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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遗涵之秘 1

“这是姥姥留给你的,现在爹将它交给你!”

父亲终于看到她到来,微笑着说。

“爹!”

她低唤,纤纤玉手摩上那细滑的花纹。

“你太姥姥说这匣子会佑你一身平安。可是爹知道这里面藏着的是你太祖姥姥的故事,爹不知道一旦揭开了这段过往会与你有怎样的究缠,惟一的希望是当你有朝一日打开它读懂它的时候,你母族的悲剧可以到此结束…”

母族的悲剧,是怎样一种宿命,她不知道。

太祖姥姥在世时,有次她偶尔经过佛堂,听得太祖姥姥念着佛经对着佛祖祈祷,祈求上苍早早了结了章门一氏的劫数,祈求叶氏后人可以安安顺顺一辈子没烦没恼。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母族几代都是命不过双十,代代皆夭殇的不祥之人,母亲是唯一活过三十岁的一个幸运儿,却也一样俱是福薄之人。

究竟这是怎样一个诅咒呢?却是她不知道的!

“好些年了,爹爹查明那是怎么一个事情了吗?”

“没有,查了这么多年,为父终究没有查得想要的结果…”

她默然,母族一脉夙怨相缠,这一点是肯定的。还记得娘亲丧时,曾有一个可怕的女人在午夜时分日日于庭院内阴森的嘶笑;犹记得太祖姥姥大殡日,曾有一个怨恨的嗓音钻透朗朗的睛空不断的哭,又不断的笑,诡异的令所有人汗毛悚然…也是从那时候起,她知道了,母族一脉的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秘密,也曾问过父亲缘委,但父亲也直摇头说不知道。

“爹,这个旧匣从未见过,也是太祖姥姥留与我的吗?”

她的目光转到了另一个看似寻常的木椟上。

“是老太君的遗物,却不是给你的!”

“那是要给谁的?”

“给你夫婿的!”父亲说着,闷闷咳了几下,抬头时看到一脸诧异的她,微微一笑说:“灵儿,阿仁是你太祖姥姥为你选的夫婿,为父不知道她老人家如何能未卜而先知的,总之便是依着她的指示遇见了阿仁…”

她惊异的楞在当场,要知道太祖姥姥过世时,她才十岁,十岁稚龄之季,太祖姥姥就已经在算计她成年之后的姻缘之事了么?若果真如此,其心思之深远实在叫人心惊胆战。

“太君去时曾留下一封信与你,说等你成婚之后再来拆阅,我想,现在该是时候了…”说话间,父亲用微微轻颤的手自怀中掏出了一封一折为二的信交与了她。

她接过来细瞧,但见信封很陈旧,未封口,信封的中央写着一列行云流水般的字体:吾孙依灵亲启。

挑开封口,一缕淡淡的异香便飘飘而来,不由她一阵恍惚。

这香好熟悉,是太祖姥姥生前最爱的赤柘萝的花香。

赤柘萝花形奇异,香得入骨,四季常开,红的眩目,那是太祖姥姥的最爱,纵然母亲爱极了白合,却还是顺着太祖姥姥的意将花种得院子角角落落满是。

可惜,这花认人,太祖姥姥一过世,它便也跟着一年一年的枯死,她竭尽所能的按着着太祖姥姥生前教导的方法去培育,它还是从叶府的土地上一寸一寸的消失,直到如今再也没有它了踪迹…

第四章 遗涵之秘 2

“好香…”

父亲也闻到了,精神一振,又开始泛白的脸面上轻轻浮出笑意,说:“嗯,好些年没闻到这花香了,真叫人怀念…”

是的,真是叫人怀念,这香气见证了当年他们一家四口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幸福,当它开的满府最盛的时候,正是他们一人家最温馨的时候;待如今花谢不再,香消无痕,这个家也已破碎的不成样。即是满园依旧春意浓浓,失了这赤柘萝的焰红,园子已不是原来的园子。

看着父亲合上眼一脸陶醉的追忆当初,她心头不由得冒出一股子酸酸涩涩的滋味,苦极了,不忍再看,转头忍下眼里的泪,把信笺抽出来开始细细阅读。

抖开满是赤柘萝香气的纸笺,太祖姥姥飘逸的笔迹便映进眼来:

