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停云见了,连忙拿了一块来,想了想,又分了一半给傅长熹——她是要来吃螃蟹的,可不能被这些糕点给填了肚子!

傅长熹叫人拿了蟹八样出来,又叫端水给两人净手。

待净了手,他方与甄停云道:“这螃蟹你先吃着,厨房蒸笼里还有,等你吃完了再叫他们端上来。”

甄停云连忙点头,又眼巴巴的看着傅长熹:“先生,我剥蟹剥的不好。”

傅长熹其实挺想说:你剥的不好,那就少吃点呗。

只是,甄停云这样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到底还是觉得心软,只得道:“行了,你坐下吧,我给你剥。”

顿了顿,又道:“先喝点儿热酒,这螃蟹性寒,如今入秋,天气也渐渐冷了,你要吃多了必要胃寒,疼起来便又不好了。还是得先喝点儿热黄酒抵一抵的。”

甄停云连忙点头,又帮着用小碟子调配姜醋蒜汁,殷勤道:“先生,我给您调酱汁,我调的味道最好了,以往在家吃螃蟹,都是我给祖母调的!”

傅长熹自小便是个要强的性子,大小事都不喜欢假以人手,所以他其实也是会剥蟹的,甚至可以说是剥的极好,不一时便揭开了螃蟹脐盖,挑了蟹黄出来,然后又剔蟹胸骨。螃蟹的八条蟹腿则被他完整的剔了出来,蟹脚白得微微泛红,颜□□人的很。

甄停云正调配酱汁,见着这个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朝着傅长熹仰起头,红唇微微展开。

傅长熹自是会意,唇角微翘,嘴上却是冷冷说她:“就你事多!”

话虽如此,他还是用筷子捡了红白相间的香甜蟹肉,蘸了蘸甄停云调出来的酱汁,然后递到甄停云嘴里。

甄停云一口就吃了,因为太急切还咬了下筷子。

红唇沾了些酱汁,尤显得鲜嫩娇红,真正的唇红齿白。

傅长熹喉结微微动了动,眸光也跟着一沉,但他很快便转开了目光,低声道:“给我倒杯酒。”

甄停云这才想起来傅长熹至今都还没吃上什么,连忙亲自斟了一杯热酒,递到傅长熹的嘴边,笑道:“先生您先喝点儿,我再给您夹菜吃。”

傅长熹低头喝了一杯酒,一时只觉得酒水的辛辣从喉间一直往下,不觉抿了抿唇,掩饰般的道:“你是想糊弄我接着帮你剥螃蟹吧?”

甄停云朝他笑,颊上生双靥,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就像是最好看的水晶珠子,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傅长熹又看着她颊边的梨涡,心里便痒痒的,很想伸手去戳一戳,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咳嗽了一声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张嘴吃蟹的怕也不是我这剥蟹人?”

话声未落,甄停云已是眼疾手快,立时便拿筷子给他夹了块蟹肉,蘸了蘸酱,递到了他的嘴边,堪称是殷勤备至。

因为桌子宽大,筷子也不够长,她难免要跟着起身,身子前倾,下意识的凑近了些。

傅长熹看着她,见她肌肤透白,眼眸乌黑,红唇微张,长长的眼睫像是蝶翼般上下扑闪着。

那么近,近的仿佛他一低头便能亲到人。

傅长熹适才下腹的酒水似乎又烧起来了,颊边也是隐隐的发起热来,下意识的吃了一口,只嚼了两下便囫囵吞了,虽未尝出什么味道却还是点点头,道;“还算不错。”

甄停云得了他这话,这才喜孜孜的又夹了块蟹肉,自己蘸了蘸酱汁,一口吃了。

傅长熹见状,颊边好似烧得更烫了——甄停云给他夹蟹肉,自己吃蟹肉,用的都是同一双筷子。

恍惚中,他又想起当初甄停云第一次与他学箫,那时候也是两人同用一支竹箫。

只是,那时候竹箫也不算是紧贴嘴,且那时两人皆是心知肚明,每回用时都是要特特擦过一回的。

哪里像是现在?

