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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到底是来了,不远千山万水,寻寻觅觅找到了这里。古来便说一诺千金,他便是那样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可终究却是来晚了…

分别六个多月了,再见恍若陌路,生疏的再也吐不出柔软的叫唤!

他走向她,走近,近到几乎没有一丝空隙,然后那暌别太久的手掌便扶住了她的柔弱香肩,深深的,沉沉的摇撼她:“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

声音温柔依旧,却多了那么多的沉痛,是的,他的眼里布满了心痛!

他在指责她?

她的心凉了下去。

“等你?”

她落寞的一笑,笑得疏离而冰寒。

“等你做什么?…等你来向我炫耀吗?…等你来告诉我你娶了一个美娇娘?一个有着皇族尊贵的名门千金,一个绝对匹配得上你们钟家,可以令你们钟家蓬毕生辉、受益三代的绝色佳人吗?你说,你还要我等什么!”

罗门的千金,名扬宇内,小小年龄便驰骋商埠,更赢得当朝八王的赏识,破例收了她做义女。她的显赫四海闻名,钟家得此佳妇,当真是光宗耀祖了!

他的脸孔一下子唰的发白,叫了起来:“所以,你是故意在惩罚我是吗?因为我娶了罗芷竹,所以你便要嫁别人…”

“你…”

她错愕的推开他,气极恨极的叫:“你是什么话?难不成这一切便是我愿意的么?那日离去时你说不足三月便会回来,如今我倒要问问你,是谁毁了当时的约定,一去便音讯了无,一去便另结了姻缘?钟炎,把爹爹气得一怒之下将我另嫁的不是我,是你,现在你怎能理直气壮的来编排我的不是,指责我失约?你倒给我扪心自问一下这其中是谁对谁错,谁该指责谁?谁该怨着谁?”

他呆了一下,人,变得失魂落魄。

“是了,一切,皆是我在作恶,我知道的,是我害得舅父吐血,是我教他失望了,但是,纵是事情再重头来过,我还是得这么做,我还会这么做…”

她怔着,他的痛苦,她尽看在眼里,那一桩婚事绝不是出自他的意愿,这一点她几乎可以肯定了,既然不是心甘情愿,那么他何以还要说:纵是事情再重头来过,他还会这么决择呢?

“告诉我为什么好么?”

她直视着他,目光灼灼,想要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转过头来,对着她笑,如月光般皎洁的眸子里盛着好多无奈,凄怆一笑,怅然道:“已经过去了,不要问为什么了,那已经不重要!”

说着,他跨到她面前,手举上她的螓首,轻轻的抚摸,生怕手下重一点她便倏地的不见。

“灵妹,跟我走好不好,跟我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不必理会别人的眼光,不必成天提心吊胆着别人是不是在算计,哪怕只能那样过一天也好,哪怕因此死了也罢,灵妹,跟我走好么?”

她静静的看着他,试途压着心头的浮躁用一种局外人的眼光来审视他――他的口气有着壮士断腕的悲壮,有着被逼绝路的惊悸――他在逃避什么?忧心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想瞒她什么?

“在你我各已婚嫁之后再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

她嘲弄的一笑,平静的躲开了那亲呢的、珍视的手势,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也跟着笑了一下,面色却是空寂的,眼里立即浮出满满的嘲弄,说道:“好,那你与我听明白了,罗芷竹不是我娶的,是钟家这个家族娶的,她嫁的是钟家,不是我。这段姻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悲剧,这是钟家造的悲剧,与我无关,所以,请别把我与她牵扯到一会儿!

第七章 再相逢 3

不管他要说明什么,这样的话听在耳朵里却是极残忍的,不由得她以异样的目光去重新看他。

他还在对着她笑,笑得苍凉,澄澈的眼皆是盈盈易碎的痛骨之色:“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其实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的话很不负责,很可恨。可是你要我如何去挑那些莫明其妙给塞我的责任?灵妹,这个世道太污浊,单凭着心中的一口正气能起多大的能耐,不如便将错就错着,虚与委蛇着,他们要的我给他们,我一心坚持的,他们也休想违拗了半分!什么豪门,什么名份,什么钱财,全是假的,我不在乎身外之物,不在乎身败名裂,唯一的奢求便是与我所在乎的人相濡以沫,在山水之间活得自在,谁也不负了谁…灵妹,知道你嫁了他人,我几乎要疯掉,可是我也知道这怨不得你,寒宁告诉我,你是哭着进得洞房,我知道是我叫你受了委屈,灵妹,我来迟了,但是,我也是还来了!不管怎么样,我告诉自己,我总还是见你一面,总应该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寸一寸的将她纤瘦的身影印到心上,那眼瞳里一脸静默凝睇的是她么?