依灵孩儿:

见信如晤,鉴得此信,灵儿应已行得花烛,终身有托,姥姥未能见灵儿喜嫁,乃此生之恨也。姥姥虚过人生九十八载,一生最盼便是康健于世,亲自为汝贴面盘发,亲手执汝之手交托于汝可依泊一生的那个孩儿。然,姥姥老矣,命不久存于世,憾然难见吾之乖孙儿红妆娇容喜嫁人妇,唯一可盼便是汝一生福泽绵长,与那能改写汝一生之命道的孩儿心心相映,白首偕老,而一生无弃。

姥姥本不愿留下此信添汝烦惑,然若不留此信,姥姥之心实难安宁,他朝去时也定然牵肠挂肚――

依灵孩儿啊,姥姥虽将汝日后姻缘之命全妥交代汝父去奔波,可日月之变非吾所可以预测,或若错过了机缘,无端将汝错许,或许便是害你一生劫数无重;如若上苍佑护,真容你遇得那个孩儿,那孩儿若也真心娶汝护汝,那么则是叶门一族莫大之幸,章家历代之恨也可从此烟消云散了。姥姥虽无福识得此人,但却知只要汝嫁得与他,汝之命道定可危去福来,否则便是祸及几身,害人害己已。自然,若汝凭心开得锦匣,汝之一生或可安矣,然汝之子嗣怕就是世世代代祸难根除。

依灵孩儿,姥姥遗一木匣与汝之夫君,那孩儿若能开得匣来便是你此生依傍之人;若开不得匣,怕是汝父遇错宿命之人,将汝错许非人。待那时,汝若与夫倾心而愿守一生,可与他携手至无尘涧求助于人,若夫妻不睦,难以白头,便及早离去,远去洛阳白云山觅得无尘涧,那处有一忧忧子,是一可看破凡尘一切恩怨纠葛的世外方士,求他之助,汝或可避危为安,纵然此生再难觅得佳偶,一生也应可保个周全…

依灵吾孩儿,人生一遭虽若白云苍狗,身在其间却依旧难免要尽尝悲欢与苦乐。日后,纵苦纵悲,莫弃性命;死当容易,生复艰难,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妄自菲薄,自断生路。来有来辰,去有去时,切不可枉自绝了心头之翼,了无生意,若然如此,姥姥与汝母在天之灵将永难宁息,切记切记!

太祖姥姥永笔

第四章 遗涵之秘 3

了了数百字,她是看了又看,念了又念,细细嚼在嘴里,心底里是禁不住又暖又惊又悲,,暖得是太祖姥姥至死仍惦念着她的一生归宿,费尽心血为她周祥前程;惊得是信中所示之意,所云她若嫁得“那孩儿”,则一生便命转福来,若错配他人便是几身之祸,这样的言语要如何解释?

她茫然无知,只觉满纸的殷殷之语下透露的尽是不确定的挂念之情,怕她错过了,又似怕将她错许了?她疑惑着这“怕”的背后蕴涵着怎么骇人听闻的内幕!

最叫她悲得不过于到今时今日才知晓原来自己终身之归早有定论,太祖姥姥与父亲早在八年之前便划定了她的归属,这是早已定下的结果,容不得她说一个“不”,而她还在那痴痴的憧憬她与炎的好事,真是可笑啊…

“爹,这信的内容你是知晓的么?”

她垂眉低语,娇软的声音在微微颤悠,分不明是悲是惊还是愤!

父亲睁开了眼,脸色比之前越发的白,动了动嘴角,点头。

心,莫名的一紧,她咬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将事情弄个分明.

“那么,因由呢?为何太祖姥姥要将灵儿许与一个陌生男子?”

“老太君不愿提,只说时候到了你终能明白其中曲折原委!”

太祖姥姥――她在心头默默的念着,无力的叹息,她如何能料到一切会是太祖姥姥生前早就策划好的呢!

她凄凄的回眸父亲,悲凉的又问:“那灵儿就更不懂了,爹,既然灵儿之身早有定数,爹也决心循太祖姥姥之意许嫁他人,那么四月之前爹爹又为何要与表哥定下三月之约,灵儿想问当时您是真心与表哥立这誓约的么?又或者这从来只是幌子而矣?”

