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王子彻底陷入绝望之际,西边上岗忽然响起鼓声。

“保护大汗!”

随着一声带了磅礴内力的吼声在战场上空荡开,骤雨似的马蹄踏响传来,山岗上,又一支身披黑色甲衣的骑兵俯冲而下,势如雷霆。

为首的将领高大健壮,薄甲勾勒出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火光照耀,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在暗夜中潋滟着金色光芒,周身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

“儿郎们,随我保护大汗!”

他怒吼长啸,带领骑兵冲锋。

这支恍如从天而降的神兵冲入混乱的战阵,艰难地冲杀,在重骑兵的重围下撕开一道小小的缺口。

大王子愣了许久,深深地看一眼海都阿陵,带着瓦罕可汗从缺口逃了出去。

李玄贞认出海都阿陵,浑身血液沸腾,想策马上前,一伙铁骑兵杀了过来,他举刀格挡,和双眼赤红、同样想要冲上前而不得的李仲虔一起后退。

两支骑兵绞杀,血流成河。

亲兵劝李玄贞和李仲虔:“公子,大王子肯定已经察觉出我们是奸细了,快撤吧,再不撤就没机会了!”

李仲虔咬咬牙,拨马转身。

他们已经让北戎乱成了一锅粥,必须趁机逃出北戎,尽快找到李瑶英。

她的安危至关重要,海都阿陵可以将来再杀,他不能因小失大。

李玄贞拍马跟上李仲虔,带着亲兵撤出牙庭。

在他们身后,星光灿烂,厮杀还在继续。

……

海都阿陵带领骑兵掩护瓦罕可汗撤退。

心腹拨马冲到他身边,小声道:“王子,不如我们趁乱反了吧!大汗身受重伤,万一有个好歹,大王子他们不会放过你!”

他们刺杀诸位王子的计策失败以后,从高昌返回伊州,此时瓦罕可汗已经控制住所有忠于海都阿陵的部下。

海都阿陵和断事官偷偷见了一面,知道自己陷入绝境,无处可逃,深思熟虑后,决定铤而走险,前去牙帐,认下所有罪责。

他赌对了,瓦罕可汗没有杀他。

王子们勃然大怒,大王子带兵杀到牙庭,兴师问罪,其他几位王子也在赶来牙庭的路上。

海都阿陵接到消息,担心瓦罕可汗扛不住压力,反悔要杀他,避去了城外,正在观望情况,贵族发动叛乱,他权衡了一番,带着队伍赶过来,护送瓦罕可汗离开。

心腹心急如焚:“王子,几位王子对您恨之入骨,您为什么不趁机反了呢?”

海都阿陵一刀捅穿一个铁骑,随手抹去溅在脸上的黏稠鲜血,摇摇头。

“你以为我反了就能保住性命?我的领地部属都在大汗手里,他死了,我一无所有,那些贵族没有一个瞧得起我。大汗活着,我今天戴罪立功,以后还能重新获取他的信任。”

星光下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海都阿陵举起长刀。

从前年开始,他诸事不顺,和其他王子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这一次更是栽了个大跟头,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以后不得不从头开始。

他不能就这么认输,他还年轻,精力充沛,身强体壮,只要假以时日,他还可以卷土重来。

他将领兵征伐最肥沃的土地,从王庭夺回最美的女人。

在那之前,他必须保住性命。

海都阿陵大吼一声,继续砍杀。

……

当夜,北戎天翻地覆。

贵族发动叛乱,海都阿陵护送瓦罕可汗和大王子撤出伊州。

混乱中,瓦罕可汗下令移帐斡鲁朵,召集各地部落骑兵前往斡鲁朵勤王,同时传令各处封锁消息,尤其要注意王庭的动静,命边境守军日夜巡查,射杀所有朝王庭方向飞去的信鹰。

李玄贞、李仲虔趁乱离开,连夜狂奔数十里,发现身后有支追兵紧紧追了过来。

重伤的瓦罕可汗在撤向斡鲁朵的路上质问大王子,怀疑他军中出了奸细,很快派出了几支追兵。

李玄贞一行人躲避追杀,感慨道:“瓦罕可汗不愧是北戎大汗……不可小觑。”

虽然瓦罕可汗因为儿子之间的矛盾大意失荆州,险些死在李仲虔的暗箭下,还被叛乱的贵族抄了牙庭,但他终究是北戎大汗,清醒过来以后,迅速控制住局势,逃往斡鲁朵,封锁边境,威慑蠢蠢欲动的部落,雷厉风行,让人心惊胆寒。

