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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背上传来几下重重的扎痛,一阵通体的酥麻后,原本似翻江倒海般乱窜的血气竟缓缓的沉定了下来,嘴里腻甜的液体不再停不住的向外倾泄,人,似乎一下子有了些生气。他惊异的望转回到他视线的阿仁,以全新的眼光细细瞧他:他的本事不小,一定就是老太君要找的那个孩子,错不了了…

“这样做,会损伤先生的身子,但,若不这么做,或许就立刻要了你性命――先生的状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重仁无能,保不得你了…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重仁低低的在问,声音异样着,平素深不见底的眼眸此时含着丝丝伤――他不行了,他知道,而他心里也明白.

“阿仁…”

他竭尽全力唤他,却细若蚊呐;想坐起来,又力不从心…

“先生想做什么?”

重仁扶他坐直问。

“信…那边…你…去捡来看一下…”

第四章 遗涵之秘 8

窗台下,被灵儿遗落的信笺,原本静静的躺着,不知何处来了一阵风,一卷,便飞了起来。

“好,那,先生坐稳了…”

“嗯!”

眼前到底还是昏昏花花的,视线也开始忽明忽暗,刚才还以为自己仍有些生气,却原来只是假相.心头苦笑着,他使劲的抓着椅子的扶手,不让身体瘫下去,重粗的气息在不断的进进出出,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就要窒息了,他拼命的喘着气,此时此刻,不可以倒下,还有许多事要交代的…那封信啊,阿仁在看,不知看了之后他会有如何的想法?

身子在一寸一寸的向下滑,他感觉得到了,可是无能为力。

“先生,我看明白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适时的扶住了他,重仁低低的声音又回来了.

“…虽不知道先生怎会认定我便是老太君要找的那个人,也不了解夫人一族背后有什么恩恩怨怨,但重仁可在此向你许诺,这一生重仁定竭尽所能不负先生所托,但得有命在,定教依灵白发终老…”

坚定的嗓音在头顶盘旋,没有多余的质疑,只有满满的担当――这孩子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既然能这么说,就一定能办法。

他笑了,死白的脸孔上绽出一朵异彩的笑花,眼里头映满了他坚毅的脸膛,他点头道:“好…好,不管…你是不是…那个孩子,我都相信…你一定是…可以改变灵儿…的那个人…”

断断续续的说完,他的目光又慢慢的游移转到了书桌上,举起重似千金的手臂,竭力想要拿那个素色的木椟。

重仁心领神会,立即将木椟取来放到他手里。

他瞧了这个木椟一眼,又举眉望他,说:“这匣子…是老太君…留给你的,没有匙钥,老太君说过…如果你…就是那个孩子的话…一定可以打开它,但万不可用强拆取…里面设有机关,强行拆卸里面的遗涵会…自焚尽毁的,阿仁…如果你自认不是…那就…及早带灵儿去无尘涧找那个忧忧子――我不知章门…到底有何劫难,只盼你们合合美美一辈子…无灾无难…”

“我记住了,先生先缓口气再说吧…”

他不愿歇,摇头,就怕歇了便再也说不得了,于是手紧紧的抓上了他的臂膀,枯萎的眼眸突然现出莫名的渴望。

“阿仁…能告诉我么?你…究竟是谁?”

这是临死之前最想知道的答案,他用微乎其微的声音问出了一直萦绕心底的疑团!

第四章 遗涵之秘 9

举首看时,但见重仁淡远若天外云纱的眸子里浮起了丝丝烟气,不再深不见底,也不再淡泊沉定,而多了些许说不得的心痛.

“好,重仁告诉你…”

他低低的在头顶说着,声线微微的颤。

一双有力的手掌稳稳的将他扶住,稍稍移动了他的身体,让他只要一抬眼就可看到身后的墙,那面墙上横挂着一卷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书法长轴,是他生平最喜欢的一个少年撰写的一篇文论,曾惊动朝野,一举名满天下…

“先生,这一轴《廉政亲民论》,是重仁十七岁那年用泥金笺写著裱好后送与于先生的,虽不知如何辗转落入先生之手,却也足以证明我与先生之缘不薄…”

低低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有力的传进耳朵里,他却呆住,半天没有回过神!

“我原以为,重仁与先生也就萍水之缘,先生生性耿直,相交不问出处,虽很是投我所好,可重仁心介过去,实不愿与人论及以往,总以为相交贵在默契,脾性相投便可以,故迟迟未将过往相告。只是没想先生对重仁却有托孤之心,缘份之深出乎我意料之外,无心之下已然挑起了先生好奇盘根之心。原本在先生择我为婿之时,就应俱实以禀的,但往事痛骨,当年重仁因为年少轻狂,错过,误过,恨过,怨过,颓废过,纵然如今想起,心中还有些许浮躁,实不堪面对。又觉旧事已逝,与今之心再无瓜葛,总认为不提也罢,却让先生每每牵念于心,重仁心中实在惭愧…”

之后,他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了,脑子里是轰轰作响――

他便是那个“他”?