“你过的不好,我知道的!来了这里三天,我一直徘徊在那一片竹林里考虑着要不要见你,我告诉自己,如果你过得好,我便断了心念,从此天涯沦落浪迹一生,如果你过的不好,我便要带你走,不管结局如何,我决计再也不放手,结果我听到的是你成天成夜的伤心弹曲,那个男人总是朝出暮入将你冷落,你过得太不好…所以,我要带你走…我不管你是不是嫁了别人,你也别管我是不是成了亲事,我们一起走,一起去亡命天涯…”

“你…你到底怎么了?”

她心惊肉跳着,为什么他的言辞透着那么浓烈的愤世嫉俗?

他没有答,上前一步,用那满是梨花香的臂膀将她拥入怀,那么热烈――

“跟我走吧,要生便一起生着,要死,便一起去死,生生死死,不离不弃…”

那温润的气息在耳边轻拂,那沉沉的宣告传递着隐隐的惶恐…

“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什么生呀死的??”

她用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心思翻转着:“你瞒了我什么?炎,是什么叫你不顾一切的娶了别人,又是什么叫你不顾一切舍了新婚妻子,宁愿背负薄幸之名,甘愿沦为笑话?还有,阿克呢?”

那个自六年前便跟了他的随从阿克为什么没有出现?他们从来是寸步不相离的!

“不要问了,我只求你跟我走,办完该办的事以后,我们便找一个远离是非恩怨的地方,一辈子男耕女织!”

“不行,我要问,你从来不是这样一个寡情薄义的人,到底是什么叫你变得这么消沉,你变了好多,给我一个明白的理由!姑姑的坟前,你曾许诺一辈子洁身自爱,无愧天地!”

谁知他惨淡一笑,怆然着,凄淡着面孔,道:“身在浊世,万事身不由己,如何能做得无愧天地,心思若过于单纯便只能被生吞活剥…灵儿,我不想心思繁复,我只想平平淡淡,干干净净,可是真的好难…”

“钟炎…”

她惊惶的推开他,看到他眼里满是伤!

第七章 再相逢 4

“别逼他了,问不出来的…”

一个懒懒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追问,回过头时才猛得发觉,屋檐下,枝影浮动中,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一个青衣锻袍斜目带笑,一个劲装持剑默然而立,半明半暗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看上去很不真切,仿若梦境般不真切。

“叶云天,宁大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她呆了一下,久久才呼出好些他们的名字。

寒宁墨袍,依旧冷淡;云天青衣,也一如既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含笑的眼暧昧的瞅着他们,带着一抹深思。

然而他们本是冤家对头,怎会携手同时现身在她面前?

腰际的手掌无声息的抽了回去,钟炎用手将她惊错的脸孔拉过去,认真的道:“他们是跟我一起来的,若不是他们帮忙,我没办法这么快找到这里!”

问题是他们三个如何能聚到一起?

她迷惑着!

钟炎却不愿再多说什么,直视她的目光突然乍现一抹坚定的光芒,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在屋里清晰的响起:“灵妹,我想见方重仁,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么,把事情摊明了,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我想他不会为难我们――那个男人看上去不是个俗人,一个能叫舅父器重,叫他瞧上眼,将你临终相托的人也绝不可能是个俗人,定有其叫人器重、钦服的胸襟,我想他不会那么没有风度的强占着你,叫你一辈子不快活,连带着叫自己一生不得安宁…我们去找他,请他放手,然后,便远离尘嚣,去过几天我们想过的日子!”

“不可以!”

她反射性的拒绝,眼里浮出几丝惊慌:“你不能见他!”

钟炎浑身一震,脸色立即就暗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见他?你…便这么护着他么?怕我出现伤了他的颜面?”

