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宝不置可否,神色漠然的望着长宁伯:“大伯,侄女的婚期明明比五妹早,但府里没人为侄女筹备婚事,连教养嬷嬷都没寻一个,五妹早早寻了教养嬷嬷,祖母也将心思放在五妹身上,忙上忙下准备她的婚事。”

说到这里,姜柠宝顿了顿,瞅了一眼长宁伯逐渐铁青的脸,心里冷笑一声,继续道。

“国公爷知道侄女的情况后,便将一切揽了过去,请绣娘帮忙绣嫁衣,请宫里的嬷嬷教导侄女规矩礼仪,而府里的亲人一直将侄女忽视的彻底,得知有利可图后,便惦记上,要分一杯羹,没好处,将你忘到角落里,有好处,就打着姐妹之间要互相帮助的幌子谋求好处,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大伯,侄女说的对吗?”

姜柠宝瞅着长宁伯嘲讽一笑。

长宁伯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死死的瞪了姜柠宝半晌,最后恼羞成怒甩袖离去。

一旁的春喜和春乐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姑娘真厉害,伯爷都被气走了,刚刚伯爷训斥姑娘的时候,她们心里十分不舒服,姑娘在府里的待遇,她们都一一看在眼里。

伯爷竟然还有脸教训姑娘。

姜柠宝轻轻一笑,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不疾不徐整理了一下衣襟,迈着优雅的步子独自离开了大厅,去接受两位嬷嬷的教导。

自从姜老夫人被定国公派人敲打过后,姜老夫人再也没有召见过姜柠宝一次,长宁伯亦是如此。

姜柠宝乐得维持现状。

白天和两位嬷嬷学习礼仪规矩,人情世故,夜晚和国公爷书信交流,除非必要,都不会出西院的大门,日子过的充实快乐。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大哥姜瑾明日要回青山书院,下次回府的日子是姜柠宝出嫁之日。

离开前的这一日晚上,姜柠宝的屋子烛火通明。

姜柠宝和大哥姜瑾在屋里叙话。

“哥,这里是一万两银票,不许拒绝,你当初将娘亲的嫁妆都交到我手里,手里肯定没余钱,伯府的几十两银子月钱,估计也没到你手里。”

姜柠宝面带微笑,不容置喙的将一匣子银票推到姜瑾面前。

两日前,姜柠宝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坛坛效果不一的药酒和花酿装到了铺满细软的干草的木质大箱子里,让大哥带去书院。

除了药酒和花酿,姜柠宝还让绣坊给大哥做了好几套新衣袍。

现在是送银票,娘亲杨氏的嫁妆都在她手中,每年的产出都有丰厚的收入,这些姜柠宝都一一记录在册,等爹娘回来后,她会交回到娘亲手中。

以后这一切都是留给大哥的。

这一点,姜柠宝没有告知大哥,别以为她不知,祖母会将娘亲的嫁妆交到她手中,大哥在里头出了力。

她记得当初祖母将娘亲的嫁妆交给她前,外祖家来了人,应该是大哥请来的。

伯府虽说富裕,但姜老夫人如果以替姜柠宝保管其亲娘的嫁妆为由,每年的丰厚产出肯定自己收入囊中,不会交到她手中。

按规矩,娘亲的嫁妆他们兄妹都有份,但大哥全交给了她,自己的私库只有爹当初留下不足千两的银子和自己名下一个庄子。

爹名下的产业在他‘遇难’后被祖母和大房以都是伯府的产业为由收回到公中,可以说他们二房两兄妹除了娘亲的嫁妆外,明面上一点产业都没有。

这次出嫁,姜柠宝没准备动用娘亲的嫁妆,她的晋江茶馆两个月赚的银子都比整个伯府一年的收入还多。

哪怕分了五成利出去做善事,剩下的五成都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更别说遍布大越朝的田地庄子铺子地契。

连定国公知道后,都忍不住震惊。

可以说姜柠宝财大气粗,不差银子,嫁妆的置办事宜已经交给姚掌柜,加上定国公府当初下的聘礼,她的嫁妆丰厚无比。

“柠宝,两个月前,你给了哥五千两银票,哥在书院里读书,都没怎么花销,这一万两你留着当嫁妆银子。”姜瑾无奈的瞅了柠宝一眼。

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伯府半年的总开销也就这么多银子,当时柠宝生怕他拒绝,特意将钱匣子藏在一个装了酒坛子的木箱里,然后交给他一个荷包,慎重叮嘱他到了书院再拆开看。

