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了下有些雪上加霜的胃,把揉着后背的人拉起来后,乔越这才得空问尼娜。

“什么事?”

女人呆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说话:“哦,哦!难民中有个孕妇,刚才有了反应…好像是要生了。”

乔越头疼:“我不是产科。”

“可我也不是啊!”尼娜着急:“他们都叫我去…可是我不会。”

所以就想找你了。列夫去吗?他不像是去接生的,倒像像是去劫娃的。

这倒是个麻烦,不过分娩这件事可大可小。苏夏倒是想着,还真印证了列夫的那句话,灾难之后有果真有“新生”。

“也就是,也就是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尼娜病急乱投医:“我现在脑袋里乱的很。”

乔越这会怎么给她事项?略微沉思了下:“问问这里所有人,谁有过接生经历。”

“什么?”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生产习惯,有时候乡村接生的办法比剖腹更顺应自然规律,先寻找有经验的人,她们帮忙应该能好很多。”

“对,对…”尼娜觉得也是这个理,脚步不停地转身找人去了。

可现在…

之前的满腔旖旎全化为尴尬,苏夏揉着隐隐发疼的后背,心虚又理亏。

乔越笑了下,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我先搭棚,待会去那边看一下。你…”

他含着笑,捏了捏苏夏鼓起的腮帮:“晚上到我房里来。”

第60章 惊喜

苏夏今天格外乖巧,帮乔越搭棚子的时候他要什么她给什么,说往东绝对不会往西。

男人奖励地顺了下她的毛,临走之前不忘回头夸一句:“懂事。”

等人走远,“懂事”的苏夏同志立在“灾后重建”的临时棚下,脑袋放空,天马行空。

他那句“今晚到我房里来”究竟是几个意思?

是一种暗示,是有声的邀请,还是她想多了乔越只单纯的让去他房里…

可无论是哪种…

苏夏眼睛一弯乐得原地打转。承认自己很!欢!喜!

“那我要做什么?”她边转边念叨:“哦对首先得洗个澡。”

然后再去翻包里那只幸存下来的护手霜。抹全身吧,最近皮肤有些干…抹了手感才好,嘿嘿嘿嘿嘿。

好在现在离晚上还有大半天的时间,跟做贼似的端了盆水回来,把身上仔细擦了,顺带眷顾下两根油腻腻的辫子。

没有洗发水,她弄了块肥皂慢慢揉,入手又干又涩。这时候也不嫌弃肥皂洗不出泡,因为干净的气息比顶着一头油好太多。

足足洗了两次,直到头发都能摩挲出细细的声响,她才小心地把水倒到一个大缸里头。

节约为上,废水能再利用的地方有很多。苏夏这下浑身上下终于神清气爽,趁着半下午太阳大出去走一圈,顺便晒晒头发。

苏夏一路哼歌,路过人挨人的安置点就看见几个穿着防。弹衣、带着蓝色贝雷帽的军。人,其中一个挺眼熟,远远地看着像沈斌。

见他们似乎在商量什么,苏夏也没好再靠过去。

她有胆子搂着乔越问最新的医疗技术,也可以坐陆励言对面探讨时下各类八卦,可是她没胆子仰着天真脸到一群战。士身边:“嘿哥们,最近打算去哪里干一架?”

她还小,今晚还没进乔越的房还没给他生孩子,她还不想进局子…

或许是心情大好,苏夏被自己逗得直乐。

恰好沈斌说完转头就见在远处有个漂亮姑娘冲自己傻笑,才洗过的头发跟海藻似的散在胸前,唇红齿白,朝气十足。

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然后用训练中跑步前的进姿势靠近。

苏夏囧。

“怎么?”

她好像没怎么啊…可人都来了,也得怎么一下。

“你胳膊今天好点没?”

