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包房中间摆放着两张宽敞的按摩床,床上分别都躺着俩个男人。

顾又廷上身穿着蓝色的衬衫,下面是条休闲的黑色裤,还有一双摆在地上的皮鞋。

这一身行头看上去起码得六位数,还不算他手上戴着那块限量表,小姑娘刚大学毕业出来,正是迷恋纸醉金迷生活的时候,瞧见这样不动神色却暗藏玄机的男人,一时十分欢喜,红着脸,问:“先生,请问你是要‘荤’的吗?”

那声音听着就很小,完全不符合他刚进来时提出要‘老手’的要求。

顾又廷本闭着眼睛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去看她。

果然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只是一张脸被脂粉遮得比实际年龄还要稍深沉些。

但配着她面腆羞涩的笑容,倒也符合年纪,算着时间按理是刚大学毕业的阶段。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心里一动。

转眼七年多了,一切好像都还在昨天,一切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想起过往的许多事情,所产生的点点滴滴,他的眸光,就会忍不住变得柔软。

脑子里忽然又想起晚上自己像个二十几岁的小子似的去她家楼下,傻站着一个多小时…

想想都十分滑稽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

小姑娘见刚开始还十分严肃的客人笑了,自己也笑了起来。

长得有钱又一表人才的男人总是特别招人喜欢的,更何况是有个性的男人,看着更令人砰然心动。

她脸不自觉的更红了,“先生,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顾又廷点点头,眼见她一只手往下滑,他直接来一句,“素的就好。”

小姑娘有些失望,撇了撇嘴说:“来这里,哪有人要求素的呀。”

见客人无动于衷,小姑娘想了想,心想他张脸看着面生,以前若是见过就算只有一次也记得住。

于是说:“您是不是头次来这里,还不太习惯这里的规矩,有些拘束呀?”

一旁传来友人的嗤笑声,“嘿,别较真了,来这种地方可不就是放松嘛,你瞧,人家小姑娘都笑话你了。”

顾又廷双唇紧抿,心里低骂了一句,像是在骂对方,又像是在骂自己,他自己也够有病的,明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专门跑来这破地方,不知是寻开心还是被人寻乐子,正好手机响,坐正了身子,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啊?这就走了啊?客人,您想要素的就素的,大不了我迁就下你嘛,”小姑娘眼见人头也不回甩上门就走了,低落了好一会儿,又去看旁边的男人,“那现在我怎么办?这单子还算不算呢?”

男人一张脸十足享受,可嘴上笑出了声:

“你要是早出生几年没准能赚上这一单生意,行了,这单我替他买了,你就当作休息了,出去吧。”

替他舒着筋骨的女人也笑了,“没准儿就是因为你太急不可耐,人家才熬不下去逃了。哎,真是的,你不能一上来就要求客人这那,客人以为你把他当作了土鳖,心里能不生气吗?你下回可得注意点了。”

男人却是明白什么原因,闭上了眼睛,说:“不关她事。”就不再出声了。

接下来女人也不再多言,继续专心手上的动作。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谨言陪着路柏琛一起去参加饭局。

这回的客户是一个上了年纪性格十分刻板的男人,对于提出的意见几乎都摇头感叹。

时不时提出几点可有可无的建议,小心又谨慎。

如此下来,本一小时就能谈好的合约拖拖拉拉花了三个小时。

回到车上时,路柏琛仍是温和的模样,笑望了她一眼:“怎么样?我没有讲错吧,是不是很无聊?”

来之前他就提醒过自己,这将会是场持久战。

谨言倒是没有其它的想法,只坐在那里时不时帮着倒茶递纸,倒是路柏琛几个小时下来面不改色,无论对方如何的刁难都十分耐心,她觉得这样的态度是很值得学习的,便微微朝他笑了一下,“也还好,并不会觉得无聊,听你们说话,我能学习到很多东西。”

这句回答大大出乎路柏的意料,随即反应过来,他又是笑了笑,“你这番话我就理解成是对我的肯定了,很谢谢。因为我上个秘书就是受不了这长时间的枯燥无味的饭局,才要求的离职,我在这之前还担心你会习惯不了。”

谨言仍然笑着,脸上带着被热气熏出的微红。

路柏琛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些日子,有什么让你不习惯的吗?”