对,他就是这么的懂她。咬着樱唇,她别过了头,轻轻的说:“他是一个极好的人…”

她不想冒冒然跳出去伤害他,从不曾想过暴怒的他会怎么的模样,更不愿亲手去撕破了那淡淡然然的容颜,目睹他苦涩的笑…

谁知钟炎低低一笑,直叹道:“他或许是个好人,却绝不会是个蠢人,一个叫舅父刮目相看的男人,你以为他会笨到会全然被蒙鼓里么?他对你,若是存心相避将你冷落,其城府如果不是深得可怕,便是心胸阔得可以容入天地万物;灵儿你想他若当真这般木讷不解风情,舅父视你若珍宝,又怎会放心的将你托负…”

钟炎一直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孩子,太祖姥姥在世时常赞他聪慧过人,凡事一点便通,是个可造之材,惟叹他性子太善,做不来雷厉风行之事,但这不代表他是好唬弄的,他的头脑深藏在温雅的外表底下。只几日有预谋的暗地观察,再将父亲往日阅人的眼光加以联系,他已隐隐觉察得那人绝非等闲之人!

其实,她心里依约有些触动着,但她不愿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被他这么一点破,一颗芳心莫名的纠结,如同有无数无数的丝线将自己缠卷!

“喂,你在怕什么?若那个男人不肯放你,还有我跟寒宁呢,凭寒宁的身手,一定可以打得他满地爬…”

叶云天在这个时候咕哝着插进一句话,同时招来寒宁一记冷眼。

“不要!”

她连忙摇头,然后看向满眼期待之色的钟炎,看向霍霍磨拳的叶云天,道:“不要在这里生事,炎,你先带他们离开,让我想想好吗?你们来的太突然了,叫我没有一丝丝的心理准备,让我好好想想,我需要理一理头绪…”

“好,我给你时间想,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钟炎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极温柔的妥协了,每当他们有所争执的时候,让步的总是他!

叶云天却是不依不饶叫了起来:“什么什么什么?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走?不行,我不走,我要等着见方重仁,细细瞧一瞧那家伙到底如何了得!”

第七章 再相逢 5

叶云天好像有心想生些事,说话间就要往屋里面来,却叫寒宁拧着眉给拖住,同时,惹得他不满的直叫:“做什么呢,难道你不想会会那家伙么?在平阳城时,那家伙终日里不肯露面,却叫来了那样一个高手腕的人来帮忙打点,把我们几个上门闹事的同宗远亲训得个狗血淋头,后来我们一路尾随,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结果居然还被给他撇掉,这样一个有能耐的人物,怎能不会上一会!”

没想到他们对于方重仁竟早有“了得”的印象,且已存了非要见他的心思,她听着心中莫名的浮躁起来,心思呈于脸上,轻易就叫钟炎看得分明。

“云天,我们先离开,依灵不想我们现在与方重仁会面,我们就暂时等一下,横竖以后总是有机会见的,不要叫她为难了…”

钟炎尖尖的眼神盯在她身边,像是在探究着什么,半响,轻劝了叶云天一句,然后又深深的说:“我知道方重仁每天天黑才回来,就明天,灵妹,明天我会过来与你一起等他,那个人没你我想像的那么简单,我要与你站一处去面对他,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为难…”

说完,没有再多留半刻,面色沉沉的就拖拉着叶云天,昂首离去。

这一次,他的口气里竟透出不容回驳的坚决,看来他是打定了决心要与方重仁对峙着见面了。

她心惊的追了出去,目送他们消失在竹径弯道上,想唤他,最终什么也没叫出口,心湖则又一次翻腾!

他,没有背弃呵――灼灼的目光,决然的心志,有力的言辞皆在与她倾诉:他没有背弃,而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苦衷,才掉进了一个涡旋…

他找来了,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如焰的赤霞已渐渐暗去,淡起的暮烟里,她失神的站着,好久才回了屋,坐在琴台前却还是犹自失神,直到清波拎着篮子挽着莲婶哼着小曲走进屋来,她仍在呆坐。,

“小姐,小姐,你瞧,刚刚在田地里逮了一只山鸡,挺肥的,是阿宽抓的;莲婶又刚在林里摘了些山菇,你等着,我给你熬汤喝,还有,这还有野参呢,他们说是姑爷在山上挖的…”

清波见惯了她恍惚失魂的模样,并不见怪,径自说着话。

她抬眉看向满是笑容说得起劲的清波,又瞧了瞧她手上的竹篮,没等她说完,便轻轻的问了一句:“他…人呢!”

