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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为了报恩才答应爹爹娶我的吗?”

种种迹向都在表明他娶她就是为了报恩!

这真是一个极不错的理由。

但,她为什么突然觉得不舒服了呢?

重仁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笑,不答。

她偷偷打量他!

一定别有原因的!

因为他盯视的眼神又开始深邃起来,一寸一寸的在她脸上来回巡视,像是在找寻什么?又像回念什么?

心无端的发凉,她叹息着抚上自己的面额,难道是这张脸博了他的注视吗?

自己即便有些颜色,但他却不是爱色之人!

“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在想什么!琢磨着你究竟想从我嘴里探听什么?”

他轻笑拉她往稻田间的泥径走去,脚下是又松又软的草丛,踩上去沙沙的作响,时有在田务农的村民远远打来招呼,他都淡笑的应着。

一路默默而行,一路野花映目,相携于清风送爽、与人无争的田园,她心却怎么也欢腾不起来。

他好像觉察到了什么,终于回过了头,一把揽上她的纤腰,低低一笑,轻叹一句:“唉,傻丫头,我做的难道不明显么?”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她心跳如鼓,既期待又悸惧!

他淡淡而笑,唇角轻扬,说:“因为是你我才娶,若不是遇到了你,我终生不娶妻!”

第十九章 蛊孽 1[VIP]

“因为是你我才娶,若不是遇到的是你,我终生不娶妻!”

好几天,这句话一直回荡在依灵的脑海里,如被铁铬深深铬了一般挥之不去。

那一刻,听得这么一句话,她竟有一种甜入骨髓的欢喜,憨憨楞着半天说不得话。肋

他却噗哧一笑,打量着她的神色,侧过头来促狭了一句:“我能认为你这是在高兴么?”

“没有!”

她一慌,忙躲开,双手轻提裙摆往前跑去,大口的吸气,乱了头绪!

这人就爱逗她,逗得她好几天神思恍惚。

满园景色宜人心志,她却常常倚在书案前,执书卷,心不在焉――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叫他牵动了起来,然后,乱成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结果是沦陷!

他似存上心,欲掳获了她?

因为誓在必得,故而,欲擒故纵!

即便有所顿悟,对他,却早失了还手招架之力。

迎头不打笑脸人,最是温柔难消受!

突然间,她惶惑的发现,没有钟炎,她也自能活得平淡而愉快,而如今,这种滋味里竟又生出了几分陌生的欢喜。

怎会欢喜?

她惊疑――叫她欢喜的素来只有钟炎而矣!镬

只是,自从十岁起钟炎回了钟家,他们便聚少离多,那种欢喜也就越来越淡,末了,便在年复一年的两地分离中化作了相思,于一次次等待里沉定为煎熬。

多少次含笑送归,怅然若失,心微痛,再无刻骨的欢喜,匆匆之间,唯道一声珍重,然后,再来盼重聚!

而方重仁,居然叫她重拾了欢喜!

唉,这男人,真是会颠乱她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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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的藏书很丰富,天文地理,医书琴谱,包罗万象,却是他幼年时大多读过的。

他读得最多的是医书,问为何,他说:母亲因为生养而落下了病根,而他儿时更是药不离身,长年病着,便对医书起了兴趣。

书橱里有十来本陈旧的医书,其上布满着他十岁之前的对于医理的注解,字迹稚嫩已然见飘逸,却不曾见过他如今的字体如何!

遍寻了书橱了无了结,倒在抽屉的的一个锦盒里寻到了两本羊皮医书,一本是《精绝治蛊录》里头皆是精绝文字,而另一本竟是塞外医侠杨鼎的《杏林杂谈》。不是已叫大火烧毁的那本,泛黄的页面上除了杨鼎的字迹外,另有别人的注解,古篆成文,飘逸犹见大气,一眼瞧去总让她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势,好似那种笔力在哪里见过般!

笔法大气,定然师承名家,这每每让她联想起他的身世!

被他草草带过的八年囚困是怎样一段坎坷?

他又怎会连父亲过世都不知?

