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如今底子薄,眼下追赶不及,明年考不中女学,可后年呢?大后年呢?她都已经这般地步了,难道还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这么一想,甄停只觉豁然开朗,不由转目看着他,目光亮晶晶的,口上道:“是我糊涂了,多亏傅公子开解!”

闻言,傅长熹神色稍霁,看着她的目光也柔和了些,道:“你能想通,自是好事。”在他想来,似甄停云这样的小姑娘就该好好读书,早睡早起,好好过她的日子才是。

“我知道自己如今借住在别院,吃穿也在这里,实在是不该再提什么要求。”甄停云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把话说了下去,“但是,我还是想求傅公子帮个忙,替我请位先生来替我补习.......”

甄停云到底年纪小,脸皮薄,想着人家路上救了自己,如今自己又吃住人家的,还要叫人给自己请先生补习——这是何等的厚脸皮啊?

甄停云自己都觉难为情,说着说着,脸上就跟着发烫,满颊霞色。

傅长熹见她又是难为情又是脸红的,反倒觉着有趣,就像是狐狸不舒服了故意用那毛茸茸的尾巴尖蹭着人玩闹一般。傅长熹居然有点被萌到了,没等他反应过来,话已出了口:“不必叫先生了,我教你便是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甄停云,连傅长熹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如今事务繁忙,哪里来的空闲教这么个小姑娘?

然而,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寻个借口将这话收回来,一侧的甄停云已经抬起眼,正又惊又喜的看向了他。

只听甄停云连声问道:“真的吗?”

小姑娘的杏眸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乌黑的瞳仁里似是只映着傅长熹一个人。

傅长熹顿了顿,有些倦怠的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知自己这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怎么忽然就这样人已心软了?心里这样想着,傅长熹嘴里却还是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嗯,真的。”

甄停云十分欢喜,连忙道:“那.....谢谢先生?”

傅长熹:“.......嗯。”

想着接下来的日子能够随着傅长熹学习,也许明年就能考上女学.......甄停云不知不觉便笑了出来,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仰起头去看天色。

傅长熹注意到她的目光,跟着抬了抬眼,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黑沉沉的夜空。

只见那一直遮蔽着明月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移开了大半,漆黑的天幕上悬着一轮明月,月光皎皎,月华如水,就这样静静的在庭阶上流淌着。

傅长熹看了看天生的那轮明月,垂下眼又看见了甄停云那被月光照得雪白的小脸,仿佛是看见了那湖面上倒映着的明月一般,只觉说不出的美。

甄停云仰头那渐渐拂开乌云的明月,面上笑容愈盛,笑着道:“果然,阴云总不能一直遮着月亮!”

她肯定也不会一直倒霉,肯定还是能一点点的好起来的。这回能够碰到这位傅公子,哦不,现在应该叫傅先生了,就是她时来运转的证据了。

这么想着,甄停云忍不住又转过头,朝傅长熹笑了笑,软绵绵的叫了一声:“傅先生.......”

傅长熹本来不想理她的。

只是,她笑起来的时候,颊边酒窝浅浅的,仿佛也盛着月光,模样格外的讨喜。

傅长熹还没反应过来,便“嗯”了一声。等他反应过来,不由蹙了蹙眉,干脆直接赶人:“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你年纪还小,正是该早睡早起的时候,不能总熬夜。”

大概是怕甄停云听不进去,傅长熹特意补充了一句:“熬夜长不高!”

甄停云点点头,依言从敞椅上起身,想了想又与傅长熹道:“那,傅先生您也早点睡。”

傅长熹忽然觉得有个体贴的女学生似乎也不是个坏事。

结果,甄停云紧接着便道:“明早起来我再寻您请教。”

傅长熹:“.......”总觉得她催自己早睡就是为了明早能来请教呢!

傅长熹心里暗搓搓的想了一回,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只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甄停云重又与他礼了礼,这便转身走了,因她解开了心事想好了接下来的目标,此时心情正好,步履亦是十分的轻快活泼。

傅长熹坐在躺椅上,哪怕不回头都能从她轻快的步履中听出她此时的轻松愉悦,以至于傅长熹冷淡英俊的面容上也不觉显出了些微的笑意——多了这么个小姑娘,这西山别院似乎也多了许多鲜活的生气。

似乎,也不错?

