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对于君月月来说,真的太过难捱,但是一期工程迅速开始,按照和君月月的约定,他没有先建造度假别墅,而是先建造围墙吊桥还有中心超市蓄水池,以及独立的太阳能循环蓄电系统。

这种周边设施大部分只需要砸钱,就能够迅速成型,两个半月的时间,君月月印象中除了被变异之后的历离加固过的围墙之外,基本上和她记忆中被拒门外的基地没什么差别了。

君月月也在这段时间囤积了不少的物资,在大型超市和底下储备建成开始,她就开始从全国各地分批采购,各种各样,在末世之后生存的必需品,历离最开始还会劝她,会笑她,但是随着极端天气,真的像是君月月描述的那样改变,国家却始终拿不出个说法,已经十二月四周还郁郁葱葱的时候,历离就沉默地默许了君月月疯狂囤积物资的事情。

君月月忙得脚不沾地,看似像是整天在围绕着度假村在辛勤地工作,实则全国各地的在飞,大批量采购,甚至连方安虞很常用的那些奢侈品,也一样都没有放过。

她像是上了发条不知疲倦的走钟,常常是从外地连夜飞回来,还能和历离他们熬夜修改计划,很多意见,都是真实得让历离赞叹,只是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下去,本来美艳又丰腴,现在因为瘦得有点多,眼窝深陷,还将已经长长,打理费力的卷发给拉直染黑,只到肩膀那么长,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一身女士西装,尖锐的高跟鞋也换成粗跟,看上去和先前判若两个人,真真正正的有点家主的样子了。

君老爷子十分的欣慰,同时君愉也迅速恢复,开始进行下一期的康复训练,假肢已经订好了,但是距离穿上它,还需要几个月的训练和康复。

十二月末,距离君月月记忆中的末世,还剩下最后的三十五天。

她觉得现在囤积的东西还大大地不够,但是整个底下储备,还有超市的仓库和货架已经堆满,这一次没用君月月主动开口,历离就在某个早上,他养的猫和他兄弟养的狗,都开始不明原因死亡的时候,主动找到了君月月。

“带我一份吧,还有我兄弟的,”历离说,“蓄水池那边的大仓库我可以让给你,二期工程款给你百分之二,把你买的那些东西,除了给你娇花准备的奢侈品之外,都给我复制一遍。”

历离看着外面这段时间疯涨蔓延过整个墙壁的爬藤玫瑰,感觉那鲜艳的红刺得他眼睛疼,这东西他办公室有个小姑娘养过,历离听她说,要好几年,才能爬满一面墙,但是现在这东西绕过半个度假村,只用了不到两个月,而且现在他妈的是十二月末!

这应该是个手脚冰凉没人疼的季节,却还开着这样刺目的花,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该是大雪纷飞的日子,却还在郁郁葱葱,这不是一句气候变暖就能解决的。

一切都在按照君月月说的方向发展,由不得他再当成玩笑。

而且就像是君月月说的,就算末世真的不会来,也没什么。君家家大业大就算这项目彻底赔了,加上无偿赠与他的,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所以她敢。

他的家业难道就小吗?这么多年积累,只动这点还能败光了吗?历离当然也不怕。

君月月听到他说的话,并不意外,这段时间她到处跑,君老爷子的人,都是历离帮着她敷衍的,况且她之所以这么顺利,也是历离默许还叫工人帮忙来着。

不过君月月还是问,“你信了?”

历离叹口气,侧头看向君月月,“我的猫死了,才三岁半,平时可能吃了,专门有个定期检查身体的兽医呢,现在那个兽医都看不出毛病。”

“而且你后来偷偷告诉我,高烧传染病开始流行,”历离说,“前几天胖子也高烧了,但是没有感冒的症状,第二天就好了。”

“而且不止他,工地里面的人一问,也都有过这种症状,而且官方也没有给出什么权威的说法,”历离说,“有备无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这些发烧的,都会变成……丧尸?”

