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就跟耳边长着眼睛似的,目光远眺窗外,随口道:“看够了?”

“…”

攸桐赶紧收回目光,只当没听见,将食盒搁在案上,开门见山。

“今日来搅扰夫君,是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嗯。”傅煜瞥了眼食盒,却没多问。

攸桐遂道:“还是为先前南楼的事。那日搅扰夫君亲自走了一趟,看你含怒而去,我心中常觉不安,怕夫君心存误会,以为我是爱寻衅滋事、小题大做,揪着点小事就得理不饶人,闹得天翻地覆的。”

傅煜觑她,竟自勾了勾唇角,却没说话。

——那日南楼盛怒,听苏若兰避重就轻地蒙蔽时,他还真这么想过。

毕竟魏攸桐在京城的行事他打探过,不信她能换了个人似的,忽然变得乖觉。

攸桐瞧得出来,自笑了笑,解释道:“从前在京城时,年少不懂事,兴许有过这样的事,不过往事已矣,既进了傅家,女儿家娇气的毛病就得收起来。毕竟,离家千里,寄人篱下,哪怕想娇气也没那本钱。”

这话颇带自嘲,却无自苦之意。

傅煜眉目微动,语气带了几分揶揄,“有那么惨?”

攸桐嫩唇勾起,眉眼弯了弯,浮起笑意,“认清境况总是好的。不过那日管教苏姑娘,却非全为私心。苏姑娘的作为,周姑已经禀明,我容忍按捺许久,当着众人的面管教,原因有二。其一是为私,毕竟人非草木,哪会真的任由诽谤,我管教她,是忍无可忍,也是杀鸡儆猴,免得不懂事的丫鬟也跟着胡言乱语。”

“嗯。”傅煜颔首,“那其二呢?”

“其二,是为夫君。”

“哦?”这倒在傅煜意料之外,声音微抬,“为我?”

“夫君说过,我住在南楼一日,便一日是少夫人。苏姑娘轻慢于我,便是轻慢于少夫人,若一味纵容,传到外头,旁人怕会说将军的夫人软弱无能、没法弹压仆从,到头来,损及夫君的威名。在其位则谋其政,我既占了这位子,总不能太过连累夫君。那日闹出动静,是事出有因,还请夫君别介意。”

说罢,双手笼在身前,又行了个相敬如宾的礼。

傅煜琢磨她这言语心思,那张素来淡漠疏冷的脸上,竟自浮起点笑意。

“你今日特地过来,就为说这个?”

“于夫君,这些话无足轻重,于我,却很紧要。攸桐才德浅薄,既到此处,只盼能安稳度日,不生是非。夫君事务繁忙,胸怀抱负,无暇理会琐事。只是人言可畏,容易颠倒黑白,往后再有这般麻烦事,还望夫君能兼听而明,不因旁人的言语妄下论断。”

这便是怪他最初处置轻率了。

傅煜固然心高气傲,却是凭真本事养出的傲气,绝非蛮不讲理。

那日他先入为主,懒得深究,确实险些冤枉她,被攸桐指出来,也不以为忤。

不过,成婚后几番接触,眼前的这位魏攸桐,言行举止可跟他先前探到的情形全然不同。傅家手握军权,麾下颇多刺探消息的眼线,这些人做事严谨审慎,绝不是轻易被谣言蒙骗之人,当初递回那般消息,必是查实了的。

而今再看,魏攸桐的出阁前后的行事,却像是换了个人。

傅煜索性半掩窗扇,侧身靠在长案上,颇带玩味地盯向攸桐。

成婚至今,这还是傅煜头一回认真地打量她——

黛眉杏眼,雪腮嫩唇,肌肤养得极好,不施脂粉站在阳光下,也没半点瑕疵,唇色红嫩,眼波如水,天然妖娆姿态。那双眼睛极美,像是清澈的泉映照春光,神采奕奕,亦如美人图的点睛之笔,活泼灵动,光彩照人。