想到这里,傅长熹忍不住便咳嗽了一声。

甄停云抬目看他。

傅长熹便放下手里的螃蟹,道:“再给我倒杯酒。”

甄停云闻声便停了筷子,连忙去给倒酒,只是这才递了酒杯过去顺势看了眼傅长熹的脸色,不由道:“先生,你的脸有些红.......这酒这么厉害的吗?”

傅长熹:“........”

傅长熹仰头喝了那杯酒,酒水如同刀刃一般自口中滑过,满嘴的辛辣,脸上亦是一阵的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六月黄也是今年才听说的,明年我一定要试试~

第二更应该是中午十二点,三更应该是在晚六点。有没有四更就看运气吧23333

☆、上头

有那么一刻, 傅长熹觉得自己是将忍耐与等待的苦味连同酒水一起饮下,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喉间隐隐的刺痛。

随即, 他反应过来, 用稍显沙哑的声音回了一句:“大概是有些上头了。”

闻言,甄停云虽有些半信半疑, 但还是忍不住伸手, 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也是喝过酒的, 该不会也上头了吧?

她的指尖微微有些凉,碰着面颊自觉脸上温热, 倒还真没有所谓的上头或是发热。

事实上, 这酒却是算不得太烈,这也傅长熹特意吩咐人为她准备的, 虽有些辛辣,入口却是微微有些甜, 酒劲也不大,便是多喝几杯也没什么。

傅长熹一贯最是要脸,见甄停云面上神色,索性便把话转开了:“厨房还有几筐螃蟹“啊!”甄停云立刻把这脸红、脸热的问题给丢开了。她睁大眼睛, 转目去看傅长熹, 乌溜溜的杏儿眼亮晶晶的,满含期待的道,“所以, 先生您要送我重阳礼?”

她都把螃蟹挂上“重阳礼”这名头了,要是傅长熹回绝不送就显得吝啬小气了。

傅长熹倒是极喜欢她这伶俐模样, 唇角微翘,语气淡得就像是他嘴里才散去的酒味:“你还想的挺美。”

甄停云暗道:我不仅想得美,长得也很美呢。

于是,很美的小姑娘甄停云凑上去撒娇,软绵绵的求道:“反正,先生您重阳节都要去宫里吃螃蟹的,那几筐螃蟹留久了好容易死,就送我嘛傅长熹听着她软绵绵的撒娇声,心下一软,面上却仍旧是冷淡的:“最多给你一筐。”

“嗯嗯。”甄停云见好就收,忙不迭的点头,又提醒傅长熹,“那就一筐。先生可别反悔!”

其实,对甄停云来说:正无论是一筐还是两筐,都是白得的。而且,傅长熹这里的螃蟹确实是又大又饱满,只怕家里是吃不上的,这回带一筐回去,还能叫甄老娘尝个鲜儿——甄老娘也是极爱这口的,虽然一向吝啬但每年到这时候都要拣些螃蟹回家吃,连同甄停云做孙女的也爱上了这一口。

甄停云想着迟些儿给甄老娘带螃蟹,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手边还有酒壶酒杯,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

因着这酒酒劲不大,甄停云又是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时也没觉出酒味浓重,很快也跟着上了头,玉雪般的颊边浮起两团红晕,如同是用上好玫瑰花汁制出的胭脂,颜色秾丽,仿佛都还带着一丝丝玫瑰的香甜。

尤其是,甄停云唇色原是极淡,染了酒水,便如饱饮了雨露的玫瑰花苞,鲜红欲滴,引人采撷。

傅长熹见着她面红如桃花,心下也是隐隐有着燥动。但他一贯自持,此时还是十分克制的伸出了手,拦下了甄停云手里的酒杯,温声劝道:“虽说这酒不容易醉,可喝多了还是会醉的。你还是少喝点吧旁人喝多了,要是碰上拦酒杯的,要么就是气哼哼的一定要喝;要么就是软声软气的撒娇讨饶。

