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倚云往日里背着甄停云,或明或暗的与那些闺秀说了许多甄停云的坏话。推己及人,更是担心甄停云会在摄政王面前说她坏话。只是,人家在西山别院都已经住了这么多天,真要说坏话也不知说了多少.........

此时此刻,甄倚云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都说疏不间亲,虽说自己与摄政王关系一般,可到底也算是人家的侄媳妇,甄停云却只是个路上捡来的小丫头,摄政王肯定还是更相信自己这个侄媳妇的。

大概是甄倚云心里太担忧、太焦虑了,她一贯温柔沉静的脸上难免也带出了些,傅年嘉看了,不免握住她的手,问了一句:“怎么了?”

甄倚云对着他勉强一笑:“我担心二妹妹还在气头上,不肯与我回来。”

傅年嘉失笑:“我听皇叔说,停云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好好与她说,她肯定也会听的。”

听到傅年嘉这一声“停云”,甄倚云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这才多久,傅年嘉都叫上“停云”了?难道女主光环真就这么厉害?

甄倚云用指尖抓着自己的裙摆,低头掩下自己面上的神色,只低声道:“你不知道我那二妹妹的脾气,我就怕她脾气上来,什么话都往外说,要是叫皇叔误会了就不好了。”

傅年嘉安慰她:“皇叔睿智明达,自有公断。”

甄倚云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得勉强笑了笑。

等到了西山别院,已是有侍卫提前得了吩咐,上来迎人,口上则是道:“王爷与甄姑娘就在屋里等着呢。”

甄倚云面上如常,心下冷笑:往日里瞧甄停云也算老实,没想到如今抱上了摄政王的大腿,这就得意上了——摄政王也就算了,甄停云她是什么身份,今日也敢坐在屋里,叫自己和傅年嘉过去见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甄倚云心下冷笑鄙夷,当着这些人的面还是没露出半点异色。甚至,但她随着侍卫引路,与傅年嘉一同进了内屋,见着了坐在摄政王身边的甄停云时,她立时便红了眼睛。

待与摄政王行过了礼,甄倚云顾不得其他,匆忙的上前几步,握住了甄停云的手,眼泪簌簌往下掉,哽咽着唤了一声:“停云.......”

甄倚云原就是个美人,今日想着要来摄政王这里,自是盛装打扮过,更添了几分颜色。

此时,她垂睫落泪,美人姿态楚楚,更是惹人怜惜。

尤其是她这般“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作态,落在旁人眼里,多半还要以为她们真就是姐妹情深呢。

甄停云不仅不觉怜惜,反倒觉得恶心,恶心的都想吐了。

她低头看了看甄倚云握着自己的手,冷嗤了一声,一点面子也没给,坚决而又利落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连眼皮也没抬,只淡淡道:“你别动手动脚的。”

这话冷冰冰的,好似冰屑砸在甄倚云的脸上一般,令她脸色一僵。

甄倚云心下又羞又恼,又有几分的冷嘲:就甄停云这半点不给人脸的做派,摄政王若是看在眼里,肯定也会觉得不喜!若她之前真与摄政王说了自己的坏话,经了这一遭,可信度也要少一半。

甄倚云心里思忖着,抬手拭泪,嘴上只是道:“停云,我知道你还在为爹娘要送你回乡的事情生气。只是,再如何的生气,你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从家里跑出去啊!亏得这回是遇见了皇叔这样的好人,若是换做旁的人,真要出了什么事,你叫我们这些家人心里如何过得去?”

说着,甄倚云含泪看着自己那冷若冰霜的妹妹,眼睫微颤,随即便道:“尤其是祖母,她老人家为着你的事情还病着,若是知道你这事,还不知要如何担忧呢......”

听人提起甄老娘,甄停云面色稍缓,忍了忍,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祖母她身体如何了?”

甄倚云得了这话,心头一宽,语声却是越发的低柔:“自你走后,祖母整日里念叨你,为着你的事,她老人家都快忧思成疾了.......停云,就当是我这做姐姐的求你了,祖母都这个年岁了,实在是禁不起折腾。你还是早些回家吧,就当是安一安爹娘还有祖母的心。”

甄倚云说的言辞恳切,情真意浓,几乎便要泣血了。

可甄停云却是神色不变,只抬了抬眼睫,目光如冰雪,语声似讥似诮:“回去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在我回去的路上,再找几个地痞无赖对我动手?”

