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一脸正气凛然:“你们这几个大逆不道、不知廉耻的东西,不知道为朝廷尽忠,为社稷出力,还这样胡作为非,老天都要劈了你们。”

顾珩还没说话,冉六就抬起头来:“我们不是胡作非为,就是他,”说着指向河北道的官员,“他冒充朝廷命官,我盘问他几句,谁知道他会跟我动起手来。”

冉大人脸色难看:“那就是朝廷命官。”

冉六惊诧地睁大眼睛:“他真的是?他也是来为太子爷贺寿的?”

皇帝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太子,太子自从进来之后就默默地站在那里,让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太子立即道:“父皇,那官员只是正好进京不是专程来为儿臣贺寿的。”

“我瞧着也不像,”冉六接着道,“那人的鞋都是破的,显然走了很远的路,手上也没有礼物,我以为是悄悄溜进太子府吃白食的,因此将他抓住问了几句,结果他却说什么河北道大旱,今年凑不出粮食来,我们这些纨绔子弟竟然还花天酒地,武朝早晚要败在我们手上。”

冉六说着瞪圆了眼睛:“皇上,微臣们冤枉啊,这人这般说话,微臣岂能…饶了他。”

河北道的官员在冉六的声音中跪下来,一头叩在地上:“皇上,微臣说的句句属实,这次来京也是想要送消息给太子爷,河北道连年旱灾,其实粮仓早就空虚,真的打起仗来,那可就真的要让那些外敌不战而胜。”

就这样说出来了,太子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这些年不管闹出什么事,他都会站在一旁看热闹,谁知道一个不查竟然被拖下了水。

“父皇,此事还需细细地查下去…”

太子话还没说完,冉六已经道:“武朝有数不尽的粮食,大旱三年算得了什么,圣上继位之后风调雨顺,国库充盈,京畿修了仓廒,里面的米粮能吃上百年,这是人尽皆知的,居然有这样的谣言…依微臣看,这种惑乱军心的人定然是敌国奸细,应该杀掉他以儆效尤。”

河北道的官员听得这话忽然笑起来,模样变得有些癫狂:“微臣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种笑话,粮食能吃百年,为何还有那么多饿死的百姓,我们在边疆抗敌,他们锦衣玉食自然不知晓百姓疾苦。”

“在边疆就了不起,”冉六挺直了胸膛,“圣上,微臣自请前往边疆抗击外敌,不打胜仗绝不归京。”

听到这话冉大人立即弯腰:“请皇上降罪,都是微臣管教不严才会养出这样一个不肖子。”

顾珩看了一眼冉六道:“皇上,微臣也自请边疆抗敌。”

林少英不甘示弱:“微臣亦自请抗敌,不胜不归。”

眼看着几个人大言不惭地要去边疆,皇帝沉着脸道:“你们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竟敢在朕面前这般肆无忌惮,你们以为这是哪里?”

冉六和顾珩、林少英立即都跪下来。

“聚众滋事,”皇帝冷笑道,“不但不知悔改,还想要进军营…来人,将他们全都押入刑部大牢。”

侍卫立即上前将几个人带了出去。

皇帝看向河北道官员:“未经传召入京是何罪?脱了他的官服大入大牢。”

“你们让朕很失望,”皇帝看向林让等人,“全都罚俸一年,护国公、承恩公不得离京。”

林让等人退了出去,太子不禁抿了抿嘴唇:“父皇,儿臣真的不知…儿臣一时不查闹出这样的事来,都是儿臣之过。”

皇帝的情绪仿佛安稳下来,静静地看向太子:“现在你知道了,你告诉朕河北道的事该怎么办?”

父皇不是利用这件事惩治了冉家、承恩公和护国公吗?怎么现在又来问他。

“父皇,现在还未到产粮的季节,那些话只是猜测而已,”太子说着吞咽一口,“儿臣以为应该遣人去河北道查个仔细,这样…”

“朕若是让你去呢?”皇帝道,“北疆战乱不断,你带兵前往平战乱如何?”

