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符心中一片烦乱,后有追兵,身边还一团麻烦,让他一时想不出个对策来。

“你要被抓到了。”

那个女人又在适时提醒他,再这样跑下去就会被官兵合围,方才的胸有成竹已经变成了如今的狼狈不堪。

他必须再想出一个脱逃的法子,白符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林子,林子里有官兵…就在那里…”

“救命,救命…”

女子带着身边的婆子冲那树林喊叫起来。

白符脸上的汗水顺着下颌掉下来,眼睛中满是惊诧和绝望,他刚想要停下马车将那女人扛着走树林,那女人却告诉他林子里有官兵,他定睛看过去,风吹过树林,隐隐约约有影子在晃动。

白末应该就在不远处,可是他没有过来,是不是已经出了事。

架马继续往前跑,马车却怎么也跑不过轻骑。

如果丢下这女人,他去救下白末,他们应该还能脱身。

可是就这样逃走了,再来京城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毕竟他们龟兹人的长相与这里的人不同。

白符再次看向车厢,里面的女人紧紧地抱着手里的药箱,看到他的目光立即将药箱紧紧抱在怀里。

“我的药…没了…你不要…再抢…我的医书…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不值钱…你拿走也没有用处…”

“你带我走吧…只要…别…拿医书…我要…靠它…治病救人…嘤嘤嘤嘤~”

白符眼前一亮,带不走人可以拿医书,也许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若是这女子骗人…

不太可能,她脸上的惊惧和恐慌真真切切,她的哭声也那么的无助,主仆三个瘫坐在车厢里甚至都没有了气力去挣扎。

事不宜迟,他伸手向医书抓去,他刚刚跑过去,却觉得脚下突然一疼,一个尖锐的东西一下子透过了他的鞋底狠狠地扎进他的皮肉中。

白符瞪圆了眼睛,他这是被算计了。

缩在角落中的女人却一脸的无辜,睁着大大的眼睛晃动着头,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白符顾不得那疼痛,继续向那女子走过去。

马车却突然停下,那女子已经麻利地窜出了那马车,分明没有方才上车时弱不禁风的模样。

白符扑抓过去,角落里的婆子却抓来一根木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用力去推竟然没有将那木棍推开,直到那女子顺利下车,那木棍才算落在地上。

“救命啊,他要抢医书…”

季嫣然边跑边叫,手里的医书格外的引人注意,身后的龟兹人紧追不舍,伸出手随时都要抢夺她手中的东西。

“还愣着做什么,”为首的官兵呵斥一声,“这就是承恩公世子说的龟兹人,将他抓起来。”

官兵挥了挥手几个人立即围上去。

白符发现已经无路可退,幸亏那女人已经被吓丢了魂,竟然调转方向又向马车跑了过去,白符立即跟了过去。

直到白符快要走到身边,女人才发现了不对,惊慌中手里的医书也掉在地上。

白符心中大喜,立即就去拿医书,他刚刚直起腰,耳边传来加风声响,紧接着一只拳头打在他的脸颊上,疼痛传来,然后是一阵晕眩,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可是方才缩在那里的女子却直起了腰,脸上哪有半点惧怕的神情。

怎么回事?

那女子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棍子毫不迟疑地打向他的腿,本来脚在淌血,腿又遭受重击,他立即踉跄地摔在了地上。

女子清脆的声音传来:“被官兵抓走之前,必须先让我出了气。”

说话间官兵就到了眼前。

那女子却又换了一副别的面孔,虚弱地靠在身边的婆子身上:“这些人是来抢医书的…医书…快点…”说着就晕厥过去。

“三奶奶。”那些下人喊叫着七手八脚将人抬上了马车。

白符瞪圆了眼睛,这…难道是他在做梦吗?眼前这个愚蠢偏又奸诈、狡黠,泼辣却又如此不堪一击的娇滴滴是怎么回事?

