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为什么?张医师这会儿正好有空。”真雅疑惑,似乎是想不通。

谨言动了动唇,想要回答,可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神情微凝,连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医生透露过由于怀孕时服过药,那个孩子有可能以后生下来会有缺陷,之前的医生或是现在的张医师,话里的意思都是建议她拿掉,不然孩子生下来不完善的机率很大。

“虽然是私人诊所,但张医师以前是大医院工作的,她在这行名声很大,做手术十多年,起码也做过几千个这样的手术,你不用担心会出什么问题。”真雅在那边开解。

谨言不作声,真雅惊异,“你不舍得?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我是不舍得,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他始终是一条生命。”

窗外已经一片漆黑,谨言不经意地转头,就见最后一个女人从手术室出来。

那张脸孔看上去只有十几岁,虽神色痛苦,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那边真雅似乎一下找不到反驳的话,静了半晌,才出声:“他现在才一个多月,连成形都没有来得及,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上一条生命,只是一个小胚胎…张医师跟我说她八点有事,所以在这之前,你好好考虑清楚。”

银灰色的路虎在马路上神速地飞驰着,一路下来穿梭过不少的车辆,顾又廷嘴唇抿紧,冷峭的面容上似有几分惊悸,心中也莫名恐惧,只怕会赶不上,就见此时有辆被他超车了的红色法拉利又超到他面前,步步紧逼。

他丝毫不让,直接提到最高档,一脚踩下油门。

“妈的,路虎了不起啊!开这么快赶着投胎啊!”那边法拉利里的男人骂起。

一旁坐在副座位上染着红色头发的男人笑道:“我刚看到人,好像是个大叔呢,你越来越不行了,居然输给个大叔?你是不是精力全给昨晚的学妹给榨光了啊,要不要去补补肾?”

“放你的狗屁!老子飙车从来就没有输过!你等着瞧!”

这个年纪又是富二代的男人最容不得激,一时狠下心,将车提到最高速。

两条人行道,前面几乎没车子敢超他,却见后面那法拉利超上。

他的车更多功能方向是倾向商业车,不似后面的法拉利是专门飙车,一踩油门就已追上,此时,前面的法拉利却是突然放慢了车速,两车相距只有一米的距离,顾又廷猛地往右急打方向盘,开着最高档的车子急速打横,一下撞上电线杆。

“怎么办?会不会死人啊…”

立时有车子停下来,下来一些人围观,还有那法拉利的车主,看到撞烂了的车头,一下蒙了。

“不知道,你真是疯了,干嘛突然减速…”

“我他妈也不想啊,谁叫前面突然有辆车插过来,我要不减就撞上了…”

“别说了,报警,先报警吧…”

天色黑沉,又开始下起雨,围观的人里有人迅速拿出电话拨了120。

离八点还有二十分钟,而从刚才挂了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两个小时。

手术室除了她,已经没有人,就连护士也要下班了。

临下班前,小护士又来问了她一遍:“白小姐,还没有考虑好吗?”

谨言握着显示低于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抿了抿唇,苦笑。

“从下午到现在,你已经在这坐了两个多小时了,是等人吗?”

“嗯。”

“是孩子的爸爸?”这种情况下,大多都是同样的对象。

“嗯。”

“其实,这种情况很常见的,来这里动手术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男方不想要孩子,好些回我都见到那些女人讲着电话苦苦恳求,但到头来都是选择了动手术…如果你孩子的爸爸要来,早就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她茫茫然地看了眼小护士,“是吗?”

连小孩都明白的道理,可她就是在这刻选择了糊涂。

“大多情况都是的。”护士同情地看她一眼,又问:“您是还要再考虑下?”

她收起即将没电的手机,觉得这样的自己有几分可笑,又想到也许他先前是真的有意向要赶过来,但有可能中途遇到了重要的合约需要去赶赴,又或者是她发出信息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已然是胜利的一方,便不再在意了罢。

手掌下意识地抚向小腹,酸涩的情绪全都堵塞在嗓子里。

她坐在座位上,任由眼眶湿热一片。

几句算不得上温柔的话,就把她打得晕头转向,忘记了先前的教训。

她明知道不能期待,不能抱有希望,却仍是众人皆醒她独醉。

她看向小护士,扬起唇苦笑,“张医师还在吗?我考虑好了。”

手术只需要短短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张医师离出门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差不多能赶上,小护士一唤,很快就赶过来,看着平躺在手术病床上的谨言,最后确定地询问一遍:“决定好不要孩子了是吗?”

谨言抿紧唇发不出声音,只点点头。

【今日加更10000字完毕】

听说好像撞到了腿,没准以后要成瘸子了!