他壮年时的风采,可见一斑。

李玄贞叹道:“我还是大意了。”

他以为瓦罕可汗重伤之后,诸位王子会立刻陷入内斗,北戎将四分五裂,他们就能趁乱离开北戎。

没想到瓦罕可汗撑了过来,虽然各地先后爆发叛乱,但是可汗显然成竹在胸,可以稳住局面。

他们仍然被困在北戎。

亲兵道:“瓦罕可汗和王庭佛子对峙多年,一直攻不下王庭,人心涣散,贵族抱怨了很多年,都说他们的大汗不中用了,现在看来,可汗宝刀未老。”

李玄贞看一眼李仲虔,沉默不语。

瓦罕可汗这么难对付,那个被瓦罕可汗视为克星的王庭佛子又是怎样的人?

他不想和李仲虔讨论这件事。

……

回忆到这里,李玄贞长长地叹口气。

他们终究不熟悉地形,虽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伊州,却在茫茫雪原上迷失了方向,被追兵追上,几场厮杀过后,几人新伤带旧伤,险些死在北戎人箭下。

海都阿陵的部下想要抓住他们,所以会留活口。

瓦罕可汗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把他们当成细作,要求追兵格杀勿论,追兵下手毫不留情,这一次每根箭矢都涂了毒汁。

亲兵接连死去,李仲虔被毒箭所伤,引发旧伤,意识紊乱。

李玄贞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命大,几次死里逃生。

他来不及庆幸,因为他很快发现自己面临一个尴尬的处境:逃亡之时,他们要躲避追兵,不得不远离大道,无法辨认方向,居然离王庭越来越远,离斡鲁朵越来越近。

在一次被追兵围剿、走投无路之时,李玄贞果断地拖着李仲虔混进北戎牙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果然命大,在藏身的马厩里躲了半个月、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看到一个熟人——随长公主一起撤离到斡鲁朵的塔丽。

塔丽隔几天给他送一次饭。

那天,一队巡查的士兵发现他的藏身之所,赶去报信,他不敢耽搁,把李仲虔交给塔丽照顾,自己引开士兵,一头扎进长公主的营帐。

长公主还在找从她手中逃脱出去的“中原亲兵”,李玄贞是主动逃到她地盘上的。

假如长公主敢把他交给瓦罕可汗,他就把她拉下水,说他和她里应外合,搅乱北戎。

长公主身份敏感,不敢冒险。

两害相权取其轻,落到长公主手里,他至少能保住性命。

地牢里回荡着抽泣声。

火把放出的昏黄光芒笼在李玄贞和朱绿芸这对阔别已久的故人身上。

两人一个神色平静,一个泪水涟涟。

李玄贞定定神,抬眸,看着朱绿芸:“芸娘……你在王庭的时候,是不是见过七娘?”

朱绿芸一愣,泪水挂在腮边。

李玄贞看着她,眉宇间隐有焦急之色。

朱绿芸张了张嘴巴,“你来北戎找我……我刚好去了王庭……”

李玄贞摇摇头,打断她的话:“芸娘,我不是为你来北戎的。”

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朱绿芸感觉胸口像是被重重地锤了一下,无法呼吸。

第113章 一刀两断

那你是为什么来北戎的?

朱绿芸下意识想追问,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直视着蓬头垢面的李玄贞, 和他眸光相对, 脸上的神色和以往一样,带了点不耐烦的冷淡, 心里却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仿佛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一直一直往下沉。

李玄贞看着朱绿芸,意识到她眼中的缠绵之意, 一怔,随即苦笑,浓眉皱起。

他以为她离开的时候,他们之间就结束了。

“芸娘,你离开长安时, 我没有好好和你道别。”

他早已经放下, 不能让她误会。

朱绿芸呆呆地望着李玄贞:“你要和我道别?”

李玄贞面色平静, 目光明锐,周身一股若有若无的沉肃气势,迫使她直面他的坦陈:“是的, 我们既然一刀两断,应该好好道别。”

朱绿芸浑身一震, 脸色惨白, 手指紧紧攥住袖子。

一刀两断。

他居然要和她一刀两断。

李玄贞靠在土墙上,动了下腿,镣铐哐当响。

“你娘临终前, 我答应她会好好照顾你……我辜负了你阿娘的嘱托,没能好好照顾你。”

朱绿芸的母亲把她托付给李玄贞的时候,他只是个少年。

虽然那时的他身披战甲,冲锋陷阵,看起来举止有度,稳重老成,其实只是个还没从母仇中走出来、暴躁阴沉的少年。

他看着伤心欲绝的朱绿芸,就像在看亲眼目睹唐氏被烧死的自己。

少女朱绿芸泪如雨下,怯怯地看着他。

李玄贞俯视她,如同俯视孑然一身的少年长生:“我会好好照顾你……”

朱绿芸不会像他那样绝望痛苦,不会夜夜被梦魇折磨,她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他将善待她,包容她,他曾渴求而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他都可以给朱绿芸。

李玄贞嘴角轻翘,唇边一抹自嘲的笑。

当年的他实在是太天真了,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照顾好柔肠百转的朱绿芸呢?