甄停云倒是不大一样,她听了傅长熹的话先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接着就坐那不动。

那模样乖得不得了。

傅长熹忍不住就笑了,然后道:“我再给你剥些螃蟹,吃完了就送你回去吧。”

甄停云还是点头,就乖乖坐着,仰头看着他,瞳仁里仿佛只有一个傅长熹,眸中似还含着水。

傅长熹剥螃蟹的速度就更快了——还是早点把人送回甄家吧,虽然甄停云这模样送回去很不放心,可要是留在这里,且不提外头议论,他自己都不放心自己。

所以,傅长熹很快便喂饱了甄停云,把人送到了马车上,正想着起身回别院,到底还是不放心,回头一看甄停云就坐在马车上,拉着车帘,定定看着他。

傅长熹:忽然有点走不动路了!

最后,傅长熹还是认命的走了回去,做上马车,然后轻轻的拍了拍甄停云的肩膀:“算了,你这样我也不放心,还是送你回去吧甄停云喝醉了后真的特别乖,闻言只是朝他甜甜的笑,然后便把头往傅长熹的怀里靠,嘴里小声道:“好困“那就睡吧。”傅长熹一面应声,一面心不在焉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悄悄的用指尖在她红红的耳尖捏了一下。

小小软软的,微微有些烫。

傅长熹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克制着移开目光,想着要做柳下惠。只可惜,这一路上颇有些距离,甄停云依偎在他怀里,那样的信赖与亲近。傅长熹只是感觉到那怀里的重量便觉得胸膛里的心脏不觉鼓噪起来,手指仿佛也有了自己的意识,一会儿捏一捏她的耳尖,一会儿戳一戳她的脸颊,或是摩挲她线条优美的唇线……

等到了甄家时,傅长熹这个柳下惠真有些撑不住了,好容易把睡了一路的甄停云给叫起来,正要送她下车,甄停云却揪着他的袖子不放。

傅长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回家,等明儿重阳宫宴结束,我再来接你。”

说话间,傅长熹没忍住,伸手替她理了理那因为睡了一路而有些散乱的发髻,又将那些歪了的发簪稍稍掰正了。

动作极是温柔,连傅长熹自己都觉讶异:他年少时因着一腔盛怒去了北疆,此后便看惯了沙场上的是尸山血海。哪怕如今他离了北疆,来了在京城,这暗流涌动之际,还不知有多少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在此之前,他又何曾想过会有这样一日——他会用自己拿惯了刀刃、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手搂着那娇娇小小的小姑娘,以指作梳,替她理着发髻,扶着发簪,动作轻轻的,甚至不舍得多用一点力气,生怕扯疼了她。

然而,甄停云还有些醉,头也晕晕的,并不知道傅长熹此刻的复杂心思。她只仰着头,眨巴下眼睛,杏儿眼水润润的,小声撒娇:“我要先生陪我进去。”

傅长熹到底拗不过她,还是陪着一起下了车,由着甄停云抓着自己的袖子不松手。

然而,甄停云哪怕醉了也没真傻,脚上才够着地,立刻就想起来了:“啊,我的螃蟹!”