毕竟,他那一院子的毛茸茸毕竟没有带来京城,现下怪不习惯的,正好教个女学生也不错。

傅长熹用手掌摩挲了下敞椅的扶手,考虑着这些事,眉梢微缓,不觉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

燕王府。

傅年嘉从梦中惊醒过来,坐在榻上长长的喘了口气。

一侧的甄倚云也被这动静惊醒,跟着起身,连忙下榻去给他斟了一盏温蜜水,递到了他的唇边,语声温柔:“世子,先喝口水缓一缓。”

傅年嘉还沉浸在适才的噩梦中,额上冷汗涔涔,心口亦是空落落的,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难受,眼见着甄倚云伸手过来,他下意识的侧过头,避开了对方的的手以及她伸手递过来的那盏温蜜水。

甄倚云神色微变,抓着被褥的手指跟着紧了紧,指尖几乎嵌入了被褥中——哪怕他们如今已经成婚,他们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如今已能够同床共枕,傅年嘉待她似乎也极好,可这样的细节处总能看出冷淡与疏离......

就是因为傅年嘉这样的态度,她才会心下忐忑,心生不安。

若非如此,如今的她何必要在意一个甄停云?

若非担心傅年嘉可能会想起什么、又或是查到什么,担心甄停云所谓的女主光环会令她失去这一切,她又怎么会想到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甄倚云心里这般想着,抓着被褥的手指攥着更紧了,面上却渐渐显出温柔的笑容,眉眼低垂着,语声沉静而又柔软,重又唤了一声:“世子?”

如今正值夜深,傅年嘉又因着惊梦而有些神思不属,自然也没注意到甄倚云的神色变化,听到甄倚云这柔柔软软的一声“世子”,他才渐渐的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转目去看身侧的人。

甄倚云朝他一笑,眉目温柔,哪怕是在朦胧的光影中也是尽态极妍。

傅年嘉却闭上了眼睛,没去看她。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甄倚云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镇静神色。

恰在此时,傅年嘉重又睁开了眼睛,他转目去看甄倚云,从她手里接了那盏温蜜水,解释道:“我适才做了个噩梦,有些没反应过来.......”

说着,他顿住声,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琉璃盏,低头喝了一口温蜜水,仿佛在想些什么,神色沉沉。

甄倚云小心的打量着傅年嘉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不知世子梦见了什么?”

傅年嘉蹙眉想了想,像是竭力回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头:“不记得了。”

不知怎的,甄倚云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还未查出行踪的甄停云,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再留着她了,必须要尽快除了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也只能怪甄停云他挡了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睡了。晚安安~

☆、番外·另一种可能7

心中主意一定,甄倚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反倒跟着放松了下来, 她看向傅年嘉, 重又唤了一声:“世子?”

傅年嘉闻声回神, 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又走神了。他苦笑了一下, 随即长吁了一口气, 吐出了胸中的闷气, 这才冷静下来,略有歉意的道:“是我吵醒你了。”

“世子这是什么话?你我乃是夫妻,夫妻一体, 何必计较这些?”甄倚云目光殷殷的看着傅年嘉,语声温温, 好似柔软的棉絮一般。

说话间, 她甚至还伸出手, 很是小心的拉起了那因为傅年嘉夜里惊醒而滑落了一些的锦被,关切的劝道:“时候不早了, 世子您也早些休息吧......”

傅年嘉点点头, 伸手将那盏温蜜水搁在一边, 跟着拉了拉被子, 躺了下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躺下时微微侧过身,正好背对着甄倚云。

甄倚云看着这个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看着他冷冰冰的后背,手指攥紧了被子,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 指尖微微泛白,深深的嵌入了被褥里。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勉强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在心里重复:不能再留着她了,必须要尽快除了她!