姜瑾回想起柠宝做的事,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感动,这一回却光明正大的给他塞钱,还是足足一万两银票。

他的妹妹哟。

估计除了他这个哥哥,大房和祖母都不知柠宝是府里家底最丰厚的姑娘。

“哥,作为男人,手里不能没一点银子,我名下还有晋江茶馆,日进斗金,慕名前来的富商极多,每月的进项都有上千两,六年来,我都不知自己攒了多少家底。”

“况且,娘的嫁妆每年产出亦不少,这里也有大哥的一份。”

姜柠宝不容分说,直接将匣子硬是塞到大哥手中。

大哥真是傻的令人心疼,什么都想着她这个妹妹,也不想想自己手里的银子只是她丰厚家底的一点零头。

幸好她早有准备,暗地里用大哥的名字买了不少田地庄子,想到放置在匣子里一大叠写了大哥名字的地契,姜柠宝心情颇为愉悦。

姜瑾揉了揉柠宝的脑袋,无奈的收下这一万两银票,暗自决定在柠宝出嫁的时候送回给她当嫁妆银。

兄妹两人都在为对方着想。

“柠宝,哥明日离开,你自己一个人在府里小心些。”姜瑾想到二房的糟心处境,俊脸上满是担心,心里恨不得柠宝今日就嫁给定国公。

姜柠宝笑着给大哥倒了盏茶:“哥,你之前不在府里,我一个人还不是应对得好好的,如今院子里还有两位嬷嬷呢。”

姜瑾:“…”

是啊,他竟然忘了柠宝还有两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心里的担心散去了不少。

“柠宝,舅舅舅妈他们应该会赶过来送你出嫁。”姜瑾喝了口茶,猛地想起自己忘了这事,赶紧将这事告知柠宝。

姜柠宝一愣:“哥,我的婚期在五月初一,圣旨赐婚的消息传到徐州至少需要十天,且舅舅他们来京城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赶不及过来。”

当初爹娘是古代版的自由恋爱,她爹不顾姜老夫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娶了她娘亲,娘亲杨氏的娘家是大越朝富庶之地——徐州当地有名的望族。

徐州距离京城十分遥远,杨家的长辈最高官职只有正四品,但家大业大,成才的子弟不少,都在一些有实权的位置上。

真不知姜老夫人到底不满意娘亲哪一点。

守孝的三年,舅家逢年过节都会送丰厚的节礼过来,让府里的下人不敢小瞧他们兄妹。

姜柠宝对舅家的观感极好。

“走水路的话,应该能及时赶到。”姜瑾沉吟道。

“除了城门口,我会派些人去码头守着。”姜柠宝想了想道,如果舅舅舅妈他们能够及时赶到,也是一桩值得高兴的事。

姜瑾点点头。

兄妹俩说了些体己话后就散了。

翌日,姜柠宝抱着大哥塞给她的一罐子纸星星,目送大哥上马车,看着护送大哥的护卫护真马车离开她的视线,眼里划过一丝不舍和失落。

寿金堂主屋

姜老夫人靠坐在软榻上,闭着双眼,几个貌美如花的婢女给老夫人捶腿,心腹婢女红杏则熟稔的给老夫人揉肩,顺嘴说了三少爷今日离府的消息。

得知三孙子离开了,老夫人睁开双眼,神色淡淡:“离开了也好,省得待在府里碍眼。”

红杏心里一叹,继续给老夫人揉肩。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住在西院的两位嬷嬷这几天从未出来过吗?”片刻后,姜老夫人突然冒出这一句,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甘心。

红杏低头回道:“是的,老夫人。”

“肯定是四丫头捣的鬼,生怕她们会答应我的请求将两位嬷嬷拘束在院子里。”姜老夫人的声音满是无力的愤怒。

“老夫人,您忘了定国公派人传达的话…”红杏小声的提醒。

姜老夫人神色陡然沉了下来,满心的阴郁烦闷,不再提两位嬷嬷的事,这些天,府里来了好几个看她笑话的老家伙,老夫人心里恨透了告状的四孙女。

只是到时还要借四孙女为五孙女造势,姜老夫人也不想将关系闹的太僵。

“红杏,去我的库房拿一套金镶玉红宝石头饰送给四姑娘。”

红杏一愣,连忙低头恭敬应道:“是,老夫人。”说完,她起身去了库房,库房的钥匙就在她身上,红杏很容易就将装着金镶玉红宝石头饰的首饰匣子拿了出来。

姜柠宝刚从两位嬷嬷那里学完规矩礼仪回来,喝了一口茶准备闭目休憩一番,就听春喜禀告老夫人的心腹婢女红杏过来了。

姜柠宝眉心微蹙:“让她进来。”

红杏捧了一个精致的匣子进来,朝姜柠宝微微福身,双手将匣子奉上:“四姑娘,这是老夫人送您的首饰。”

“祖母送给我的?”