比起查探到的骄纵任性,此刻她敛袖而立,神情从容,不骄不躁,气韵婉转坦荡。

傅煜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眼神微凝。

作者有话要说: 当你开始认真看她,就要小心,你可能会爱上她。不可自拔。

明儿请个假,周二早上见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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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介意

偏见也好,轻慢也罢,在成婚之初,魏攸桐在傅煜眼里,便是个空有美貌,满身毛病的娇气千金,不谙世事,又自负骄矜。

这样的女子,齐州内外遍地都是。

是以仅有的几回接触,他带了偏见先入为主,有失偏颇。而今看来,却是他想岔了。

此女固然曾有过不是,站在南楼少夫人的位子上,却也不坠身份。

傅煜心思微动,收回目光,道:“好。往后我会留意。”

这就算是许诺了。

攸桐原本还担心这男人死要面子,因那日当众丢脸,会仗着身份威压不肯听她的辩白,没想到他还算讲道理。遂莞然一笑,将食盒往他跟前推了推,“多谢夫君。这是新做的几样小菜,时近晌午,留着尝尝吧。”说罢,没再打搅傅煜,自出了两书阁,带了周姑回南楼去。

傅煜仍站在案边,透过窗隙瞧她。

茶白洒金的披风微晃,窈窕身影走远,青丝盘笼为髻,更见修长婀娜。

正是女儿家丽色绽放,最为曼妙的年纪。

顶着流言满城却无动于衷,碰见麻烦能隐忍而后清算,对着他的冷厉威压仍从容不迫,远嫁而来不卑不亢…傅煜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女人,怎会走到为情寻死、沦为笑柄的地步。看她行事神态,似也没打算博他欢心,想来仍是惦记着那个为夺嫡而舍弃了她的许朝宗。

值得吗?

傅煜瞧着已藏入竹林的隐绰背影,又被这念头一惊。

娶魏家女是为各取所需,拿来当摆设的,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想回内室翻看卷宗,余光扫见那食盒,迟疑了下,随手拎了起来。

两书阁里,今日仿佛格外热闹。

攸桐了离开没多久,傅德清又健步走了过来,到了书房外,仍是叫杜鹤去跟傅煜通禀了声,等杜鹤开门请他进去,才抬步而入。

书房里仍是往常的模样,残剑冷厉,桌椅古朴。

不过,仿佛有哪里不同。

傅德清瞧着儿子,打量了一番,闻到一股断断续续的香味,骤然反应过来——

傅煜素来自持,行事亦规矩苛刻,这书房里摆着满架珍籍和卷宗文书,为免虫蠹,平素只放些樟脑。傅煜偶尔留在府中不出门,晌午用饭时,也多是到外面的厢房里,甚少将饭菜端到书房过。

今日躲在书房里吃饭,倒是罕见的事。

傅德清觉得讶异,同儿子走进内间,一眼就瞧见了紫檀桌上的食盒。

食盒漆红雕花,旁边摆着四个碟子,糖烧小芋苗里零碎撒了松仁,软腐皮裹上核桃仁炸得酥黄,配上青笋、茭白,浇上麻油,像是外头酒楼的名菜素黄雀。另外两道,则是煮熟后拆成细丝再凉拌的辣煮鸡,及混了火腿爪、去骨猪肉爪和羊肉爪的煨三尖。旁边配了碗牛肉羹,有荤有素,再加香喷喷的米饭,倒是丰盛。

方才那断续的香气,到得桌边,也变得愈发浓香诱人。

傅德清并非饕餮,常年行军打仗,对吃食也不讲究。不过碰见美食,总还是想尝尝,搛起青笋尝了尝,脆嫩鲜香,极是可口。

他就势坐下,示意傅煜坐在对面,随口道:“寻常你也不讲究吃食,今日这菜色倒是精致。怎么,不怕这饭菜香气引来蠹虫,咬坏你满书架的珍宝?”他性情端方,驭下虽严,在儿女跟前颇有慈父之态,声音亦带几分打趣。

傅煜避开他的目光,只管低头帮他舀牛肉羹,“尝尝。”

“闻着就香,想来味道不错。”傅德清接了,见儿子神色古怪,心里愈发疑窦丛生。再尝那牛肉羹和炒菜,不像是两书阁那几位厨娘重咸重酱的味道,也不是寿安堂里软烂的火候,不由问道:“别处送来的?”