*********

这几日,傅长熹一直住在西山别院,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模样,也就偶尔有事或是要见人的时候需要回城里一趟。

当然,这对傅长熹来说也就是路上多费了点时间,旁的倒没什么。

只是,唐贺心里很有些忿忿——傅长熹住别院住的这么舒服,边上连邻居都没有,自是又清净又省事,别院后头就是西山,时不时的还能尝点儿野味........最要紧的是,反正这来回跑腿的活都归唐贺了,傅长熹这位摄政王只要大爷似的在别院书房一坐,那些个公文什么的,唐贺做下属的就得主动送上去。

起早贪黑的给人送资料的是唐贺,吃苦受累的也是唐贺。

唐贺真是越想越气,再看傅长熹修养得宜而养出来的红润面色,不由又跟着咬牙:好气啊!

当然,唐贺这日过来也不仅是来腹诽的,他把这几日的公文送了来,又与傅长熹说了另一件事:“之前那几个送去京兆伊的人都已经查出底细了。”

傅长熹正低头翻看着案上的资料,一时没反应过来唐贺说的是什么,眉头微蹙着,过了一会儿方才松开,若有所思的问道:“是那天路上追着停云的那几个人?”

“对,就是他们——当时下面几个侍卫得了王爷您的吩咐把人送去京兆伊。因着京里已许久没有出过这种当街闹事的事情,这些日子朝里又很有些事,便是市井里的流氓无赖也都收敛了许多,京兆伊收了人后便存了几分疑。且这毕竟是您送去的人,京兆伊那里也格外看重些,仔细的审了审.........”

唐贺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傅长熹的面色,目光略带了些微的讶异——这才几天,怎么忽然就从甄姑娘变成了停云?!

这速度是不是有些快啊?!

傅长熹一贯十分敏锐,自然也意识到了唐贺打量中略带疑惑的目光,但他只作不知,反到是顺着适才的话题问道:“查出什么了?”

唐贺正要开口:“据那几个地痞无赖的口供,他们其实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有人特意找上他们,出了银子让他们解决甄姑娘,还付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金,答应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对于一般人家,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们过一年,而幕后那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的定金,这般的阔绰大方,那几个时常混迹市井的地痞无赖又如何会不眼红,如何会不答应?

只是,对于傅长熹来说,几百两银子和几两银子都毫无差别——他简直无法想象,就仅仅是因为几百两银子,那些地痞无赖竟然真就要对甄停云动手.......甚至,倘若不是他半道上遇见,只怕还真就要被这些人得手了。

仅仅是因为几百两银子。

傅长熹的脸色不知不觉间便冷了下去,但他的语声一如往常,依旧听不出半分情绪,只是平平淡淡的道:“所以,问出幕后之人了吗?”

唐贺摇了摇头:“幕后那人十分小心,并没有透露名字、更没有直接露面,只派了个下人和那些地痞无赖交涉。”

事实上,甄倚云顾忌着所谓的女主光环,这回的事确实是做的很小心——她甚至不敢动用自己身边那些熟悉或者忠心的侍卫,而是选择了外人。

那几个地痞无赖也是甄倚云看过的甜宠文里出现过的炮灰,她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用起来也是十分放心。更何况,她觉着用那些地痞无赖去给甄停云一个结局也算是十分合适了。

当然,有所得就有所失。也正因为用的是外人,甄倚云少了泄露身份的可能却也对无法完全掌控这些人——那伙地痞无赖被送去京兆伊后没能按照约定回去领剩下的银子,甄倚云自然也就没了他们的消息,更不知道他们和甄停云如今的情况,哪怕这几个地痞无赖都已进了京兆伊,她也不甚清楚。

傅长熹略一沉吟,抬起手轻轻的叩了叩案几,手指修长,修剪得宜的指甲看上去圆满坚硬。

过了一会儿,方才听到傅长熹轻缓的声音:“这人确实是很小心,时间上也把握的极其精准——停云前脚才出了门,那些人后脚就跟了上来。显然是一直在盯着甄家和停云,而且,这手段实在有些阴毒,更像是个女人.......”

