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显有点意外,忍不住去打量谨言,只见她神色如常,一张清秀带着发白的面容,不知觉间流露几分媚态,加上性格淡然温顺,看着就有几分韵味,心里暗叹,果然是惹目,这种女人和任何一个男人过日子,只怕都不会差,偏偏又要去和那种性格猖狂的男人纠缠。

谨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真雅没有出声,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时服务员正好端着西多士上来,再将一盘满满的花生酱放在谨言面前,那股浓郁的味道引得她神色一变,真雅叫了服务员撤下花生酱,半响没开口,慢条斯理地切着西多士。

末了吃完半个,才说:“你打算怎么办,趁现在肚子还没有大起来把手术做了?”

谨言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抿唇不出声,只怔怔望着手里的温水。

看到她的神情,真雅知道自己这样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又想到那日她在法院上犹豫不决的举动,明显是对那人还保留着几分心意,若是真的死心,又怎么会在那关键时刻还想着给人留一条后路,保住脸面呢?

真雅语气一凛:“你不要想太多,你这件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比先前,我接了官司所以有那份责任在,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所以过来跟你说几句,”她停了停,又打量了她一会儿后,才缓声道:“你之前准备在打官司时,就应该想过你们之间没可能,何况法院已经把孩子判给你,你何必再走老路…”

谨言也弄不懂这种忽上忽下的感觉,若是要说时间长远,反而是严少齐。

他是她的初恋,在一起的三年时光里,一起渡过了许多的甜蜜时光,年少时的许多第一次都是和他在一起完成,那会有多幸福,面对他的背叛的时候就有多痛恨,她也一直认为自己会一直恨着他,可是没有…

再面对他时,她比想像中都要来得从容淡然,甚至没有半点激动。

她已经把那段感情忘得干干净净,甚至记不起曾和这人相爱过。

看着谨言一脸茫然的神情,真雅不愿再说下去,但想到来之前那人在耳边的嘱咐,语气凝重:“我是觉得,既然你已经决定斩断过去,就不要再犹豫不定,”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一个客户的名片,她是很有名的妇科医生,你如果决定好,就去找她。”

正要接着往下说,包里的手机响起,小助理的电话,很急,在那边催促着她:

“雅姐,老板到了,还有五分钟就要召开紧急会议,你要回来没有?”

谨言接过那张名片,看着地址,是比较偏僻的地方,私人妇科诊所。

真雅挂了电话,看向她:“谨言,我律师所那边有事情,不能陪你吃了。”

“你先走吧。”

“好…要是你等会有空,可以直接过去,我提前打好招呼了。”

谨言会意,点点头,“我知道了。”

真雅看她似乎是想通了,也不再说什么,拿过包转身就从餐厅出去了。

谨言看着陆续被菜占满的桌子,大约是想通了,一下也不觉得没胃口,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又吃了几口米饭,填了空空的胃,呆呆吃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拿手机打电话给王婧,简单地跟她说了下要休息几天,又打电话到家里给阿姨,让她今天留下来晚点,时薪翻倍,阿姨便也喜滋滋地应下来了。

谨言拿着名片找到了那家位于郊区的诊所时,足足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诊所的位置不大,但里面却是有不少人,有一半是慕名而来,有一些则是这里的熟客,大家有的小腹微隆,一脸幸福模样,有的则是惶恐不安,谨言拿着名片找了个导医咨询,那人立刻热切的说道:“李律师的朋友啊,我知道的,张医院有吩咐,先和我一起去那边,做个B超吧。”

谨言点点头,就跟着她一起到了B超室,那门口有近十人正在坐着等。

身边的导医只消到窗口敲了敲,然后指了指她,低声说了句什么。

一会儿门开了,就有人喊她进去了。

谨言躺在冷硬的床上,仰着脖子,望着高高的天花板。

待医生来检查的时候,她已经驾轻就熟地掀开衣服。

检查下来的时间很快,谨言还有些魂不守舍,便被叫下床了。

待照完B超,又被安排做了其它几项的检查,拿到所有检查单后,她被领到一间装修气派得明显异于其它人的诊室,医生看到报告,扫了她一眼:“身体的情况目前看来是恢复得不错的,但你只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各方面指数却都不是很好,你是决定做手术吗?”

