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的痛觉,大小姐的手好像根本没有打在她的脸上,可是那声音又是怎么来的?

季嫣然没有给容妈妈时间去思量,一鼓作气地吩咐道:“扶我起来。”

季嫣然颤颤巍巍地走到江瑾瑜身边:“大小姐,”脸上是十分乖巧毕恭毕敬的神情,仿佛满腹心肝都扑在了江瑾瑜身上,“我如今只有一个心事,求大小姐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江瑾瑜对季嫣然方才的表现十分满意,虽然已经死过一次,季嫣然还和从前没有两样,闭着眼睛她也知道季嫣然要提什么要求。

江瑾瑜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都会答应。”季嫣然要为难李家,她何乐而不为,说白了季嫣然闹得越凶,李家就越会向她求助。

季嫣然一脸欣喜:“是真的吗?那我就说了。”

阳光的照射下,季嫣然的表情十分的欢喜。

“我要见三爷,跟他说几句话,否则我…死不瞑目。”

江瑾瑜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有一丝的错愕。

一辆马车在县衙大牢门口停下,狱卒忙迎上去,这次大牢里来的是女眷,他忍不住偏头多看了两眼。

他看这女子并非因为美色当前,而是因为这位是死而复生的李三奶奶,李三奶奶来到大牢里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下有好戏看了。

阴暗的大牢里,几盏油灯发着幽暗的光。

季嫣然站在牢门前半晌才能辨认出枯草堆里的确有个人影。

这就是她白捡的夫婿。

老天跟大姨妈一样,嫌她不肯嫁人吗?想起大姨妈,季嫣然不禁难过,她在现代已经死了吧?那样一来大姨妈定然很伤心。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身边没有亲人,对她最好的只有照顾她的方老师,她离开孤儿院之后,一直跟方老师保持着联络,私下里她称呼方老师大姨妈,说到亲情,大姨妈就是她在现代唯一的牵绊。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听到季嫣然的声音,草堆里的李雍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目光如同寒冰般,其中饱含着鄙夷和厌恶,这个妇人果然没有死,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一阵雀跃,期盼着他也能因此离开大牢。

到底是谁害了她,只有季嫣然自己最清楚。

转念他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他怎么能将希望放在这个无耻、奸佞的妇人身上。

大姨妈方老师由微微龙套。

第三章 夫妻见面

牢房角落里,如同手臂一般粗的五条锁链分别拴在李雍的四肢和腰上,这还不够,两股绳索从他的脖颈缠过去系在了石板凹槽之中,让他的上半身没有半点挪动的余地。

看到李雍情形,季嫣然的身体自作主张浮起一丝兴奋的情绪,李雍越凄惨她就越欢喜,谁叫李雍有眼无珠,不知道爱护她这个美娇娘,将她扔在新房就是三年,让她成为了别人茶后余谈的笑料。

“三奶奶,不要靠得太近。”

狱卒好心提醒。

这李雍可不是一般人,武艺是河东子弟中的翘楚,十六岁时只身一人活捉了太原郊外有名的山匪,虽然现在被制住…可万一他发现没有杀死发妻,挣扎着再补一刀…

那他们罪过可就大了。

季嫣然并不害怕,不是因为她胆子大,而是这个李雍的情况太凄惨,这样的人不会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

季嫣然拿着灯向李雍身上仔细看去,左腿被锁链扯的角度有些奇怪,这条腿肯定是断了。

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上面结着一层厚厚的血痂,皮肉外翻着,已经露出灰白色的骨头,说不出的骇人,黑青色的皮肉旁边蹲着一只大老鼠,大约是被灯光惊到,它“忽”地窜起来,三两下跳进了黑暗中。

季嫣然吓得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枯草堆里的李雍却像是死了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如果李雍真的死了,她这一趟可真就白来了,可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弄明白,掐死她这身体正主的人到底是不是李雍。

