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使人去摘红莲来,甄倚云又软语恳求道:“可否容臣女亲自去挑?”

燕王妃不以为忤,再次颔首,甚至还叫人将甄倚云的诗稿传递下去赏看。

甄倚云施施然的领着自己的丫头绿兰,随着燕王妃身边侍女出去采莲,一时间出尽了风头,众人看着她的目光皆是艳羡。

甄停云对此却是早有预料——她适才便见着甄倚云悄声与绿兰吩咐了几句,虽没听清她们的话,可想起临出门时绿兰那又惊慌又无措的模样,她便猜着了今日这些事情多半是在甄倚云的计划之中。

至于甄倚云想做什么?随她去好了.......

甄停云也没多看,低了头,伸手剥起了水红菱。

这水红菱外壳乃是鲜红的,细指按在上面,尤显得白皙娇嫩。好容易剥开了外壳,便能看见里头雪白的肉质,吃上一口,又甜又糯,竟也是十分的可口。甄停云往日里只见过没吃过,难免有些好奇,多吃了些,尝到味道后简直是吃得停不下嘴,更加没工夫理会甄倚云了。

甄倚云出门时扫了一眼,便见着甄停云仍旧是埋头吃着水红菱,心里既看她不起又觉安心许多,这便步履轻盈的出了门去——她还要赶着去救燕王世子呢。

只可惜,事情总是不如人意。

甄倚云想着去救燕王世子这事且不提。

这头,甄停云正埋头吃着东西,时而听着座上人吟诗说话,倒也算是有趣儿。尤其是眼见着正午将至,燕王妃便叫人将早就备好的槐叶冷陶给端上来。

这是那槐叶汁和面做出的面条,煮熟后用井水浸凉,用青花瓷碗盛着,上面是用鲜虾和鱼肉做出的浇头。

时人作诗“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

入鼎资过熟,加餐愁欲无。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

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愿随金騕褭,走置锦屠苏。

路远思恐泥,兴深终不渝。献芹则小小,荐藻明区区。

万里露寒殿,开冰清玉壶。君王纳凉晚,此味亦时须。”,说的就是这道菜。

甄停云对此久闻其名而未吃过,此时见着青花瓷碗里那碧色的面条,还有去核切红的鲜虾和雪白鱼肉,一时间简直食指大动,忙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面吃还一面在心里感慨:怪不得说是‘经齿冷于雪’,这凉冰冰的,这还真就适合夏季食用。

加上甄倚云不在边上,甄停云吃起来身心舒适,不一时便把一小碗的槐叶冷陶给吃完了,正坐在那里回忆着槐叶的清香,面条的清甜凉意,还有鲜虾鱼肉的鲜美....以及那一口吃下去时的爽感!

甄停云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叫人把甄倚云的那份也端上来,她这做妹妹的还是能帮着保存一下——放到自己肚子里保存.........

就在她开始琢磨着说辞时,忽见着后头来了个穿着石青色细折裙的丫头上来,附在甄停云耳边,轻声道:“甄二姑娘,世子请您过去说话。”

甄停云闻言一怔,回头仔细的打量这丫头,目光警惕,语气礼貌而不失客气;“我与世子不过一面之缘,想是没什么可说的。若世子真有什么要事,也该早早禀了王妃,而不是与我这么个闺阁少女商量。”

反正,甄倚云和燕王世子那一摊子烂事,她是绝不想管的。

丫头闻言,神色不变,甚至连姿态都没有变化,依旧是微微垂头,恭谨有礼。她仿佛没有听出甄停云委婉的拒绝与警惕,依旧是细声回道:“甄二姑娘误会了。世子请您过去,也是想要与您说一说甄大姑娘的事情——您与甄大姑娘乃是姐妹,若她出事,只怕也要有损您的清誉。再者,事关甄大姑娘的清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甄停云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紧了紧。

丫头见状,想了想,又从自己袖中取出了燕王府的腰牌来证明身份,委婉劝道:“还请甄二姑娘莫要耽搁了,若是误了世子的事,只怕甄大姑娘也要不好。”

甄停云其实很想说:管甄倚云去死!她自己找死,自己为什么非得去蹚浑水?!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抿了抿唇,说不出来了——她不是甄倚云,她很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倘甄倚云真出了什么丑事,甄停云估计也别想有好名声,指不定又得走回梦里那回老家定亲的老路!