她知道这话说得有些重,也不想这么咄咄逼问的,可是压在心头的委屈迫着她不吐不快.

“你…”

父亲开口欲辩,勃然欲怒,但只说了一个“你”字又突然嘎然止住,撇过头,忍住了怒气,声音闷闷,极不痛快着说:“你…若非要这么想就算是这样吧!”

她微微一怔,览尽了父亲受伤、极欲掩藏的眼神――

太祖姥姥瞒了她很多事,难道父亲也瞒了她什么吗?

她细细的观察的父亲,思量着父亲迟疑的底下,会不会与炎的了无音讯有关!当下,心念一转,故意激将的说了一句:“这么说来,当初爹爹所谓的入赘之说也只是空话,是吗?”

父亲紧紧的抿着嘴唇,闭上了眼,不愿作任何辩解,一味的回避着,只有发白的胡髯在颤动――

“爹为什么不说话,您该告诉灵儿,灵儿也该知道的,在这桩婚事里,究竟是我嫁进方家作媳,还是他入赘我们叶家作婿?爹,告诉我,好吗?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父亲忍隐,她看得分明,她直觉其背后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是怎么的隐情宁可叫他含冤受曲而不愿坦言相承呢!

本已平息的心潮便又翻腾起来,她很想冷静,但是此刻真的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由得低低叫了起来。

可是依旧是沉默,父亲仍然不肯回答,他摇晃着身体靠上椅背,深深的喘气,似乎很吃力,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某些愤怒的情绪――

一个从来不逃避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第四章 遗涵之秘 4

她微然笑着,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无力的靠在窗台上,窗外,朝霞如赤,映出她的脸孔惨淡无光,父亲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灵儿早知道了,爹您是嫁女儿是么!只是灵儿不明白,既然您心底里从未将表哥视为灵儿终身所托的选择,不管是嫁还是赘,您都无意与他,那么,您何必为难他,逼着他行不孝之事,何必给他希望,再来灭了灵儿的所有念想?…”

“爹啊,您知道的,我与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您也曾答应过姑姑,这辈子要好好的护着他的;况且他还是您一手造就出来的,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是您手把手的教他识文断字,是您费尽心血的栽培他,他视您如父,您爱他如子,如此的情谊,你怎忍心欺他,还可笑的与他立什么三月之约…”

她满心痛楚,管不住自己的嘴,由着性子低诉着,

父亲突然恼怒的一拍桌子,终于被她激得怒吼出来:“够了,不要说了,灵儿,是赘是嫁从来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为父决不可能再将你送入钟家!钟炎想要你的话,就必须落根在叶家,我可以对别人不作这个要求,但如果对像是他的话就必须入赘,必须,你明白吗?”

她呆了一下,自小到大,还从未见过他在她面前如此生气过。

他也在直勾勾的瞪视她,喘着急气,眼神极度的阴郁愤懑,他用尽一切力气的咆哮出声:“…告诉你,为父与那混小子的约定,我从未视它是儿戏,如果那混小子能在三月之内赶回来,不管他有没有求得那混蛋的同意,我一定会遵守承诺将你许与她,会倾尽一切让他在叶府落地生根,再也不让他回那个乌烟瘴气的牢笼受气,但是他没有回来,是他亲手毁掉了我对他的全部计划,灵儿,这不是我狠心,是他无情在先,逼得我不得不循着太老君的意思这么做…”

什么意思?脑子突然好混乱,父亲的怒火显然不是冲她而来的,是炎招得父亲生恨了?

“爹,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的心乱狂…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心乱成一团麻…

父亲冷冷的哼一了声,重重喘了一口气,才恨恨的丢出一句话:“那混小子已经成亲了,就在你嫁阿仁的那一天,他,江南首富钟家的五公子风风光光的娶了海宁罗家的金算盘:罗芷竹――”

说话间,怒火燃烧着父亲腊白的脸孔,他一手捂胸,一手猛得一把扫掉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眼里尽是痛心疾首的神色,剧烈的拍着桌面对着她直叫:“罗芷竹,你认得她的,就害死你姑姑的那个女人的亲内侄,灵儿你能想像吗?他居然迎娶了仇人的侄女…哈,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孩儿,这就是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好甥儿,他居然能狼心狗肺的背弃我们叶家,抛去与你十几年的情谊,面不红心不喘的去娶仇人为妻?这样一个孽障,要他何用,这样一个孽障,你又何必心心念念惦记着他!”