此言一出,甄倚云神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么么哒mua! (*╯3╰)

☆、番外·另一种可能12

甄倚云知道, 这种时候绝不能显出异色, 可她惊慌之下实是难以维持面上的神色。

好在,她反应极快, 立时便抬袖掩唇, 半是补救半是掩饰的接口道:“二妹妹,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我乃是至亲姐妹, 虽不是一处长大, 以往在家也时有争执, 但我这回也是真心想要接你回去, 如何会对你动手?”

说话间,晶莹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

甄倚云仰起头, 面上满是泪痕, 模样可怜,哽咽着问道:“二妹妹,你可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因她原就有些弱不胜衣的柔弱姿态,此时泪水涟涟, 语声哽咽, 一时气噎上来,肩头微颤,便如弱柳扶风, 摇摇欲坠, 仿佛随时都要晕倒过去。

傅年嘉只得上前几步,扶住了人,转目去看甄停云:“停云, 你们姐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甄停云却没理会傅年嘉,只定定的看着甄倚云:“我出门那日,路上便遇到了几个意图不轨的地痞无赖,若非正巧撞上王爷的车驾,恰得王爷相助,只怕我是等不到姐姐来接我,早已遭遇不测.........”

说到这里,甄停云语声微顿,忍不住的看向一侧的傅长熹。

傅长熹感觉小徒弟的眼神软软的,叫人的心也软了下去。只是,当着傅年嘉这个侄子的面,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只得将案边的一盏热茶推了过去,稍作安慰。

甄停云看着这推到自己手边的茶盏,不知怎的,忍不住就弯了弯唇角。

一侧的甄倚云才从傅年嘉手里接了帕子,正低头擦泪,自是没有看见上首两人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甚至,听到甄停云真遇见了那几个地痞无赖,她心里直恨得滴血:她实是恨那几个地痞无赖不争气,这样的好机会竟也没能弄死甄停云!

她就知道!甄停云明明一无是处,愚蠢可笑,偏偏就能靠着女主光环和那旁人没有的好运气,每每都能在危急关头得遇贵人,转危为安!

而她呢,她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了这么多年,步步为营,小心算计,到头来却还是要败给这虚无缥缈的女主光环和运气。

甄倚云几要呕出血来,只能用帕子掩住自己气得近乎赤红的眼睛,咬着唇才能咽下那些不甘与愤懑,喉中却犹有铁锈一般的血腥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然而,甄停云的声音却没有停下。她才从傅长熹那里得了茶盏,抿了一口热茶,不疾不徐的往下道:“后来,王爷把那几个地痞无赖送去了京兆伊。京兆伊觉出此中有异便令人审了一回,这才发现这些地痞无赖乃是受了旁人的指使。至于那幕后之人........”

说着,甄停云语声一顿,转而去看那犹自低头抹泪的甄倚云,一字一句的道:“姐姐想必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

那一刹那,仿佛是满屋人的目光都似乎都跟着看了过来。

甄倚云浑身发冷,手心满是冷汗,险些便要腿软跪倒在地,幸亏边上还有傅年嘉扶着她。只是,这种时候,甄倚云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傅年嘉扶着她的手似也跟着僵硬了一瞬........

甄倚云几乎要把腮帮咬出血来,但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这事她做的很小心,那几个地痞无赖只是拿银子做事,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便是真被京兆伊抓着审问也审不出她来。

这么想着,甄倚云一颗心稍稍安定了,这才用帕子擦了脸,重又抬起头来。她生得温柔美丽,此时眸中含盈盈的泪珠,姿态楚楚更添了几分隐忍与伤心,她仿佛是不敢置信,就这样看着甄停云,反问道:“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待甄停云应声,甄倚云已是含着盈盈泪珠,扬声反问下去道:“我这般身份,如何会认识所谓的地痞无赖?!便是那些人真是受了旁人指使,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她越说越觉得心气顺畅,更觉有理,挺直脊背,一脸义正辞严的教训起妹妹来,掷地有声的往下道,“我知道二妹妹心里有气,只是如今王爷与世子都在,你拿这样子虚乌有的污蔑我,又是什么道理?”