可是,她实是厌恶被人胁迫的感觉,尤其是对方是拿她最讨厌的甄倚云胁迫她!

见甄停云只抿着唇不出声,丫头只得软下声接着再劝:“姑娘实在不必这样担忧——世子殿下待您绝无恶意,只是想要请您过去说几句话罢了。”

说几句话罢了。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你带路吧。”

丫头得了这话,不由大舒了一口气,忙领着借口小解的甄停云从小门出来,然后绕过池边假山走进回廊,最后竟是领着甄停云去了池塘另一边的水阁。

傅年嘉便站在水阁门边的一株梧桐树下。

只见他头束紫金冠,身着紫衣,背对着人站在树下,正微微仰头去看离自己最近的花枝,似是有些出神。

而他身前的这株梧桐显然已有许多年份,枝干粗大,枝叶繁茂,浓翠欲滴,不觉间便已洒落了一地的绿荫。

如今已到了七月,正是花开时节,淡黄绿色的花朵长在枝头,衬着枝头的绿叶,鲜艳而娇嫩,似有暗香。

丫头领了甄停云过来便退下了,甄停云站了一会儿,见傅年嘉只看花出神不说话,只得主动开口:“不知世子寻我过来,是想说什么?”

傅年嘉闻声回过头来。

他的背影高挑挺拔,腰肢微微有些细,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清瘦。脸容却是五官深刻,高鼻深目,薄唇如削,有着一种超乎年龄的英俊。

这样一个人,遥望之便如天上玉人,似无情又有情,总是很容易便能够令少女心动。

他眸深若幽潭,只深深地看了甄停云一眼,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想请甄姑娘看一场好戏。”

说罢,不等甄停云应声,他抬步便往水阁去。

甄停云犹豫了片刻,跟着上去了。

水阁有两层,傅年嘉直接上了第二层,站在窗口位置往外看正好就能看见正前方那一片湖面以及湖岸上的景象。

甄停云犹豫了一下,跟着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仍旧莫名所以:“您想叫我看什么?”

傅年嘉并未直说,只是闲话般的问道:“你应该发现了吧?王府养了那么多莲花却没有一朵白莲。你猜,这是为什么?”

甄停云想起之前杨琼华与她说的八卦,试探着问道:“是因为燕王殿下?”

闻言,傅年嘉看着她,神色有些奇特,像是有些意外,又仿佛好笑,这才解释,“外头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我父王与母妃一向相敬如宾,还不至于为着点儿夫妻之事折腾花草。之所以没有白莲,是因为我小时贪玩,看上了一朵白莲,独自一人乘舟去采,险些落水淹死.......”

“从那以后,王府里便再没有一朵白莲。”傅年嘉语声淡淡,沉静直述,“而我也因落水之事,一直都有些怕水。”

说到这里,傅年嘉抬目往窗外望了一眼,忽而笑道:“行了,人到了。”

甄停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个穿着紫衣的男人走到湖边跳了下去,似乎是在泅泳。又过了片刻,便见着一个少女后面上来,左顾右盼的走到湖边,见着那落在湖里的紫衣男人,当机立断便跳了下去,似是要救人。

虽隔了些距离,但是甄停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后来的那个少女正是甄倚云,至于那落在湖里的紫衣男人.......

等等!

甄停云反应过来,抬目去看傅年嘉身上的紫衣,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甄倚云该不会以为湖里的是傅年嘉这燕王世子,这才急着跳下去救人吧?可,傅年嘉又是如何算到这一切,甚至还找了个人顶替的呢?

甄停云只觉得胸口的心脏越跳越快,越来越鼓噪,激烈的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过了一会儿,甄停云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哑声问道:“世子是要戏耍家姐?”