姜柠宝震惊,这才几天时间,姜老夫人却突然送她头饰,这是什么意思,她瞅了一眼匣子,示意春乐将匣子接过来,等春乐将匣子交到她手里,姜柠宝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金镶玉红宝石头饰。

这套头饰十分贵重。

姜柠宝沉默片刻,目光定在红杏身上:“红杏,祖母为何突然送我贵重的头饰?”

红杏恭敬的摇头:“奴婢不知,姑娘可以去问老夫人。”

姜柠宝神色淡淡的合上匣子,将匣子交给一旁的春喜,深深的看了红杏一眼,挥了挥手:“这头饰我收下了,你回去复命吧。”

红杏没说什么,福身离去。

姜柠宝却一脸若有所思,不知姜老夫人这番举动有何深意。

“姑娘,您真的收下老夫人送的头饰?”春喜愁眉苦脸的捧着匣子,只觉这匣子颇为烫手。

姜柠宝轻笑一声,眼眸波光潋滟:“我爹为伯府挣下偌大的家业,最后全落到大伯手中,不就是一套金镶玉红宝石头饰,为何不收?”

春喜一想也是,便安心的将首饰匣子放在梳妆台上。

距离赐婚到现在,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姜老夫人什么动静都没有,估计那套头饰是用来安抚她的,姜柠宝便将此事放下,抓紧时间跟两位嬷嬷学习。

这日,定国公府来人了,告知姜柠宝嫁衣已绣好,请她到定国公府一趟。

姜柠宝惊喜不已。

第43章 第43章

低调华丽的马车一来到定国公府就停在大门口。

姜柠宝下马车就看到了府门口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双眸闪过一丝欢喜, 嘴角泛起一抹娇美的笑容。

春喜和春乐识相的站在原地。

“国公爷, 你是特意在这等我吗?”

姜柠宝信步过去, 欢喜的挽住他的手臂。

许是婚期临近,姜柠宝最近颇为喜欢红色的衣裳,每次都会穿的一身红。

这一日, 姜柠宝穿了一身绯色罗裳, 眉梢眼角都是盈盈笑意,眼神明亮灵动, 仿若一颗耀眼的明珠,璀璨迷人。

“嗯。”定国公眼底闪过一丝柔和,目光专注的注视她, 几日未见,竟有些思念的紧。

“柠宝,你询问的事,我已经确认了, 舅舅他们确实是走水路来京城, 估计这两日会抵达。”

姜柠宝一脸惊喜。

“太好了,我前几日派人收拾一座三进的宅院, 正好安置舅舅他们。”

定国公颔首。

“国公爷,听说嫁衣已经绣好,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嫁衣到底有多好看, 咱们快点过去。”姜柠宝高兴过后, 眼中满是期盼, 挽着定国公的手臂疾步朝前走。

两辈子第一次嫁人,姜柠宝极为重视。

定国公谢珩眼底浮现一抹极淡的笑意,步伐沉稳,和姜柠宝并肩朝荣喜堂走去。

路上,他们遇到了身着公服,腰挂佩剑的谢景翊。

谢景翊是五城兵马司指挥,看样子应该是去办差。

“父亲,姜四小姐。”谢景翊看到两人后,脚步一顿,远远朝两人拱手行礼。

定国公面无表情颔首,姜柠宝朝他笑了笑。

男主依旧高大俊美,气质清冷,但似乎比之前更沉稳,也许是即将成亲,有了责任感。

姜柠宝有点佩服谢景翊,这人竟然勒令身边的人改口,如今整个定国公府全都改口喊他少爷,不再称呼谢景翊为世子。

遇到谢景翊只是小插曲,姜柠宝挽着定国公继续朝荣喜堂走去,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下人,所有的下人脸上满是喜色。

赵管家满脸欣慰的望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一想到过些天,国公府将迎来另一位女主人,赵管家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定国公府,荣喜堂