君月月摇头,“不全部,有些人,会变成异能者。”

“什么样的异能?”历离说。

君月月看着他半晌,最后详细地给他解释了,自己在末世的时候,见到的所有异能者的异能。

顺便重点解释了属于历离的石系。

历离终于忍不住问,“可是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君月月也走到窗边,和历离一起看着窗外茂盛的爬藤花,终究也没告诉他实话,她赌不起人心,不能让历离知道他在末世是个大佬,基地属于他,那样他一点心有偏差,她做的这些努力,都是为他们做嫁衣。

君月月最后只说,“我做了梦,每天每夜,一模一样的梦境,重复无数次,一次两次会以为是巧合,但是如果无数次呢,如果这些梦境都变成了真实呢?你会不会信自己的预感?”

历离最后没说话,顿了一下才说,“过几天要去方家,你和你娇花这么久没见了,不让他弟弟带他出来下吗?”

“君老爷子也会去的,”君月月想起方安虞,心里丝丝拉拉地扯着疼,真的太想他了,分别的这两个月,她感觉自己快被思念扯成两半了,无数次都已经开车到了方家的门口,她都没敢像从前一样跳进去,用手电晃方安虞的窗口,她害怕,怕他再一次不顾一切地跳下来,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好运,只伤到腿的。

而且,马上就要除夕,仅仅剩下一个多月,除夕到来,他们跨向的就是另一个世界,在这期间,真的不能受一丁点的伤。

这时候见面,只会让剩下的时间更难熬,而且君老爷子已经撑不住了,消瘦得比她还厉害,每次一起吃饭,都看不到他吃什么东西,这一次去方家,君月月不能出任何的岔子,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方安宴不愿意再帮她了。

先前那么多次,方安宴再是态度不好,其实君月月都能看到他真实的态度,但是那天晚上回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君月月试图找他谈,但是方安宴竟然看上去状态还不如她,他们家现在基本上已经缓过来了,可是方安宴的精神状态很差,君月月每次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发火,君月月知道他是方家唯一一个在意方安虞的人,也是她和方安虞目前唯一的联系,所以从不和他吵,他不高兴,她就走。

其实方安宴说的也没错,她不如把这边所有的事情都弄好了,到时候和历离取消婚约,再去接方安虞,反正用不了多久了。

“你要的那些东西,我手里都有号码和渠道,你自己取舍,”君月月说,“今天有批速食品要到,是我让厂家专门做的大份,可以分你一半。”

历离欣然点头,“我找人帮你卸货。”

两个人达成共识,忙得热火朝天,很快第二期工程开始,方氏企业投资的数额不小,按理说历离和君月月去一趟就行,对于方家,先前君家就有了解,只不过这笔钱不应该是方家现在能拿出来的,但是也用不着君老爷子亲自出场的,君老爷子非要去,君月月眼见着他吊死鬼一样的脸色,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她猜到了君老爷子可能会搞什么事情,但是真的在从方氏出来,在上车之前碰到方安虞的时候,不光是君月月,连方安宴脸色都黑了下来。

方安宴低估了自己父母的廉耻程度,君月月低估了君老爷子的丧病程度。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君月月还奇怪,她记得上一世末世的时候,到后期是没有一个晴天的,因为天气的关系,她难得的心情有点舒缓,但是在看到站在门口的方安虞的那一刻,君月月感觉自己像是兜头被泼透了冷水,周围还是猎猎冷风,凉到她骨子里。

她第一反应是看向方安宴,看到方安宴同样难看的脸色之后,君月月转而去看君老爷子,但是君老爷子并没有看向她这边,他已经上车了。

还没到午休的时间,方氏企业的大门口除了他们这辆车之外,就没有其它的。

方安虞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还只穿着一件居家服,君月月因为咬牙,下颚崩得紧紧的。

草他妈的,她阴暗地祝愿末世到来,方氏二老都变成丧尸!