太子浑身一抖,他宁愿被责罚也不能去打仗,刀枪无眼,父皇当年也差点死在战场上,更何况离开了东宫他就可能会被人暗算:“父皇,儿臣…儿臣也想去,只是东宫事务繁忙…”

话还没说话,只听皇帝道:“你连几个纨绔也不如,怪不得当年你私下里求太后娘娘将常宁许给你做继妃,太后娘娘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林家为了避开这门亲事,干脆连晋王也拒绝了,选了一个李约,因为你根本就不像一个储君。”

第二百一十一章 牵肠挂肚

太子没想到当年的事父皇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私下里想要笼络林家,趁着葛氏病死向太后娘娘说明想要纳林家女为继室,太后娘娘不但没有答应,还很快就将常宁许给了李约。

常宁死的时候,他吓得好几天都没缓过神来,生怕皇上因为林家牵累了他。

“父皇,都是儿臣的过错。”太子立即跪下来。

皇帝见到太子那瑟瑟发抖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怒气,起身上前一脚踹在了太子身上,太子吃痛不禁惨叫一声。

没出息的东西,皇帝瞪大了眼睛:“你也配做朕的儿子。”

冉六再荒唐也敢在大殿上说话,也敢自请去边疆打仗,这个怂货却什么都不敢做,将来武朝的江山要交到他手上。

将京城搅合的翻天覆地的闹剧,最终追究起来,罪魁祸首不是那些打得鼻青脸肿的纨绔,而是他的儿子,堂堂武朝的太子。

他不能丢这个脸。

皇帝冷冷地看向太子:“去查清楚北方有没有足够多的粮食应付战事,若是弄不明白,你这个太子也就让贤吧!”

太子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这样一件小事竟然也会威胁到他太子之位。

“滚出去。”皇帝厉声喝道。

太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道:“父皇息怒,儿臣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太子走出大殿,只看到晋王站在外面等候召见,太子眼皮豁然一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晋王安排的。

赵明璟上前行礼:“太子爷。”

太子淡淡地道:“这么晚了,三弟还在这里候着。”

赵明璟道:“两个时辰之前父皇就传了我过来,只是一直没有召见。”

太子道:“父皇大约是忘记了,早知道我该提醒父皇一声,”故意顿了顿,“天冷了,三弟要注意身子,免得受了风寒。”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赵明璟看向太子消失的方向,显然是有人想要借着太子之手对付承恩公、冉家和林家,顺便提点一下他。

“李大人,”内侍上前道,“皇上传您了。”

赵明璟转过身正好看到了李雍。

李雍,父皇亲手提拔的李家人,他让人去打听过,李雍这几年在平卢投军,不但是崔将军身边的最得力的将才,几次战事过后在北疆还颇有些名望,父皇想要用他也无可厚非。

赵明璟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用尽心思嫁给李雍的季嫣然,好像已经让李雍承认了这门婚事,不但如此还得了李约的照顾。

他是没看出来,季嫣然还有斗倒江瑾瑜的本事,她究竟是故意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李雍进了大殿,皇帝正在看奏折,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皇帝开口道:“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李雍躬身道:“微臣知晓。”

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站在那里似一轮皎月闪闪发亮,让人对他不由地多了几分的信任。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丢在桌子上,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李雍欺骗,想到这里他心头的怒气更加难以压制,恨不得立即就让人将李雍拿下。

比起杀人,他更想要知晓真相。

皇帝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向朕禀告?”

李雍思量片刻才道:“皇上是想要问北疆的事吧?河东道、平卢、河北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还在跟朕兜圈子,”皇帝厉眼看向李雍,“朕亲自为你李家翻案,又提点你做了骁骑尉,你就是这样回报朕,藏匿朝廷重犯…好大的胆子。”

李雍听得这话脸上闪现出一丝的惊讶,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并没有下跪而是弯腰道:“皇上,微臣是别无选择。”

皇帝道:“别无选择?你李家除了欺君罔上还能做些什么?”如今的李雍和当年的李约有什么区别。

龙颜大怒,大殿里的宫人都哆哆嗦嗦地跪下来。

李雍仍旧站在那里:“微臣听说季元衡从流放地逃出之后,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送回去,这样就可以免了季家和李家的祸事,虽说微臣与糟糠伉俪情深,只是季元衡这步乃是死棋,微臣何必用整个李家为代价陪他入罪。”

“季元衡从流放地脱逃,却一直没有官报送到京城,河北道武备司的官员也私自进京,可见河北道也有官员忧虑军粮不足,想要另辟蹊径扭转局面。

恰好季元衡最通运河水域,又曾与季承恩大人一起在江南收漕粮,季元衡在这时入京绝非巧合,而是不得已为之。季元衡的本事皇上也知晓,他上奏折请求疏通运河,皇上还因此下令打造了五百艘大船。”

提起这五百艘大船,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

皇帝冷声道:“这船下水可以,拉上粮食根本无法通行,如今还废弃在一旁,这是季家父子另一桩罪名。”