甄停云简直想给甄倚云这绝地反击的本事鼓个掌。

事实上,要不是有傅长熹派人去查这事,甄停云哪怕明知这事是甄倚云做的,面对对方的质问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反倒要被质疑是故意污蔑。

好在,甄停云此时已是看过唐贺这些日子查到的资料,手里也有了证据,面对甄倚云的质问,她面上依旧十分镇定,甚至还笑了一下:“姐姐你这般身份,自然不认得那些地痞无赖。只是,那是几个地痞无赖眼睛没瞎,还认得那给他们银子的人呢。”

甄倚云神色微僵,毫不犹豫的应声道:“既如此,你倒是把人叫上来认一认,问一问他们可是我给的银子?”

“我何时说过,是姐姐给的银子?”甄停云故作讶然的问道。

甄倚云一时语塞。

甄停云却从自己袖中取出了几张纸,递了过去:“这是那些人的口供,他们都已签字画押,我与王爷也都看过了,世子与姐姐也可一观。”

甄倚云盯着那几张纸,只恨不能立时接来撕了才好。

偏偏,傅年嘉却赶在她动作之前接过了那几张纸,低头看了起来,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甄倚云隐隐觉出不好,跟着看了几眼,脸上仿佛失了血色,竟是怔住了。

甄停云早便看过,语声亦是十分的沉静:“也是那些地痞无赖经多见多、手段心眼也多,眼见着你们这定金都给得藏头露尾,自然担心事成后你们会把那剩下的银子都给赖了。所以,他们借着第一次见面,验收定金的机会,偷偷的在来人身上抹了一点东西,之后又用家养的猎狗循着味道找着了门户——他们想的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只要认准了地方自然就知道去何处讨银子。”

“原本,他们还想将这事瞒下来,觉得在京兆伊里头捱过这一遭后再去讨要银子做补偿也是好的。谁知京兆伊那里得了王爷的吩咐,先是把他们给放了,然后又暗中跟着他们,直接将他们和接头那人抓了起来。抓到人后,京兆伊再去查,这才知道与那伙地痞无赖接头的那人唤做魏二,乃是姐姐身边魏嬷嬷的二儿子,平日里也算是得用,不知姐姐可是认得?”

甄倚云垂下眼,强笑道:“不过是个奴才,哪里称得上认不认得。”

甄停云又从袖中抽出几张纸,往甄倚云的放下递过去:“可魏二口供却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他是得了姐姐你的吩咐,这才领了银子去收买那些地痞无赖。”

甄倚云脸色已然难看至极,冷声道:“不过是一个奴才,谁知他私底下做的什么勾当?!如今竟然还敢胡乱攀扯,显不是个好东西——这等人的话又如何能信!”

甄倚云表明了自己不屑一顾的态度,断不肯去接那几张口供。

然而,甄倚云不去接,另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却伸了过去,径自接了那魏二的那几张口供。

是傅年嘉。

甄倚云只觉得自己仿佛收到了丈夫的背叛,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世子,你,你竟也不信我?!”

傅年嘉手里拿着那几张口供,正欲低头去看,闻声方才淡淡的应了一声:“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凡事都要讲证据。既然皇叔和停云都已将事情查到这里了,京兆伊也已审过了人,该看的自然应该看。”

顿了顿,傅年嘉也明白甄倚云是自己的妻子,还是安慰了她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没做过这事,便是那魏二蓄意攀扯,我也断不会叫人冤枉了你。”

甄倚云却全然听不进这话,只觉得傅年嘉这丈夫实在是靠不住,一时间既灰心又气愤,隐隐的又生出些惶惧来,竟是呆站在原地,不敢再说什么了。

魏二的口供上写的十分明白:他母亲魏嬷嬷乃是甄倚云身边的得力嬷嬷,因着有这一层关系在,甄倚云总会通过魏嬷嬷给他些差事去做。以往,他便得过吩咐,让他在外散布了好些有关这位甄二姑娘的坏话........这回,甄家要送二姑娘回乡下这事,甄倚云是早就得了消息的,为此提前拨了一百两银子下来,让魏二用此作为定金,去找那几个地痞无赖去盯着人——若能寻机将人除了,后头自有大额的赏银........