方安虞似乎非常地焦急,他也瘦了不少,居家服本来就是宽松款,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君月月看到他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眼神四处飘,他头发长了很多,散落在脸上,盖住了半张脸,长出的发根,和因为褪色焦黄的发尾,显得他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卷发很滑稽。

他的视线先是敏感地落在君月月的身上,但是因为君月月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他记忆中君月月和他是一样的卷发,唇红齿白喜欢鲜艳的衣服,而君月月现在一身冷淡的灰色西装,黑发贴着头皮,整个人像是突然间失去色彩的画,也怪不得方安虞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不过很快,他转开的视线又转了回来,在君月月朝着车边走近的时候,快步朝着她走过来,君月月落后了两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方安宴说,“快带你哥回家。”

方安宴也朝着方安虞小跑过去,但是下楼梯总没有平地跑得快,尤其是方安虞心里实在是迫切,他快步朝着车边跑着,在君月月上车之前拉住了她。

车门开着,君老爷子就坐在车里,历离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着君月月。

君月月咬牙,这瞬间她真的想不管不顾地掐死君老爷子算了,反正这个世界马上就要道德崩坏,谁来追究她?!

可她知道,这死老头子,已经在找律师立遗嘱了,现在她如果怎么样,她这段时间的努力,也一样是白玩。

她不敢赌,因为她有软肋。

君月月每一次看到方安虞都会忍不住笑,但是这一次她脸上一丁点的笑意都没有,她抬起手,轻轻甩开了方安虞的手,准备钻进车里。

但是方安虞马上又抓住了君月月的手,把托在另一只手心的东西递给了君月月看。

是一条大肚子鱼,当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君月月给他买的,然后君月月就看到方安虞哭了,他双眼依旧那样清亮,哪怕这段时间,答应了不离开他的人,一直没有找他,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他眼中依旧没有任何的埋怨。

他只是默默无声地流着眼泪看着君月月,把那条死鱼又朝着君月月的眼前递了递,满眼都是愧疚。

君月月几乎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道歉,他在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它。

君月月面色扭曲了一瞬,险些当场泪崩,她多想告诉方安虞,那不是你的错,宠物都会死的,活在人身边的活物,在这段时间全都会死,不止是这条鱼,还有她后来送的小乌龟也会……

君月月突然就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巴掌,送什么不好,非得送活物,她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现在她不敢去想象,方安虞看着一个一个她送的小鱼和小乌龟死掉,会是什么心情。

君月月手指动了动,但是车里的君老爷子适时地咳了一声,君月月咬着牙,再次抬手挣开了方安虞,垂下眼睛坐在了车里,并且关上了车门。

方安虞手保持着悬空的姿势,两只手指还捏在一起,指尖发白。

他已经很用力了,他的眼泪滑下来,他妈妈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不要自己了吗,明明先前他哪怕是用手指勾一下,她就会朝着自己过来,从来也不会抬手甩开他的。

车子无声地滑出去,方安虞不信。

他不信!

他不信君月月不在乎小鱼,不在乎他了,这可是她答应自己那天晚上送给他的,她怎么会不在乎呢。

方安虞捧着那小鱼,跟着君月月的车后面跑了起来,她一定是没看清,或者怪他了,怪他没有照顾好小鱼,他可以解释的,他看到它翻肚皮之后,整整看了一夜,他不是故意的……

车子拐了个弯,行驶上马路,方安虞只一心地追着君月月,根本没有顾忌前后左右的车,也不管机动车道到底能不能上行人,他太急了也太慌了,他必须和君月月好好解释,他不是故意的。

喇叭声吸引了君月月的注意,她朝后面看一眼之后,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停车!”

君月月对着司机吼道,但是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对上君老爷子的时候,不光没停下,还加快了速度。

方安虞见车快了,也加快了速度,君月月红着眼睛伸手去拉车门,被君老爷子突然扣住了手腕。

他的手枯瘦如柴,但是力度大得惊人,他咳了一声,开口说了一句话,“你现在的力量,连挣开我都要费一番力气。”

君月月看着后面,方安宴及时拉住了跟车跑的方安虞,他扯着方安虞朝着路边走,方安虞的头却依旧朝着君月月这边扭着,红灯了,车子停下,君老爷子松开了君月月。

君月月却没有动,她的力量还不够呢,她现在下去,也于事无补,君老爷子杀人诛心,这是在让她好好地掂量自己的斤两,也在给她上最后一课,做君家的家主,取舍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真的作为君家的家主,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只可惜君月月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做什么狗屁的家主。