谨言略一沉吟,低声深沉:“是的。”

医生早有准备,手术室那里面也有一张手术床正空着,听到她的回答,也不觉得讶异。

吩咐了身旁的护士去准备,又让她拿着病历本到手术室门口候着,只消等十分钟,就可以开始手术。

谨言看着医生在一旁吩咐着护士,虽不知她们在说什么,但仍心一慌。

她抿了抿唇,心里不可避免地感到难受。

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去望着脚尖,却仍是度秒如年。

昨晚喝得烂醉如泥,容三从床上翻转醒来时,看到墙头的时钟已是下午时分,嘟囔一声,想着下午没有什么安排,就要继续睡,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遗露了,一时想不起来,就翻转地睡着。

五分钟,整个人犹如兔子似地从床上跳起,赶紧去找手机。

他拨了个电话,急急忙地就喊:“喂,我…”

“容总裁什么事啊?我是林时启,顾总正在开紧急会议呢,不能接电话。”

“放屁呢,”容三急得暴粗口,“你问他是要生意还是要儿子?”

“说什么呢,”林时启一头雾水,“我们顾总真的在忙,不然你一会再打来?”

“行啊,他要开会是不是?”容三被一气,脑海的记忆就愈加深刻起来,想着肯定是不会错的,便直嚷嚷道:“我跟你说,你去告诉你们顾总,我昨晚撞见他前妻和人在说话了,一不小心偷听到几句话,听那男的意思好像是她怀孕了。我话是带到了,要不要儿子他自己看着办吧!”

那边静默如水。

过了半响,他正打算挂电话,忽听一道低沉震耳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听到熟悉的声音,虽是被震得一怔,容三很快反应过来,故意带着些戏谑的笑意:“我说什么?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我说看来有人要老来得子了!”

顾又廷本身在他们几人中就是年长一者,比他们要大几岁,但却是至今孤身一人,盼了那么多年,还把女儿的抚养权输掉;而顾老夫人…更不用说,他们几个都知道,好几次为了抱孙子的事情,差点没有被他气进医院。

这回知道又怀上了二胎,想到那边吃瘪的模样,容三心中狂笑不已。

容三那边话刚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顾又廷握着手机,听着另一头持续传来嘟嘟声,神情空白。

那边对面的客户刚说完话,正等待回复,却迟迟没有听到声音,一帮人脸色并不好的坐着。

然后,屋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林时启还在被老板抢了手机的状态没有回过神来,见老板似乎比他更加迷茫,他好奇地盯着老板看,见他神色不复之前的凝重威严,一双幽深如墨的眸子喜怒不辨,脸上先是出现疑似狂喜的神情,然后又渐渐转为复杂的凝重。

面对这样的老板,林时启和其余的手下忍不住齐齐在心里打了个突。

就在他疑惑加深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

顾又廷忽的想到什么,火气勃发,烦躁的扯开领口,奔门而出。

“贵司这是什么回事啊!是不是还要更好的合作在等着你们?”

室里气氛骤然发寒,安远老总紧绷着张脸,神色十分难看。

从年初时,顾林集团就一直想拿下安远手上连锁酒店的项目,这对他们开拓业务无异于如虎添翼,但一不是传他们内部已有内定人员,二又是上面的政策又变了,一时无法施工,中间顾又廷让林时启打过几通电话探口声,对方总是一口回绝,一直到今天,才终于坐下商谈。

这下情势倒转,就见安远老总气的脸色发紫,林时启见此情形,怕这插曲令合作不成,反而令双方结怨,笑着打圆场:“安总安总,真的不好意思,我们顾总家里出了事情,一时心急。”

顾又廷坐在车上,紧握着的方向盘的手掌青筋直爆,脸部线条紧紧绷着。

心脏剧烈跳动,那个小女人,想到昨晚那个小女人的神情,他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敢?