“嗯,南楼。”

南楼…那就是新娶的魏氏。她送来的吃食,为何要躲在屋中享用?

这里头似乎有古怪。

傅德清想不通,也知道从这铁面冷硬的儿子嘴里套不出话,只意外道:“魏氏来过?”

傅煜颔首,因攸桐牵涉着京城里魏家的事,遂将前因简略说了。

那日苏若兰的事闹出去,傅老夫人颇有几分不满,后来傅德清去问安时,便随口提了一句。傅德清没将这内宅琐事放在心上,而今听傅煜说罢,才算明白因果,道:“如此看来,魏氏行事倒还不算莽撞。不过分放任,也不穷追猛打,算是有点分寸。周姑说她性情很好,我瞧着也不错,不像京城里探到的那么不堪。”

“嗯。”傅煜含糊应了声。

“当初大费周折地娶她进门,惊动了满城亲朋。再瞧瞧着吧,她的容貌根底不差,若果真性情合适,进退有度,往后便留她在府里,也不算辱没你。”傅德清上了岁数,眼瞧着儿子正当盛年却疏于□□,整日里孤家寡人,和尚似的心如止水,难免为何时抱孙子的事发急。

傅煜瞥他一眼,提醒道:“她心有所属。”

呵,倒考虑起魏氏的念头来了!

傅德清觉得新奇,“不是说娶谁都没差别吗?这有何妨。”

“…”傅煜无言以对。

初娶之时,他确实心存此念。这些年行军杀伐,齐州虽美人如云,却没谁能入他的眼,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未必能碰见中意的人,让他像父亲般情有所钟,终身不渝。既无所爱,娶妻时便只需考虑父母之意、家世门第,姓甚名谁没差别。所以魏攸桐即便声名狼藉,做出为情寻死的事,既用得上,他也没计较,只是不乐意看她,放着当摆设而已。

不过此刻,想到南楼里攸桐的面容,心底里却仿佛有根刺悄然滋生。

那个女人虽是南楼的少夫人,却心有所属。

他…不想碰。

傅煜心底有些微妙的烦躁,转而道:“父亲今日过来,就为这些琐事?”

当然不是了。

傅德清统帅兵马,事务繁忙,偶尔跟儿子打趣一两句便罢,专程登门,自然是有要事。

遂正色道:“南边递来的消息,又有流民作乱,扰乱官府。不过这次成了气候,领头人是个老兵,十多年前以一己之力守住凉州,却因与主将不和,拖着半残的腿南下养伤,销声匿迹。如今他带着千余流民作乱,已攻下抚州一带数座城池,收整了些兵马辎重,当地兵将力不能敌。”

这消息令傅煜眸光微紧,“父亲觉得,时机将至?”

“见过拿石头取火的吧?最初几下只冒些火星,但火星多了,总会窜起火苗。”傅德清敛尽笑意,神情凝重肃然,“你伯父已派人南下哨探,窥测情势。那边若是乱了,朝廷必得派兵镇压,一场仗耗下来,府库空虚,皇家的架子还未必撑得住。到时候,便是真正的时机。”

“齐州要做的——”傅煜声音稍顿,神情隐晦,“厉兵、秣马。”

傅德清颔首,“这件事关乎机密,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明白。”傅煜长身而起,面上已是一派肃杀。