“不。”傅年嘉摇摇头,神色沉静,“我并无戏耍之意——她所得到的果,只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

“换而言之,她的下场由她自己决定。”

“她能走到这里,原就是用意不纯,倘若她救了人就走,不贪图其他,倒也无妨——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只当她是悬崖勒马。倘若她居心不良,想着要借救人做些什么,那么也只能是她自招福祸。”

话声未落,便见着下面的甄倚云已是动作吃力的将男人从水里拖了上来,她毕竟只是个弱质纤纤的闺阁少女,一番动作下也是力竭,几乎晕厥。

也就是此时,甄倚云的丫头绿兰领着许多人来了:“快来,我家姑娘适才看见有人落水.......”

甄停云站在水阁二楼,隔得有些远。所以,她既听不见绿兰的话,也不知道那头的熙熙嚷嚷的闹腾,她只看见绿兰带着一群人过来了,然后,她就听到了甄倚云的尖叫声。

惊恐欲裂,惶然无措的尖叫声,仿佛喉咙都要撕出血来,那声调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哪怕是站在水阁上的甄停云都听见了。

这一刻,她心里清明无比:甄倚云应该是发现落水男人并非傅年嘉了。

原本,甄倚云是想让自己的丫头绿兰领来人证,以此证明自己是为了救燕王世子而湿了衣衫,坏了自己的名节,逼迫对方负责。

可如今,甄倚云救上来的人并非燕王世子,原本准备下来的人证反倒成了她坏了名节的人证。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可能还有一章,到时候再见,么么哒mu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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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了

有这些人证在, 甄倚云的名声算是毁了一半。

毕竟, 她的衣裙全都湿透了, 力竭时还伏在男人身上,说出去也算是肌肤相亲了。

哪怕甄倚云不愿嫁给自己救上来的紫衣男人, 但她显然也不可能再嫁给傅年嘉,日后还要因此承受种种非议,甚至可能再也说不上什么好亲事。

可是, 甄停云作为妹妹, 看到这般情景却无法指责傅年嘉, 因为甩开身边的人独自来此的是甄倚云, 主动跳下水救人的是甄倚云,派人去找人证的也是甄倚云。这一整件事就如傅年嘉所说的那样——“她所得到的果,只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

而傅年嘉所做的, 不过是安排了个与他身形相似的紫衣男人去湖里泅泳。

或许, 还要再加一条冷眼旁观。

按理,这种事终究是甄倚云理亏,甄停云这做妹妹的也不好多说。可不知怎的, 她就是有些气, 只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气什么, 只能仰起头,乌黑的眸子直视傅年嘉, 一字一句的问道:“世子既然提前安排了人,还请人请我过来,想必是早就知道她会过来?”

对于甄停云这近乎无礼的质问, 傅年嘉竟也不以为忤,甚至点了点头。

不过,随即,他又摇头自我否认,用更精准的言辞回应她的问题:“事实上,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我也无法完全确定。只是,甄倚云的大胆与贪婪,正如我预料的一般。”

甄停云看着他,慢吞吞的道:“既然你早有所料,还让丫头拿甄倚云的清誉,以及一家姐妹一损俱损的事情来威胁我.......那么,你又为何不派人拦下她?!”

说话时,甄停云感觉自己快要呕出血来了:本来,她好好的在宴上吃她的东西,根本没想管甄倚云和傅年嘉这两人的狗血戏码。可傅年嘉一边派人拿甄倚云的清誉来威胁她过来,一边又安排人帮着毁了甄倚云的清誉。

好了,现在甄倚云是毁了名节,没了清誉,再嫁不了傅年嘉了,可甄停云这做妹妹的难道又能得到什么好名声?

尤其是,这种时候,甄停云居然还不在宴上,还跟着傅年嘉在边上看戏——这要是传出去,甄停云的名声肯定也要糟,说不得还要有人怀疑是她做妹妹的因为嫉妒姐姐暗中下手呢——等等,说不定甄倚云真能拿这种说法糊弄裴氏.......