制服是长袖,防。弹背心也很厚,男人身上起了一层汗,脖那截肌肉被汗水浸得发亮。

“医生技术很好,请把我的感谢转答给他。”

老公被夸奖苏夏自然很高兴,索性把乔越无偿提供:“如果换药不方便可以直接找他帮忙。”

沈斌难得地笑了下,笑容竟然有些腼腆:“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哦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回国?”老实说苏夏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乔越参与的项目会不会因为这次的插曲而延长项目时间。

沈斌从她的表情读出了答案,有些严肃地压低声音:“有些话我不能跟你多说,但是这里最近不太平,你们能早回去就早回去。相信我,早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是他神色太过严肃,或许是他的声音很坚定。等沈斌走后,苏夏捂着心口,总觉得那里跳得有些失衡。

说不出的心慌感。

大清洗之后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苏夏沉默了下,决定找到乔越把这件事摆出来商量商量。

白天人多声音杂乱,她走进临时医疗区听到忽大忽小的呻。吟,这才想起有人正在生孩子。

“情况怎么样啊?”

大热天的里外肯定都不好受。

乔越见她来就后退几步:“还在发作,时候没到。”

有个黑人男子正叉腰站在门口,一边担心地听里面的动静,一边又有些防备地盯着乔越和列夫。苏夏恍然:“不让你们这些男医生进去?”

“我们进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我承认这个领域是我的弱项。”

列夫凑过来:“当年这类学习都是一扫而过,更是我的弱项。”

得,这下怎么办。

“女人第一次生孩子比后面要辛苦,之后就会好很多。”乔越拍拍苏夏的肩膀,像是有些刻意地支开她:“去看看厨房里今天有什么吃的,对了,记得留心下里面的卫生状况。”

苏夏被这么一打岔就忘了来的初衷。

现在耳朵里还是女人一阵接过一阵的呻。吟。她下意识捂着肚子,忽然有些害怕。

她一直想要个属于两人的孩子,前段时间只想着孩子出来会怎么怎么,可压根没想过生产这个关口。

这会听着帐篷里难捱的痛呼,声音拉扯出紧绷的线,她忽然很想避开这件事。

算了,先去食堂看看。

午餐依旧是糊糊,这次的量比昨天少了一半。

苏夏把医队的食物都领了,几个人的分量她竟然用个小托盘就能端走。

她和尼娜分得少也无所谓,毕竟两个人的食量本来就不大。可是乔越和列夫整天都在忙碌,忙过之后只面对这么少的分量,哪里能吃饱?

而现在糊糊都管不了饱。

苏夏把东西放桌上就开始发愁,越愁越心疼。趁着人还没来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分了一部分给乔越,再倒了些给列夫,然后火速将只有四分之一碗的东西给吃了。

人回来的时候苏夏已经吃完,列夫饿得直接上桌子开始刨。三两口灌下去皱眉:“怎么变稀了?”

确实不如以前扎实,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乔越盯着自己的碗,最后抬眼问她:“你呢?”

苏夏坐他边上装傻:“恩,我饿…等不了你们就先吃了,不要怪我啊。”

人熊嘿嘿笑:“理解理解,一天到晚也就盼这个点,你先吃没什么。”

乔越慢慢端起碗,吃得沉默。

“对了,孩子生出来没有?”

“尼娜还在里面,估计要一会。”

还没有出来啊?苏夏心疼:“这得疼多久才算是个头?”

“一般开十指就进入生产准备,宫口还没开到位。”

还得等。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惨叫。

是的,惨叫。

那种已经疼到毫无章法的宣。泄,恨不得就此罢休的苦楚。

乔越他们都赶过去,而这里的医生却觉得多此一举。

“生产压根不算是什么大事,这里的女人很能生,基本家里好几个。准备好热水和剪子,没一会孩子就出来了,肯定健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

说是没一会,而惨叫声从日落持续到了晚上都孩子没出来。

苏夏耳里听着痛呼,那种痛像是能转移一样,她下意识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她过去加入守望队列:“多久了?”

“8个小时。”

女人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撕心裂肺。苏夏脸色有些发白地喃喃:“天呐,疼了8小时了,生孩子怎么这么痛苦。”

乔越闻声转过头,她这才意识到说了句啥。

“我不是说我不生,只是觉得这个过程…好难受。”

“你喜欢孩子?”