顿了顿,傅长熹断然道:“去查甄倚云。”

倘若只看资料,甄倚云几乎算是个美貌温柔、端庄知礼的才女,挑不出什么错来。可是,傅长熹隐隐的就能觉出这人只怕是不简单,之前只是懒得管.......而他如今让唐贺去查甄倚云,不仅仅是为了甄停云这事,也是为了傅年嘉——如今储位未定,傅年嘉作为最可能的人选,他的世子妃也许就是未来的皇后,之人更加不能出错,绝不能是个阴毒虚伪之人。

不等唐贺把话说完,门边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随即是甄停云清脆的声音,好似溪流春涧一般——

“先生,我能进来吗?”

唐贺愕然的看向傅长熹——怎么,忽然一个叫“停云”;一个叫“先生”?我这来去匆匆的几天究竟错过了什么啊?

傅长熹抬手扶了扶额头,避过了唐贺的目光,神色依旧,语声沉静:“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番外·另一种可能8

听到这一声“进来”,书房的木门很快被人推开。

甄停云从门外走了进来, 雪白的小脸被光照得透白, 细腻如莲瓣。她的脸上已无初见时的茫然与慌张, 眉目盈盈, 犹带笑意,颊边露出两个酒窝, 笑起来时尤其甜。

此时, 她正端着托盘, 步履轻盈的朝着书房内的两人走来。

因是有外人在场,唐贺便收起了谈及正事时的小心谨慎, 紧绷着的肩头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见甄停云手上的托盘上还有热茶和点心, 茶盏分做两盏, 便猜到另一盏应该是准备给自己的。

想起自己这几日为着傅长熹送公文资料等来回奔波,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先前还为了甄倚云的事情还忙里抽空的去了一趟京兆伊, 唐贺自觉劳苦功高, 也就没客气, 心安理得的伸出手,从甄停云端着的托盘上接了一盏热茶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唐贺这才接了茶,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觉得脊背发凉, 好似针刺一般。

也就在此时,唐贺方才慢半拍的想起傅长熹适才的那几声颇为亲近的“停云”。他心下微动,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 只一面喝茶,一面玩笑似的与甄停云道:“这些小事,只管叫下头的人去做便是,甄姑娘何必非要自己来?”

甄停云朝着傅长熹笑了笑,顺嘴应道:“我做学生的,原就是要孝敬先生的嘛.......”

唐贺本还想顺着这话再问一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拜的师,可是行过拜师礼了?你知道你这先生什的身份来历吗?或者说,你对你这位先生究竟有多少了解?

只是,话未出口,唐贺就挨了傅长熹一记眼刀,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勉强闭了嘴。

甄停云并没有意识到室内两人的眉眼官司,她抬手将另一盏热茶递给了傅长熹:“先生,喝茶。”

本来嘛,住在人家别院里白吃白喝什么的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偏偏这几日傅长熹还要帮着给她买笔墨纸砚,教她练字、给她补功课........要是不做点事,甄停云她自己真的是要觉得过意不去。

只是,甄停云如今毕竟是个立志要考女学的人,虽然也要练骑射,但总不可能日日出门打兔子回来加餐,只好偶尔钻下厨房帮着打下手做点小点心或是凑上来端茶送水,以此表示一下她这个做人学生的孝心。

傅长熹显然也很适应甄停云这份“孝心”,他微微颔首,伸手去接茶盏,只是指甲不小心碰到了甄停云的手指。

小姑娘柔软的指尖,又软又暖。

傅长熹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接到手里,掌心贴着杯壁,烫得手掌微微收拢,这才缓和了指尖的酥麻。只是,他并未立时喝茶而是抬起眼,转目去看甄停云。

小姑娘正伸长手,要将一碟桂花糕搁到桌案上,注意到他的目光,便弯了弯杏眸,颊上梨涡若隐若现的。

就像是被人在心头浇了一勺子金黄色的蜂蜜,傅长熹也不知怎的,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不过,他还没忘记正站在一边喝茶看戏的唐贺,眼角余光顺势扫了眼人。

虽然他没开口,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怎么还在这?

唐贺简直要被傅长熹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给看得呕血。

不是,我辛辛苦苦抱着一堆公文跑过来,和你谈公事、说私事,现在才喝了一口茶,你就赶人了?!