李雍道:“只要皇上再给季元衡一个机会,他定然能在南方的粮食送到京城,季元衡断定今年南方必定大雨,到时河道足够宽阔大船得以通行。”

“朕为何要给他这个机会,”皇帝满面怒容,“从流放地逃走的犯官,无论是朕还是武朝法度皆不容他,包括你在内。”

“皇上,河北道往东或是往北都可以离开武朝,不管是突厥还是高句丽都在边疆抢夺百姓,因为那些番人不会耕种,”李雍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册子,“这是微臣在平卢时,每年救回的百姓,这些人都在籍在户,至于那些流民只会留在突厥,因为回到武朝也是无田耕种。

边疆被流放的犯人每年都会死十之三四,这些人有一部分就是脱逃去了番国,季家父子真的想逃为何舍近求远,回到京城必然是死路一条,季家人逃走之后,流放地的官吏也只会将他们视为病死上报朝廷,不会牵连亲友,他们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们根本不想逃。

他们要回来,为朝廷做完那些事,要皇上看到大船入京的情形,也许这一次可以为武朝扭转局面。

皇上可以随时杀了微臣等人,不管是季家还是李家家眷都在京城,皇上下令杀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疏通运河,运粮入京却非季家父子不可。”

皇帝脸上神情阴沉不定:“朕凭什么相信你?”

李雍抬起头来:“凭微臣项上人头,没人知晓季元衡将要去南方,若是朝廷用不上漕粮,皇上随时治微臣等死罪,若是朝廷用粮,季家却不能将粮食送到京城,微臣等仍是死罪。”

皇帝看着李雍,忽然道:“朕如今就要定你死罪。”

清晨的一缕阳光顺着窗子透进来,李雍撩开长袍,银丝线勾勒的银边仿佛闪闪发亮:“微臣领命。”

“来人,”皇帝道,“将李雍押下去…”

阴沉的声音过后,两个侍卫走了进来。

季嫣然的心惴惴不安,就算她深陷大理寺大牢,面对江池也没有这样慌张过。这一夜好像格外的难熬,她睁着眼睛没有半点的睡意。

院子里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她都会当成是李雍回来了。

早知道今日,她就该早些果断与他和离,也免了牵肠挂肚。

第二百一十二章 救他出来

季嫣然正在忧心,唐千回来送信。

“冉六爷、承恩公世子爷、林二爷和卢三爷都被送去了刑部大牢。”

季嫣然点点头,这也和她预想的差不多,按照武朝的律法冉六几个并没有什么大错,关几天也就放出来了。

重要的是李雍。

季嫣然道:“三爷呢?”

唐千道:“三爷跟着两个护卫一起出来去了大理寺,然后就不见了人影,朝廷也没有人过来传信,”说着不禁有些焦急,“三爷该不会是被…被…”

“慌什么,”季嫣然道,“如果定罪现在官兵早就已经到了李家,我们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说话?既然我们没事,三爷那边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唐千松了口气。

季嫣然接着问:“大老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唐千道:“一直在衙门里,还像平日里一样。”

屋子里一时沉静。

季嫣然吩咐唐千:“你去大理寺外一直等着三爷。”

唐千点了点头:“城外舅老爷那里要不要再安排几个人过去。”

季嫣然思量片刻道:“不用,明日就送我哥哥去江南。”

唐千应了一声走出去。

容妈妈有些担忧:“三爷那边真的没事吗?”

“我也不知道,”季嫣然道,“就算安排的再缜密也可能会出纰漏,更何况皇上的心思谁又能明白。”

容妈妈道:“那现在怎么办?”

“继续往下走,”季嫣然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瞻前顾后什么事都做不成,既然想好了搏一把,就没有中途退场的道理。”

皇上没有将李家和季家都送入大牢,借着这个时间她自然要将能做的事都做好。

正想到这里,下人来禀告:“永昌侯府送来了帖子请三奶奶过去宴席。”

瞧瞧这不是已经有人找上了门来了。

季嫣然吩咐容妈妈:“从库里选一件礼物,跟我去永昌侯府。”

谢變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尝着万家酿的酒。

新的酿酒法子酿出的酒显然更加精纯,喝习惯了之后,就会觉得其他酒都淡的像水,万家受了季氏指点才会酿出这样的酒,季氏却没有趁机与万家合开酒铺,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季氏都不做,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季氏好像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显眼似的。

这是常宁公主死了之后,他再一次发现值得他去仔细思量的人,这真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