外面的狱卒轻笑一声:“三奶奶,大牢里不干净,您还是早些回去吧。”看着这李三奶奶的动作,他总觉得不太对头。

好似不太正经的妇人才会这样盯着男人看吧,即便这男人是她的夫君。

这狱卒看起来不会帮忙了,季嫣然向狱卒要了根棍子,隔着很远在李雍身边戳了戳发现没有多余的虫鼠,这才再度走上前去,伸手撩开了李雍挡在脸上的头发。

这对相恨相杀的夫妻,终于再次见面了。

季嫣然不得不赞叹,李雍长得挺好看,虽然眼睛紧闭,面容憔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依旧遮掩不住他眉宇中的英武,笔挺的鼻梁,紧抿着的嘴唇,落魄成这个模样,却依旧还能看出他那雍容、锐利的气势。

可惜不是他。

那个她穿越之前在马路上看到的人。

她总觉得会来到这里,与那个人有关。

虽然在季嫣然记忆中有李雍的模样,可她还是想要来确认一下。

失望的神情从她眼睛中一闪而过,李雍心中冷笑,作为武人就算是伤得半点动弹不得,却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气息,不会让人看出他现在是清醒的,他这样做只是想知道这个女人要做什么。

当她的手摸到他的脸时,他差点抑制不住心中的厌恶挣扎起来。随后她那失望的神情是什么?觉得他现在太过落寞,模样也难看的紧,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恐怕要被族中长辈左右,却怎么也没料到族中长辈会为他找这样一个妻子。

人会突然死而复活他不信,因为本来这就是个局。

只不过季嫣然这样一枚小棋子,按理说用完就会丢弃,怎么会在这样要紧的关头让她“活”过来,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雍刚想到这里,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指尖,然后轻轻地摩挲着,他立即想到了前几日他刚刚归家时,季氏趁着他给继母请安,就扑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如今这季氏故技重施。

在这阴暗的地牢里,他身上鲜血淋漓,皮肉都被虫鼠啃咬过,这季氏竟然一点都不嫌弃,还有这样的心思。

李雍肚子里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感觉到李雍身子一颤,季嫣然抬起头来。

这人颈动脉尚在搏动,手心里还有温度,被这样折腾下来还没有死,真是奇迹。

既然是这样,她思量的那些事,说不定就能实现。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摸着李雍的手,这双手也被棍棒打过,所以从表面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尺寸,只能靠骨节的走向来判断手掌大小和形状。李雍的手指修长,指腹和手心都有薄薄的茧子,应该是练武形成的,与这身体记忆中那双掐她脖子的手倒有几分的相似之处。

季嫣然闭上眼睛再一次回忆那双手,手指也下意识地向李雍的指缝间摸去,在脑海里描绘着这手带给她的感觉。

不对,那双掐她脖子的手指比李雍的要粗短,茧子也更厚。

季嫣然又向李雍手背上摸去,上面有一条条结痂的抓痕,像是被抓出来的。在她正主的记忆中,也确然挣扎过,只是没有机会弄出这么多伤痕来,所以李雍这伤是被人故意弄上去的,目的是为了栽赃。

杀掉她同时也除掉了李雍,真是一举两得的事,那么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呢?

一直不肯露面的李家人,还是掌控大局的江家人。

这么说,她必须改变现状,因为杀他们的人可以出手一次,就可以再做第二次。李家上下却没有她能信任的人。

季家此时又是多事之秋,她身体正主的爹获罪被流放,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眼下只有利益才能让她找到盟友,季嫣然的目光又落回李雍身上,无疑李雍是最适合的,至少李雍也想知道是谁陷害了他。

既然这样,她就要问问李雍的意见。

为了避免会让别人听到,季嫣然低下头凑到李雍耳边,她还没开口,李雍身体忽然又是一动。

“哇”地一声,吐了口血出来,然后凶狠地喊了一声:“滚开。”

死可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他并不怕死,他在这里挣扎着活下来,是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不能白丢了这条命。肉体上的疼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妇人对他上下其手…让他恶心,如果他现在能动,真的会一把掐死她。

“喂,有人杀我是为了陷害你…既然我没死,我们合作怎么样?”