傅年嘉从头看了一遍,心知单凭这魏二一人只怕是难下定论,便道:“若只魏二一人指认,只怕这证据还不够。”

“正是。”甄停云抚掌应声,乌黑的眸子滴溜溜的一转,笑道,“所以,我便劝王爷,既做这事的是魏二,肯定也少不了魏嬷嬷这亲娘的份,不若直接绑了魏嬷嬷来,审个清楚........”

“胡闹!”傅长熹此前一直没有出声,这时候听她这般说,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

只是,他这笑声里,多少还是带了些纵容的意味。

傅年嘉颇是了解自己这位皇叔,此时见他这般做派,不由又多看了上首两人一眼。

甄停云眨巴了下眼睛,鼓着颊,转头去与甄倚云道:“是了,这魏嬷嬷乃是姐姐身边的心腹,肯定还是要先问过姐姐的意思吧?”

甄停云其实也没想借着这一件事、一个小小的魏二就把甄停云给拉下来。

她是想着借此绑了魏嬷嬷——魏嬷嬷可是甄倚云身边的心腹,有时候甄倚云私下里做些事,可能会瞒着甄父或是裴氏却不会瞒着魏嬷嬷这么个心腹下人,说不定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魏嬷嬷帮着过手的。

所以,只要绑了魏嬷嬷,何愁问不出甄倚云这些年做的龌龊事?

甄倚云自然也想到了此中关键——折了个魏二倒也罢了,可若是真把魏嬷嬷赔了进去,自己可就真的要伤筋动骨了。倘魏嬷嬷守不住嘴,再攀扯出那些旧事来,她只怕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这么想着,甄倚云立时摇头,断然拒绝道:“魏二是魏二,魏嬷嬷是魏嬷嬷,出了这样的事,我虽心里难受却不好为此迁怒魏嬷嬷。”

“魏嬷嬷在我身边服侍多年,我是极清楚她的为人的——她绝不会作出那些见不得人的恶事。且她如今也已这般年纪,这些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是绝对不能就这样将她交出去的。”顿了顿,甄倚云凝目看了过来,目光冷如冰霜,一字一句的道,“停云,我并不知道魏二的口供是怎么来的,但我并不相信这个——重刑之下,要什么口供没有?屈打成招这样的事,以往也不是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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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另一种可能13

甄倚云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然而, 此前一直不怎么插话的傅长熹此时却冷下声调, 淡淡问道:“怎么,你是怀疑京兆伊严刑逼供?还是说,你怀疑我授意京兆伊在口供上作假?”

甄倚云这话,自然是在暗指甄停云拿来的口供不实。

只是, 她实在没想到摄政王不仅不怀疑甄停云,反倒主动接了这话。此时,对上摄政王幽深如潭的眸子, 甄倚云只觉得那森凉的寒意缓缓的从脚底往上涌来。哪怕她竭力维持镇定,语声还是不自觉的微微发颤,犹带惶恐:“皇叔,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傅长熹却并未理会她的辩解,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而是转目去看傅年嘉:“你也是怎么认为的?”

事实上, 傅长熹吩咐唐贺去查甄倚云, 甚至专门空出时间陪坐在这里“看戏”,除了要给甄停云出气外也是为了提点傅年嘉——小皇帝病危, 储君之位至今虚悬, 可他心里却已将傅年嘉这个侄子视作未来天子。

虽然只有短短数日,时间所限,唐贺查到的资料并不算多,可仅仅是凭着眼下这些资料,傅长熹也能看得出来:甄倚云这个女人贪慕虚荣、自私自利,虚伪恶毒, 绝对担不起一国之母这么个位置。所以,傅长熹必须要叫傅年嘉在边上看着,让他认清楚甄倚云的真面目,若是此后能够引以为戒,于国于家都是好事。

而傅年嘉的反应也并不令人失望。

傅年嘉微微摇头,立时应声:“京兆伊审出的口供,又经皇叔过目,自是不会有问题的.......”说话间,他忽而抬起手,修长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按在甄倚云因为惶恐或是愤懑而微微发颤的肩头。