那一轴大气磅礴的书法,那一篇宏盖天地的文章,便是出自他的笔下?

他怔怔的望着那一轴看了好些年的书法,多少年了,他一直遗憾无缘一会那个志比天高,又淡泊清远的少年,没想到他早已悄悄的来到身边,并且还成为了自己的女婿,这世间的缘份真是奇妙啊,心思这么转着,死沉沉的眼便立即乍现狂喜,不由得发出虚脱的笑:“好,好,好,老太君慧眼识英雄,冥冥之中倒了了景闰一桩遗憾,不枉此生了,不枉此生了…”

低哑无力的笑在屋里不住回荡的四散开去,然后,渐渐的,渐渐的消失无痕,鲜活的气息也在同时嘎然停止,他走了,在笑声里带着一抹欣然,遗憾的又似满足的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草药的腥味仍在书房里飘荡,里面还夹杂着几缕淡淡的花香。屋子里很亮堂,可以把他的遗容看得分外的清楚,他半跪在那里,静默凝望。

院落里,有一个迅猛的身影在往这里奔来,在感觉到的同时,地板上很快传来那个凌乱的脚步声…

“先生,药取来了…”

破门而入的扬叔叫喝着。

“不用了,已经――不需要了…”

他没有回头,沉静的脸孔不现一丝波动,只定定的看着永远沉睡过去的先生。

“好在,我告诉他了,纵是走也应走得安心了…”

冷清的空气里飘过他满带伤感的喃喃低诉,半晌,方深深的吁了声,丢下手中印满血迹的信笺与木椟,弯腰把先生抱起往他生前睡的房门而去!

门厅外,碧树红花,一轮新生的朝阳正艳照大地,廊台石径上,疏疏落落的影子在悠悠的晃,阳光暖暖的,却永远也暖不回渐凉的身子了。

第五章 绝别恨 1

她,发了疯的往账房跑,已管不得在小路上跌了几跤,理不得清波在身后急急的呼叫,蹬蹬蹬的穿过九曲亭,蹬蹬蹬的绕过小月湖,蹬蹬蹬的踏上高高的台阶,然后用尽了所有力气重重的推门而进。

立即,里面的人全部停下了手上的事,一双双眼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她身上。

顾不得闺门千金温雅淡定的形象,她喘着气四处张望,慌乱的叫嚷:“胜叔,胜叔,你在不在,你在不在?”

胜叔听得呼叫一边从里屋跑出来,一边急忙应答:“什么事?什么事?小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老爷他…”

没让胜叔说完话,她便三步并一步,急奔过去,失常的扯住他衣裳,顾不得顺一口气,劈头便问:“告诉我,胜叔,告诉我,表公子――真的娶了罗姐姐么?你真的看到他成亲了吗?”

胜叔翕了翕嘴巴,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的神色,他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她,就转身看向坐在位置上神色各异的几个账房先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一行人鱼贯的走了出去,大门被轻轻的掩闭上。

“小姐到底还是知道了,瞒了这么久,老爷到底还是与你说的!”胜叔欷歔:“其实真的早该与你说了,小姐呀,表公子有负老爷的期许,辜负了你与他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之谊,不要再念着他了…”

胜叔沉痛的话,若一个巨大的铁锤狠狠的砸灭了她心头微小的希望,脑海里一下子雪白一片。

她不要听这个,也不愿去相信,呆了半晌,立即不死心的叫起来:“不可能,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辜负就辜负,这些年他朝朝暮暮执著于心的念想怎可能说抛弃就抛弃?怎么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思绪汹涌错乱中,她抓着心中一丝几乎湮灭了的希望,抬起满是迫切的眸子,再次看向胜叔:“胜叔,告诉我,你老老实实,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去钟家贺礼时,有没有见到表公子,有没有与他说话?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他…真是心甘情愿娶芷竹姐姐的吗?”

没想胜叔竟恨恨的跺起脚,怨怒着答道:“见到了,自然是见到了,老奴可是清清楚楚的瞧着他欢欢喜喜拜的堂,欢欢喜喜入的洞房。不过可没有说上话,钟家宾客如云,如何容老奴这么一个底下人去面对面的与高高在上的表公子说话。小姐,老奴原也以为传言有误,所以,才求了老爷半天允老奴带上贺礼去观礼以辩真相。若非亲眼所见,老奴也不敢相信表公子竟真会见异思迁。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一日钟家有多风光,流水席三千,全个杭城皆被欢闹了个底朝天,整个成亲礼就见表公子那张俊玉的脸孔眉开眼笑,耀眼的像六月里的太阳,看得老奴直恨的想将他捆起来痛打一通…”

钟家是江南首富,炎又是家族中最小的公子,斯文俊雅,聪慧守礼,不骄纵,不滥情,也不会算计,待人接物总讲个理字。姑父不怎么喜欢他,因为他不爱名利,他的大伯却赞他有君子的风度,极为喜欢他,也自然会将他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三千流水席,她可以想像那是怎样一个欢庆的场面,但是,若说他会眉开眼笑的去迎亲,去拜堂?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像!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眉开眼笑的入洞房?