这要是在现代,唐贺八成要去扯大旗控告傅长熹这个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的无耻资本家了:北疆的肃王府要倒闭了,王八蛋老板傅长熹吃·喝·嫖·赌欠下3.5个亿,带着他的女学生跑了!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捧着茶盏抵工资,原价二十两的白玉茶盏,价值千金的上进的极品龙井,现在统统不要钱!傅长熹王八蛋,你不是人,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十几年,你见色忘义,喜新厌旧,你还我血汗钱,你还我血汗钱!

然而,傅长熹半点也没听见唐贺那些腹诽,见唐贺看不懂眼色,索性直接开口赶人:“事情就先这样吧。”

言下之意是:你也该走了。

唐贺:“.......”

好想骂人!

然而,毕竟是自家主君,骂是不能骂的,话也还是要听的。

唐贺将自己才喝了一口的茶盏搁到了一边的案上,挤出一个毫无灵魂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表示:“既如此,我就先去查一查您适才说的那人。”

傅长熹微微颔首,一句也不多说了。

唐贺气得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才起身告辞。

唐贺一走,甄停云便立时把那碟子桂花糕往傅长熹那边推了推,眨巴了下眼睛,认真道:“这是我跟着厨房学做的,先生您尝尝味道?”

傅长熹也是第一次收学生,直到如今才发现养学生和养毛茸茸真的是不一样——学生不仅会主动上来端茶送水,还会给他做小点心。虽然,她做出来的点心味道也没比厨房那些人好到哪里去......

不过毕竟是甄停云亲手做的,傅长熹面上不显,但还是吃了两块,心下十分满意。

甄停云悄悄打量着傅长熹的神色,猜着他此时应该心情不错,这便问了一句:“先生,您现在忙不忙呀?”

傅长熹放下了手里的桂花糕,抬起眉梢,转目去看甄停云。

甄停云眨巴了下眼睛,试探着道:“之前您给我布置的功课,还有叫我抄的几张大字都写好了,要是您不忙的话,我拿来给您看看?”

傅长熹重又看了眼桌上热腾腾的茶盏还有那碟色香俱全的桂花糕。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吃人嘴短,叹了口气:“拿来吧,我看看。”

此言一出,甄停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脆声应下后便要起身出门去拿功课和她下午抄好的几张大字。

对于甄停云来说,这几日在西山别院的生活轻松而又自在——她既不必再去面对父母的失望与责难,也不必提心吊胆的提防长姐的设计,只用安安心心的学习,以备明年的女学入学考,偶尔再给傅长熹这个做先生的端茶送水,做点小点心什么的,还能请教功课......

简直令她有些乐不思蜀。

这样的轻松与自在使得甄停云的步履轻快,就连背影里似乎都透着一种欢喜。

傅长熹看着她这透着欢喜的背影,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忽然顿住。只是,他生性果决,那一丝莫名其妙的犹豫转瞬即逝,还是在甄停云即将出门前开口叫住了人。

甄停云闻声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傅长熹坐在书案后,好整以暇的与她道:“之前我让人将路上拦截你的那几个男人送去京兆伊。今日京兆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派人审过他们.......这些人之所以当街拦人,并非意外,而是受了旁人指使。”

为了不引起甄停云对于那日一些不好的回忆,傅长熹斟酌着用了“拦截”以及“当街拦人”这样的词句。

只是,甄停云听到这里,脸色还是忍不住的变了变。她下意识的咬住唇,急声追问道:“所以,指使他们的是谁?”

在此之前,甄停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路上遇见那些地痞流氓是她运气不好——毕竟,她自入京以后,运气就一直不好。

而如今,听到傅长熹这般说,她心里便隐隐的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她入京以来,就不怎么出门,虽然偶尔在外丢丑却也不至于会和人解下生死大仇。真要说有人憎恶她到了要指使地痞流氓,□□,估计也就只有..........

那个人的名字在心里呼之欲出,可甄停云却用力咬着唇,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先问了傅长熹。

傅长熹自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微微摇头,姿态随意:“那幕后之人十分小心,现下还没查出身份。”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才想着问一问你——你觉得,那个指使那些男人对你动手的人是谁?”

甄停云有些犹豫,并未立时把自己怀疑的那人说出口,而是试探着做铺垫:“其实,这个我心里确实有个猜测,但也不是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