南边作乱的事被当地官府压着,京城的皇家高门都没得到消息,齐州百姓更是无从得知。

世道虽乱,傅家统辖的这数州地界却还算风平浪静。

攸桐解了心头大患,闲暇无事时,也考虑起后路来。

这两月之间,傅家众人的态度已然摆得明白,没打算真拿她当傅煜的妻子。

既是两家各取所需,待事成之后,她也无需困在傅家,可伺机求一封和离书。

傅德清重情端方,傅煜也非偏私狭隘之人,只消她别得罪了这两尊大佛,往后在齐州,还是有法子安身立命。到时候,她只消行事低调点,别去触傅煜这位前夫的老虎须,站稳脚跟后再杀回京城,会比贸然回京有底气得多。

至于如何安身,思来想去,她擅长又乐意的唯有一件事——吃食。

成为魏攸桐之前,她虽算不上尝遍天下美食,舌尖尝过的美味却数不胜数。且她记性很好,记着多半菜色的做法,回头找个得力的厨娘调。教出来,足以撑起个独特的食店。

更何况,她还有火锅这杀手锏。

出阁之前,攸桐曾在府中吃过一次涮肉,汤味寡淡,佐料不多,除了煮些肉片,没添多少食材,煮熟了捞出来,也没蘸料增味。若非魏老夫人贪热闹叫人筹备,没几个人惦记那味道。

京师之中尚且如此,别处更不必说。

这天底下,从金尊玉贵的皇帝,到粗茶淡饭的百姓,恐怕还没几个人尝过火锅的滋味。

攸桐抱了盘糕点,坐在圈椅里盘算,越想越是兴奋,索性搁下糕点站起身来。

“春草——”她兴冲冲的,待春草进来,便问道:“先前吩咐做的锅子送来了么?”

“没呢,工匠还在做。”

“去催催!”攸桐迫不及待,想着鸳鸯锅里鲜辣诱人的美味,忍不住搓了搓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煮火锅儿~=w=

第15章 稀客

在京城时,周遭都是跟原主相处了十多年的人,攸桐怕魏家人瞧出破绽后麻烦,行事颇为收敛。虽贪恋美食,却没敢翻出新花样,大半年都没敢起煮火锅的念头。

而今到了齐州,少了顾忌,想着那滋味,不自觉口舌生津,格外贪恋,便连连催促。

春草赶着催了两趟,晌午过后,外头的工匠总算将东西送来了。

紫铜铸的涮肉锅,篦子牢固,疏密正宜,承灰的底座镂出云纹图案,风口形如佛像,甚是典雅。锅身打磨得光滑锃亮,炭筒颇高,压火帽做得严实,锅里按吩咐添了道隔子,将锅身分成两半。火锅盆和锅盖都做了铜环提手,用小小的铜狮子压住,做工极好。

攸桐打量了一圈儿,越看越是满意,眼底里笑意漾满溢出,是出阁后少有的欣喜。

春草在旁看得忍俊不禁,“少夫人快别瞧了,小心眼珠子掉到锅里去!”

攸桐嘁了一声,命人将锅摆好,而后去厨房催夏嫂做最要紧的底料。

太久没吃火锅,想念的滋味极多,这鸳鸯锅里,川蜀的辣味是必不可少的。

南楼的小厨房动火后,攸桐已陆续将各色香料调味置办齐全。小丫鬟按吩咐取了八角、香果、桂皮、花椒、葱蒜等十多味香料,在锅里煮了片刻后捞出来去异味,又剁了盘鲜红火辣的朝天椒,直辣得两眼流泪,被攸桐喂了好几块香软糕点才缓过来。

夏嫂手脚麻利,起锅后等油热了,先将葱姜等物搁进去,炸到焦黄时捞出来,放上辣椒蓉和费了极大功夫才找来的豆瓣酱,等锅里的油变得红亮,加了诸般香料熬。待火候差不多,加上糖和酒,炒后捞去料渣,加上高汤调味。

