傅年嘉并未立时开口,他斟酌着言辞,轻声问道:“母妃,你可知道皇叔为何至今未婚?”

闻言,燕王妃眉心微跳,目光冷凝,原还带笑的脸容似也沉了下去。

她审视般的看着爱子脸上的神色,不答反问:“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明天再告诉你们先生他打光棍的原因~不过以他这直男性格,偶像包袱还这么沉,也活该他光棍啦,要没有停云,又得一辈子光棍啦

PS.我得去码明天的存稿了,感觉明天又要双更,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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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坚

傅年嘉依旧神色不变, 只是道:“只是好奇而已。更何况, 这样的事情, 我也不可能去问别人,只能来问母妃了。”

傅长熹年少就藩, 此后便甚少回京,只怕如今京中也少有人知道他的这些事。哪怕是皇家宗室里,了解他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可燕王妃不一样, 她嫁入王府时傅长熹还未离京, 且她与惠国大长公主又一向交好, 姑嫂之间少不得要说些私密话, 想来也是深知皇家事的。

燕王妃闻言,神色稍缓,重又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以示安抚。但是, 她的语气却依旧是冷硬而警惕的:“不过是些陈年旧事, 也没什么好说的。”

傅年嘉垂下眼,放低声音,轻轻的唤了一声:“母亲.......”

他自幼便懂事持重, 一向都是唤燕王妃为“母妃”, 也正因此, 这么一声轻轻的“母亲”于燕王妃来说便是儿子最隐晦的撒娇与恳求了。

燕王妃只这一个儿子,最是宝爱不过, 哪里经得起他的撒娇与恳求。

听他这一声唤,燕王妃心下一软,叹了一口气, 不觉便软了声调,只是还是要先说一句道:“这事我也只知道一些,一半是你父王那里听来的,一半是你姑姑说的,还有些是我自己猜的.......所以,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只这么一听,万不可外传。”

傅年嘉自是点头应下。

燕王妃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略作沉吟,似是在考虑着如何措辞。过了一会儿,才听她开口徐徐道:“你该知道,孝宗皇帝一共四子二女。长子早夭,追封孝安太子;次子便是你父王了;接着就是你两个姑姑惠国大长公主和宁国大长公主;最后才是先帝和肃王........孝宗皇帝统共只这几个儿女,吴皇贵妃所出一子一女,足占了其中的一小半,足可见其受宠。”

“据说,吴氏原是随继后王氏入宫的,美貌惊人却又出身微贱,原只是王家预备给王皇后固宠的。只是孝宗皇帝对她一见倾心,竟是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一力推她上了贵妃之位。此后,吴氏宠冠后宫,六宫粉黛皆失色,就连王皇后都是数日不见天颜,深悔自己引狼入室。”

“彼时,孝安太子早夭,你父王又自小顽劣,惠国大长公主只是公主,无论是朝内朝外皆是忧心皇家后继无人。饶是如此,孝宗皇帝依旧顶着满朝压力,独宠吴氏,等到吴氏有孕,他竟追封其为皇贵妃,仪同副后,一心一意的盼着吴皇贵妃为他生下太子。只可惜,吴皇贵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却是宁国大长公主。据说,吴皇贵妃生产时出了些事情,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总之生得艰难,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却也落下病根,太医断言她此后再难有孕。孝宗皇帝因此事迁怒后宫与太医院,杀了许多人,一时血流成河。”

“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哪怕孝宗皇帝一心宠爱吴皇贵妃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子嗣后继之事,重又与王皇后亲近,这才有了先帝这个嫡子。谁知,先帝出生不久,吴皇贵妃又有孕了,随即便生下了肃王。而先帝虽是嫡子却自幼体弱,肃王乃是幼子却是宠妃所出。孝宗皇帝原就偏心吴皇贵妃,又见幼子天资卓绝,自幼聪颖,在立储上便难免有所偏心............”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候,出了一件大事——北蛮叩边,一时烽火重起,北疆连失几城,朝野内外皆是人心惶惶。朝中连遣大将却是连番败退,最后两军方才止步于乌金江,僵持不下。也就是此时,北蛮可汗重提和亲之事,求娶我朝公主,愿与我朝重新修好。当时,北蛮势大,自然不能拿假公主糊弄,可孝宗皇帝只有二女,长女惠国大长公主已经出嫁,自然不可能叫她和离改嫁北蛮,于是就只剩下宁国大长公主。”