这些年,他对她的那些种种毫无原则的忍让和宽容,既不能减轻他对唐氏的愧疚,也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有个人可以陪伴在他身边,走进他阴暗的心底,抚平他的伤痛。

可是下一刻,那个让他短暂忘却仇恨的人踮起脚,高兴地指着岸边的李仲虔:“长生哥哥,那个骑黑马的就是我阿兄!”

时至今日,李玄贞还记得这句话在耳边回响时,浑身血液一点一点凝结住的感觉。

又冷又疼。

刚刚给了他希望,然后残忍地当着他的面撕碎,仿佛终于从深不见底的阴森洞穴里爬出,眼看就能靠近温暖的光束,又被狠狠地一脚踹了下去。

这一次,他不停下坠,没力气爬出去了。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仰着小脸看他,眼睫忽闪,乌漆黑亮的眸子盈满笑意。

李玄贞恨她。

去赤壁求医的人那么多,她为什么偏偏来照顾他?又为什么偏偏是谢满愿的女儿?

伤口一阵痛楚,李玄贞皱眉嘶了一声,从混沌回忆中醒过神。

“芸娘……”他缓缓地道,“你离开中原也好,李德和朝中大臣只会利用你,你姑母是你唯一的亲人,真心疼爱你,为你打算,以后你跟着你姑母,好好珍重,她才是能好好照顾你的人。”

朱绿芸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你呢?”她声音也在颤,“我们呢?”

“没有我们了。”李玄贞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朱家芸娘,我是汉家男儿李玄贞,以后,你我各走各的路,再无一丝瓜葛。”

朱绿芸瘫坐在牢室外,纹丝不动,身上冰凉。

以前他们也争吵过,她总说要和李玄贞一刀两断,他拿她没办法,忍着怒火安抚她,虽然有时候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冷漠,但她能感觉到,这一次和以前的任何一次争执都不一样。

此刻,李玄贞落在她脸上的两道目光,并无愤恨之意,只有一种彻底释然的平静。

他真的不要她了。

朱绿芸合上眼睛,泪水潸然而下。

李玄贞声音平稳,丝毫不为所动:“经过之前的事,海都阿陵认为你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所以你才能安稳度日,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以后中原的事,你和你姑母都不要插手,免得再被北戎人利用。中原到底是你们的家乡,百姓无辜,你们好自为之。”

朱绿芸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他的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以后,他们彻底划清界限,她再也影响不了他的决策,海都阿陵也就没办法拿她威胁他,双方相安无事。假如她试图干涉中原的事,他不会给她和姑母留情面。

朱绿芸抬起脸,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他竟然如此决绝,她不敢相信。

她不去看他那双狭长的凤眼,目光胡乱打转,落在他身上的镣铐上。

“我救你出去,长生哥……”

李玄贞叹了一声,淡淡地道:“芸娘,以后别再这么叫我。”

朱绿芸死死地咬住了唇。

李玄贞闭上眼睛,“我会想办法逃出去,你别掺和进来,不然你会连累你唯一的亲人。芸娘,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只当不认识我。”

他在为她着想,朱绿芸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对她没有情分了,他才会这么冷静。

她轻轻拂去腮边泪水,神情麻木:“你不是为我来北戎的……那你是为谁来的?”

想起李玄贞刚才焦急的样子,她心头震动。

难道他是为李七娘来的?

不可能,李七娘是他的仇人。当年他为了替她出气,杀了李七娘的细犬,他还使计让李七娘替她和亲……

无数个猜测转过朱绿芸的念头,哪一个都比李七娘这个答案更能说服她。

李玄贞眉头轻皱,轻描淡写地道:“我为什么来北戎,这不重要。”

他隔着栅栏和朱绿芸对视。

“芸娘,珍重。”

朱绿芸挪开视线,指尖深深地掐进掌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帮你的话,姑母可能会杀了你。”

李玄贞一笑,“我自有成算。”

朱绿芸站起身,背对着他,道:“你引我来,不是为了求我救你……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在王庭见过李七娘,为什么问起这个?”

