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一点不怕,笑眯眯地说:“有公公当我的靠山,我才不怕!”

“说不得想打死你的就成了我!”李有得没好气地说。

陈慧突然挑起李有得的下巴,吧唧在李有得嘴唇上亲了一口,笑道:“公公您才舍不得呢!”

李有得一愣,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陈慧抬手在他唇上一点,肃然道:“公公,别动,您的妆还没化完呢。”

李有得那叫一个憋屈,除了面对皇上时,他已经很少会那么憋屈了。只不过面对皇上时的憋屈多了种小心翼翼,而面对陈慧时,多的却是心甘情愿。

“公公,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化这个妆呀?”陈慧老话重提,“这种粉涂多了对身子不好,还是少涂些好。”

因为记得古代的不少化妆品里铅之类的重金属超标,平时陈慧能不用就不用,反正她也不用参加什么正式的夫人小姐间的聚会,没必要化妆以示礼貌,而且她底子好又年轻,真正的天生丽质,不化妆更清纯,当然也更容易在李有得面前卖萌。

“你不懂,这是如今的风尚。”李有得说到这个倒有些得意起来。

“如今的风尚就是比谁扮鬼扮得像吗?”陈慧幽幽地问。

李有得:“…你闭嘴吧。再多嘴就回去,让阿大进来!”

陈慧忙紧闭双唇,继续认认真真替李有得化妆。哎呀,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她毕竟上过他的床了,一起睡了一觉,总感觉似乎不太一样了,如今连吐槽挤兑他她都毫无压力了呢。

陈慧安静下来的时候,虽少了那股子灵动,但这假象一般的温婉还是很能唬人的。她的视线随着手的动作而轻轻挪动,二人的距离近得李有得能看到她细嫩皮肤上的绒毛。

李有得忽然有些出神。

她如今这模样,真是看不出一丁点儿不情愿。有没有可能…她其实也是乐在其中的?

这个在李有得看来十分荒谬的想法却如同为他打开了一道门,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闯进去探索。回想过去的一切,她若为了讨好他,其实本不必做到这地步的吧?那么多次主动亲吻,甚至于昨夜的爬床…她似乎,似乎不但没有一丝不情愿,反倒很是积极主动,甚至开心的样子。他,是可以那么认为的吧?

李有得知道自己该停下这个危险的探索,但他就如同食髓知味般停不下来。厌恶的话,应该是有迹可循的吧?就比如蒋姑娘,从他第一天带她回家时他就知道她在怕他也在厌恶他,而陈慧娘呢?刚来便自尽,那已是最大的厌恶了,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可是后来呢?再到如今呢?她所做的一切,似乎在拿他当正常男人来对待,至少他并无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厌恶。

他忽然想起刚回到京城的那一天,她主动爬了他的床,说她喜欢他,是女人喜欢男人的那种。

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能,她说的是真的呢?

李有得人没动,落在陈慧身上的眼神却复杂多了。他该信她说的那些话么?或者说,他要不要尝试着信一信?

陈慧终于将李有得脸上的妆容搞定,退后欣赏了会儿自己的杰作,暗自嘀咕了一句:“终于像个白无常了。”

李有得没听到,眉头一皱问道:“你说什么?”

陈慧灿烂一笑:“我说公公英姿飒爽,英气逼人!”

李有得失笑,起身道:“我去当值了,怕是又有一些日子不能回,你可要安分些。”

陈慧刚要表达他总不信她是个老实人的抗议,便听他又说:“若惹了不该惹的人也别怕,让小六来寻我。”

陈慧心底的不满立即消失无踪,她扬起嘴角送了他一个最为灿烂的微笑:“公公,你最好了!”

陈慧一直送李有得到门口,恋恋不舍地看他上了马车,那依赖的模样看得李有得心潮涌动,恨不得留下不走了。

直到看着李有得的马车消失在远方,陈慧才转身往回走去。她还穿着那身从李有得衣柜里扒出来的衣裳,一路上偷偷拿眼神瞥她的多得是,她却怡然自得的模样,悠然回了菊院。

她就是要让整个李府都知道,她昨夜是在李有得床上睡的!

乘坐马车去皇宫的路上,李有得满脑子都是陈慧。一会儿是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会儿是她吻过他后双颊绯红,双眸氤氲的性感撩人,一会儿又是她说她喜欢他时那仿佛掺不得一点假的认真…

他终于忍不住一叹再叹,他没有读书人的命,怎么就多了读书人的伤春悲秋苦大仇深呢?