她敢试试?!

他咬牙切齿,前秒还凶神恶煞,后秒又有些泄气,心想:她真的敢…

他踩下油门,几乎是飞一般疾驰向前,红黄灯直接闯,却是遇到塞车。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直接就拨了过去。

手术室门外,从刚才起,五分钟里手机就响了三次,她刚开始还掐掉,后来直接不理会。

对他的举动似乎早有预料,也不觉得多惊慌,倒是医生那边已经准备好,喊到了她。

谨言便把还在响着的手机塞到了包里,硬邦邦的从座位上起身,起身跟着护士走进手术室。

一颗心满是惊虑不定。

那边的手机还在响着,她犹豫不决,刚要走进手术室又停住了。

护士疑惑地看向她,她忽得下定决心,“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那显示来电话,心里微微一颤,按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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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都不要做,等我过去 + 老流氓…

在听到手术室内传来的声响时,她不能否认的感到了心惊。

可见她前一秒还毅然决然,此时却怯了阵。

但接起手机后,她却觉得更加无措,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

她拿着手机走到角落处,低着头,久久不说话铄。

那边声音阴沉的问:“在哪里?”

谨言听着那端的声音,倔强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顾又廷瞳孔张缩,愤然质问:“医院?”

谨言暗想,他果然是知道了,但就算是这一刻,仍是趾高气扬的模样,好似有理的一方般理直气壮。

她低头不语,那边等了几秒,又用着威沉的声音逼迫着她说话。

谨言终于是撑不下去,轻轻叹气,只说:“你心里清楚的很,何必多此一问。”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和严少齐那段经历并没有在心里留下太大的创伤,在不去刻意想起时,反而会忘记曾有过那样的时光,因为他生性自卑,对人对事信心不大,总是要去看人脸色,又不会找话题,便是谨言随意地做出个蹙眉的动作,他都要手足无措,往往就有长时间的无言以对。

相比严少齐,顾又能廷则多了几分果决狠断,蛮横霸道,总能让她心跳加速,可是——

也是这样性格的男人,注定在婚后不受家庭拘束的男人。

“你想干什么?”语音低沉,不像疑问,更似是警告。

谨言见到有人从手术房出来,正脸色发白,半弯着腰,缓慢地移动着步伐,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模样,一时心有余悸,将目光转移到窗外,看着稍有些暗下来的天,沉吟片刻,硬声道:“我想干什么是我的自由,孩子也是我自己的,不关你的事。”

电话那边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吼:“不要扯这些有没,好好说话!”

谨言被吼了一声,耳膜发震,没有再出声。

其实她想说,她才没有胡扯,真正弄不清情况的人是他,恨不得天天被人捧着。

可是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可以让他呼来喝去了,又不是他的职员,凭什么这会儿还要挨他的训呢?

眼见谨言一直没作声,那边一字一顿:“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拿掉他?”

时过境迁,他现在也有了把柄在别人手上,还会感到紧张。

她仍是不肯出声。

他神情焦急,语气不由得加重:“说话!”

谨言挺了挺僵直的背,脑子仿佛麻木了般,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听着那边吼声般的质问,一时之间也生不起气了,这时等了一会的护士朝她走了过来:“白小姐,你打完电话没有?可以进行手术了吗?张医生正在等你。”

“对不起,麻烦再等会,我有点急事。”

谨言下意识捂住手机,想要应下,说出的却又是另番话。

“没关系,”在手术室里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了,护士理解地看了她一眼,提醒了句:“不过晚上张医师要去外面就诊,是上周就预定好了的,所以你要是考虑好了,要尽快,不然就得等明天了。”

谨言低低应了一声,那护士才走开了。

她刚把手机重新贴到耳边,那边似有感应,立时问:“你在和谁说话?”