不过君月月也没有再挣扎,只是渐渐放松了身体,垂下晦涩的眼神和挣扎,温声开口,“爷爷,我懂了。”

回到君家,君月月变得前所未有的听话,甚至忙完了之后,还会在晚上的时候陪君老爷子待一会,说说话。

君老爷子每况愈下,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再回来,不知道医生给用了什么药,他精神头好了不少,眼见着已经不到十天,就过年了,这些天天气简直疯了,天黑得简直日夜不交替了。

君老爷子这天一大早,就叫人接君愉回来了,她恢复得不错,君老爷子接她从丘海市回来过年。

君月月坐在他床边上,这天她哪也没去,嘴角一直带着笑意,爷爷长爷爷短的,君老爷子问了两次君愉,君月月都把话题岔过去了,第三次的时候,君老爷子终于火了。

“你快去打个电话问问!”他冲着君月月横眉竖眼,君月月的笑容却依然像是画在脸上的。

但是这一次,她却说的是,“爷爷,我不用问,她能不能回来,取决于您啊。”

君老爷子瘦得厉害,眼睛一瞪像是要从眼珠子里面掉出来似的。

“你……咳咳咳,你把愉儿怎么了?!君家你不想要了?!”

君月月笑容慢慢扩大,“我还没把她怎么,君家我当然要了,不然我这么长时间,是装孙女有瘾吗?”

君老爷子咳了起来,君月月却不管他,把扒好的橘子自己吃了。“实不相瞒,我已经等不及了。”

君月月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甚至把君老爷子在君愉身边的那个猥琐男都买通了给她做双面间谍,她已经提前得知了君老爷子的遗嘱,君家确实是给她,但是她等不及了。

等不及他死了。

“律师我已经带来了,你现在就把该签约的都签了,”君月月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真的不想这样的,但是你好好的非得让人去动我的宝贝,那我只好动你的宝贝,让你也尝尝担心的滋味。”

君月月说,“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宝贝儿在机动车道上跑,只要你在股权转让的文件上好好地签字。”

君月月说完,门口陆陆续续地走进来好几个人,打头的是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律师,正是君老爷子用了一辈子的那个,后面的都是医护人员。

这就不得不夸夸金钱的力量,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文件夹放在床上,君老爷子倒了半天的气,环视了屋子一圈,最终哆嗦着问君月月,“你妹妹在哪!她是你妹妹啊!”

“别急啊,”君月月故意道,“我已经让您给我选的未婚夫去接她了。”

“你们……你们串通……咳咳咳……”

医护人员连忙上前,给他打氧气。

等到他终于能把气倒上来,君月月才把文件摊开,笔塞在他手里,说道,“签吧爷爷,不然我怕愉儿今天来不及回来了。”

她应该正和历离吃烛光晚餐呢。

☆、“你哥6他跑7了—8—”

君月月早就忍不了了, 如果君老爷子不一直把心思动到方安虞的身上, 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虽然在末世生存了那么久, 她的道德底线被无限地拉伸,可是她不到万不得已, 是不想这样做的。

如果她还像前世一样孑然一身,她不必这样瞻前顾后,真的没什么好怕,但是她有了方安虞, 君月月就害怕,害怕现世报,无论是在她自己的身上还是方安虞的身上,人都是这样, 一旦有了珍贵的东西, 就会变得敏感脆弱, 但是她更害怕的, 是她如果真的干了什么缺德事,就再也配不上她一点淤泥也不染的方莲花了。

他实在是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所以这一遭, 哪怕恶意都是伪装,所谓的威胁也是凭空编造, 但是她不过是急不可耐, 在君老爷子终于签了字, 按了手印, 君家没有任何的仪式, 在这黑咕隆咚的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的天气里面,悄无声息地都掌握在君月月手里的时候。

君月月盯着君老爷子吸氧,见到他眼神顷刻间晦暗下来,怕真的把他气死,心里不情愿还想再气他一会,但是终究开口解释,“我妹妹就在丘海市,历离和她从小就认识,两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就相互喜欢。”

君月月看着君老爷子看过来的视线,摊手,“您鸳鸯谱从来就没点对过,不过您放心吧,历离去接她,只会把她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不会对她怎么样,刚才历离给我发消息,订了丘海市最好的西餐厅,现在应该正在约会。”