最后落得一个满身伤痛,疾走天涯去淡忘!

总是在好奇,也总想去挖掘!

不不不,她不该去管他伤不伤,也不该去怜惜他痛不痛,她应远远躲着他才安全!

可白天里他总往山上去见不得人影,等晚上得了空闲,但听得他叫她,脚便不听使唤的跨出睡房去。

好几次忍住应答说已睡下,叫他推门进来给撞破,他也不怪,目光深深,但笑不语,拉了满身尴尬的她便往外走,就是不容她躲了他一时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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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入七月,天气清朗热燥,所幸山地气候奇异,晚上不见得会热不能耐。

一日晚上闲空,她取那两轴医书向他询问。

他瞄了一眼,翻着卷轴,淡笑说:“《杏林杂谈》是阿鼎手抄给我的,我觉着记得有些不详尽,给另外加注了一些,至于《精绝治蛊录》是当初我向阿托达罕要的…”

“你…你认识杨鼎?”

她微微一惊。

方重仁淡淡一笑,点头说:“去得塞外第一年便认得了,算是个比较谈得来的朋友!过些日子,他或者会进关来的,到时让他给你瞧瞧,他的医术比我更精一些,我会盯着他一起想法子治了你身子里的血蛊…”

她怔怔的不再作声。

重仁瞧着眼,轻言淡笑的走到琴台前拍拍她的肩头,对她说:“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自个儿注意些,配着用上些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总能活命!”

她微微一笑,情知他误会了,截口道:“我不担心这个,有你在,我的命总能保住!我只是在想,这明明的域外的毒蛊,何以世承在我母亲一族身上,好没道理的!”

“这事,恐怕也只有你太祖姥姥最清楚底细了!”他望着她深深的说:“依灵,你的祖太姥姥大有来头着!”

“哦,你不曾见过我太祖姥姥,如何敢下此断言?”她见他说的如此肯定,不由疑惑的问。

他笑,倚窗往外观望,她走到他身侧并排而列,齐看窗外的月色。

此刻,一弯新月正映在在平静的河上,水纹一漾,月影拉成了波浪状!

他在这时丢来一句话:“这是我天生的直觉!”顿了一记,又接了一句说:“你信么?我能识人命相,改人命道!”

她呆着,微微皱眉,玄疑的望他,感觉不可思议。

方重仁回头,嘴线一弯,笑得优美,他知道这事有些难以置信,说出来又有几个能信。

但迟早,她会明白!

谷氏的后人,都身负异能,却是一种不好的天生禀赋,能冷眼看透人世常情,却注定一生孤寂。

他清楚的知道着自己的命途所归,所以常以极其冷静的心思看人生潮起潮落,笑叹富贵如浮云,冷眼旁观人间一切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从不曾想过要去改变什么,力挽什么?

就如当初他明知精绝与火凤一战,阿托达罕会惨败而亡,他能做的只是劝其莫起战火,可人家一意孤行,一朝败灭也是命中之事。

而面前的这个小女子,是个薄命的人儿,即便忧忧子刻意改了她的境遇,如果他不去管她,即使她能存活于世,也注定要一世凄凉!

他可以不管的,心,却不自由主的向着了她,甚至于想挽了她的手就这样一世走下去!

是十年前的惊鸿一瞥结了缘吧!

一曲清音定心魂,却不知她如何能把那曲《清秋意》弹得如此的出神入化,叫他站在她的窗外,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净除了心头所有浮乱,方带着一身凉淡远走塞外!

她定然不知道,是她随手的一曲,轻易剔除了他囚困于京的八年愤嫉,而他也没想到,十年后,会再见到她,会被这个小小的人儿动了自己如神僧入定似的心思。

轻若飞絮,咏叹于心。

“依灵,给我弹首曲子吧!”他低低的请求。

“弹什么?”她退了惊惑之色,浅笑的问!

明明心怀千千结,却不曾开口相问!

但他知道,她意已乱!

“《清秋意》!那首曲子传承百年了,但凡擅琴者皆能拨弹,清雅流畅,最能定心凝神!”