比那顾珩…还要可怕。

不远处,唐千忍不住要打一个哆嗦,本来是艳阳天,他却像是掉进了冰窟似的,自从昨天开始三爷这边就过起了冬天。

尤其是刚才,那龟兹人追着三奶奶跑时,三爷紧紧地攥着缰绳,恨不得就跑过去将那人斩成两片。

李雍目光深沉,她还知道要在身边安置个身手不错的婆子,即便是这样再跑回马车,也是冒了险,幸好程大过来时那龟兹人没有察觉,如果龟兹人脑子再清明一点…

他不愿去想。

“三爷,”唐千劝说李雍,“其实三奶奶安排的挺周全的,不会出事。”

李雍厉眼看过去:“不会出闪失?”

不会啊。不是有程大、程二还有官兵吗?心里这样想,他却不敢张嘴,因为他不想变成两片人。唐千思量片刻道:“还是我们在更安全。”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能丢了她

李雍眼看着马车离开,官兵又将林子里的另一个龟兹人捉住,这才带着唐千一起回去。

走到岔路口,往东是李家在京城置办下的宅院,往西是季家,季嫣然的马车就往季家去了。

“三爷,我们要去哪里?”唐千勒住马问,“是不是去看看三奶奶,方才看着三奶奶的脸色不好。”

李雍的眉头微微一蹙,方才晕厥的那么行云流水,若有人告诉他,现在她正得意的笑,他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回李家。”李雍策马向前。

唐千有些意外,却立即跟了上去,两个人不会闹起来了吧?总感觉头顶一片阴云密布。唐千也没有了心情去拿荷包吃糖,肩膀也垂下来。

“三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呢?”该不会就不回去了吧?

唐千追着问:“三爷,您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三奶奶了。”这样会做饭菜会做点心。

本来好好的日子,一眨眼就啥也没有了啊,真是败家。

李雍乜了他一眼,唐千却仍旧挺直了脊背,这次他可没说错。正等着挨打,却发现李雍已经扬鞭绝尘而去。

唐千眨了眨眼睛,三爷这次竟然没有反驳他。

季嫣然回到季家,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躺在床上:“三爷没回来吗?”

容妈妈道:“没有呢。”

这人还真是生气了啊。

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季嫣然转头看过去,没先到却是季四太太。

季四太太进了门立即道:“这是怎么了?”

容妈妈禀告道:“有人来抢三奶奶手中的医书,多亏了官府早些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只是抢夺医书,季四太太十分失望,若是将这祸根一起抢走了那该有多好。

“三爷呢?”季四太太立即问过去,前些日子两个人形影不离,仿佛还很恩爱的模样,今天季嫣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李雍的踪迹。

容妈妈立即道:“三爷可能还不知晓。”

才怪了,季嫣然没有回来前,他们就已经听到了消息,李雍怎么会不知道,会不会两个人闹翻了,照季嫣然这样胡作非为,哪个夫婿能受得住。

季四太太眼睛亮了几分:“快去让人找三爷回来啊。”

容妈妈应了一声立即去安排。

季四太太轻声道:“嫣然别怕,有你四叔和四婶在,不会有人欺负你。”

“真的吗?”季嫣然颤声道。

“真的。”季四太太很不情愿与她说话,总要费很大心神似的,本来母慈子孝有些亲人的样子就好了,要不是征哥回到了京城,特意嘱咐她要善待季嫣然,她也不会前来关切。

季嫣然道:“是不是大哥回来了?”

季四太太的脸又是一僵:“可不是,你大哥…”说着顿了顿,“我们家沉寂了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嫣然…就算从前我们有做的不周的地方,我们到底也是一家人。”

季嫣然点点头:“四婶放心,只要你们对我好,我也会加倍回报,我知道要照顾一个罪臣之女有多难,但是家族兴旺总要荣辱与共。”

后面的话她是给那个已经入仕的大哥听的。

丑话先说在前面,免得将来他们怪她翻脸无情。

季四太太强压着怒气将消息带给了季元征:“那孩子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你祖父已经在想办法将她逐出门去…”

“怎么逐出门?”季元征抬起眼睛,“母亲别忘了我们住的是西府的宅子,早在曾老太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家了。”

“你这孩子,”季四太太红了脸,“你怎么就是不开窍,这话让你祖父听到,定然会狠狠地训斥你。”

“大妹妹也不易,”季元征放下笔,“能成为释空法师的徒弟,又治好了那么多的病患,还揭开了假药案。”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季四太太道,“你六叔告诉你的?”