“你应该也是见过你肃皇叔容貌的。人多说他肖似吴皇贵妃,方才容貌惊人,可实际上,宁国大长公主比他更似吴皇贵妃。”说到这里,燕王妃不由又叹了一口气,转口与儿子回忆道,“宁国大长公主生来便极得帝妃二人的宠爱,但她为人温柔大方,自幼懂事,从不因得宠而骄纵凌人。便是宫里那些老宫人,如今说起她来也都能想起几件事来,个个都说她待下宽和,最会体谅下人。这样一个人,孝宗皇帝视她如掌珠,吴皇贵妃爱她如性命,就连你肃王叔也是对她敬爱非常——都说长姐如母,吴皇贵妃原就体弱,实是顾不上一对儿女,肃王少时也多是跟着这个姐姐的。”

可是,哪怕如此,宁国大长公主最后还是和亲北蛮——这是傅年嘉也知道的结局。

“只是,帝王之家,最重的还是江山。哪怕孝宗皇帝极爱这个幼女,哪怕吴皇贵妃带着一对儿女跪在乾元宫前恳求,孝宗皇帝还是咬牙写下了和亲诏书。为此,吴皇贵妃大病一场,肃王虽年幼却已有几分脾气,一时气急,当时还跑去质问孝宗皇帝‘献女求和,譬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不知父皇有几个女儿?能得几年太平?’。没几年,宁国大长公主在北蛮过世,吴皇贵妃也因此病逝。此后,孝宗皇帝每每思极吴皇贵妃便要落泪,再见不得肃王这个幼子,索性便将他送到了王皇后处,交王皇后抚育。”

到此处,故事也算是到了尾声。

然而,燕王妃却是神色微变,低声与儿子道:“这后面的事,你应该也都听人说过。但是,我却听过另一个说法:据说,吴皇贵妃弥留时,孝宗皇帝极是悲痛,曾经握着她的手,泣泪道‘必不叫宁国的牺牲白费,这万里江山,将来终是要传给我儿的’——这是孝宗皇帝与吴皇贵妃说的话,这里的‘我儿’指的自是肃王。孝宗朝时,郑家便极得圣眷,当时的首辅亦是出自郑家,也正是这位郑首辅一力支持和亲支持。坊间甚至一度还有传言,说是孝宗皇帝曾经许诺要叫郑家出一个皇后........”

“当时,你父王娶了我,先帝娶的是王家表妹,只有肃王年幼,还未论及婚嫁,许多人私下里都觉着郑家皇后一说怕是要应在肃王身上。可是后来,肃王忽的便跑去了北疆,孝宗皇帝时隔几月方才补了他就藩北疆的圣旨。此后,肃王身在北疆,磨刀霍霍向北蛮,边疆时有兵戈,直逼得北蛮连年后退,可他本人却是甚少归京。而孝宗皇帝晚年对郑家也是恩宠渐衰,郑首辅甚至不得不致仕退位。到孝宗皇帝临去时,竟还与先帝提起裴阁老,显是对宁国大长公主和亲之事心生悔愧。再后来,先帝登基,元后过世,立了如今的郑太后为继后,接着又出了个郑次辅,郑家也跟着重振家声,也算是圆了当初坊间传闻。”

“这里头的事情,我只说这么多。你若要有心,略一琢磨,想必也能猜个八、九分了。”

的确,燕王妃差不多已经把当初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楚。孝宗皇帝应该是一开始就有意传位幼子的,为着给幼子增添助力还想着将首辅千金许给他。可傅长熹显然记恨宁国大长公主和亲之事,他不仅记恨孝宗皇帝这个平日千好万好,关键时候却口口声声江山为重的亲爹,也记恨郑首辅这一力推动和亲之事的首辅。所以,他拒绝了孝宗皇帝的赐婚,也拒绝了孝宗皇帝的皇位和江山,身体力行的跑去北疆打北蛮了。

哪怕是傅年嘉,听完了这样的事也不由感慨一句:“肃王叔这性子......果真厉害。”

这种事,若傅长熹只坚持了一两年,旁人估计要嘲笑他年轻气盛,不知轻重;若他能坚持十几二十年,已算是心志坚定,常人远不能及——毕竟,他拒绝的不是其他,是这万里江山,是人人渴求的皇位,是天下至高的权柄。