满厨房的香气浓郁扑鼻,飘散到院里,馋得丫鬟仆妇都频频往里张望。

攸桐瞧着鸳鸯锅里悦目的红辣,甚为满意,又往另一半放上鸽子汤底,加些野山菌干,可滋阴补身体。

而后,便蠢蠢欲动地去调蘸料。

周姑和许婆婆、春草她们时常沾光尝些美食,这回被攸桐催促,又见她做得新奇,也跟着取小瓷碗调了料。旁的丫鬟到底不敢越矩,瞧着锅里翻滚的油辣香气,满怀好奇,按吩咐将涮菜端来。

仆妇往篦子加上炭,待锅里的汤沸腾时,攸桐迫不及待地丢块肉片进去。

夏嫂刀功好,肉片切得也薄,稍涮了会儿便能熟。

捞出来蘸上蒜香的料,那滋味,啧啧!

暌违已久的美味,叫人吃得心花怒放,她大为满意,又添旁的菜进去。

等涮熟了,也叫旁人尝尝。

许婆婆上了年纪,怕太辣了受不住,取的是鸽子汤锅里的。春草贪嘴,瞧那辣锅里油水沸腾香气四溢,实在诱人,便挑了里头的肉来吃,谁知味道太重,被辣得跳脚,吸着舌头找温水来涮。

满院丫鬟被她逗笑,周姑依着攸桐的吩咐,也搛了些给她们尝。

热腾腾的火锅架在抱厦里,因后晌不算太冷,攸桐便命开窗,免得闷出满屋子的味道。

那香气飘窗而出,散往各处,没多久,便引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时常循香味而来的傅澜音,和甚少露面的傅昭。

傅昭甚少在府里瞎逛,今日是帮姐姐在外面买了几样摆设物件,亲自送到她住处。傅澜音送他出来,因闻见远远飘来的几缕香气,猜得来处,随口赞二嫂厨艺极好,稍露馋相。傅昭因几位长辈的偏见,对攸桐印象平平,听她满口夸赞,自是不信,还笑她贪嘴。

傅澜音哪会受他无端笑话?

遂拉着傅昭往南楼走,非要他亲自尝尝。

姐弟俩俱贪美食,傅澜音较着劲非要他尝,傅昭又稍稍意动,半推半就地被姐姐拉了来。

到得南楼外,那香辣的气味儿愈发浓,傅澜音兴致勃勃,进门便笑道:“二嫂又做好吃的呢?”

“二姑娘、三公子。”周姑笑着起身招呼,叫木香赶紧搬椅子。

傅澜音是南楼的常客,傅昭却是从未踏足过,春草她们哪敢越矩,都赶紧起身让开。

春草手脚麻利,转眼便将几个料碗收拾干净,偌大的方桌上,就剩火锅热腾腾地煮着,周遭摆了十来个菜盘子——

这时节天气渐冷,没多少新鲜的绿菜。攸桐这是初次尝试,食材也只备几样不麻烦的,牛羊肉、火腿、腊肉切成薄片,另有鲜鸭血鸭肠、鱼片、茭白、冬笋、冬瓜、豆腐,再泡几样笋干之类的备着,又叫人剥了青虾,费极大的功夫打出一小碟虾滑。

傅昭扫了一眼,瞧着那两碟子生肉和鸭血鸭肠,皱了皱眉。

他倒是吃过涮肉,但多是牛羊肉片,还没见过生血生肠,看上去怪脏的。

“能吃吗?”他瞧着火锅,满脸抗拒。

傅澜音饭来张口惯了,对着那盘子鸭血,迟疑道:“能吧…”

攸桐一笑,将锅里煮熟的鸭血捞出来,“煮熟了就能吃,味道好着呢。来——”她揽着傅澜音的肩膀,到旁边搁料的桌上取了洁净的空碗,教她做蘸料。而后向傅昭道:“三弟呢,能吃辣么?”