第四章 苦命鸳鸯

季嫣然趁着外面狱卒们看笑话乐不可支时,又向李雍跟前凑了凑。

李雍神情温怒,目光灼灼如火,被他这样一瞧就像是被狼盯上的猎物。

这样很好,她倒是觉得安全了许多,盟友是狼总比是猪要让人欢喜。

季嫣然伸出手牢牢地抚住了他的脸颊,再次俯身下去,保证他能够听清她的话。

他眼角一抽,显然对她的亲近十分不满。

季嫣然笑笑,李雍不能动弹,无法保全自己,只能任由她动手动脚,推推搡搡,不过她可是为了办正经事,李雍的心情,她就不能去体谅了:“这跟李家和江家或者其他什么人无关,我说这话只为我季嫣然,我得好好活着。”

从前也就罢了,现在她给这具身体换了瓤,谁想害她,就得让她咬下块肉来。

这样思量,身体本主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好像也彻底接受了她这个穿越者的到来。

“你知道害你的人是谁?”李雍身体紧绷,她低声说话,那一口气吹到他耳朵里…让他不由地想起,在人群中她看他的眼神,赤裸裸的不加遮掩。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血气翻涌。

季嫣然道,“我只知道不是你,”想到那个杀她的人,还留在她身边,她就毛骨悚然,“若是你被发落,李家因此蒙羞,他们会将罪责算到我头上,到时候李家我是呆不得了,随便一个错处都能将我送回娘家,我还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倒不如一起过了这难关,将来和离各奔东西,也算好聚好散。”

一个从小就不学无术,粗俗不堪的女子,怎么可能一眨眼就想通这么多关节,甚至说出什么…好聚好散。

李雍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婚姻大事,被说的如同儿戏,只聚散两个字去解释。

也对,没有他迎娶、拜堂的婚事他本就不认。

今天这个季氏很奇怪,仿佛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李雍强迫自己转头仔细看季氏,大牢里的灯光昏暗,还是能将那张令他讨厌的脸看个清楚。

季氏还是那个季氏。

他不惜为此离开家族,发誓绝不会承认她的身份,更不会与她有半点交集,这次是父亲修书答应处理这门荒唐的婚事,他才会回来,没想到在祭拜祖先的之后,吃了一块糕点,然后一睡不醒,再睁开眼睛,已有罪名在身。

一步错,步步错。

太过大意,才落得这样的境地。

“怎么样?成交吗?”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依我看,这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此事因季嫣然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亲信虽然已经在为他奔走,但是显然借季氏的力脱身更加直接。

李雍嗓子沙哑,目光凛冽,仿佛能看透季嫣然般:“合作只是为了利益,没有其他。”

季嫣然道:“自然没有。”她这个不婚主义者,没想过做谁的媳妇。

不等李雍说话,季嫣然接着道:“我就当你同意了,既然如此…别再耽搁。”

李雍知道季嫣然定有了让他脱身的主意,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刚要张口询问,就看到季嫣然手一动从袖子里抽出样东西。

寒光一闪,匕首露出锋芒。

李雍认得出来,这是他随身携带的利器,没想到会在季氏手中。

纤细的手,映着那泛着青光的刀锋,没有半点的生疏和恐惧,他还真是小瞧了季氏。

李雍慢慢抬起了手,手心中的一颗石子落在他指尖,蓄势待发。

这几天他韬光养晦,积攒起力气,就是要对付趁机要加害他的人,如果季氏有半点不对,他这颗石子就会打穿季氏的头颅。

森然的刀锋向李雍迎去。

李雍手臂绷起,如同一弯拉满的硬弓。

紧接着那刀一转落在了绑缚李雍脖颈的绳索上,刀顺利地割开绳子,季嫣然顾不得赞叹匕首的锋利,就一鼓作气将李雍那硬邦邦的上半身搂在了怀里。

突然袭来的柔软,让李雍惊诧,堪堪收住力气,浓烈的脂粉气,让他差点窒息,他不禁闷哼了一声。

季嫣然看向牢门外,狱卒们都张大嘴愣在那里,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原来说好了是夫妻怨恨成仇的戏码,突然变了…莫非这其实是一对苦命鸳鸯。

李雍轻微挣扎。

季嫣然道:“要么说点什么,要么别动,小心戏演砸了。”她虽然是个非专业话剧演员,也有一半的演员操守。

紧接着就已经听到季嫣然颤声道:“三郎,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你看看…是我啊…连我都不识得了吗?”

李雍浑身一颤,这软绵绵的声音,当真不堪入耳。这女人变脸竟比翻书还快,方才还冷静地与他说话,转眼之间就…

这就是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