可是,傅年嘉前世的记忆来看,傅长熹是真的是坚持了一辈子的,堪称是此生不改其志。哪怕是傅年嘉,一时间也寻不出旁恰当的词句,只能感慨一句“果真厉害”。

燕王妃闻言亦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是啊,你肃王叔确实是极厉害的人。”

傅年嘉微微阖目,似是思量着什么,随即他从榻上起来,撩起袍角,径自跪了下来。

燕王妃吃了一惊,连忙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按理,如今已入夏,地上也没有往日的冰凉,只是这是燕王妃疼爱了十多年的独子,平日里掉根头发都要心疼,哪里舍得看他跪在地上。

傅年嘉却是跪在地上,仰头看她,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道:“还请母亲为我求娶甄家女。”

“甄家?”燕王妃闻言不觉蹙眉,不禁道,“那甄倚云虽好,可今日到底还是.......”

“我说的不是甄倚云。”傅年嘉跪在地上,腰背却是挺直的,他抬目直视燕王妃,认真道,“母亲,我想求娶的乃是甄家幼女,甄停云。”

他已错过两次,这一次,无论肃王叔对甄停云是何心意,他总还是要再试一次。

否则,总是不能甘心的。

***********

此时,甄停云还坐在马车里。

甄停云初上车时还有些呆呆的,一时想着傅年嘉说的那些话,一时又想先生怎么会来接她,一时思绪纷乱,都不知该说什么。

傅长熹靠着垫子坐着,见她还有些呆呆的,忍不住便伸手在她颊上掐了一把。

指尖触感温软腻滑,心下不觉也跟着一动,只是傅长熹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嘴上揶揄道:“本来就傻,怎么现在更傻了。”

甄停云:“........”

被他这样一折腾,甄停云倒是不呆了,只得老实问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这话可不就问了个正着。

想起自己昨日得知她要参加赏莲宴,一整晚的辗转难眠,今日早上连公文都看不进去,在府中徘徊良久方才下定决心来王府接她。结果,他这头百般犹豫千般思量,到了她这里就只一句“先生,您怎么来了”。

一时,傅长熹好像是吃东西噎着了,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不过他反应极快,立时便反守为攻,好整以暇的问她:“我还没问你呢——你在王府里遇着了什么,怎么出门时还一副呆样?”

闻言,甄停云又想起那些烦心事,不由蹙起眉头,拿手托腮,十分忧心的叹了口气。

傅长熹实是看不惯她这模样,说她:“你一个小姑娘,丁点儿大,哪来的烦心事?竟还学人家唉声叹气了.......”

说着,他便要抬起手,替她抚平眉心折痕。

指腹碰着甄停云的眉心,带着薄茧,仿佛热度惊人。

甄停云方才反应过来,脸上不由滚烫,连忙撇开头去,只觉眉间被他碰过的皮肤仍旧是又热又麻。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回答道:“是我长姐在王府出了事。”

傅年嘉的事,甄停云其实并不想多说——将心比心,就连甄停云自己也是不愿将她来京前的那个梦告诉旁人,眼下当然不能将傅年嘉的事情告诉别人。而甄倚云的事情,虽是家丑不可外扬,可甄停云对傅长熹这位先生一向信任,想了想也没隐瞒,隐下了傅年嘉的事情后便含糊的与他说了。

说罢,甄停云又实在犯愁,睁着眼睛看傅长熹,重又托腮,叹了口气:“我现在都不敢回家去——出了这样的事情,家里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

傅长熹倒觉好笑:“能进王府后院的想必也不是等闲之人,想来也是配得上你那姐姐的。等她婚事定下后,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说不得还是旁人嘴里的一桩佳话呢。”

甄停云却并不认同:“我那长姐一向心高气傲,估计是瞧不上那男人的,断不会愿意就这么嫁了。”更何况,那男人是傅年嘉安排的,以傅年嘉口吻里对甄倚云的冷淡厌恶,指不定给她安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呢,甄倚云八成就更不会嫁了。

甄停云正想着这事不知该如何收场,傅长熹却是心念一动,忽然道:“你怎么说得这样清楚,好像当时亲眼看见了一般?”

按照甄停云的话,当时正在开宴,甄倚云是因为诗词夺魁而与王妃讨了彩头,这才能够离宴出去。哪怕甄倚云之后出了些事情,燕王府遮掩着送她回去,又与甄停云这做妹妹的交代一二,可甄停云也不该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好像是当时正好看见了一般。

甄停云原就不怎么会说谎,被他拿话一堵,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傅长熹见她神色,已是猜着了:“所以,你当时确实是亲眼看见了?”