对上傅年嘉沉静如旧的目光,甄倚云只觉得心下稍定。

然而,紧接着,傅年嘉便开口劝道:“倚云,我知道你相信魏嬷嬷,只是眼下出了魏二这事,魏嬷嬷作为魏二之母,难辞其咎。眼下皇叔也在,倒不如把魏嬷嬷叫上来,把人交给皇叔他们,把事情问个清楚。若魏嬷嬷真就无辜,如此也能还他一个清白,也免了你的嫌疑。”

甄倚云不敢置信的凝视着傅年嘉——在她想来: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傅年嘉的妻子,作为丈夫的傅年嘉当着外人的面原就该护着她,无论是非对错!而如今,傅年嘉的言行对她来说堪称是背叛!

然而,傅年嘉心意已定,适才的话不仅是劝慰也是陈述。

见甄倚云只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迟迟没有应声,傅年嘉索性便直接开口吩咐下去:“来人,叫魏嬷嬷上来!”

甄倚云再忍不住,瞪大眼睛,咬牙出声:“世子!你怎么能.......”

“倚云,”傅年嘉按在她肩头的手掌似乎用了些力气,沉声道,“倘魏嬷嬷真就无辜,皇叔在上,断不会平白冤枉了她。“

“是啊,”甄停云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慢悠悠的补充道,“当然,若她不无辜,王爷也肯定不会就这么平白放过一个恶人的。”

甄停云的语调轻快,在这般凝重冷肃的氛围里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不知怎的,傅年嘉闻言不由得便又侧目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头某处跟着动了动,只是他素来自持,便是心下微动面上也不动分毫,反到是收回目光,接着安抚甄倚云:“倚云,你放心.......”

甄倚云实在是无法放心。

可是,上有端肃冷峻、威仪赫赫的摄政王,下有挑拨离间、故意陷害她的甄停云,就连傅年嘉这个往日里与她相敬如宾的丈夫也都跟着拖后腿.........甄倚云她又要如何能够放心?

既有傅年嘉的吩咐,魏嬷嬷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魏嬷嬷原就生得有些丰腴圆润,这些年跟着甄倚云更是过惯了好日子,一张脸圆的好似面团搓出来的一般。她被带进来时还是一头雾水,只规规矩矩的与诸人行过礼,然后便悄悄的往自家主子甄倚云处看去。

傅长熹坐在上首,居高临下,自是将魏嬷嬷与甄倚云之间的眉目往来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破,侧头与侍立在自己身侧的一个侍卫吩咐了一声。

侍卫领命出去了。

甄倚云原就注意着摄政王的动作,见此心下隐觉不好,但她此时实在是心慌意乱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冷下脸开口与魏嬷嬷道:“还不赶紧跪下回话——魏二收买京中地痞的事已叫京兆伊查清楚了,这回唤你进来,是王爷他们想问一问魏二的事情.......”

魏嬷嬷慌忙跪下,眼珠子一转,心里也渐渐会过意来。

甄倚云心下不安,原是想要再提点对方几句让她多做点准备,只是想到坐在上首的摄政王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只勉强道:“魏嬷嬷已是来了,王爷若有什么话,只管问便是了。”

傅长熹却只低头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玉扳指,淡淡道:“不急,再等等.......”

甄倚云一颗心仿佛都要急得跳出嗓子眼,她恨不得扑上去抓着傅长熹的领口问他:这有什么好等的?!就不能早早问完,早早了事?!

然而,傅长熹既发了话,在场所有人都跟着等了一会儿。

一直等到适才领了傅长熹吩咐出门的侍卫压着一个身着麻衣,浑身是血的男人上来。那男人环视一圈,见着跪在正中的魏妈妈,不由也是一喜,立时便唤道:“娘!娘!快救我!”

魏嬷嬷听到这声音已是浑身一震,回头看见儿子这浑身是血的模样,当真是心如刀割,眼里立时便有了泪,只强忍着才没有掉下来。

侍卫松了手,魏二便扑到在了地上,很快便膝行着上去抱住魏嬷嬷的胳膊,哭着求道:“娘,你就疼疼亲儿子,把事都招了吧........事情都是主子吩咐的,总不能叫咱们几个奴才扛了吧?”