依灵微微一笑,转过纤美的腰肢去拨琴,说:“果然是个行家,真会挑曲子,不过,这曲儿我好些年没琴了,有些生,若弹得不好,可不许笑话!”

他跟着转过了身去,目光在她纤尘不染的脸孔上打转,说:“若连你也弹不好,怕这首曲子就要失传了!”

她笑得恬静,纤指一动,便有绢绢细水泠泠而来,清凉如山风拂面,顷刻之间便净除了心底万丈烦绪!

清秋意,忆清秋,

淡淡烟云笼秋气,空如洗,皓瀚无际。

潺潺溪,爱秋影,乱蝶狂舞山林意。

山林意,忆山林,

青石捣衣寻常事,孩童嬉,白发弈

淡静淡静,且笑且吟清风里!

他静静的看着,她一颦一眸虽不若当初母亲那般耀眼,却自有一份悠然自得的韵味,弹得这曲《清秋意》,其意境更甚于母亲,好似她是吃透了其中的精髓般,信手拈来便将曲子悠远、闲适与飘逸的表现到了极致,会让人以为,她才是这首《清秋意》的嫡传后人。

他淡淡而笑,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来,冷清的心泛滥起儿时美好的情境!

他逃不开了,瞧了一眼手中的竹笛,很想和下去!

淡淡一笑,却不曾那么做。

《清秋意》,曾是百余年前先人独创,世人只知琴曲有清秋,却不知真正的《清秋意》乃是琴笛合奏。

琴音高雅,笛声清亮,既有温柔女儿意,又显隐者之雅趣,合之便是农家一种安乐宁静的情韵!

父亲不是隐士,吹不出那种仙逸之气,所以,往年他常常会听母亲独自抚清秋,虽也情致,到底有所缺憾。待他懂得笛之精髓,母亲却已憾然长逝。

直到十年前,他才听到了那久违的琴音!

那日,墨笛在手,随音一和,便去烦去躁尽得心之清宁。

那日,琴音休罢,抚琴人追至园内,娇语轻问吹者何人。

那日,月淡星疏,朗朗清风下,他远远一睇,未置一辞,飘然而去,怎会想到十年后竟娶得月下素娥素女做了妻!

只是,这素娥女身负血蛊,保不准就会把他卷进一场不可知的风暴里!

唉,随便吧!

风暴又如何了?

他,义无反顾!

“若想解开你身上血蛊之迷,就先要了解精绝之祸,明日我便让达斡尔过来述一述精绝的过往让你知道,然后,我们一步一步来算计,追本溯源,破一破你身/上这层层迷团!”

琴曲还在绕梁,幽静中,他淡淡吐出一句,微笑依然!

第十九章 蛊孽 2[VIP]

第二天,方重仁让阿宽上山去把葛木达斡尔带来园子。

那个孩子来这里也有一段日子了,一身敌意也渐渐为青山净风所消融。

事实上,他从来就最爱缠他。

七年前,在精绝认识时,达斡尔才是个九岁的娃娃,凭着自己的学得的三脚猫功夫,在族中骄横,不曾将任何人放在了眼里,却叫他轻轻松松治得五体投地,从此“方大哥”不离口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聒噪。肋

本就是个开朗直率的孩儿,连爱憎也是那么的真:因为族中败亡的痛事而恨上了他,也为了其兄长的一封追悔书而诚心伏到他跟前,甘作弟子!

是的,他收了达斡尔做徒弟。

前两天,他把这事告诉依灵时,她听了很诧异,但很快就温温笑之,不曾记了仇,反为达斡尔庆幸说:“能得你指点,全是他的造化了!”

这不是造化,而是遗憾!

当初,他若能多用些心思在精绝与火凤国的纠纷,也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因为心中觉得亏欠,才顺了达翰尔的意,破例收了弟子!