他浑身的骨头都受到撞击,特别是下半身,看着从破碎的玻璃窗飞出去落在地面的手机。

顾又廷自然是不甘心,使尽全力拖着腿从车里出来。

迈动着一条腿,一边拖着满是血迹的左腿,身上一阵剧痛也不理会瑚。

他步子很大,脸色阴沉,一双眼睛都是红的铄。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法拉利车主更是目瞪口呆,警觉地看着他。

他弯腰捡起手机,立刻措手不及地拨打电话,

电话通了后,他面部松驰下来,就听到下一秒那边传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张脸瞬时凛然下去,本就没血色的嘴唇冷淡地抿着。

他还要再拨,却是支撑不住了,身子摇晃几下,猛地朝地面栽去!

耳边传来一声“砰”的碰撞声,就见摇摇晃晃的高大身体,下一秒就直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从腿部开始一大堆血渍缓缓溢出来,附近的地面都被血染红,四周全是扑面而来的血腥与尘土气息。

法拉利车主最先反应过来,惊喊了一声:“死,死人了!”

“好多血啊,会不会有什么事…要通知他的家人吗?”

“有人打120了吗?救护车什么时候来?再拖下去人都要死了啊——”

“那,那个,我刚才打了,120说半小时能到,要不我再打一遍吧…”

“不用了!救护车来了!”

在一片混乱的声音里,救护车警铃的声音传来。

白谨言觉得自己在发抖,尽管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这个医师是专业的,不会出任何问题。

她仍是紧紧掐着床板,不用看镜子也能想像到此时她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像鬼。

短短二十分钟,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她看着天花板,想起许多事情来。

她想起第一次在医院见到顾又廷时,他提出条件时,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时隔数月终于回来一次家,她看到他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出差前的那天晚上,在车子里被他抱着,又是在想什么呢?

从之前他打电话来时,她编辑短信发送过去时,想的是什么?

这几种心情,几乎都是一致的,其实她都明白,都是因为心里有希望…

可是,却也是因为有希望,往往才会带绝望。

终于那双手从身子移开,结束了。

张医师脱下手套,看着她嘱咐了几句‘切记不可吃冻吃辣’,‘不要大幅度的动作’,‘这两日身子不要碰水’,‘不要出去吹冷风’‘最后切记术后不能房事’‘起码得两月后才能有’等等,最后又对谨言叮咛道:“你的身体体质不是很好,所以手术后不可避免会有出血的情况,一旦发现,要立刻来诊所,知道吗?”

谨言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十足的沙哑。

谨言回到酒店房间,已经是快两小时后的事情了。

“小熊?”

谨言轻轻转开门把,走进房间,却见小熊蹲坐在床头,两条白嫩的小腿也没有穿着秋裤,光光地盘着,垂着小脸望着电视,额头上贴着她早上离开时没有看到的止血贴。

小熊抬眼看到她,也不奔着跑上前,有些别扭的扭手挪脚。

“小熊,你的额头怎么啦?”

调整了下情绪,谨言上前贴着她坐下,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额头。

小熊小嘴巴抿紧,稚嫩的面孔带着小小的别扭和羞赧,并不说话。

看着小熊仅着一件单衣,房间暖气也没有开起来,谨言也不再追问。

而是从床上起来,去拿了长裤长袖给她换上,再去关窗,将暖气开起。

谨言忍着身体的异样,将孩子抱到腿上坐着,“又有人欺负我们小熊了?”

小熊连忙将头点的跟拨浪鼓一般,谨言刮着她的小鼻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小熊告诉言言好不好?”

这话带着愧疚,从小熊来到这里一个多月里,就已经因为她的疏于关心而受了两次伤。

小熊扁着小小的嘴,痛苦思考半天,还是犹豫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今天去吃晚饭的时候,看到隔壁桌的一个小女孩骑在爸爸的肩膀上玩耍,四岁多的小女孩从来没有这样玩过,但却是见过了许多回,再次见到这一幕,隐隐心动了,回到房间里,阿姨见她情绪低落,就哄她开心,小熊就要求骑马马,阿姨也答应了,谁知道小熊两条腿刚放上阿姨的肩膀,小屁股还没有坐稳,阿姨蹲立着的身子猛得就起身了,小熊一个趔趄,立时滑倒了。

幸好当时是在客厅,四处宽敞,额头只碰到了下墙,划破了皮。

小熊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叹气道:“阿姨说我的个子大了不适合玩这个呢。”

谨言顿了顿,瞧瞧怀里一张白嫩的小脸俨然已皱成小肉包的小熊,才四岁的小女孩,而且发育又比同龄的小孩慢,怎么会不适合呢?不过是大人为了防止下次小孩还提出这种要求,才扯出来的谎言。

她打量着小熊,想着小熊虽然嘴上挂着不想要爸爸,但心里也是渴望的吧?