魏二也不知在京兆伊处受了什么罪,一个大男人,竟是一边哭一边求,简直是催人泪下。

尤其是魏嬷嬷这做亲娘的,听在耳里,立时便要全招了。可是........

可是,魏嬷嬷眼角余光扫过甄倚云那冷白的脸容,想起大姑娘往日里的手段,那到了嘴边的话不觉便又咽了回去——她统共二子一女,除了这魏二外还有一家子人捏在大姑娘手里呢。

所以,魏嬷嬷此时也只哭着跪倒在地上:“王爷明鉴,是老奴我猪油蒙了心,是老奴故意拿了银子使了我那二小子去收买地痞无赖,暗害二姑娘!王爷,王爷,老奴愿意偿命!还求王爷饶了我那二小子吧........”

甄倚云眼见着魏嬷嬷认了罪,心下大安,面上神色也缓了缓。

傅长熹却仍旧是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你一个做奴才的竟能为着暗害主家姑娘拿出一百两的银子——这还只是定金!真是大方的叫人不敢置信。”

魏嬷嬷咬着牙,嘴里道:“以往在家里,二姑娘仗着老太太宠爱,总爱欺负我们这些大姑娘身边的人。老奴我也是含恨许久,听说二姑娘要回乡了,一时气不过方才动了歪念......”说着,她一抹泪,直接便砰砰的磕起头来,“老奴已是治罪,还求王爷饶了我家二小子一命吧?!”

傅长熹并不理会那磕得一头血的魏嬷嬷,只看了眼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既然魏嬷嬷到了现在还不肯说实话,那你们就把魏二拉出去。一棍棍的打,要么打死了魏二,这事也算是了了;要么就等魏嬷嬷把话给我说清楚。”

此言一出,甄倚云心头一松,想着魏嬷嬷二子一女,便是真打死了一个儿子也没事——摄政王这般身份,既然他说“打死了魏二,这事也算了了”那就是真的了结了。

魏二却是大惊失色,急忙忙的去抱魏嬷嬷的大腿,涕泪横下,哭着央求道:“娘!娘!你就说实话吧!难道你真要看人打死了儿子!”

话声未落,魏二便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

魏二惊惧之下,不免也恨上了不肯说实话的魏嬷嬷,厉声尖叫起来:“娘,娘!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我可是你的亲儿子......”

话还没说完,两个持棍侍卫已手挥木棍,一下下的往皮肉上打,不一时便已打得魏二皮开肉绽,哭爹叫娘,甚至都顾不上央求咒骂了。

魏嬷嬷看得眼里滴血,恨不得以身替之,脸色惨白——此时此刻,她倒情愿这棍子落在她身上,把她打死了了事。过了片刻,她忽而又回过头来,来回的看着屋中之人,从上首的傅长熹、甄倚云再到站在一侧的甄倚云和傅年嘉。

她失魂落魄,目光直直的。

甄倚云隐觉不好,正要出声,却听魏嬷嬷忽然开口道:“王爷,您想叫老奴说实话。可老奴这一家子的性命皆是捏在大姑娘的手里,又如何能说得了实话?”

这话显是隐隐指摘甄倚云。

甄倚云勃然大怒,立时便冷声道:“魏嬷嬷!”

甄停云却已察觉出魏嬷嬷心思动摇,也跟着插嘴:“魏嬷嬷只管说吧,既王爷和世子都在,总不至于叫你一家子为着你的几句话而遭罪。棍下不等人,要是再犹豫下去,等你想说,魏二怕也等不了了……”

魏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肝脾肺都是冷的,索性方才把心一狠,咬牙道:“王爷容禀,这些事都是大姑娘吩咐老奴,让老奴交代我那二小子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安~

☆、番外·另一种可能14

有些话, 一旦说出了口, 一切也都容易了。

魏嬷嬷才把话说出了口,便又忍不住的回头去看被打得浑身是血、连声叫疼的儿子,才硬起来的心又软了下去,浑浊的老眼里有泪水滚滚而下, 不一时便打湿了她的衣襟。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顾不上甄倚云那针刺一般的目光,只能伏跪于地, 一边磕头一边哀声求道:“王爷,老奴说的都是实话!求您饶了我家那二小子吧,他, 他都要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