甄停云越想越糟心,她虽是讨厌甄倚云却也没想过害人什么的,对她而言最好的报复就是忽视甄倚云以及裴氏这些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是,傅年嘉突然这么一出,不仅是出尔反尔,更是打乱了她的生活——现在爽是爽了,可接下来呢?

甄倚云出了这样的事,今日的赏莲宴要如何收场?回去后,甄倚云和裴氏会是什么反应?还因此而来的种种麻烦..........

一时间,甄停云简直头疼欲裂,一句话都不想再和傅年嘉说了。

然而,傅年嘉却还有许多话要说。

“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拦着她。”傅年嘉语声淡淡,似是另有深意,“毕竟,前两次你都来了湖边,这一次却没有。”

甄停云正头疼,闻言却是如遭雷击,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傅年嘉。

傅年嘉神色如常,眼眸却是幽深如潭,瞳仁乌黑,正认真并且专注的看着她。

甄停云浑身透凉。

她想起了自己来京前的那个梦——她的梦太长太模糊,以至于她醒来后只记得大概的情节,还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究竟有没有去赏莲宴,宴上是否去了湖边.......

可如果梦里的自己确实是去了湖边,那么自己这一次没来,前后对比确实是有些惹人怀疑。

等等!

更值得怀疑的不该是知道这些的傅年嘉吗?

甄停云本以为自己做过一场梦已是天大的缘法,可听傅年嘉这话,仿佛是比自己知道的还多。这么想着,她看向傅年嘉的目光便带了些许的怀疑,矢口否认道:“世子说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燕王府,又是从何来的‘前两次’?”

傅年嘉也不在意她的反驳,只淡淡往下道:“你就当我说笑好了。”

他这样说,甄停云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傅年嘉却是转过身,抬目望向窗外,语声怅然的说道:“我曾认识一个姑娘。她第一次来湖边,原只是要采一朵莲花,只是她不认得路,兜兜转转的误入此间,正好救我一命。只是她生性谨慎,在我醒来前便悄悄走了。事后,我疑心是她救了我,额外留意了些,此后又有往来相处,我很自然的便喜欢上了她。再后来,我查出是她救了我,喜不自胜,以为是天赐姻缘,想要与她告白......可她已定亲,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只得作罢。”

“她第二次来这湖边,是因为宴上受人排挤嘲笑,心里难受,私下出来。结果,因缘巧合下她又救了我一命。按理,她当时处境艰难,更该借此挟恩求报才对,可她还是在我醒来前悄悄走了。而后来的人则是借此认下了这救命之恩.......”

“那时候,我心里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似缺了什么。直到出了这事,我心里方才生出一丝隐隐的急迫和渴望。所以,我很快便顺应自己的感觉与那冒认了救命之恩的人定下亲事,娶她为妻,尽我之力的待她好。直到后来,等到我想起了自己缺的是什么,查清楚了当时的事,我喜欢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甄停云隐隐的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有些白。

“第一次,是我迟了,我也认了;第二次,我太心急,阴差阳错,我又迟了.........”说到这里,傅年嘉侧目看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以,这一次,我还是迟了,对吗?”

他眼也不眨的看着人,那目光太深太沉,如同一个漂泊已久的旅人,看不见归途和前路,独自一人背负着太过沉重的过往。

那些故事和悲伤几乎都要压弯他挺直的脊背。

这样的目光,甄停云实是无法直视,只得微微避了开去。

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傅年嘉微微摇头,接着道:“不顾你的意愿,威胁你过来并且出尔反尔,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至于甄倚云.......”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她所得到的果,只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我对此不会有一丝的歉疚。”

说话间,傅年嘉背过身去看窗外,阳光透过窗扇照在他瘦削的肩头上,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他就那样沉静的立在那里,金冠紫衣,长身玉立,一如适才梧桐树下惊鸿一瞥的身影。

只听他淡声道:“我会让人送你回宴上。至于甄倚云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吧,我会让人提前送她回甄家。这事,你就当是不知道,也不必管。”

********

大概是傅年嘉的话实在是太过惊人,甄停云到底还是无法保持冷静,心乱如麻的想着那些事情。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回了宴里,糊里糊涂的应付了接下来的事情,直到她从燕王府出来,眼见着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车上的人抬手掀开车帘,从车里探出头,凝目看着才出门的甄停云。