甄停云瞥他一眼,不说话了。

傅长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沉默片刻,声调忽然就冷了一些,追问道:“是傅年嘉请你去看的?”

甄停云感觉自家先生简直神了——为了隐瞒傅年嘉的事情,她明明没提他半个字,自家先生偏就能从这一团乱麻里挑出傅年嘉这一根线。

当然,甄停云并不知道这是醋缸倒了,只当傅长熹真就是神机妙算,只得强辩道:“这怎么可能?先生想到哪里去了......”

傅长熹却已猜着了大半,不由冷笑:“据我所知,你那姐姐原就是自私势利之人,寻常人只怕是无法叫她自毁名节、心甘情愿的跳水去救的。估计,她当时是以为落在水中的是燕王世子,这才自己跳了下去。偏偏,真正的燕王世子却拉着你在边上看着........”

眼见着傅长熹已将事情都给猜了出来,甄停云瞒不下去了,只得改口,苦着脸奉承对方:“我就知道瞒不过先生。”

想到傅年嘉与甄停云两人独处,傅长熹忍不住的就沉了脸,冷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甄停云都不知他这是生什么气,直起身子凑过去,讨好道:“先生您就别生气了。要不,我给您捶捶肩?”

傅长熹见她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自己,似讨好似恳求,一时也是有些心软。

当然,心软归心软,傅长熹还是要端着架子,说她一句:“你姐姐这事,只怕也都是燕王世子的算计,可见他心机之深;这样的事,他还要拉你旁观,可见他心存不轨。”

虽然是说自己最看重的侄子坏话,但傅长熹也是脸不红气不喘,说得十分从容,甚至都能说得上是语重心长了:“这样心机深沉、心存不轨的人,以后你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甄停云:“.......嗯,我知道了。”

其实,知道了傅年嘉的那些事,甄停云第一个念头也是离对方远一些——傅年嘉背负的过往太复杂了,她如今只想过好自己眼下的日子,并不想掺和到那些所谓的过往里。

若是可以,甄停云也希望傅年嘉能够忘记那些事,过好他如今的日子。

见甄停云这般听话,应得干脆,傅长熹心下也是十分欣慰,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露出笑容来。

师徒两个正说着话,马车却是很快便停在了甄家门口,甄停云虽然心烦家里那些事可也不能不回家,只得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和裙摆,笑与傅长熹道:“先生,那我就先回去了?”

傅长熹既是能猜着甄倚云之事的真相,自然也能猜着甄家如今是何等的境地。一时间,他竟有些不舍得叫甄停云下车,顿了顿,才道:“嗯,你自己小心。”

甄停云已没了一开始那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模样,看着傅长熹时也是笑盈盈的:“我知道的。”

顿了顿,她又道:“我知道先生你是担心我,这才忙里抽空的来王府接我。这种时候,能见着先生,和先生您说说话,我心里就好受许多了。”

有时候,甄停云真觉着自家先生仿佛是神台上那有求必应的神灵,总会在自己急难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初遇时,固然是自己先救了他,可也是他教她习字吹箫,这才使得她能够顺利考上女学。

之后,无论自己碰着什么难处,他总是能够及时并且恰好的出现,替她排忧解难。

正因如此,当她今日心如乱麻的从王府出来,看着他掀开车帘朝她微笑,对她招手,一颗心莫名的就定了下来。

毕竟,这是她家先生呀。

甄停云心下一时十分安定,笑着与傅长熹行过礼,这才抓着自己的裙摆从车上下了,往甄家大门走去。

她才到门口便见着门房迎上来,一叠声的道:“二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甄停云此时已敛起面上笑容,闻言便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

那门房见着她,简直喜极而泣,嘴里忙解释道:“先时王府的人送了大姑娘回来,太太见了大姑娘的模样,立时便晕了,请医问药的又是一阵的乱。偏偏王府的人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老爷也没法子,只得吩咐了老奴看好门口,若是二姑娘您回来立时便要回禀。偏二姑娘您今儿又没坐家里的马车,老奴这里也是等得心慌........”

说着,门房心里也有些疑虑:自家姑娘没坐家里的马车,这又是坐谁家马车回来的?