眼前闪过的自然是陈慧那娇俏的笑脸,李有得十分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女人。那一日喝醉了让她爹把她塞了进来,可真是个冤孽!

马车慢慢前行,李有得又是一声叹息,安慰自己,不是冤家不聚头,陈慧娘生来就是向他讨债的,他还能怎么着?继续宠着呗,还能把她送走不成?

心在这一刻仿佛活泛起来,两情相悦是个什么滋味,他或许很快就能尝到了。其实仔细想想,他李有得也不差,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有钱有地位,等闲都要让他三分,跟了他,谁敢给她脸色看?除了…除了…

李有得微微向后仰靠在车壁上,一时间什么也不愿去想了。

马车到了皇宫内,李有得一路上连见了谁都没太在意。直到他最讨厌的王有才贱笑着出现在他面前。

“哟,李公公,你这些日子出宫可真勤呀,宫外就有那么好玩?”王有才笑道,“那你不如就跟皇上请辞告老归乡好了,也不必经常出入那么辛苦。”

一见到王有才,李有得的战斗意识便被激发了,他端着架子回敬道:“论老,我怎么都不及王公公您呀,你都没告老呢,我自然还得再多伺候皇上几年!”

李有得和王有才虽然都是“有”字辈的,然而王有才在年龄上比李有得其实大了一岁多。

王有才冷哼一声:“我可没有李公公那么时常出宫。伺候皇上才是本职哪!”

“为皇上分忧才是我们这些近侍最该做的,若不常出宫,哪儿能知晓民间之事,又如何在皇上问起时有问有答?”李有得不甘示弱。

王有才稍逊一筹,但他并没有再纠缠下去,只是忽然暧昧一笑:“李公公怕是惦记着温柔香啊。俗话说,温柔乡,英雄冢,李公公可要小心着些!”

李有得根本不乐意听王有才嘴里提起陈慧,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他突然意识到慧娘说得对,面上那层白粉,在王有才的脸上怎么看怎么寒碜,算什么风尚,恶鬼还差不多!

王有才和李有得斗嘴是常事,二人每天不斗上两场根本不可能,而王有才身边的小内侍在他与李有得二人斗嘴时自然不敢插嘴,直到满脸阴毒的王有才突然低声问他:“那人找着了吗?”

小内侍一脸为难却也不敢撒谎,忙道:“找着了,只是…咱们的人去得晚了,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王有才面色一冷,恨声道:“他死前都跟哪些人接触过?都给我问话!”

小内侍道:“除了他的家人,听说只有一对母子。不过他家人都拷问过了,也没问出什么来,他们说那对母子倒是问了他不少宫里的事…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母子?他们人呢?”王有皱眉追问道。

内侍道:“听说,他们在问过那人后便匆匆离了村子,后来再没有回去。”

“找出他们!”王有才笑得阴邪,“这事好不容易查到了这儿,怎能半途而废!”

“是,公公!”那小内侍忙应了一声,“只是怕要找些日子了。”

“便是花上几个月一年也要给我找出来!”王有才道,“翻遍整个大梁也在所不惜!”

“是,公公!”内侍面色一凛,知道了自家公公的决心,他自然半分不敢怠慢。

李有得不在的日子里,陈慧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猫冬。天气实在有些冷,她最喜欢的就是窝在床上,哪儿也不去。不过这也不是个事,窝久了整个人也变得懒洋洋的,精神状态也不好,谁叫这时代并没有互联网呢?因此她只能顶着严寒,带人出来走走。

天气虽冷,但不下雪的情况下,出行并不受阻。如今陈慧在李府的地位今非昔比,她的保暖设备齐全,从头到脚武装了一遍,出门也就没觉得那么冷了。

马车刚离开李府没多久,前面小六突然说:“姑娘,前面似乎是蒋姑娘的马车。”

陈慧原本昏昏欲睡的心突然活了,她问小六:“最近紫玉可还安分?”

小六支吾了一下。

陈慧皱眉:“怎么了?”

今日小五也一道出来了,小六便将驾车工作交给小五,自己钻进了马车道:“那个…不大好说。”

陈慧道:“有什么不好说的,紫玉勾引你了?”

小六一脸震惊地看着陈慧,慌忙道:“小人并没有让她得逞!”