第四章 遗涵之秘 5

她,呆若木鸡…

他?

成亲了?

新娘子是芷竹姐姐?

那艳若朝阳的女子成了他的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还记得四月前,梅林雪地之上,他拉着她跪求父亲成全他的凤求凰,父亲依旧笑着重复三年之前的那句话说:“叶家之女即使终老闺阁,也不会再入钟门。”

他叩首回道:“父亲情淡,愧对亡母,舅父因而牵怒钟家一门,炎儿无言以对。但炎儿待灵儿之心,日月可鉴,三年求凰之意亦从矢志不移,舅父要炎儿入根母氏,炎儿心中亦非不愿,三年来之所以一直迟迟未敢有所行动,一则父亲膝下独我一子,近几年身体不适,不敢伤他之心有所不孝,二则,钟家府内有家生乳母,炎儿若离去,乳母必然受到牵累,度日维艰,而今父体安康,乳母亦亡,钟门之内已无牵挂。只要舅父允我之请,炎儿既日回府,请得父亲恩准,归得叶门,于此终老。日后拜教舅父,虔心钻商,护得灵儿一生一世…”

他酷爱诗书,厌烦行商,总嫌金银腥臊,污秽浊人。那日,他铿锵出语,立誓决意弃文从商以表真心,父亲这才与他立了三月之约,说:三月来归,便是洞房花烛,三月无信,从此便再无瓜葛…

他欣然与父亲击掌为誓。

离去之时,他牵她之手于十里长亭依依惜别,低低而诉:此志不渝,不日就回。她也一直牢牢记心,日日为盼,心知此去定然会生不少事端,姑父心机深沉,性情儒雅的他必会受尽煎熬.待三月满期后不见他踪影,她就知事情起了变数,他肯定是在那里受了限制,若不是为人所限,他一定会如约而来。曾设想过无数无数他渝期未归的委由,却从未想到过他会在短短数月间另娶佳人?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他从不是这种薄情寡之人!

“…你可知,若不是我顾及你与炎儿之谊,若不是当初我与阿仁相交不深,为父早在一年前就想依着老太君之意将你交托于阿仁。这两年来为父拖拉的你终身大事,一半是想查探阿仁的来历背景,生怕将你错许;一半也是想观察炎儿的心思,若然可以的话,为父也想成全你能与他双宿双栖的好事,不去管老太君的临终的苦苦叮咛…”

“…世人盛传白云山上一无尘涧,中有一先生可参透世事,改人命道,这事本想来是不信的,但我见老太君留给你的遗书中亦提及此人,想来这世上真有这种玄奇之人,所以,也一心想着,炎儿若真能在叶门生根,便遣你们去得那里求助,我是这么计划周详的,可谁想那个不成器的混人竟会背信弃义,搅乱我全盘计划…”

父亲在那里喋喋不休的痛斥着钟炎的不是,气的花白的胡子直翘;她却只能拼命的摇头,拼命的大叫:“不可能的,爹,炎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他心比金坚,决不会冒冒然去娶了他人!”

但是父亲不会无缘无故造谣骗她,父亲愤激的情绪也决不是靠装便能装出来,既然他这么说了,便说明真有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为什么四个月多来以来,她会一直蒙在鼓里呢?是父亲存心对她封锁了所有信息吗?

第四章 遗涵之秘 6

她凝思细想,心乱如麻,根本就想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再想,依旧毫无头绪;再想,有了,她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的某日,她在药房熬药,有奴婢来报说老爷突然口吐鲜血不止,她听了惊骇的丢下药罐往父亲的院子跑,却在半途看到胜叔发狂的奔出去找大夫,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本来还可以下地走动的父亲便栽在床榻上再也下不得地。来看病的大夫说父亲是急怒攻心――

那么是什么惹得他生气了?她有问过好多次,父亲每每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亦问过胜叔,胜叔只道生意上出了点岔子。

今日看来,那显然不是生意上出了事故,定是“他”要成亲的消息传到了父亲耳朵里才导致气急败坏,才会怒火攻心的吧!好像也是在那之后,府内的护卫越发森严了,后院的奴仆皆不得擅自离府…

父亲是处心积虑的要瞒了她一切,为了粉饰太平,才匆匆迫着她嫁与他人,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知晓事情的真相。

可是,真相真如表相这样单纯吗?十几年的情谊怎会说变就变?