听着门房的碎碎念,甄停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抬起手,止住了门房的声音,神色平静的接口道:“不必说了,我这就去见父亲还有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孝宗皇帝和傅长熹算是父子理念不同,所以吵翻了吧。

孝宗皇帝的想法是:你姐姐是为国牺牲,以后我把皇位传给你,你做个好皇帝,好好治理国家,你姐姐也不算白牺牲了。

傅长熹是:楼上说的全是歪理,我不听!居然还想让我娶那个送我姐和亲的老头子的女儿?!算了,和你这种人说不清,我自己去打北蛮,身体力行告诉你太平是打出来的不是送女儿求出来的!反正我不会娶妻生子,也不会继承你的江山,绝不会让你如意。

当然,最后孝宗皇帝确实是后悔了,才会起复当初谏言反对和亲的裴老太爷。

第二章大概是晚上六点,到时候再见mu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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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来人

甄停云从大门进去, 甩跟在后面的门房后便径直去了正房, 才走到院门口, 便已经听见了里头的说话声。

先是甄父低沉的劝慰:“事已至此,索性就照那王府管事说的,两家坐下来把你的婚事定下, 如此也算是把这事掩过去便是了,两边面上也都好看.......”

不等甄父把话说完, 便听到甄倚云尖锐的哭声:“左右不过一死, 爹爹若要女儿去死以全家声,说一句便是了, 何必非要这样苦苦逼迫女儿........”

甄倚云这样一哭,紧接着便能听到裴氏压抑的哭声,一声声的叫着“我可怜的儿”, 一声声的如泣如诉。

甄停云不用进去都能猜着里头如今是何等的兵荒马乱,一时间头疼欲裂, 真想立时转头就走, 可也就是此时守在门边的两个丫头已是见着了甄停云的身影, 一个进去通禀,一个上来迎了甄停云入内,口上道:“二姑娘可算回来了, 老爷太太都等着您呢。”

因着前头丫头已进去通禀,待得甄停云掀开帘子往里走去时,屋里的声音也都小了下去,只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 她心下定了定,脚下不停,直接便往屋里去。

只见裴氏正抱着甄倚云坐在临窗的榻边,甄倚云已是换了一身蜜合色的衣裙,发髻却仍旧是散乱着,此时正把头埋在裴氏怀里,纤瘦的双肩微微颤着,像是在低声哭泣。裴氏满脸心疼的搂着怀里的女儿,一面替她抚背顺气,一面抬手拭泪,眼眶也是通红的。

便是甄父,也如木桩一般的站在边上,面上带着几分憔悴与为难。

眼见着甄停云进来,除了仍旧埋头在裴氏怀中痛哭的甄停云外,甄父与裴氏都看了过来。

甄父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停姐儿,你总算回来了。”

顿了顿,他又唤了甄停云去桌边坐下,轻声问道:“你姐姐在王府......那事,你知道吗?”

甄停云想起之前傅年嘉与她说过的话——“至于甄倚云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吧,我会让人提前送她回甄家。这事,你就当是不知道,也不必管”。

想着傅年嘉应该会把事情安排妥当,甄停云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面带迷茫,惊讶的问道:“姐姐她,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听王府的人说,姐姐她是采莲时无意弄湿了衣衫,王府里也没有适合她更换的衣衫,这才不得不提前退席回家的......”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甄停云突然顿住口,抬手掩唇,犹豫着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眼见着甄停云满面茫然无辜,甄父和裴氏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了——虽说甄倚云是为了救人方才下水的,可一个闺阁千金光天化日下与个男人肌肤相亲,还被王府的人看见了.....这事说出去总还是有些丢脸的。

裴氏见状,不免更是伤心爱女这运气——长女明明是得了王妃青睐去采莲的,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祸事;反到是小女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反倒安安稳稳的过完了赏莲宴.......

老天怎么就这样无眼?!

一念及此,裴氏不由把长女抱得更紧了些,垂下眼去,眼泪簌簌往下落。

便是甄父也觉着喉中一哽,心酸、无奈种种的情绪一时涌上心头。好容易,他才缓过神来,简略的与甄停云说了几句:“你姐姐带着绿兰在王府湖边采莲时,正好遇着有人落水,心下不忍便下水救了人。原也是你姐姐好心,又是有心救人,只悄悄把事掩过去便是了。偏绿兰那丫头不省心,还叫了许多人来,倒把事情闹大了.......”