君老爷子还吸着氧气,但是眼睛瞪大,似乎是没想到是这样,君老爷子这段时间确实是消瘦得太厉害了,形销骨立,君月月抿了抿嘴唇,终究是有些不忍。

“我不会对愉儿怎么样,还会想方设法好好照顾她一辈子,您老放心,我没有您想的那么丧心病狂,也没有要把你活活气死,”君月月说,“我只是不喜欢被人逼得这么紧,况且你使唤我,折腾我,为难我都行。”

君月月不解,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您为什么非要去折腾方安虞呢,他又聋又哑,被关在家里除了跳楼都出不了门,您何苦要和他过不去,说句不好听的,您这是造孽。”

君老爷子推了一下身边医护人员的手,氧气拿走,他大口呼吸,似乎因为知道了他的宝贝儿孙女没事,整个人都缓过来了,平复了一下,说道,“你以为掌权人那么好做?”

君老爷子说,“你喜欢他……他就是你的软肋,就算我不这样,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拖累……”

君月月微微皱眉,她和君老爷子观念隔着天堑,根本就合不到一处,她真的没必要去和他解释,她会用多厚的铠甲,去维护这条软肋,她又因为这条软肋,有多么的欣喜若狂。

但是君月月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就从来没有为一个人,不顾一切过吗?想想那时候的感觉,或许就能够理解我们这些小辈了。”

君月月比君老爷子还像个沧桑的老头子,“人一辈子,真的太短了,能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东西,却还要去顾忌,错过了,很难再有机会重新开始。”

君月月只是感慨地说了一句而已,说完之后甚至没有去看君老爷子的脸色,只是收起了文件,嘱咐医护人员好好地照看君老爷子,这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君老爷子却因为这一句话,僵硬了很久,回想起当时他不顾着家人的阻拦甚至母亲的以死相逼,非要娶了他喜欢的女孩。

但是这条路太难走了,不是一句艰难险阻就能形容,金钱的面前,兄弟也是仇敌,他一路上亲手把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个个踩进泥地无法翻身,战战兢兢地站在君家的家主位置,到后来,却还是没护住他喜欢的女人,不仅如此,他连他女儿女婿的命都没能护住,连小孙女都受连累成了那样,一生到头,只剩下一个肖似曾经爱人模样的佣人老太太,陪在身边天天看上一眼,聊以慰藉。

这条路,真的太难了,就是知道太难,所以他宁愿做恶人,让两个孙女不要陷在感情之中,才更注重她们相互间的感情,君老爷子是真的不能再看见亲人反目,仇敌拍手。

他慢慢地躺下,又戴上了氧气,心绪起伏过大,他一直都不敢去回忆从前,每一步走过来,快乐实在太稀薄了,多的是数不清的沉重,背负,还有无所不在的忌惮。

如果再要他选择,他一定不会因为当时片刻的心动,拉着一个纯真的姑娘,走这样一条“鲜血淋漓”的路,他会选择另一种,父母安排的门当户对,相互助益无人能轻易撼动的平凡甚至貌合神离的婚姻。

这样,至少他不用看着他喜欢的女人强行褪去青涩纯真,咬牙忍着冷嘲热讽暗里挤兑,学习在上流社会游走,也不用看她即便这样努力,最后还是早早地被这巨大的权利旋涡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君老爷子看向天花板,呼吸罩下面,突然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他的女儿像他,孙女也像他,连“逼宫”都用上了,就为了一个傻子。

她还是不肯相信他铺的路,非要拉着那个甚至都没有自保能力的人走一遭……

倒也罢了。君老爷子闭上眼,终于卸下了身上压了一辈子的千斤重担,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君月月出了门,就和身边的律师分两路,她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车,直接朝着丘海市行进,她要去接她的宝贝。

君月月上车之后就把电话拿出来了,是她上次被方安虞跳楼砸得粉碎的那个,她让人去找那个老板修了,那个老板说他妈的八年保修,接过换个屏幕要了三百多,太狗了手机新买的时候一对八百,折一下也才四百。

虚假广告!骗人的!