傅长熹嗯,叫人给你带上了。”

说话间,傅长熹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时便提着那一筐螃蟹上来了。

甄停云这才消停了。

傅长熹把人连同螃蟹一起送进去,没兴趣与甄家这些人多说,连坐都没坐,立时便起身走了。

甄父与裴氏领着一家人起身相送,直送到二门口,眼见着傅长熹高大英挺的背影愈行愈远。

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傅长熹身上穿的又是亲王赤袍,众人都没发现他后背处那被汗水打湿的痕迹——傅长熹这样急着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一贯要脸,想着要回去洗漱更衣。

傅长熹走得匆匆,甄家人却不好不恭谨,甚至还要担心摄政王这态度——

一直等到摄政王身影不见,甄家诸人方才跟着起身。

甄倚云秀面上显出些许忧色来,转口与裴氏道:“娘,我瞧摄政王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甄倚云没把话说完,只抬起眼瞥了瞥面上醉红的甄停云,面有担忧。

裴氏心里其实也担心小女儿年纪小不懂事,惹怒了摄政王,偏这话也不好问——摄政王她是不敢问的,自家女儿又还醉着,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甄倚云又忍不住叹气:“明儿宫里重阳宴,只怕二妹妹这回也是去不了了。”

闻言,裴氏越发觉着小女儿是得罪了摄政王——要不,怎么上回中秋能入宫赴宴,这回重阳节偏就去不成了?

这么一想,裴氏落在甄停云面上的目光也有些不悦,看着小女儿醉红的脸蛋更是不喜:哪家姑娘出门吃饭,喝得这样醉晕晕的?!也难怪摄政王是这表情!难怪不叫她去参加宫里重阳宴……

因着这回要在摄政王面前表现自己做母亲的对女儿的疼爱,裴氏也没叫丫头扶着而是自己亲自扶着女儿,这会儿心里存着事,有些不悦又有些焦急,抓着甄停云手臂的力气不免也略大了些。

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偏偏甄停云醉了,立时便开口问了:“娘,你掐我做什么?”

此时一家人还在门边,边上围着许多丫头婆子,只是摄政王余威犹存,周遭还是安静的,并无人敢大声说话。也正因此,甄停云这一声虽然并不高,但也是字字清晰,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裴氏简直都能感觉到那些仆妇看过来的目光,秀美的脸庞当即便涨红了——她活这样大,竟也少有这般丢脸的时候!

不过是手上略失了分寸,哪里是掐?

更何况,子不言母过,做娘的不小心掐她一把,哪有她这样直愣愣直接叫出来的?!

裴氏一时间又羞又气竟是说不出话来,恨不能立时晕过去。

偏偏,这时候裴氏还不能晕,甚至还要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反应极快的与甄父补救并且解释:“这孩子,喝醉了……都说起醉话来了。”

这也是解释给边上这些人听的——甄停云那句“娘,你掐我做什么?”就是醉话。

甄父环视了一圈左右,见在场仆妇皆是恭谨垂头,心下暗叹,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屋说话吧。”

顿了顿,甄父又吩咐下去:“给二姑娘煮碗醒酒汤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是晚上六点,么么哒~

☆、悬崖边

其实, 甄停云原就没喝多少酒,只是酒量太浅这才醉了一会儿, 之后又在傅长熹的马车上睡了一觉,下车时已经是好多了——至少她还记得她的大螃蟹。

所以,她适才那句“娘,你为什么掐我”, 虽然主要是酒醉迷糊了,但还真有那么一点借酒发挥的缘故。

等到甄家厨房里急忙忙的捧了醒酒汤上来时, 甄停云其实也差不多醒酒了。但她还是乖乖的捧着那碗又酸又烫的醒酒汤喝了两口,小脸都被酸的皱了起来, 可怜巴巴的模样。

因着她脸皮娇嫩, 被这醒酒汤的热气一烘, 颊边的两团红晕颜色更浓了。然后,她就把手里这碗醒酒汤给放下了, 抬起手若揉了揉额角,小声道:“爹,娘,还有事吗?”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没事的话, 她就回去洗洗睡睡了。

裴氏听着她这话,看她这模样便觉气不打一处来,只是顾着她与摄政王已经订了亲, 此时还是不得不勉强忍了下来,稳住声调问道:“你和摄政王........”