阔别已久,他第一句问的是别人,难道李瑶英比他的安危还重要吗?

李玄贞顿了一下。

他想问朱绿芸:七娘过得好不好?

胖了,还是瘦了?

困在北戎的这段日子,他一次次被围追堵截,七娘当时该是多么绝望无助?

他原本不用问得那么急切,可是一想到朱绿芸前不久见过李瑶英,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芸娘,我对不起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朱绿芸走了出去。

李七娘是他的妹妹,他关心她,合情合理。

他来北戎可能是为了国事。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

……

朱绿芸在马场住下了。

长公主悬心吊胆,生怕她哭哭啼啼闹着要和李玄贞回中原,没想到她每天安安静静的,没有吵闹,暗暗松口气。

塔丽每天为李玄贞送饭,告知他李仲虔的伤情。

朱绿芸也每天去看李玄贞。

李玄贞没再向她打听李瑶英的事。

这日,长公主的丈夫断事官回帐,长公主心中不安,吩咐亲兵看好朱绿芸。

断事官没有察觉到妻子心事重重,只随口问了句朱绿芸是不是回来了。

长公主察言观色,知道断事官公务繁忙,心里暗暗思量,她得尽快找机会把李玄贞这块烫手山芋送出去。

断事官叮嘱长公主:“最近你们都待在帐子里,不要四处走动。”

长公主心中一凛,答应一声。

断事官取了几件衣物,匆匆离开,前往大帐。

……

前段时日,北戎乱成一团,瓦罕可汗差点命丧伊州,险象环生。逃到斡鲁朵后,他将计就计,一面稳住局势,一面调兵遣将,把叛乱的贵族收拾得服服帖帖,然后顺手吞并了十几个趁乱起事的部落,之后放出消息,让王庭以为他已身死,引诱王庭来攻打。

等了一个多月,王庭边境守军规规矩矩,不论北戎怎么挑衅或是示弱,他们一概不理会。

断事官提醒瓦罕可汗:“大汗,王庭佛子向来行事谨慎。”

瓦罕可汗冷哼一声,道:“佛子是谨慎,可王庭那些豪族个个狂妄,前几年我们占领浮土城,截断商道,那几个经营商队的豪族损失了不少,一直不甘心,叫嚣着要带兵夺了浮土城,这几年不是佛子压着,那几个豪族早就动手了!现在局势对他们有利,他们绝不会这么老实!”

断事官想了想,道:“也许佛子不许他们出兵。”

瓦罕可汗大失所望,难不成佛子看出一切都是圈套?

他心里失望,面上却不露出,等局势稳定,召集所有儿子来斡鲁朵议事。

……

这几天,接到诏令的王子和王室族亲陆续赶到斡鲁朵。

断事官看出瓦罕可汗要解决大王子他们和海都阿陵之间的争端,心里七上八下,和海都阿陵商量对策。

海都阿陵苦笑道:“大汗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了。大不了我给大王子他们当奴隶,忍下这口气,他日,我再讨回来!”

断事官赞赏地点点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王子是非凡之人,草原上的雄鹰,狼的子孙,也当能忍常人不能忍,王子切记,千万不能顶撞大汗。”

是夜,斡鲁朵宵禁,营地最外围一片沉水寂静。

王子们奉诏觐见,到了牙帐前,护卫要求所有人交出武器。

众人对望一眼,骂骂咧咧地解下佩刀、匕首,一片钝物落地声响。

护卫一个挨一个搜查众王子,掀开毡帘。

瓦罕可汗的大帐是其他人毡帐的几倍大,地上铺了毡毯,四角设灯架,十几枝火炬熊熊燃烧,帐中灯火通明。

身披虎皮大氅的瓦罕可汗坐在以皮革包裹的王座上,锐利的双眼冷冷地扫一眼儿子们,目光威严。

火光猎猎,气氛沉重。

瓦罕可汗看向被排挤在外的海都阿陵:“阿陵,你意图刺杀金勃,知不知罪?”

海都阿陵忙越众而出,高大的身躯跪在可汗脚下,顺从地道:“我知罪,请大汗责罚。”

大王子几人鼓噪道:“他犯了死罪!”

“对!要不是他刺杀金勃,闹出这么大的事,那些部落怎么敢发动叛乱?这一切都是他害的!父汗,阿陵犯了死罪!”

“把他流放到萨末鞬去!”

喧嚷声中,瓦罕可汗气定神闲,看向叫嚷得最起劲的三儿子:“你觉得该怎么处置阿陵?”

三儿子想也不想,道:“应该砍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