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拿出纸巾去拭孙镜额头上的血。其实能瞧出没什么大伤,但之前孙镜在她面前姿态拿捏得叫人牙痒痒,现在好不容易落了难,让徐徐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手上的动作当然不怎么轻柔。

孙镜痛得直抽凉气,一把捏住徐徐的手。

"我自己来吧。"

"不解风情的家伙。"徐徐撇撇嘴,把手轻轻抽出来,留下纸巾在孙镜掌心。

"风情……"孙镜小声嘀咕,苦笑摇头,把纸巾覆在额头上,偷扫了眼徐徐的手。刚才急痛之下稍用了点力气,却并没在她手上留下捏痕,不知怎么一滑一转就溜出去了。

"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徐徐问着,右手细长的手指忽然像涌来的波浪,一起又一伏。孙镜赶紧转开视线。

"等会儿出去再和你说。"孙镜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整洁的房间,所以打开着的储物柜就格外引人注目。似乎刚才那人也在找些什么。

孙镜把沾血的纸巾揉成一团放进兜里,搬了张椅子,脱了鞋站上去。徐徐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踮起脚,把手伸进了吊灯的灯罩。

当某个重要的东西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你最好想一想再伸手。因为它的重要程度往往和对目前生活的破坏力成正比。

Chapter 03 通往内心的实验

从小楼出来,拐上了大街。孙镜手插在口袋里,优哉游哉地往前走,可是因为脑门上过于明显的肿块,这种故作悠闲的姿态让人看了想笑。

好在现在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徐徐走在身边,时不时拿眼瞅一下他。

"卖关子也要有个限度,你到底拿到了什么东西,再不告诉我就真翻脸了。"徐徐终于忍不住,一肚子的怨气怒气。

"三天前,我收到了一只乌龟。"孙镜用几句话就讲完了这个并不复杂的故事。其实这个故事应该很复杂,但是现在发生的才只是个开头。

说完他把手抽出口袋,摊开手掌,那儿躺着个小小的方型薄片。

徐徐一把抢过去。

"存储卡?4G容量的存储卡,手机照像机什么的都用得到,难道里面放了一堆艳照?"

"嗯,你的猜想很诱人。"

"切,其实我猜里面有个瑞士银行账号密码,或者是份机密情报,她别是个间谍吧。"徐徐打量着存储卡,好像她的目光能深入其中的存储介质,解读出内容似的。

"听起来像是哪部电影的情节。"孙镜用手按着额头,轻轻揉搓着,希望头上的大包可以早点消退下去。

"生活总是比电影更传奇。"徐徐回答。

孙镜停下脚步。

"我家就在前面了。"

"这么近啊。"

孙镜把手放下来,看看徐徐。

"那么,你是准备回家睡觉,还是怎样?"

徐徐瞪大眼睛:"这有什么可问的,难道你这么晚把我叫来救急,是打算用完就扔的?"

孙镜笑了笑:"深夜请女人到家里坐坐,容易被误会别有企图。"

"没关系,头上长角的男人诱惑不到我的。"

"其实最好你能克制一下好奇心,这件事原本和你没一点关系,别告诉我你没闻出里面的危险。"

"你觉得自己说这话有说服力吗?"徐徐看着孙镜头上的大包说,"不好奇你会晚上到别人门口领个瘤?不好奇韩裳刚在你眼皮底下死了你就答应我合伙搞巫师头骨?她出两百万要借这东西,为了什么?我猜答案就在里面!"

她捏着存储卡在孙镜鼻子前晃:"本来巫师头骨就是我们的目标,得把它的价值榨干净了才能出手,否则就亏了。两百万啊,韩裳可真舍得花钱,你说这里面的东西会值多少?"

"她死了。"孙镜从徐徐手里抽走存储卡,"如果你不怕死,就跟我来。"

他往弄堂里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徐徐杵在弄堂口没挪地方,不由意外。不过一转眼,她就快步跟了上来。

等徐徐追上来的时候,孙镜却没接着往里走,而是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眼睛盯着弄堂口。

"有人跟着?"徐徐把声音压得很低,问。

"也许。"孙镜蹑着步子走回弄堂口。他稍稍停了停,然后突然一步就冲了出去。

徐徐跟着也跳了出来,却什么也没看见,急着问:"你看到什么了?"