不等裴氏问清楚甄停云和傅长熹今晚上的瓜葛,甄父忽然便拍了下桌案, 打断了裴氏的话。

裴氏的红唇几番开合,最后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也没把话说话,只是僵硬的走在那里,脸色难看至极。

甄父却是状若无事,转目去看甄停云,笑了笑:“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说着,甄父又看了眼甄倚云和甄衡哲,接着道:“你们姐弟也是,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儿就是重阳了,今晚上不休息好,明儿一整天都精神不好,那可不行。”

甄停云眼下头还有些晕,乃是酒醉后的困倦,要不是碍着甄父和裴氏这对父母,早就抬步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所以,此时听了甄父的话,她并没有多话,立时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动作迟钝的与甄父还有裴氏行了一礼,抬步就要走。

结果,她才转身,立刻就想起了傅长熹给送的一筐螃蟹。

甄停云立刻就有了一点精神,回头与甄父道:“对了,王爷听说祖母喜欢吃螃蟹,便叫我带了一筐回来。”虽然就算是给甄老娘的,最后肯定也是一家子吃,可甄停云忍不住就想说这么一句。

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似的——甄停云自嘲般的想着,酒醉带来的眩晕感到底还是令她把话说了出来,然后往裴氏和甄父的脸上看去。

裴氏的脸色原就难看的很,听甄停云此时提起甄老娘,脸上更是青了几分,紧绷绷的。连同她抓着椅柄的手指都下意识的收拢,仿佛随时都会忍不住这怒火,爆发出来。

然而,甄父却还是点头,他把手按在裴氏的手背上,仿佛是无声的抚慰,也打断了裴氏的爆发。

然后,甄父凝目看着幼女,笑道:“我已叫人送去你祖母院里了——这样的好东西,原就该先孝敬她老人家。”

说着,甄父又摆了摆手,笑道:“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早点回去休息。”

甄停云这才抬步走了出来,一边的甄倚云和甄衡哲忙跟着起身,上前去给父母行礼,然后抬步出门。

等三个孩子都出去了,裴氏方才把甄父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给甩开,目视着甄父,恼恨道:“难不成,我做娘的现在连问都不能问了?”

甄父伸手去揽她的肩却被推开,只好把双手一摊,温声安慰她:“这种事哪里能问的这样清楚——将心比心,难道摄政王就愿意叫你知道他和停云私下里那些事?”

裴氏一顿,到底还是有些畏惧摄政王的威势,只是仍旧强撑着道:“我那不还是因为摄政王今日脸色不对,担心停云惹了事,这才多嘴要问的吗?”

“沅君,你这可是钻牛角尖了啊!”甄父眉目舒展,仿佛想起了什么笑叹了一声,然后又与裴氏仔细解释,“这时候吃螃蟹,螃蟹性凉,为此多喝几杯酒原也没什么。再者,停云她在别院喝醉了,这种情况下,以王爷的身份,便是留停云在别院住一晚上,难道我们还能找上门去?还敢说什么?可王爷他却没有,反到是亲自坐着车,绕这么远的路,亲自把停云送回来。一直到把她交到我们手上才算放心,然后他连坐也不坐,连口水也没喝,立时就走了。”

“沅君,摄政王他虽位高,却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地步,你觉得他和停云能有什么问题?”

甄父是说着说着就笑了:“我以往总担心停云这婚事——这门亲事,我们家实是高攀了,我之前是再没有想到的。只怕停云以后真要有什么事,我们做父母的连话都说不上。如今,看着摄政王如此待她,我做父亲的倒是能够放心了。”

裴氏脸上变了又变,过了一会儿才跟着叹气:“是我钻了牛角尖!”

说着,她也不觉苦笑,“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可是对着停云,我总觉得........”

“我明白。”甄父握着裴氏的手,捏了捏,又道,“有时候脾气上来就是这样,我们慢慢来。到底是亲母女,哪有隔夜仇的?“

裴氏被他逗得一笑,随即又叹:“你也不必宽慰我了,停云如今只怕是早没把我这娘放在心上.......”