顾又廷小熊见过几次,虽是板着一张脸,小熊不与他亲近,但小女孩这个年纪最是爱恨分明的时刻,若是真的讨厌,又怎么会和他一起玩乐?大部分的原因也是遗传了那人的性子吧,父女俩都死要面子。

谨言神情柔软下来,点点她的鼻子,“小熊,言言过两天和你玩骑马马好不好?”她巴不得现在就能如了孩子的心愿,陪她一起玩,让她一张小脸不用再皱着,但身子现在连走路都觉得吃力,只怕会让孩子又摔了。

小熊歪着脸,苦思冥想了会儿,大人一样叹气道:“还是不要了。”

谨言顿了顿,问道:“为什么?”

小熊没有说话,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扑闪着大眼睛,忽然问:“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呀?”

谨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要问小熊是哪个人,忽然想到,是啊,除了那个人,还有哪个人呢?

再去细细看小熊,只见她神情向往,眼睛带着期待。

她隐约有些明白了,小熊不想要她陪着玩骑马,但不是不想玩,而是想要另个人陪她玩,而那个人就是顾又廷,想到这,一颗心似乎被一只手掌紧紧地揪着,谨言低头沉吟不语,思忖了下,便道:“言言也不清楚,我们小熊想他了是吗?”

小熊稚气的面庞泛起了小小的羞涩,却别过脸,赧然道:“不知道。”

此时,夜色深浓,小熊心里就算有心事,但到底是一个五岁都不到孩子,累了一天,受到惊吓,这会儿又熬到这个点,早就已经累极了,被谨言抚着小背,倒在谨言的怀里就沉沉睡去,俨然像只小猪。

谨言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的灯,看着小熊微微泛红的小脸。

听到轻微的呼声,她知道小丫头是已经彻底睡熟了。

谨言从床上起来,准备去淋浴然后睡觉,刚下床走了几步,扯到伤口。

忽然想到医生的嘱咐,停了停,待疼楚减少,才重回到了床上。

身体酸累得几乎要散架,她想着睡一觉,可辗转反复没有半点睡意。

眼见时钟已经走到一点,她干脆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拿本书准备来看。

看半天,都不知道上面在写什么,一颗心始终安定不下来。

小熊的小身子忽然震了一下,她连忙放下书,去上上下下地抚她的背。

也许是做恶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熊才舒展眉头,重新进入梦乡。

床头柜上还放着她的包包,从进了手术室后,她就没有再打开过那个包包。

谨言拿过包包,从里面翻出手机,正想要打开,就见手机黑屏。

没电了。

她扯了扯唇,拿过充电线插上,再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谨言屏气凝神,心里开始在期待什么。

一直到深夜五点半,那只充得满满电量的手机都没有震动或是响起过。

这种感觉何止是熟悉?

那两年里,她数不尽有多少个夜晚都是这样渡过。

谨言休了三天假。

接下来的两天里,大多都是陪着小熊在酒店房间里看电视,偶尔一起去楼下的吃自助餐。

小熊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见谨言行动缓慢,又不似往常般每日都去上班,虽然高兴,但小脑袋瓜子一想,又想到了原因,以前每在美国时,有这个情况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言言生病了,所以也不闹她,时不时还给她当下小跑腿。

第三天,这日家瑞出差回来,带了一堆特产过来给她,谨言正好在帮小熊洗澡。

家瑞在客厅坐着看电视,谨言帮小熊洗好澡,穿好衣服出来时,就见到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她视线刚停留一秒,就见家瑞神色紧张,即刻地调换了频道。

电视的画面瞬时从央视新闻的主持人换成了几只圆满的天线宝宝。

家瑞看向谨言,笑了一笑:“这是小熊喜欢的节目!她洗完澡了正好能看!”

谨言也没有怀疑什么,就见脚下那团圆圆的小身子蹦哒地跑了过去,埋身在沙发里,津津有味看起来。

“姐,我带了好多厦城的饼回来,很有名的老店呢,快来尝尝!”

家瑞很快从沙发上起来,去翻桌上的特产。

家瑞整整买了四盒,各种口味不一。

家瑞打开其中一盒,拿了一块递给那愈加圆润的小包子,接着拿一块给谨言,然后再拿一块送进自己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姐,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新闻啊?”

谨言接过饼咬了一口,是绿豆沙味道的,很甜,听到家瑞问,疑惑地:“什么新闻?”

家瑞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哈哈,我想着我走了几天,S市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闻嘛。”

原来是这样,谨言摇头,“我这两天一直陪着小熊看卡通片,没有去看新闻。”

家瑞暗松口气,“哦哦,不过新闻也没什么好看的,天天报导来报导去都是那几件,挺无聊…”

谨言点点头,家瑞又赶紧打开另一盒饼干,“还有椰子饼,红豆饼…姐,你和小熊都试试。”

接下来,俩人一边吃着饼闲聊,陪着小熊看天线宝宝。

休息了几天,谨言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开始恢复上班。

上班第一日就碰到工程出现故障,几乎忙得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