谨言想了想,她想这一个多月的工作是她几份工作以来最轻松的,薪资却是高的,而且平日里和路柏琛相处,他给自己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上司,而是一个朋友般平和的身份,这虽然是件好事,但难免让她会多想。

谨言想到这儿,就说:“我还是怀念以前会严厉批评我的老板。”

路柏琛对她这个问题更是在大的没有想到,沉默,此时手机响了。

待接完电话,他看向她,继续刚才的话题:“白秘书,我向你保证,你不会怀念以前严肃的上司太久。我相信,会有一天,你开始习惯和我一起工作的,我有信心这一天的到来,因为我尊重公司每一个员工。”

接下来这几天里,谨言发觉路柏琛确实就像他说的,对每位员工一视同仁,每回经过他身旁的员工向他打招呼时,他都一致微笑示意,总经办上周进来一个新员工,中午吃饭时还谈到路总对她温声说话时感到受宠若惊。她还感觉到,路柏琛虽性和温润如水,但做事果断决然,从不拖泥带水,这样的人俨然是一个成功人士的模范,性格人品身家几乎样样完美。

这天,谨言下了班又是坐车到医院,连续一周的吸氧,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到窗口付完费,拿着单子便直接过去了。

谨言被护士带到位子坐下,忽然觉有些口渴,便走开去外面倒了温水喝。

身旁走过两个和她一样这几日都在这吸氧的孕妇,见到她便打了声招呼。

她也笑了一声,见着大家大腹挺挺的模样,一下心有向往,正好温水流进喉咙,心里仿若淌过一道暖流。

重新回到座位上,看见房间里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用着熟悉的姿态,半个身子倚在窗口处。

一身休闲装,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手指屈起在腿上轻敲着。

男人忽然转过脸,抬眼瞧过来,眼睛落在她脸上。

俩人注视了几秒钟,还是谨言先移开视线,坐到了座位上。

吸氧的过程,谨言无法说话,静坐着。

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就算戒毒期。

之前那些天来,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她时不时就会想起俩人之间那些点滴,很快又让自己否认,她封死了退路,不想让自己徘徊在无望的感情里,她别无所求,只期望日子过得再温和些,再多几次看到他,就会忍不住去追忆那些过往,那难于描述的点点滴,那羞于去想,却令人忍不住着迷的情昵…

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可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如果以后小熊长大了,她不会希望小熊遇到这样的男人,无论对方是什么条件,至少能让她不要有疼痛的感觉。而这个男人常令她有这种感觉,他似乎有种魔力,操纵着女人们的心思,但给不了人安稳,令人时常怀疑他随时会离开。

放置在腿上的双手,缓缓的握紧,她抿着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也没出声,仰头靠向椅背,闭目养神。

二十分钟后,谨言打了个瞌睡,醒来后就闻到一股饭香味。

不用看也知道是隔壁的孕妇老公下班了,给她送饭过来。

而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睡得有些迷糊,也没有察觉。

看着旁边多出的椅子,心里空荡荡的。

十分钟后,取下氧器,身边俩个相识的孕妇也一致取下了。

谨言坐了一天,现在又连续不动弹坐了半小时,身子有些麻,正要起身,忽觉小腹有些异样,想起医生的嘱咐又连忙坐了下来,这时旁边的孕妇转过脸来看着她,说:“你今天来得挺早的呢,平常都是我走了你才刚过来,要一起回去吗?”

谨言还不敢走动,摇了摇头,“不用,你先回去吧。”

孕妇觉得很奇怪:“你是在这等你老公啊?你眼光不错,你老公挺有型的,我们都在偷瞄他呢。”

谨言想不到措词,干脆不否认,朝准备和老公一起回去孕妇挥了挥手。

手机来了信息,她低头看,是无关的信息,收起手机。

抬起脸,看到面前的男人不由一愣,忽然说不出话。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疑问,盘旋在心口。

她坐得脚都开始发麻,小腹异样消失了,想要站起来。

只是她刚要起身,就被按住了肩:“先别走,吃点东西。”

谨言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拉着一袋东西。

她想了一下,觉得不必为了置气为难自己,这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只是,那粥煮得十分的烂,简直不用嚼就可以直接吞下去,还有里面的瘦肉片一块块切得十足的厚,相反很难嚼得动,整碗粥有些泛黄,看着就难以提起胃口,她强忍着吃了两三口,实在吃不下,便放下勺子不再碰。