“你想多了。”甄父温声安慰她。

夜色渐深,夫妻两人说着说着倒是又动了感情,不免便依偎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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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倚云本还想要留这儿听一听甄停云和摄政王发生了什么,谁知甄父什么也没问,反到是把他们几个都赶了回来。甄倚云心里难免有些不得劲,敷衍般的与甄衡哲说了几句,这就快步去追走在前头的甄停云。

一直到院门口,甄倚云才追上人,试探着问道:“二妹妹,你和摄政王没怎么样吧?我瞧王爷今晚上脸色不大好.......”

甄停云心里极是不耐烦,也实在是懒得再和甄倚云装什么姐妹友爱的模样。所以,她回过头,挑高眉梢看着人,目光似有挑衅,语气近乎轻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那么一刻,甄倚云脸上那面具一般的温柔似乎也被打碎了。片刻后,她又温柔的笑了笑,柔声道:“我是你姐姐,我这也是关心你啊。”顿了顿,她仿佛找到了理由,理直气壮的往下说道,“摄政王可不是一般人,我这也是怕你年轻不懂事,惹了人,咱们一家子都跟着受累。”

甄停云转目去看甄倚云,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忽然笑了:“是啊,我差点忘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呢。要是哪天我不高兴了,我把他惹急了,到时候还有姐姐你们给我陪着一起死呢!”

甄倚云:“......”

甄倚云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你,你这是什么混话?!”

甄停云冷笑了一声,故意把声音压得轻轻的,一字一句却是极其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办法把我当做亲妹妹,我也没办法将你看作亲姐姐——不讲姐妹情的也不只有你。所以,不要再端着这好姐姐的模样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要是下回我真生气了,回去找王爷告状,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有那么一刻,甄倚云甚至觉得甄停云的声音就像是轻薄的刀刃,紧紧的贴在她的脖颈处,令人汗毛竖起。她竭力稳住呼吸,勉强笑道:“停云,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是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姐妹,再亲没有,哪怕从小不能在一起,可我心里也是一直惦记你这个亲妹妹的......”

甄倚云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语声慌忙:“对了,你那匹马——那匹马就是我当初叫人给你送去的,要不是真惦记你,我又何必要叫人送马过去?”

甄停云却没有理她,甩开了她抓着自己的手,抬步入了院子。

甄倚云就像是柱子一般在原地站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又羞又恼的回了屋子。

跟在甄倚云身边的丫头婆子们都不敢上前说话,只小心的跟在后头,没等她们跟着进屋,便见着甄倚云又转身回头,走回门边将门一关,冷声道:“都不许进来!我要安静一会儿!”

丫头婆子们心知这位大姑娘自燕王府回来后便一直有些气不顺,自然不敢与她逆着来,只得小心的守在门边。

甄倚云关门后一个人进了屋子,先是点了灯,然后又坐回了床边,悄悄的从自己枕头底下找出一个小纸包。

她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定定的看着这个不足她一掌大的小纸包,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脑中则是不断回响起前几日找上她的那个太监的话——

“知道你是个有心气儿的,只是你这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些。燕王妃赏莲宴上请了你,满场那么多闺秀,只你一个作出那么一首艳惊四座的赏莲诗,也是燕王妃点了头给了赏,你才能够出去采莲花——那么多闺秀,只你一个能得此殊荣,可见燕王妃对你的看重。说不定,燕王妃当时就已经想好了要选你做燕王世子妃..........”

“可惜啊,你半路上遇着了那邹公子,为着下水救人丢了清白。这样的事,外人哪怕不知,可却瞒不过燕王妃的。您自然也再做不成燕王世子妃。真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时也命也。”

“当然,甄大姑娘你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毕竟事在人为,如今燕王世子妃的位置不还没定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