“您应该上街去看看,”季元征道,“京中所有的店铺都在清理药材,大妹妹和冉家一起筹备开药铺,那药铺的地点就在福康院旁边。”

怪不得季嫣然这些日子一直往福康院跑,原来这事真的要被她做成了。

“朝廷让这样做吗?那不是涉及江家,”季四太太目光一变,“莫不是这案子有了结果?”

季元征道:“江家的管事招认了,那些假药是他们所为,江庸都已经递帖子请罪了。”

季四太太凑过来:“那个胡僧,释空法师…也没有罪了?他的医术不是骗人的吗?如果释空法师没有罪,嫣然又是他的徒弟,将来其实不是很多人要求她诊治,她的药铺就要发财了。”

季元征皱起眉头:“母亲不要总想着这些银钱。”

季四太太被说得面色一暗:“这么说,她真的要发达了,我们这个宅子她早晚也得收回去。”

季元征道:“那也要看看朝廷如何论定,不过季家有功这是真的了。”

季四太太豁然一股热血冲头:“如果这份功劳落在我们头上就好了,你刚刚入仕,正需要这样的机会…”

季元征站起身:“母亲不要做这样的妄想,先将大妹妹照顾好。”

季元征与母亲说完话,径直去了衙门。

衙门里早就有人等在那里,太子詹事周帧已经等在那里。

“恩师放心,”季元征上前一拜,“学生已经安排妥当,家里不会出事。”

周帧长长地舒了口气:“太子爷也进宫去了,皇上要召见承恩公世子爷。”

季元征心中慌跳,他还是第一次与恩师说起这么重要的政事,而且还涉及到季家:“释空法师真的已经圆寂了吗?”

周帧道:“还不知晓,不管什么结果,只要你稳住了家里,太子爷面前就是功劳一件。”

季元征应声道:“学生必当尽心竭力。”

大殿里太子坐在一旁,看着殿下跪着的顾珩,不禁摇了摇头。

顾家为武朝立下赫赫战功,难不成就要败在这样一个不肖子孙身上,他真是为顾珩着急,看着一表人才的人,不好好的走仕途,偏生要惹出那么多祸事,就连他也被连累听训。

“还要朕仔细问你吗?”皇帝一声怒喝,大殿上的人除了太子之外全都跪了下来,太子也将手缩进了袖子。

顾珩却没有慌张,跪得笔直:“回禀皇上,微臣只是与龟兹人做了个买卖,没想到他们紧揪着不放。”

皇帝冷哼:“什么买卖?”

顾珩道:“只要将释空法师带给他们,他们就给我五十斤黄金,为了怕他们赖账,我先要了二十斤黄金做定金,可谁知道释空法师圆寂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打出血了

顾珩说话不卑不亢,甚至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皇帝看着不禁怒气上撞:“怎么,你还觉得受了委屈不成?”

顾珩梗着脖子:“他们要释空法师,我也去找了,栖山寺的和尚都能证明,这几年我天天去劝说释空法师回到龟兹,可是释空法师不肯听,我这样动辄一年去几次,来往自然要花银钱,现在他们要将那些金子要回去是什么道理。”

“好啊,”皇帝道,“竟然敢在朕面前欺瞒,拉出去打二十廷仗。”

太子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承恩公顾家祖上也是跟随太祖立下汗马功劳的,不但取了爵位,也被朝廷委以重任,现在这一打等于是折了承恩公的颜面,他应该起身劝说父皇,那廷仗不是谁都能受的,可是看着父皇那张满是怒气的脸,他还是没有开口。

这件事毕竟牵连了龟兹,这样随随便便为人争辩恐怕会引火上身,更何况他之前与顾珩也算是来往频繁,万一父皇以为整件事都是他主使,他这个太子之位又会开始动摇。

江家和惠妃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整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