陈慧也是一脸吃惊:“她真勾引你了?”这是她久违的乌鸦嘴能力再次发动了么?不!这是说明她具有名侦探能力!

“啊?”小六一愣,涨红脸道,“是这样的,那一日我正要去厨房,她忽然便贴了上来…吓了小人老大一跳!”

陈慧暗自叹息,这紫玉也是个人才啊。

“她想做什么?”陈慧问。

小六脸更红了,低着头难得的扭捏。

陈慧顿时明白是自己的话问得有点歧义了,忙道:“你有没有弄清楚,她勾引你是为了什么?”

小六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脸上的热度稍稍退了些,忙正色道:“回姑娘,她一贴上来小人便把她推开了,并不清楚她想做什么。”

陈慧想起紫玉模样不错,又有着一副好身材,想必一贴上去小六就能察觉到那波涛汹涌吧。是不是李有得带的人,都跟他一样在女人一事上纯洁得跟小学生似的?不,现在的小学生可厉害了,不如说纯洁得跟白纸一样。

陈慧知道自己不该跑题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从前,你有没有陪公公出去应酬过?”

对于陈慧这突然跳跃的问话,小六愣了愣才说:“去过几次,但不多,多是阿大阿二陪着的。”

“没事,就说你去过的几次。”陈慧道,“李公公他应酬时,可有女人陪着?”

小六即便再不通男女之事,如今听陈慧问起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说,便听头顶传来陈慧冷冰冰的声音。

“哦,我知道了。原来公公每次应酬,都有美人相伴啊。”陈慧呵呵笑道,“一边坐一个?”

“不,不是的,陈姑娘您误会了!”小六额头不停冒汗,若公公知道了这场问话,他可能会死。可陈姑娘都问了,他能不说么?还是赶紧挑些好听的说吧。

“回陈姑娘,小人去的次数实在不多,但去的那几次里,虽有美人相伴,但公公不喜脂粉气,并没让她们陪在身边。”

听小六这么说,陈慧心里一松,不愧是她的公公,洁身自好,给他一百昏!

然而不过片刻,她忽然皱眉问道:“公公不喜脂粉气…那是不是有美男子相伴?”

小六:“…”啥?

第105章 她的情郎

小六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弄混了陈姑娘的意思, 美男子…是说那些俊秀的书生吗?还是…小倌?

他不知道这话该如何问出来, 犹豫了许久也没应声。

陈慧从前的阅读面还是可以的, 即便看得不多她也知道太监这个职业作为主要角色的, 在言情文里比较少见, 但在纯爱文里还是比较多见的…再回想一下那些情感论坛,说什么“结婚后老公不跟我同床”“男朋友说婚前不能有性行为”“我撩了我男票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之类的下面,一般总有明眼人一口戳穿说那就是个gay…

陈慧十分认真地思考着这一可能,李有得似是确实一直在抗拒她的亲密接触,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个打算玷污良家妇女的浪荡子…她本以为这是李有得纯情, 难不成还有另一种可能?

她想了许久, 最后觉得这种猜测不靠谱, 或者说, 李有得顶多能是个双性恋吧。她之前吻他的时候, 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她觉得他要是有小勾勾,说不定直接反推她了呢…

陈慧回过神来,却发觉小六没有回话, 问道:“小六, 你有话便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小六忙道:“陈姑娘,小的跟您发誓, 公公对您真的是一片真心,他真没有其他人。”

小六的话听得陈慧心中愉悦,好话谁不爱听呢?

“没有就没有吧。”陈慧笑道, 又叮嘱了一句,“我今日问你的话,你可不许去跟李公公报告。”

小六一愣,忙道:“小人不会!”这些问话,确实也没有往上报的意义。

插曲过去,陈慧终于想起之前被自己岔开了的话题,她再问道:“小六,你先前说,看到了蒋姑娘的马车是么?”

“是,陈姑娘。”小六忙应道。

“我们追上去看看吧。”陈慧只是稍稍想了想便道,“她与紫玉一道,总让我觉得不大安心。”

小六没有立即出去,反而小心地问道:“姑娘,不知这紫玉如何惹着了您?您若不待见她,一句话便能让她出府了。”

紫玉的事,陈慧自然是不能说的。

陈慧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如今她在蒋姑娘院里呢,我怎能随便把蒋姑娘的人赶走?若蒋姑娘闹起来,公公怪我怎么办?”