清波反微微一呆,这段日子来她已习惯了她的不言不语,听到她问话,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在外室整理自个篮子里蔬果的莲婶见清波不吱声,眸光一闪,接上话替她答道:“你在问阿仁么?呵,谁知道他在弄什么,这些日子他没完没了的埋在山上,每日里要到半夜三晚才回来睡一下,天一亮又没了影…”

被这么一提醒,她才猛得想起是有好几日大白天里没瞧上他的人影了,也幸好他没在――

心下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了一些情绪,满嘴淡淡无味!

第七章 再相逢 6

落日渐渐敛尽了最后的斜暮,青蟹色笼住了整个天空。

清波与莲婶去忙晚饭了,她伫足窗下,一番细细的思量,脑子里尽是那三人不该同时出现在这里男子,直觉其中必有问题。

她想起了寒宁,来时他一袭墨袍,满身肃然,尽管仍与往日一个模样,可是却让她觉得陌生,他没道理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与钟炎、叶云天走在一起。

寒宁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长她五岁,正直忠贞,因为天生哑疾,使他不善与人沟通,进得府来更是极少与人亲近,孤傲淡漠的性子总叫人觉得他与常人是隔隔不入的,即便在父亲面前也表现的极疏离。

父亲很欣赏他,喜欢他的傲骨,喜难他的不卑不亢,喜欢他的一丝不苟――

在印象里,寒宁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永远冷冰冰,独独在她面前才会微微展露出几丝笑容。

初到府里时,她才十三岁,满心好奇想与他沟通,就向别人讨教了手语,也便因为学了几个简单的手语,才打开了他紧闭的心扉。

第一次与他用手语沟通时,他吃惊的瞪直了眼,她却呵呵笑的欢愉,冷淡成性的他也是从那一个时候,看她的眼里才浮呈出笑意,纵然之后仍是远远的离拒着。

他不大与她说话,却仍让她感觉她与他是特别的。这种特别很微妙,她辩不出这微妙由来何处,总觉得他似以一个兄长的胸怀疼惜着她――

完婚后那一段失魂落魄日子里,那双满带疼惜的眼便一直在暗处默默的观注着她,而且越发变得深沉难懂,可他仍只是一如往日的守望,而没有靠近来劝抚她一字半句――他不会管闲事!

自然,炎与寒宁是熟悉的,好几次,她随着阿炎偷偷跑出去玩,皆是他一路护着他们。

寒宁忠心耿直,只认她为主,所以,在得知炎另娶他人后,绝不可能再对他和颜悦色,就算炎再寻他帮忙,怕也只能落得一个被打得满地找牙的下场,哪还愿意听他差遣,为他办事?

更何况当中还掺了一个叶云天,想当初叶云天死皮赖脸的往家里翻墙越院,皆被寒宁棒打出府,如此冤家对头,怎么可能同坐一条船?

至于炎与叶云天,据她所知他们更是素昧平生,可这三人却聚到了一起,并且同时出现在她面前,这其中会藏着怎样内情?

这一切都叫她又惊又疑!

这一天晚上,她睡的极晚,睡下时方重仁还没回来,等到第二天清晨她醒来时闻得房里有淡淡的茶香,才知道他回来过,并且还刚到她房里转过。

坐在床榻上,拥着薄被,她好一阵迷茫,因为这个来无踪去无影的男子,他分明是记挂着她的,却难得会来面对她,只在默默之间教她知道他的存在。

若诚如炎所说,他全然知觉着她心思的话,那么他对她究竟又存着怎样的目的?是居心叵测还是别有用心?

他,究竟怎样一个男人呵!

读不懂!

绵绵的思绪便是这般的乱结成团,叫人觉得这一整天怎如此漫长!

待到晚霞西照时,闲下来的清波跑到园子里提水浇起花,阿宽突然跑来叫莲婶不知去做什么,一并也把清波拉了去。

第七章 再相逢 7

屋子里静静的,她心不在焉的挑着琴弦,一扣一拨间,流泻出清落落的调子,风铃悠悠,在暮风中时而划出一声声脆泠泠的音响…

“该死的,这见鬼的翠竹林绕得人晕头转向,临走我一定一把火烧了它…”

隐隐约约,有个声音自后窗竹林深处远远的地方传过来,那是叶云天在高声咒叫。

当下手一颤,挑出了一个不协的高调――

他们来了!