所幸这段日子,达斡尔在山上过得极好,渐渐回复了往日的性子,直爽依旧――他是块璞玉,只要细心对他加以雕琢,假以时日,定成大器!镬

唯一叫他头疼的是,这小子对他的私事特别感兴趣,总在好奇他娶亲的事!每回谈话讲学,他有意无意就往这个事上扯,都叫他淡得脸儿给堵了回来,却越发惹得他好奇!

就是这天早饭后,达斡尔第一次进得园子来,跨进竹篱门时,他正坐南朝北在竹亭子里与依灵说着话。

依灵昨夜看了一些医书,生了些不解,正执着书卷在问。

他犹自含笑一一作答,就是他满面的悦色把达斡尔看傻了眼,一副讶异的下巴就要脱落的样子,止了步子杵在了原地。

方重仁知道他在讶异什么,相识这么多些年,他冷淡的性子已名传于外,无人能近得他身侧得他温颜以对,犹其是女人,他从来是避而绕之的,达斡尔哪曾见过他如此和颜悦色的待过一个女人!

他不看达斡尔惊异的神色,只淡淡的望着面前这个浅笑倩兮的少女,心中则清楚的知道:她是他此生的劫!

躲不过的情劫!

那边,花香流转的小径上,达斡尔依旧在发楞,阿宽瞧在眼,自后面踢了他一下,不客气的催道:“喂,混小子,楞什么?过去呀!”

依灵正背着身子,听得声音这才知道他们来了,回头瞧时,便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踏上竹亭的台阶,行若风,走到他们跟前。

身着素净的粗布衣裳,腰佩一柄奇异的银色弯刀,束着一头天然卷发,沉定的蓝眸泛着一抹古怪的惊疑之色――正是几个月前欲将她炸个粉身碎骨的葛木达斡尔。

“师父,我来了!”

站定后,达斡尔冲重仁唤了一声,口气粗迈,生硬的中土话带着浓浓的异族口音,目光缓缓的从她身上掠过!

数月不见,这异族小伙的态度判若两人,年轻的脸孔多了几分沉定,蓝汪汪的眼底少了那沉重的阴狠,变得清朗朗,英气逼人。

他既是精绝皇族后人,自有其天生的高贵,先前见到他只觉满身嚣张之气,如今被重仁一教化,已收敛许多!

便是她打量的他的时候,他也转着头上下惦量的在瞅她。

这日里,她穿着一袭湖水色的夏裙,未施粉黛,而肤若雪凝脂,唇彩胭脂色,秋目盈盈光华暗流,没了病恹恹的神色,清新动人,灵气扑面;整个个便若沾露欲绽的花蕾,水灵灵,亮晶晶,于花木映衬下但见清丽脱尘,执书卷以睇望,柔而雅,雅而静,静而生韵,韵极如画,自然美极!

在瞧见他眼里慢慢洇染开的惊艳后,她淡淡露以浅笑,温婉而雅致.

他瞧着回以一笑,侧着头,眨巴眨巴眼便啧啧叫出声:“师父,这女孩儿,就如比桑河畔的幽兰,静心谷的清莲,确实不俗哦!先头只觉得些骨气,今番再看,哈,原来颜色也出众着,倒真是比我家七族姐娴雅多了,班配得上师父,嗯,我家七族姐输的不冤…”

达斡尔开出口来依旧又直又快,话也说却奇奇怪怪叫人听不懂,所幸也没待说完,就叫阿宽拍着脑勺截断了去,直道:“喂,臭小子,少在我们面前提你家七族姐!那丫头,徒有金玉色,全无玲珑心,那一番要死要活,闹得惊天动地,都不知道给了仁哥添了多少乱!为了活她这条性命,都害得仁哥七天七夜没睡安枕,连带着叫我们一起遭了罪,还亏你还把她当个宝!少丢人现眼!”

达斡尔闻言,立即叫屈的反驳了去,道:“为什么不能提,怎就是丢人现眼了?七姐闹成那样,还不是因为师父做的太绝,那日竟会当着全族人的面,想都不想便满口回绝了亲事!我七族姐本就是娇美任性的人儿,生平哪得过这种气,脸面一下子给丢的干干净净,她不寻死要活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