“挺喜欢,”苏夏回忆起抱婴儿的感觉:“他们软软的,小小的,身上还带着奶香。”

说完这句她有些警觉:“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不喜欢?”

乔越握着她的手:“忽然觉得如果你也疼成这样,孩子不要也罢。”

“都会有这一关的,”苏夏叹了口气:“做女人真辛苦。”

“生孩子痛,带孩子累。你说要顾家吧,外面工作又没法全部投入。要想在事业上有所作为,又会被说连家都不顾。”

乔越轻笑:“从哪听的这些有的没的?”

“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最好。无论有没有孩子,在家里的地位都是先有你,才会有他。”

她承认自己耳根子软,这句话一出,简直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她恨不得当场明志了,风雨后这些痛算什么?先生一打!

“不过…”乔越俯身在她耳边:“想生孩子记得跟我说,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事,恩?”

这句话暗示得隐晦,红晕慢慢从脖子往上窜,苏夏的脸红透,只觉得热得燥。

在生产的过程中难免有些避讳男性医生,非对口专业的尼娜被迫上阵。她在里面满头大汗,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急:“早就在努力了,但是我觉得有些奇怪。”

病急乱投医,尼娜问乔越和人熊:“你们要不要来看看啊?”

门口守着的男人很防备,警觉地盯着她的动作,列夫不住摇头:“不行,不行。”

“之前让你找有接生经验的人呢?”

“让人去问了,这会都没消息。”尼娜很着急:“乔,我刚才试着摸了下,朝下的部位好像不是头。”

“不是头?”乔越神色严肃起来:“什么部位?”

“探进去全是肉,不是后背就是臀。部。”尼娜急红了眼:“所以一直生不出来,怎么办?胎位不正我怎么帮她顺产啊?!”

难产?胎位不正?

苏夏这个外行都意识到出漏子了。

“有条件给她剖腹产吗?”

“…”乔越摇头:“没有麻药,臀位生产也不一定要剖腹,先看孩子的腿是…”

里面撕心裂肺的尖叫淹没乔越的话。外边等着的男人面色发白,一个劲儿地问他们:“我妻子怎么了?怎么现在都没生出来?”

终究还是说出“难产”,男人仿佛被抽了魂。

难产在这里算是一道鬼门关,基本上附上这个词就是一尸两命。他有些难以接受:“我们逃过了洪水,为什么得不到眷顾?为什么让我的妻子遭受这一切?为什么让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看不到这个世界?”

一连三个为什么,声声泣血。

“妻子还在努力,没到最后怎么能放弃?”

男人一下就哭了:“可这是难产,你们能就她吗?你们确定能救他吗?”

尼娜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色瞬间被捕捉,他跪在地上,额头贴地哭泣。

“大夫,大夫,有人说自己接生过孩子!什么状况的都有!”

每个人听到这声简直如同天籁,有人找来一个胸围和臀围都很可观的妇女,皮肤黝黑脑门发亮,虽然胖可看起来很精明。

像是经历过一场跋涉,她还喘着气:“刚才给喂奶去了,听说有人生孩子?”

女人话音未落就被尼娜带进去,她看了眼情况就开始用热水洗手。

尼娜急得一个劲让她消毒,对方笑呵呵:“你们娇气,在这里有热水就不错。”

比起她们的催生,她却在每一次婴儿臀部滑出的时候往里边堵,摸着周围湿漉漉的水皱眉:“羊水破了多久?”

“几分钟前的事。”

“如果我再晚来一两分钟,这个孩子会被自己的脐带缠死。”女人见状加快速度,脸色发沉,口中念念有词。

古怪的音调,像是某种吟唱。

“好了。”当掌心碰到胎儿完整的臀部和足,她开始压孕妇的腹部,动作很大压得人惨叫不已。

苏夏在外面听得心惊胆战,当里面的叫声飘至难以接受的顶点时,她终于听见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

孩子的父亲欣喜若狂,冲进去后没多久抱个光屁股的小孩出来。婴儿尚未被清理,身上湿漉漉的,还带着些母亲体内的血。

“我的孩子!”他高举着。

周围欢呼。

“是个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