但是君月月还是修了,毕竟这个手机用顺手之后,其他的真的再贵也觉得别扭。

不过修好之后,比较烦人的是界面居然和以前不一样,而且手机电池显示旁边的那个小指针也没了,问那个老板,那老板含含糊糊地说忘设置了,还说不影响使用,再打电话就不接甚至关机了。

君月月决定抽出空一定要找几个肌肉壮汉,去那家小破店吓唬吓唬那个老板。

不过现在她没功夫顾忌那些,拿出手机给方安宴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处理好了所有乌七八糟的事情,现在就来接他哥哥。

方安宴依旧没有回复,君月月等了一会,直接打电话过去,但是那边说是已关机。

难道又给她加了黑名单?

君月月借司机的电话又打了一个还是关机,所以方安宴是真的关机了……

他家里那一大摊子,恨不能整天二十四小时营业状态,他怎么会关机呢?

君月月疑惑地挂了电话,除了方安宴之外,她也没有办法去联系其他人,就只好先暂时按捺情绪,反正她人已经过去了,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理直气壮地把方安虞接走,要是方家那两个老混蛋不同意,君月月就威胁他们撤掉项目,她这几天不光弄清楚了君家,把方家现在的状况也弄得清楚明白,还拟了合同,附加各种优厚的条件,这一次去,她要把方安虞从方家买出来!

买出来,他就再也和方家那两个老混蛋没有关系了,从今往后只属于她自己!

君月月想到这里就兴奋,一直催促司机快一些,视线兴奋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从来没觉得像这一刻这样轻松惬意过。

一切在她看来,几乎尘埃落定了,她抱着文件夹,靠着车后座不知不觉地意识昏沉。

她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先前君月月就做过了,只不过上一次是旁观者的视角,这一次,她就切切实实地是君悦的视角。

还是书中原本的剧情,她是个疯狂喜欢方安宴的君家大小姐,为了他疯过了头,不光伤了自己,也伤了周围的所有人,伤得最厉害的,就是方安虞。

上一次的那个旁观人视角,在一次次拒绝方安虞,甚至是殴打虐待方安虞的时候,她看着心里只有窒息一样的疼和愤怒,君月月以为,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思想,是她在梦里旁观,还拥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她在心疼方安虞。

但是这一次她的意识就在君悦的身体里,她的视角由她自己支配,这一次所有的一切,比上一次的梦中细化了很多,也让她知道了很多先前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一开始她没有赶走方安虞去别的地方睡,许他在屋里打地铺,但是方安虞半夜起来给她盖被子的时候被她发现了,她在黑暗中愣了一会,才发火把方安虞赶走,君月月意识就在君悦的身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君悦的错愕和排斥。

比如,她并不是对花粉过敏,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拿着小喷壶喷些水,但是在有次方安虞顺手拈下了一朵花,递给她的时候,她才恼了,谎称自己花粉过敏,把他连人带花,都撵到了阳台的那个小房间去了,君月月看到方安虞走了之后,君悦把那朵扔在地上的花捡起来,夹在了一本书里,做成了书签。

当时她的心绪,纷乱复杂,但是纠结并没有维持多久。

后来,画面越转越快,君悦因为喜欢方安宴持续发疯,有次差点害死君愉,拉着方安宴不放,被他忍无可忍地甩开,撞在了柜子上昏了过去。

最后是方安虞把她背进屋子里,帮她处理了伤口,君悦醒过来之后看着方安虞愣了很久,最后抢过小本子恶言恶语地把他从身边赶走。

君月月看到君悦在方安虞走后,蜷缩起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紧紧地抱住,心里纷乱如麻。

画面一转,方安宴和君愉订婚了,君悦当晚喝得酩酊大醉,订婚宴上丢尽了人,又想起君老爷子说了,谁先有了孩子,谁就能作为君家的继承人。

她当夜回到家里,拉着方安虞躺在床上,却最后只是嘴唇碰了下他的鼻尖,就败在了他清澈的视线和堪称温顺的表情里。

他能够任她予取予求。

可君悦没有因为醉酒红一点的脸颊,因为莫名羞愧的情绪红透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