顾又廷聊完电话,转过身就见她坐着不动,便将粥重新递到她面前。

谨言摇了摇头,很快别过脸。

余光就瞥到他舀了一勺粥,作势要来喂她,四周还有其她的孕妇在,谨言脸热,下意识地避开他的动作,又觉得这样的行为更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滋味,脸更是刷一下红了,“不要了,我来之前有吃过东西,现在真的吃不下。”

顾又廷也不强迫,看了眼那跑了几公里才买到的粥,也略嫌弃。

她不再出声,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俩人僵持着。

她深吸了口气,终是耐不住脾性,先出声:“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这几次他的出现,虽是都不动神色,看似没有什么波动,却不知已在暗中不知不觉间牵动着别人的心。

她埋着脸,径直盯着自己的脚尖,落入眼里还有旁边的一双皮鞋,若即若离的距离就像现在的俩人。

顾又廷笑着说:“如果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提出来,我这人最能接受别人的意见。”

谨言只觉得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紧了紧手中的包,心里砰砰乱跳,嘴边有些话,一直都在徘徊,有好多话都想要宣泄出来。

可好半天,她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犟着脾气,仍是原先的姿态,低声回:“我没什么意见。”

顾又廷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看样子她一时半会不会消气,“看来你对我还是意见很大。”

谨言低头不语。

他伸手抬起她的脸。

谨言甩开他的手。

他气乐,直接将人从位子上拉起。

谨言伸手要推,他却把她的胳膊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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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篇(4)——陪他加夜班

他好不容易把人按住,不让她挣脱。

谨言不动作,别过了脸。

她感觉自己的心智和反应好像都被面前磁铁般人吸走了。

她感觉此时此刻的情节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可不是嘛,不过是换了环境变换了几句台词铄。

如此而已,她想。

谨言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受他影响。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糖衣炮弹下面,即将等待她的又会是无情的现实。

见她这样,顾又廷哭笑不得,皱眉,终于还是绷不住了,“你转过来。”

白谨言像没有听到他的话,眼睛仍看着另一处。

顾又廷见面前的人拧巴上了,觉得这个人是典型的倔脾气,看着柔弱,实际不可小视。

便缓和了语气,说:“我知道我有前科,你现在对我肯定有看法,”

看着若有所思的的她,他压低声音:“可是,总不会因为那么一句混账话,你就想把我fire掉吧?”

“”

谨言一时说不出话。

眼前这个男人,换作平常,哪里有心思哄她?

这些日子却是三番两次的出现,在她面前刻意放低了姿态。

但是不只他,她也骄傲,也有自己的尊严。

但三番两次如此给一巴掌再给颗糖,她也开始不再好哄。

心想现在虽然是糖,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迎来转折?

顾又廷看着谨言仍是原先的神色,这样的情景让他想起自己二十几岁那会第一次见客户时的经历,那会他便是绞尽脑汁去与对方交谈,但对方却不见得会买账,他犹豫了一会:“我知道要你释怀之前的事情,这需要过程。你先说说,给我一句准话,现在,你面对我的时候,有什么打算?”

谨言微微一怔。

她哪里有想过这些问题,之前一直在和这人冷战,俩人的关系若即若离,又没有确定的关系。

她就算愿意去想,又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身份去设身处地的来想?

想得多了,到头来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只好宽慰自己,让疲惫不堪的大脑停止运作,不要去想就不会有烦恼。

谨言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只是轻轻摇了下头。

有护士领着孕妇过来他们身后的座位,顾又廷牵过她的手,另只手搂过她的肩膀,向外走去。

很不以为然地说:“想不通就别想了,走吧,有话回去说。”

谨言忽然感觉到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猛地意识到俩人之间的举止有些亲密,缩了缩身子,和他拉开些距离。

顾又廷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她的小动作。

到了车前,顾又廷开了车门,谨言没有动。

他又扯了一下,还是没有扯动。

谨言仍是死倔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紧紧咬着嘴唇。

顾又廷看着她,不耐烦,极力克制的脾气一下就要发作,却在下秒见到她的眼泪落在手背上,顿了顿。

顾又廷微愣,忽然心想她这样低着脸哭多久了,十足的心烦气躁。

他伸出去去扯她,白谨言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她抬起脸用着一双蓄满泪水的眸子看着他。

见他上前,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如此他也不再有动作,她这才定了定神,却也不说话,只干干地瞪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