听着那边不停传来的喇叭声,想着这人没有半点耐性的性格,猜也猜得到是他制造出来的躁音,谨言心下惴惴,这种感觉十足复杂,这就好比如果没人关心,会感到低落,可一旦有人关心了,也不见得会欣喜,首先感到的却是无措。

顾又廷皱眉,可怕的预感卷土重来,一字一句恨声道:“医生还是护士?白谨言,你想也不要想!我看谁敢动你肚子里的孩子,别说那区区的医生,就是天王老子,我一定叫她陪葬!”一番话下来,每个字都透着沉沉的威胁,尤其最后几个字。

谨言听到他的警告,心下忽得一颤,觉得这人过于自大,冷哼了下低声道:

“她一个有合法证书的医生,一没犯法二没逾规,她怕什么?”

她说一句就顿一下,将他的话如数还他,异常尖利。

话刚说完,就听到那边传来“砰”的声音,许是那人的拳头砸在方向盘上,又听到接二连三地车笛声,许是气得正在发泄,顾又廷听她语气强硬,一时无法,看威严解决不了问题,只得放低身段,缓声道,“你知道我的意思,不要耍嘴皮子。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打电话之前,想必已经让人查过,但她这回来的不是S市知名的医院,而是郊区十分偏僻的诊所,她靠着真雅给的名片上面的地址,都花费了一个小时才过来,待他把全S市的医院诊所翻过来,就算能查出,再找到这里来,只怕已经是回天乏术,也难怪他着急…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她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是,我是怀孕了,但是我们现在之间的关系,你认为我怀孕合适吗?我们离婚了,难道你还要我替你生孩子?我现在不声不响地拿掉他,不是正好?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他静静道:“那就结婚。”

谨言心里没有半点起伏,扭头看外头风景,就见夜色暗了下来,四周一片寂寥。

忍了半天,才慢条斯理道:“然后呢,我就等着你每月一次或者两次的回家,陪你上床?”

电话那边一片沉寂,两人都半响不说话。

隔着电话,她还能听到,男人粗粗的喘着气。

男人沉吟半刻,隔了半响才缓缓道:“从在医院见到你开始。”

他一下转了话题,谨言忽然没有转过弯来,眨了眨眼,“什么?”

“你不是想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只想着和你上床吗?”

顾又廷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撩人,隔着电话传来:“我告诉你,从你在病房和我谈条件时就开始了。”

那个时候,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他,他看上去衣冠楚楚,浑身成功人士的模样,却想不到脑子里都是这样的想法,她却全然不觉,想到这,谨言满面通红,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吼出来:“你,你无耻!”

何止是无耻,简直是下流,老流氓…

“我上我自己的女人,怎么无耻了?”

他说得很理直气壮,谨言却是无法接受。

她努力调整起伏气息,让脸上的红晕慢慢褪下去。

她实在没有必要和他纠结这个话题,她的脸皮再修炼几辈子,也比不上这人…

谨言深吸了口气,静静的开口道:“你不要扯开话题…”

“我哪里扯开话题了?你一直以来不就是惦记着我这事?”

谨言咬唇,脸上有些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敢说你没有半点感觉,只有我一人舒服?”

只见他越说越过分,愈加口无遮拦起来,谨言想要反驳他。

但在这种事情上,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憋了半天,憋的脸通红,只能急急的说:“你闭嘴。”

顾又廷真的没作声,隔了一会才道:“你把地址发给我,什么都不要做,等我过去。”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却字字清楚,掷地有声。

电话挂了几分钟,她手上还紧握着手机,用着指尖轻轻点着屏幕,一字一字地编辑着短信,正点了发送,手机随即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她微怔,不一会就接了起来,就听那边问:“你在诊所了?”

“嗯。”想到真雅和这间诊所的关系,能从中知道她的情况也不奇怪。

“决定什么时候开始手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