小六不吭声了,涉及到了蒋姑娘,他也觉得有些不好办。

陈慧瞥了小六一眼,她也当然明白小六的为难。

她道:“这个先不管了,别把人跟丢了。”

小六忙应了一声,便出了马车。

陈慧确实很好奇紫玉和蒋碧涵一起在做什么,她也不确定紫玉就在前面蒋碧涵的马车上,总归就是试试看。不过,紫玉跟蒋碧涵二人隐瞒的事,或许并不适合小六和小五知道。平时,小五小六都是她能信任的人,但总有一些事,她更信任小笤,而不能让那二人得知,他们知道了,就是李有得知道了,而小笤至少对她更忠心些。

马车跟了会儿,陈慧时不时向外偷看,直到前方蒋碧涵的马车在一处酒楼前停下。

小六也忙将马车靠边停下。

陈慧领着小笤下了马车,对小五和小六道:“你们在这儿守着马车,我跟小笤过去。”

“姑娘,这怕是不妥。”小六忙阻拦道,“公公让小的跟紧陈姑娘,怕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

“前面这酒楼又不是多么乱的地方。”陈慧故作满不在乎地说,“人多了容易被认出来,就我与小笤过去便够了。”

她领着小笤迈步就走,小六紧追了两步,见陈慧头也不回,只得等在了原地。

陈慧将披风的帽子戴上,遮住了自己的脑袋,小笤也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站远处看过来,不是极为熟悉之人,根本认不出这二人。

在陈慧与小六说话的时候,前方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正是蒋姑娘。而扶着她的人,竟然正是紫玉,等马车往前驶去,陈慧才确定今日来的人只有紫玉和蒋碧涵,连清淑都没带着。

蒋碧涵下了车便往酒楼里走去,陈慧与小笤二人加快脚步,等到了门口,便刚巧看到蒋碧涵与紫玉二人上了楼。她隐在门侧,等见二人进了间包厢,这才走入酒楼,让掌柜给开了个包房,还是蒋碧涵与紫玉进入的隔壁那间。

快步上楼,又随意地点了几个菜后,陈慧便赶紧让小二出去了,随后整个人贴到了墙壁旁。

似乎有隐约的笑声传来,陈慧一动不动地听了会儿,皱着眉头回到了桌旁。

这酒楼的隔音效果不大好,她能听到点儿声音,但谈话内容就听不真切了,只能大概听出有女声,还有男声。

陈慧很肯定,隔壁就是蒋碧涵她们去的包厢…难不成,李有得嘴上说拿蒋碧涵当花瓶,其实背着她在外面跟蒋碧涵幽会?但不对啊,以李有得的地位权势,他真要共享齐人之福,她又拦不住他的,他没必要玩这种暗度陈仓的把戏啊。

是李有得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那么就是蒋碧涵的情郎?

这个想法一旦出来,便再也忘不掉了。蒋碧涵为什么要为了紫玉求情?说不定是紫玉发现了她私会情人,以此为要挟,让蒋碧涵不得不屈服。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当时她发现去找蒋碧涵时,蒋碧涵紧张地问自己是不是看到了,说不定问的不是她有没有看到紫玉,而是想问她有没有看到蒋碧涵的情人。

那次会面时蒋碧涵的奇怪之处,此时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蒋碧涵当时那么紧张,就是怕她会把紫玉赶走,而紫玉因此做出报复行为。

不过,若李有得知道蒋碧涵有了情人,会如何?

陈慧记得特别清楚,当初李有得对她还没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因为温敬的事火成那样,说明他即便不喜欢,也不允许后院的女子给他戴绿帽。

陈慧兀自想了会儿,稍有些心烦。小笤安静地坐在那儿,陈慧不说话,她自然也得保持安静。

好一会儿,小二上菜,陈慧招呼小笤边吃边听着隔壁的动静,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她是不是应该冲过去捉奸?身为李有得女主人,她好像应该那么做,但她要真那么做了,蒋碧涵会如何?更何况,其实她私心里更希望蒋碧涵有个好归宿,那她就真清静了。不然,她哪能真当府里没有蒋碧涵这么大个人呢?

陈慧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先按兵不动。当隔壁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甚至传来开门声时,她忙起身来到门边,稍稍将房门打开一道缝。

有个人已经从她面前走了过去,那毫无疑问是个男人,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头上戴着个帷帽,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若看他的手,却觉得白皙而年轻,想来绝不是什么体力劳动者。

蒋碧涵这样的大家闺秀,找的情郎,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