他按在车帘上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他的面容英俊无比,薄唇微翘,眉目间似有淡淡笑意。

是傅长熹。

傅长熹朝着甄停云的方向看过来,笑了笑,朝她招手,示意她上车来。

看着他,甄停云一颗乱糟糟的心不知怎的就安稳了下来。

与此同时,与甄停云一同出门的杨琼华实在有些撑不住,同手同脚,悄悄的从门口倒着退了回去。

然后,她就见着了双手环胸,似是等着看热闹的荣自明。

虽然,荣自明也是被自家舅舅的马车给吓得不敢出门,但是眼看着杨琼华回来,他还是忍不住扬起下巴,嘴贱的嘲笑了两句:“你是傻的吗?舅舅的车驾就停在外面,你还敢跟着...那谁出去?”

有鉴于甄停云和傅长熹的关系,荣自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甄停云——叫甄妹妹甄姑娘总觉得有些乱了辈分,叫舅母好像也不合适.....所以,他只好暂时用了“那谁”作为指代。

杨琼华自然听懂了这隐晦的指代,心里颇有些气,再看看荣自明那欠揍的模样,她终于忍不住卷起袖子,露出自己雪白纤细的小手。

然后,她握了握拳头,骨节发出咔嚓声。

荣自明谨慎的看着她。

杨琼华歪着头朝他笑笑,笑容甜美的好似邻家女孩。只是,这个小女孩就这样握着拳头抬步上前,一步一问:“你早知道摄政王的车驾等在外面?你居然一句也不说?你就这么看着我出去?”

看了看她那比包子还小的拳头,荣自明十分从心,十分怂的闭了嘴。

**********

事实上,傅长熹这回过来,虽是轻车简行,仍旧低调,但还是瞒不过亲近之人的,或者说他直接把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本就没想瞒着。

所以,荣自明认出来了,燕王府的人也认了出来,尤其是摄政王还掀开车帘露了脸。

王府的下人自是不敢瞒的,立时便禀了上去。

傅年嘉很快便听说了甄停云上了摄政王马车离开的事情,一时也有些沉吟。

他并不傻立刻便想起了七夕那晚的事——那日,肃皇叔莫名其妙的派人去请他过府,说是有要事相商,一刻也不许他耽搁。结果,他在王府里等了大半个晚上才等到肃皇叔从外回来,说的也不过是些零星小事........

当时,他心里便隐隐有些怀疑,只是这怀疑未免有些无稽,肃王叔又一贯是个威严冷峻的性子,他也没敢多想。

偏偏,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

如果说七夕那夜,肃王叔还是有意遮掩,那么这一次他直接把马车停在燕王府门口,亲自出面接人离开,显然是不准备遮掩了。

这甚至不是暗示,简直称得上是明示。

这么想着,傅年嘉不觉蹙起长眉,面沉如水。片刻后,他起身往燕王妃的住处去。

燕王妃平日里一贯低调,王府中也甚少开宴。故而,今日一场赏莲宴实是令她费神,尤其是中间还出了甄大姑娘甄倚云下水救人这事,虽事后勉强掩饰了过去,但这一连串事情下来,燕王妃也有些倦了。

所以,燕王妃此时已在侍女的服侍下另换了身轻便的常服,靠坐在长榻上,由着两个侍女在边上打扇服侍。

眼见着爱子进门来,燕王妃不由提起精神,从榻上坐直了身子,露出笑容:“怎么板着一张脸?”

不等傅年嘉开口回答,燕王妃又扫了眼身侧打扇的侍女,示意她们退下。

然后,她朝傅年嘉招了招手,含笑道:“你过来坐,坐下再说......”

傅年嘉沉默着上前去,然后撩起袍角,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燕王妃的长榻边。

见儿子从入门起便一直沉着脸,燕王妃做母亲的心下也有些忧虑,不禁抬手轻轻拍了下儿子的手背,关切的问道:“说罢,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