过了一会儿,园里子便响起了钟炎,寒宁,叶云天一行三人的脚步声,他们往屋里走了进来。

钟炎走在最前面,素淡的衣裳映着满面清澈,干净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她,微微的深邃,里头闪着几丝温柔,几丝少见的坚决以及算计。

大智而若愚,这男子温雅的面孔底下自有其叫人折服的才智与心魄,在寒宁与叶云天的簇拥下流露着几卓然尊贵的的气息,只是他从不愿去动心机,总让人轻易的忽视他的尊贵,然后以最澄净的心去待人接物,去融于平凡,但他终究不是平凡的,能将一个在北三省绿林一呼百应的侠客阿克折服于脚下的人,又怎会没有他独特的心胸――

或许就是天生儒雅怀仁的气度折服着人心吧,要不然放荡不羁的叶云天如何甘心为他效命,忠心不渝的寒宁又怎会倒戈相向,上下奔波替他寻人开路…

她这么想着。

“嘿,这姓方的倒是挺会过日子,不光屋子里安置的干净,更把整个房子藏得如同世外桃园似的,一片翠竹林就害我们琢磨了几天,昨天来时就找得晕晕乎乎,想不到今儿还能迷路,真是够邪乎的…”

进得门来,叶云天一双眼带着探索的神色,依旧若昨日那般横扫着整个居所,似乎想从中寻出什么蛛丝马迹,等到看见她时,才嘿嘿嘿的笑语出声,却是语意深深。

这屋子是收拾的很整齐干净,一道竹丝编的墙篱将屋子从上至下一截为两,外室摆着一张棕褐色的八仙桌,桌子正中央放着一副茶具,茶具古朴,门口处放着洗漱的盆具面巾;内室就置着她的琴台,一侧安着两个竹椅一个竹几,上头同样摆着与外室一样的古色茶具,墙壁上对衬的挂着一双用细竹丝编成的鸳鸯结,后窗洞开,一挂风铃叮当作响――

刚来时这屋子便是这样的陈设,也曾奇怪一间农舍内怎布置的如此的素然高雅,绝无一丝凌乱,淡净之中透着缕缕临立世外的气息。这太不同寻常,可是那时她不愿深想,待住久了,也便不以为然了,经叶云天这一提醒,她不觉的重新勾起了对这屋子的触动――

是的,这里真如同他所说的,好似世外桃园,但最招人注意的还是他的后半句话,她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目光缓缓越过他,移到了寒宁脸上。

寒宁跨进屋子后便默然立于窗台旁,手抱一柄长年不离身的青色短剑,噙着一抹乍见欣然的微笑正朝着她看,一眼就看到了她心里的疑惑,立即做了一句手语告诉她:“这竹林可玄妙着,我们找了几天才寻到路进来,刚才在里头又绕了好几圈,辨出不路来…”

那个竹林似乎寻常,又极不寻常。她虽未去那里逛荡过,但初来的那一次,方重仁带着她在林子里兜兜转转的走来,隐隐就已觉得有些古怪邪门,如今见寒宁这么说,不由蓦然心惊。

寒宁能这么肯定的下这样一个结论,就代表着其中必有文章,因为他从来不会无中生有,故弄玄虚。

“是么?”

她又惊又疑的看向直走过来的炎,轻轻的问――

炎,他自小熟读着兵书阵法,上至《孙子兵法》、《武侯八卦》,下至太祖姥姥独藏的《云言语录》,皆耳熟能详,而她只是稍稍跟着涉猎了一些,并不怎么去详加参想。

钟炎几步迈到琴台前,如玉晶透的眸子对着她深深一睇,点着头说:“那竹林好似按着孔明先生的五行八卦来布的局!”

只一顿,似有所思的环视了屋子一圈罢,望她的眼立即黝黑起来,不若平时那般明透,黑的竟叫人看不到底,却是古怪的笑了一下,补了一句说:“昨日还真没注意,这屋子布置的倒极是清雅脱俗,很绝妙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