“不可能的,爹,这其中一定有事!爹,表哥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她肯定的为他辩护。

“怎么就不可能了?”

父亲惨笑,眉宇间尽是涔涔的冷汗,说:“若不是他同意,谁能拗着他吹吹打打的迎娶洞房,钟炎性子虽儒,却也极拗的,钟瑞纵是再有伎俩,未得他允许,断不敢将婚事召告天下,他明白着要是新郎不合作,婚事一定会砸锅。而钟炎这孩子对自己认定的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这也是他父亲最忌讳的,就像之前钟炎执意要游学,钟瑞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远离家门千里。灵儿,钟家最爱体面,不敢把家族面子开玩笑,所以,你如何能说这事是钟家逼迫他的呢?”

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环节出了纰漏?

“爹,他一定有苦衷的…”

纵是打死她也不相信炎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可能,绝不可能!

“好,你若不信自可去问胜叔,起初我也是不信的,所以便派了胜叔去了杭城一探究竟,钟罗两家联姻的盛况,胜叔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可以到他那里问个原原本本…”

胜叔?哦,她记起来了,成亲前几天,胜叔便出了府门,全府上下几乎没有知道他的去踪,原来他去了钟家,他真的看到了炎亲迎婚娶了他人吗?她不信…

手中,太祖姥姥的信悠然滑下,她丝毫没发觉父亲的异样,飞也似的狂奔出去,眼眶里泪水在不住的打着转,一滴两滴,不觉察的滑下,最后终于在惨淡的脸庞上肆无忌弹的流淌开来了,视线迷糊了,看不清脚下的情况,狂乱的心绪几乎快要把她逼疯,没想一个不留神踩了个空,人,倏得猛然扑向前,眼见着就这么硬生生的从还有几级高的阶梯上滚了下去,突然响起一声低叫:“小心!”

他及时出现稳稳的抢住了倒下的身子,当她泪水迷蒙对上他的眼时,看到他剑眉轻轻皱起的在那边问:“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放开我!”

她不领情的挣开他扶持,愤愤的叫着,没有多看他一眼,越过他身侧一脸深远神情的扬叔,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第四章 遗涵之秘 7

他看着女儿疯了似的往外冲,心里头是一阵阵的悸痛…

窗外,绿影窜动,阳光明耀,景色正好.

他倚着椅背悲愤的想叫,却又不能叫,喉头一股腥甜在蠢蠢欲动,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口的呼吸,就怕动一下,这一生便这么恨恨的去了…

合上眼,他痛苦的咬牙,只觉整个身体在止不住的抽搐…

“先生,胜叔说你找我,有事么?”

重仁低低沉沉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里,他欣喜的睁开,看到了满是担忧之色的他,才要开口,只一张嘴,哇得一下满口鲜血便如水注般喷了出来。

重仁一看,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抢住他,急叫道:“先生,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可动怒,一动怒,脾脏必伤,弄不好就会要了你的性命…”

这个道理他如何不知,只是一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孩儿,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生怒。

“…我…活不得了…”

他无力的挥挥手,由着满口的鲜血不住的外面淌,心里非常的明白,一个月多之前大夫就与他说了,若再吐血不止便是他的大限之日!

“不,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扬叔,到我房里把我刚刚配制好的药取来,快…”

素来波澜不惊的他竟会惊慌失措,这孩子是真的在意他的生死――他浮出一抹浅浅的笑,人生一世,能在死前再得一知音,他了无遗憾了。

“先生,撑住,你与阿仁还有前缘未叙,绝不可以这么一走了之,你等着,我给你去取药…”

尾随而来的那个魁梧汉子,见他吐得满身鲜红,也慌了手脚,左右顾看,见书柜上搁着一件白短袍,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来替他擦去一身叫人害怕的血后,便箭步流星的跑了出去…

血,仍止不住的在往外冒,他说不得半句话…

“先生,你忍着点,我与止血…”

重仁在耳边低低的说,他点头,却不知他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