"好像有个黑影,没看清楚。"孙镜盯着前面的那片脚手架,刚才他冲出来的时候,那下面像是有什么一闪。

"我过去看看。"孙镜又按了按额头,刺痛让他更提起了精神。不管怎样,别让人再照着这里来一下,否则乐子就大了。

"逞什么能。"徐徐小声嘀咕着,跟在孙镜的侧后方,两人一前一后斜错开,向脚手架下走去。

这儿一片的老建筑因为和城市历史血肉相连得以保存下来。前面人行道上的一段脚手架,是因为修补外墙的小工程搭起来的。现在工程完成了,明天就要把这些竹竿竹片拆掉。

略显秋寒的深夜里,这条普通的小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即便偶有经过,也会避开这段脚手架,绕道而行。

脚手架上几层铺着的层层竹片挡住了路灯的光线,把底下的通道变成黑穴。向那儿望去,就觉得阴影暗影黑影交叠重重,仿佛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刚才孙镜这么匆匆一瞥,实在不能肯定里面是的确有什么,还是自己眼花看错。

走进脚手架的时候,孙镜放慢了脚步。尽管从远处看这里黑洞洞的,但走进去后,并不会暗到看不清东西。脚手架总长也就十米多,孙镜小心地扫视着,耳朵也竖了起来。眼前都是一根一根手臂粗细的竹筒,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听见的是微风吹在脚手架上的吱吱嘎嘎,还有身后徐徐的脚步声。

真的是看错了?

孙镜停在这段脚手架的尽头,这里是正在维修的大楼入口。入口的门开着,里面没有灯,真正的一片漆黑。而就在前面几步,走出脚手架后,恰好是一个弄堂口。这弄堂并不是条死胡同,里面有通到其它出口、甚至是隔壁街道的小径。

他回头看看徐徐,还没说什么,一阵风吹过,脚手架又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这次不一样,风很快过去,声响却没有停歇,反而越发地刺耳起来。

细小的石子掉在头上,孙镜用手一掸,抬头向上看。

脚手架在晃动。

也许脚手架搭得并不牢固,可就算有松动的地方,现在又不是台风天,怎么会晃成这样。就像有个大力士,抓着某根撑地竹子在拼命地摇动着。

"怎么回事?"徐徐惊讶地问。

"快出去。"孙镜一下蹿出脚手架,又多跑了十几步,直到彻底离开它的范围。徐徐紧跟着他,步伐却像穿了高跟鞋似的不太灵便,很有些狼狈。

等两个人回头再看的时候,脚手架的摇晃慢慢停歇了下来,终究没有倒。他们互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事说不出的诡异。

"呀!"孙镜忽然叫了起来。

"怎么啦?"惊魂未定的徐徐忙问。

"我刚才跑出来的时候太紧张,手握的力量太大了。"

徐徐目瞪口呆地看着孙镜摊开的手掌,躺在那儿的存储卡凄惨地在中间部位出现了角度很大的弯折,差不多可以说是折断了。

"噢,噢,你这个这个……"徐徐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嗯,那个说不定拿去修修还能恢复。"孙镜用非常心虚的声音说。

"这种物理破坏怎么修啊?搞成这样,你手里下死力啊,唉呀。"徐徐恨得把牙咬得喀喀响。

"说不定能修好呢。"孙镜把存储卡拿在眼前,像是想找个路灯光线好的地方,好好看看损坏情况,却没注意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向前扑出去。人以极难看的姿势趴到了地上,手里捏着的存储卡也飞了出去。

徐徐几乎看傻了,她眼瞧着存储卡直飞到脚手架边的弄堂口才落了地,又弹性极好地反弹起来,掉在人行道沿的下面。

徐徐小跑过去,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回过头瞧着刚爬起来,还在掸灰的孙镜。

"你今天出门看过黄历了吗,存储卡掉进下水道里了。"徐徐有气无力地说,她已经饱受打击了。

要是存储卡完好无损,想办法掀开阴沟盖子捞出来说不定还能恢复数据,不过现在嘛……

两个人在路灯下拖出长长的背影,一般的垂头丧气。

走到孙镜家的弄堂口,徐徐又重重叹了口气,说:"刚才要是别管有没有人跟在后面,有多好。"

毫无意义的马后炮。要不是沮丧之极,徐徐也不会这样抱怨。说完她冲孙镜摆摆手,转身要叫出租,却又回转来,拿了张纸巾递给孙镜。

孙镜一愣。

"伤口又出血啦。"徐徐见他没接,便把纸巾在他额头轻压一下,然后折几折再覆上去,松开手,纸巾粘在创口上没掉下来。徐徐一笑,轻轻耸肩,走到路边向开来的空出租车扬手。

出租车减速停下的时候,徐徐听见身后有个声音说:"要不要到我家喝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