“还行。”

攸桐怕他俩受不住辣,遂调个清淡的,而后招呼两人入座尝尝。

锅里已有煮熟的肉和菜,春草帮两人夹到碗里,傅澜音尝过,脸上便露出笑来。

“比咱们做的涮肉好吃!”

“是吧?多吃点。”攸桐见她喜欢,自然也高兴。

傅昭对涮肉不抗拒,吃了些牛羊鱼片和冬笋,见攸桐拿着鸭肠上下捣鼓,也试着涮了点。

别说,滋味还真不错!

遂围桌而坐,自挑了喜欢的菜涮着吃。

见攸桐拿着小银勺将盘子里一团乳白黏糊糊的东西下到锅里,又问:“那是什么?”

“虾滑。味道很好的。”攸桐只比他们大两岁,眉眼弯弯,顾盼间神采照人。那虾滑脆嫩,不过片刻便已熟了,忙捞出来,稍微蘸点料,入口爽脆鲜美,简直人间至味!

姐弟俩尝了,傅澜音赞叹不绝,“比煮的好吃!比上回的蟹肉圆子还好吃!”

攸桐闻之莞尔。

倒是傅昭学了点傅煜的毛病,筷子忍不住伸进锅里去,口中却说着“味道还行”。

被傅澜音直言戳破,“那是你没见识!”

“涮肉么,谁没吃过!”傅昭嘴硬。

锅里香气翻腾,蒸得屋里都愈发暖和,桌边三人围坐,姐弟俩吵吵闹闹,筷箸争相下去,倒是有趣。吃罢火锅,各喝一碗浓香的鸽子汤,当真是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攸桐为这顿火锅折腾了两三天,虽麻烦,却总算稍慰相思。瞧着傅澜音姐弟俩吃火锅时高兴满足的模样,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京城内外的高门贵户,很多府上都会涮肉吃,可见是喜欢那热腾腾围坐吃饭的氛围,只是滋味寡淡,不够诱人。

她这儿锅底味美,花样繁多,再配上蘸料,倘若真开个火锅店,定能顾客盈门。

只是缺人手,夏嫂一人撑不住,还是得寻个有志于此的厨娘,也得找些能照顾客人们用饭的伙计才是。

这边默默盘算,谁知西楼里,傅澜音吃完火锅,后半夜却闹起了肚子。

病情虽说不严重,但高门贵户娇养的千金,稍微头疼脑热就得惊动人,西楼的仆妇不敢怠慢,匆忙摸黑去请郎中。偏巧傅家常请的许郎中因家里有事出了门,两三日才能回来,便先请了他的高徒贾郎中。

贾郎中医术还算不错,来过傅家几回,望闻问切罢,没瞧出大毛病。

问及近日吃食,听说傅澜音昨日吃了血肠鱼虾之类的东西,便劝她勿贪口腹之欲,开了调理的方子。折腾了一阵,天快亮时,事儿传到寿安堂,老夫人问起来,仆妇不懂药方和郎中的一堆说辞,因郎中叫傅澜音往后别贪吃,只当是昨日在南楼吃了涮肉的缘故,嘴快说了。

老夫人刚睡醒,听见这话,便暗暗生气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左右腿部挂件齐备~!

澜音小萌妹:难道不是左右护法吗?←。←蟹蟹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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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夫妻

攸桐在南楼用小厨房捣鼓美食的事,傅老夫人是知道的。

傅家四代同堂,因仆妇丫鬟众多,多半都开了小灶。且攸桐采买厨具菜蔬都是自取银子叫周姑去外头寻摸的,不费府里半点银钱,出入又都守着规矩,老夫人便不闻不问。

可如今,听说亲孙女在南楼的小厨房吃坏肚子,哪能不生气?

她心里怀着芥蒂,待众人来问安时,脸色便颇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