她痴痴的一笑,脚下虚浮,素手软软的扶上账台,整个人好像瘫痪了般无力支撑身子的重心。

同一天,她满身委屈怨出嫁,泪直撒;同一天,他风风光光,眉开眼笑娶娇娃?

揭开头盖,她非她,他也非他,曾经的海誓山盟怎就落得今日男男女女各自婚嫁?

怎么可能?

“小姐,老爷也是不得以的,这不能怨老爷的,是表公子太混账,明明与老爷立了婚约,家门一转又突然另行下聘婚娶他人,害老爷气得直吐血…”

“…小姐,你明白的,老爷心里最最疼你,也最最懂你,他就怕你知道了气伤身子,所以才掩着遮着不敢和你说实情…”

“…小姐,你是老爷的命根子啊,老爷在病重之即还心心念念顾着你的喜怒哀乐,你也得设身处地为老爷想一想,这番苦心可是费心了多少父母心肠…”

“…小姐,老奴知道老爷逼你嫁给姑爷,叫你心里苦了,可是老爷也是一心盼着你好,只希望你以后日子过的平淡殷实,况且姑爷品性极是不错,小姐日后一定能明白的…”

“…小姐,表公子太狠心了,富贵楼里多薄幸,忘了他吧…”

恍恍惚惚中,她只听得胜叔在一旁叙叙叨叨,语重心长的劝慰,心头却是一片黑压压,一片乱蓬蓬…

第五章 绝别恨 2

她没有搭理,痴痴楞楞的转身离去。

胜叔说“富贵楼里多薄幸”,但是炎虽出生富贵,却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如何能忍心去薄幸,如何愿意去薄幸?

历历在目的脉脉温柔,丝丝在耳的海誓山盟,那绝不会是南柯一梦!

他的心,她懂的,何况他答应了姑姑,一辈子会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他们有一起在姑姑灵前许诺,这辈子,谁也不会负了谁,他又怎会行薄幸?

门口处,清波不知什么站在了那里,满眼的骇然,一身的不知所措,她也听到了,听得明白,听得痛骨,与她一样,听得难以置信。

她与他的款款温情,清波看得最分明。清波曾说过:有朝一日她也寻一个若表公子一般深情不渝的男子许了终生。后来,她又想想不好,说这辈子终身不嫁,就侍着小姐与公子恩爱一辈子。那样一个若梨花似的男子,温雅洁净的能叫所有怀春少女对他心动…

“小姐,小姐…”

清波声音颤微微的,担忧着她,又心痛着她。

她理不得,听不得,直直的绕过她,身子飘飘忽忽若梦游般,沿着小径,顶着灿烂的朝阳,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园子里,深一步浅一步胡乱的走。

想要去绣楼,她记得绣楼的琴箱底压着他走后没多久捎来的一折信涵,记得信涵的末尾他题着那一句<<长相思>>的诗句: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断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他一直是思念着她的,如何一下子变了心肝换了肚肠?又怎可能相思断了肝肠,便翻脸不识旧人?

人们常说东去流水最是无情,漠落中淹没多少落花的情意,昔日水映桃花流香四溢,末了却是镜花水月幻一场。

难道她与他的前曾往事昨日谊,真的只是黄梁美梦一场笑话么?

如今男婚女嫁各奔前程,就应各扫门前自家雪,散得散,淡得淡,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般?

这人生怎么是如此的荒唐…

她笑,痴痴颠颠的笑着,不知是怎样回的绣楼,不知是怎样翻得那封信涵,不知眼里的泪是如何掉下,白蒙蒙的视线里,他斯文圆润的笔迹在不住的颤动,看不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却可以在心底头将它倒背如流。

她听着自己在笑,笑得那么的悲恸,凄凄凉凉的响彻整个园子,惊吓了密枝双栖雀,搅乱了湖面戏水鸳鸯,末了,笑声渐止,惹来哀泣不绝于耳,飘浮得思绪重温几年来的缱绻柔情,越是思量,越是神伤;越是神伤,越发心生愁怨――

“依灵…”

是谁?

是谁在叫她?

是钟炎吗?

昏昏沉沉、水气浸淫的泪眸中走进了一个颀长俊拔的男子,是钟炎吗?