话声未落,甄倚云的哭声已是越发的大了,浑身都在发颤。

甄父听着爱女的哭声,一时也是心如刀绞,不由止了声,侧过头去。

裴氏搂着女儿,母女两个哭成一团。

一时间,屋子里也就甄停云还能维持面上镇定,接着追问道:“既如此,爹娘如今又是如何打算?”顿了顿,甄停云又补充道,“那男人既能够进王府后院,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吧?”

甄父犹豫了一下,便道:“王府来的管事说了,那是王妃的一个远房表侄,名叫邹潮,原是为着明年科举来京的,正巧赶在那日进王府拜见.......他家境虽单薄了些却也算是与燕王妃有些亲戚关系,又是少年举人,家中还未娶妻,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里,甄停云也不由感慨:傅年嘉可真会挑人,仿佛就是压着甄家的底线挑出来的,怪不得甄父犹豫。只是,以裴氏和甄倚云的心气儿,断然看不上这样的一个人。

这么想着,甄停云却是跟着点头,接口道:“依爹爹所言,这邹公子也不算很差了。说来,这邹公子与姐姐能在王府相遇,指不定真就与姐姐有什么缘分呢。依我看:不如先定下亲事,把这事情掩过去。待邹公子来年考中进士,姐姐女学毕业,两家再办亲事,到时候少不了有人要赞他们金童玉女、天赐良缘的。”

说着,甄停云又转口安慰起甄父和裴氏:“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今这是祸事,说不得来日我们做家人的还要感叹这是姐姐的缘分和福气了。”

不得不说,甄停云这话说的也很有些道理。

便是甄父听了,面上也有些动摇,不由道:“你说的也有理。”

眼见着甄停云与甄父三言两语的就要将自己的婚事说定,甄倚云再听不下去、也哭不下去,她从裴氏怀里挣起身来,抬手挽了挽自己凌乱的发髻,扭头去瞪甄停云,一对儿水晶珠子般的眼睛仿佛都是红的。

她简直是目呲欲裂,一时间也有些语无伦次:“那样的穷酸举人,我便是死了也不会嫁的!你要嫁,你便去嫁好了!”

甄停云垂下头去,避开她凶狠的目光,委屈的反问道:“姐姐怎么这样说?这事原也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替姐姐考虑,这才大着胆子略说了几句。再者,姐姐何必张嘴闭嘴的穷酸举人?爹爹也是寒门出身,甚至还没个王妃远亲,当年的处境比之邹公子只怕只有更难的。可外祖父依旧看重爹爹,愿意许以爱女,便是娘亲也是从未嫌弃甄家门第浅薄,始终陪伴爹爹左右。”

甄停云的话说得慢条斯理,又有甄父为依据,一句句堪称是有条有理。

甄父听得连连点头,看着甄倚云的目光已有几分不悦——他确实是瞧不起邹潮的条件,不大愿意将自家费尽苦心养出来的长女就这么嫁出去,可甄倚云这样嫌弃邹潮,口口声声说什么“穷酸书生”,他又觉着自己这女儿太过势利,心里不是滋味。

甄倚云注意到甄父那变化的目光,这才心觉失言,一时有些语塞。

裴氏连忙插嘴,与甄停云道:“你姐姐心里正难受,口不择言,你就别与她计较了。”

甄倚云心思电转间已是反应过来,忙伏在裴氏肩头,呜咽出声着出声辩解:“我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只是,我实是看不起那姓邹的为人!他明明就会泅水却故意在湖里诓骗我。我今日一时糊涂,受他蒙骗下了水,如今已是悔得不成。倘真嫁了这么个心术不正之人,只怕这辈子就毁了..........”

说着甄倚云仿佛再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几乎嘶声裂肺,胸口也跟着剧烈起伏。

她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紧紧的抓着裴氏的衣襟,仿佛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哭着求道:“娘,娘,你别把我嫁给那人。”

裴氏被她这么一哭,如摧心肝,哪里还舍得说她,哽咽着点头,忙道:“好好好,我们不嫁!”

甄倚云又侧过头去看着甄父,半扬起脸,面容憔悴,一连串的眼泪如水晶珠子一般的滚了下去:“我知爹爹为难,可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自我懂事,爹爹便抱我在膝头,读书习字,谆谆教诲。这么些年来,我一日日的读书,一日日的努力........难道,爹爹就真舍得教我嫁给那么个人?爹爹,女儿再不甘心的!还求爹爹再疼女儿一回,也给女儿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