人逢喜事精神爽,谢老夫人满脸笑容,容光焕发的坐在紫檀透雕木椅上,双眼不时的看向两个衣箱,笑的合不拢嘴。

张绣娘和四个内侍坐在下方喝茶等待。

姜柠宝和定国公一进来,两人之间的亲昵融洽氛围令谢老夫人眼前一亮,立即招手唤了姜柠宝过去。

“柠宝丫头,到我身边来。”

这些日子,两位嬷嬷曾派人告知她姜家小姑娘的学习进展,得知小姑娘进步神速,礼仪规矩都是一遍过,谢老夫人心里骄傲到不行。

这可是她儿媳妇。

儿媳妇厉害,谢老夫人脸上也有光,等姜家小姑娘嫁过来她就可以放心的将整个国公府交给她打理。

姜柠宝松开定国公的手臂,迈着小碎步走到谢老夫人身边,笑着偎依在她身边,亲昵道:“老夫人,我好想您。”

谢老夫人满脸笑容,显然非常受用,瞅着小姑娘明媚娇俏的容颜,调侃道:“这才几日未见,柠宝丫头,你这是想我还是想阿珩?”

“都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姜柠宝抿唇一笑,一点都不忸怩。

“看来柠宝丫头更想阿珩。”谢老夫人打趣了一句,饶有兴致的瞥了儿子一眼,定国公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姜柠宝含笑的默认。

张绣娘瞅着谢老夫人和姜四小姐的互动,微微一笑,眼中掩饰不住的惊叹。

短短半个月,姜四小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自然而然的透着优雅,看来两位嬷嬷是使出了看家本领,令姜四小姐的气质更上一层楼。

“柠宝丫头,嫁衣已经绣好,你等下试试看合不合身,有没要修改的地方。”谢老夫人笑呵呵的说了会话就进入正题。

姜柠宝连忙点头,双眸熠熠生辉。

一旁的黄嬷嬷过去将两个衣箱打开,一个衣箱装的是新郎服,另一个则是嫁衣,姜柠宝的目光落到流光溢彩的大红嫁衣上。

她忍不住亲自上前将大红嫁衣拿出来,红绸缎如水般丝滑,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蹙金绣云霞翟鸟纹,翟鸟双眼灵动,仿佛活过来一般,可见张绣娘的绣艺精湛无双。

品级不同,嫁衣上的绣纹亦不同,但嫁衣可以向上越级。

姜柠宝是圣上赐婚,嫁给超品定国公,但凤纹是皇室专属,所以她的嫁衣上绣的是一品云霞翟鸟纹,代表她的尊贵身份。

“姜四小姐,这嫁衣可还满意?”张绣娘起身走到姜柠宝身边,含笑问道。

“满意,张绣娘的手艺出神入化,嫁衣很漂亮,我很喜欢,老夫人,我去试试合不合身。”姜柠宝抚摸着嫁衣上的绣纹,眼中满是惊叹,眉梢眼角的欢喜掩饰不住。

“去吧。”谢老夫人哪里看不出姜柠宝的迫不及待,笑眯眯的挥手让黄嬷嬷领她去里间试穿嫁衣。

姜柠宝朝定国公明媚一笑,欢喜的拿着嫁衣离开大堂。

定国公谢珩冰冷的双眼闪过一丝期待和火热,拿过自己的新郎服去了另外一间屋子,片刻就出来了。

新郎服非常合身,柔和了他身上的冷硬气质,更将定国公的身材完美的展现出来,显得他益发英俊伟岸。

谢老夫人满意的点头,笑着道。

“看来这新郎服应该不需要修改了。”

话是这样说,但四个认真负责的内侍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定国公身边,仔仔细细的再检查了一遍,确实如谢老夫人所说,不用再修改,便抹了一把汗,脸色发白退了出去和张绣娘点了点头。

张绣娘暗暗松了口气。

一盏茶左右,姜柠宝面容含笑,娉婷袅娜的走了出来,一身大红色的精致嫁衣衬得她容色倾城,娇美动人。

大堂里的众人全都一脸惊艳。

谢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穿上嫁衣的未来儿媳妇美丽绝伦,气质高贵娴雅,仿若一株雍容华贵的牡丹。

“阿珩,柠宝丫头美吧。”谢老夫人回头望了一眼同样一身大红新郎服的儿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定国公谢珩瞅着娇美可人的小姑娘,目光炙热,一本正经的颔首。

“美。”

“国公爷也很俊。”

姜柠宝目光落在定国公身上的新郎服,抿唇一笑,俏皮的回了一句,宛如牡丹花盛开,令人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