她止住了哭声,挥手急忙拭去晶泪。

不,不是的,看清了来人,乍来的那股惊喜顿时被噬骨锥心的痛楚所吞没。

不是炎!

是他,是太祖姥姥早在八年前便为她选定的夫婿,是爹爹替她看中的那个归宿,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男子…

她惨然一笑,把悲痛的眸光移过他的人,直直的错开,漠然的背了过去,冷冷的不予理会――可是他说了一句话,叫她由不得煞住了步子。

“先生――已经去了!”

刹那间,她整个儿冻结了,呆若木鸡的伫立当场,心像是掉入了千年冰窖,冷得没了一丝丝感觉,空洞的眼神茫茫然一片…

第五章 绝别恨 3

春雨如丝,迷迷蒙蒙在飘摇.

天是暗淡的,苍松翠柏缄默无声,春花娇蕾尽失了颜色,满园子皆触目惊心的白绫丧幔,低沉、宏大、神秘、威严的超度声在空气里来来回回的唱和着…

父亲,去了,安祥的躺在紫檀木的灵柩里,眉里落着笑,就好似睡了一般,恍若中总觉他只是累了要歇一下,等歇够了便会醒来,和平素一样,还能和她闲话、羿棋、茗香茶,还能听她弹琴,唠家常,还能以矫健的身姿,潇洒的舞一回落瑛剑法。

可是,父亲是醒不得了,他走了,从她的世界里彻彻底底消失了,暖暖的体温在她手上一丝一丝的流走,软软的身子在她感觉里一寸一寸的僵硬――

是她害了父亲,她不该问的,如果不问,父亲就不会动怒,如果不怒,就不会去的这么快,快到没让她见上最后一面…

“能拖上这些时日已是奇迹,你…节哀吧!”

方重仁,她的丈夫这么低低的、淡淡的劝慰她,说这话时面若远山,沉静若夜,辩不出一丝情绪。

她想哭,哭不出,泪横流!

当再次踏进父亲的寝室时,她看到的是满身血渍没了呼吸的躯壳,一下子她便跌跪在地,声音哑了,叫不出,哭不出,眼睛里干干的,懵在地上,好像失了魂魄般,没了一点点意识,眼帘里尽是喷溅在父亲中衣上的一片骇然血红,好半天,她才“哇“的一下叫了出来,却立即昏厥了过去。

待到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静静的躺在床上.清波守在一旁,一脸的忧郁,见她醒来,眼里的阴霾才悄悄散开,低低叫了一声:“小姐”,却是隐隐含着咽泣。

这一声咽泣立刻惊却了她的恍惚,她大叫一声,脸色骇白的爬下床,口里念叨着“爹…爹…”往外冲,可只走了三步,人便扑到在地,整个人竟似棉絮一般没有力道。

清波惊叫着上前要来扶,另一双强健的手臂早她一步将她揽抱了起来。

“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别这么压着自己,伤着自己…”

方重仁,那个低低的声音又出现在她耳边,她没有力道去抗拒什么,只能由着自己无力的靠在他的臂膀上,一抬首,便瞧见了那一张淡泊平静的脸孔。

“先生还未入殓,我没让他们入敛,我想你一定想亲自为先生整装,送他最后一程!”

他低低的说,她听着心里直酸,连连点头。

“带我过去好吗?”

抓着他的衣襟,悲伤的请求,此时,她浑身绵绵无力,根本就难以直立行走,清波身子娇弱怕是搀不起她的,她只能向他救助。

“好,我带你过去,但是,我想跟你说一句话…”纤纤的下巴被他温柔的挑起,沉静若海的眸瞳里映出自己悲切的容颜:“想哭就哭吧,别压着心里的痛不肯宣泄…”

他淡淡的劝解着。

她痴痴一笑说:“我,哭不出来…”

她哭不出来,泪,却不自禁的滑落――

再见父亲的遗容时,眼眶里便迅速的湿润了,水气一点点聚集,然后,泪便肆意的横淌…

流着无声的泪水,她默默的为父亲换衣服,用温水擦拭已凉却的身子,为他穿上层层的衣裳,修整面膀,梳理花白的头发…

小殓罢,再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们把父亲置入紫檀香椁内。

第五章 绝别恨 4

披麻带孝,一身丧服,灵堂内,她不哭不闹,不饮不食,扶着棺椁,长跪不起,只有泪在止不住的流淌。痴痴的望着棺柩里面带微笑的父亲,脑海中尽是十八年来父女相依为命,恬淡而幸福的画面,父亲慈爱怜惜的脸孔就在眼前,父亲朗朗宠爱的口音就在耳畔,这一下子,却永远离开了,永远听不到了――

还记得八岁时听得一个家奴与一个家婢在底下吵嘴,那家奴啐嘴骂了一声:孔老夫子果然言之有理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