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防空洞吗?”

“对了。”欧阳文澜点头,示意徐徐站着稍等,自己从怀里拿出火柴盒,交到持杖的右手一并握着,左手取火柴划亮。

这火柴又粗又长,所用的木料也不错,可以烧相当一段时间。欧阳文澜拿着火,向前走去。

“我家的地下室,也是防空洞改的。从解放前到‘文革’,不知挖了多少洞,有一些如今利用起来了,还有很多,就像这个一样,被忘记了。”

星点火光向黑暗深处移动,徐徐隐约看见,更前面像是有个大缸模样的东西。

“像这样的大防空洞,曾经有很多个连通地面的出口,现在当然大多数都封掉了。它还连着些小防空洞,像我家这个,最早不相连,但隔得近,很好打通。现在啊,这个地方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呢?只要不挖地铁,这么大一片地方,就等于是我的喽。”

欧阳文澜说着把手中的火柴向前一扔。

这不是一个缸,而是个大铜鼎,里面盛满了油脂。火星一入,“轰”的一声,燃起熊熊火焰。

火光直冲而上,焰舌在洞顶舔了舔,缩回来焰尖还有一米多高,把大半个洞都照亮了。

这是个高三足铜鼎,在旁边还有个小鼎,小鼎之侧有张方桌,上面竟横卧着一头小牛。小牛犊一对前蹄被死死绑着,后蹄也是,脖子伸出桌沿,脑袋垂下来一动不动,肚皮却微微起伏,显然是活着的,看来打了强力麻药。

火鼎的正后方,是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台,小半米高,盘面空无一物。

除了这些东西,防空洞里再没有其他摆设,火光不能及的远处,隐约还有一两条甬道,不知通往何方。

徐徐看见圆台,就联想到小街十四号地室中的月牙台。这个场所,实在太适合巫术神秘诡异的气氛了。不过这样一个圆台,这样的大鼎,总不会是为了祈寿巫术新搞出来的。

疑惑刚起,又被她自己压了下去。在甬道里已经大惊小怪了一次,还让欧阳文澜吓到,着实没面子。

欧阳文澜向她招招手,说:“这些年我研究商时巫术,翻查资料考据典故的工作做了许多。但做学问不能闷在书房里,很多东西,要自己试一试,才有发言权。我在这个地方模拟过很多次,祈福的祈寿的求雨的去病的,各种巫术仪式。尽管有些步骤不可能去做,也收获很多。只是真正用到巫师头骨,还是第一次呢。”

这样一解释.徐徐压下去的疑惑也烟消云散,走到欧阳文澜身前,把铅盒放在地上,问:“这就要开始了吗,我是不是要站到台子上去?”

欧阳文澜笑。“真是聪明。”

他正要详细说,却听见急急的脚步声自甲骨甬道里传来。

徐徐回头看,“咦”了一声,说:“阿宝怎么来了。”

欧阳文澜摇摇头:“他对什么都好奇,每次我模拟巫术,都要凑过来瞧瞧。”

说着,他往阿宝来处走去。

徐徐就见阿宝在甬道口对欧阳文澜小声嘀咕了两句,欧阳文谰举起竹杖在他大腿上敲了两记,骂道;“就知道贪吃,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存的一点东西就被你吃没了。”

阿宝“嗬嗬”傻獒着。

“那你就在旁边看着,不许添乱。”欧阳文澜说完叹了口气,仿佛对这痴管家没有办法一般,转身走了回来。

阿宝跟在欧阳文澜身后,走到离火鼎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来,一副安心当观众的模样。

“算啦,你来了就搭手帮个忙,我这把老腰,也经不得多弯。”

小鼎里放着许多东西,欧阳文澜指挥阿宝一件件拿出来。

一把牛耳尖刀,一副磨好的龟腹甲,一把长柄铁钳,一把凿刀,一把钻刀,一个小铁锤,还有个方型铜铃。

欧阳文澜拿着铜铃一摇,铃声喑哑低沉,余音绵长,在防空洞里回旋。

“这就是我考据后做出来的‘南’。”他说着又摇了一声,徐徐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荡了一下,仿佛这乐器真有什么魔力。

“那么,我们就准备开始了吧。”他问徐徐。

“好啊。”徐徐舔了舔有点十涩的嘴唇。

“你把巫师头骨取出来,站到圆台上去吧,正对火焰。”

打开铅盒,指尖接触到巫师头骨的一刻,徐徐浑身一激灵。有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被手中的头骨牵引着,一下一下在胸腔中击打,重而有力,好似刚才“南”的铃声。

徐徐站在圆台的中央,面对火焰,每一根头发都能感觉到前方的热力。欧阳文澜被火焰挡着,看起来有种身影随着焰苗扭曲的错觉。

“让巫师头骨的脸对着你,放松一点,双手自然下垂,把头骨放在小腹前面就好。你可以闭上眼睛。”

火鼎时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还有淡淡的让人心神安宁的香味。徐徐闭上眼睛,听着欧阳文澜缓缓的,仿佛催眠一样的声音从火那头传来。

“把心沉下来,沉下来,沉到最深处。那里很安静,没有声音,但是你可以感觉到生命最初的脉动,就像你的心脏,收缩,扩张,收缩,扩张。感觉有一颗种子,藏在你的脉动里,藏在你生命的核心里,无比微小,又庞大地看不到边际。寻找它,体会它,拥抱它。”

欧阳文澜说到后来,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了。他忽地吟唱起来,音调极古。唱的什么徐徐完全听不懂,如果是深谙上古音韵的孙镜在这里。还能分辨一二。

欧阳文澜口中浅唱着,把竹杖交给阿宝,拿起龟甲放在方桌上,取了凿刀和小锤,在甲上开了道很标准的凿痕。然后他又握着钻刀,在凿痕处旋转起来。

他已经九十多岁,手仍有力,钻了几十圈后,这处的龟甲只剩了薄薄一层,再下去就钻透了。先凿后钻,此时在龟甲中心留下一个扇面似的痕迹.如出土甲骨上的凿痕一般。

欧阳文澜拿着龟甲打量一番,轻轻点头,正要下一步动作,却听见“嘟嘟嘟”的呜叫声从甲骨甬道里传来。

他皱起眉头,停了口中的吟唱。徐徐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声音?”徐徐问。

"是有人在外面按门铃,也许是送水的。”欧阳文澜瞧了眼阿宝,“就不该留你在这里看,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你啊,老是给我添麻烦。记着啊,态度好一点,别惹麻烦了。”

阿宝应了一声,飞快地跑进甬道。

“阿宝的态度一直挺好的,哪会惹麻烦呢。”徐徐说。

“你是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得时常敲打敲打他。不管他,我们继续吧。”

阿宝打开甬道尽头地下室的门,“嘟嘟”声立刻大了好多倍,刺耳得很。这可不是按门铃,而是警报器在响,有人通过非正常的途径进了园子。

靠近地下室出口有个储物橱,阿宝拉开橱门,按了停止警报的按钮,闹心的声音总算没了。橱里安了个显示屏,里面是园子东南西北四角摄像头传回的监视画面。

阿宝在其中的一个画面里,看见了孙镜。他止低头搜索着。

“怎么搞的。”阿宝说,然后在屋里左看右看,瞧见一尊两尺长的明代铜卧佛,一把握住佛脚提起来,开门出去。一边上石阶一边小声嘀咕。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唉,不能打死。”

阿宝叹了口气,想起欧阳文澜说的不要惹麻烦,摇摇头。返身回了地下室,找了块抹布裹住佛头,这才又蹑手蹑脚地上了地面。

在监视器里已经看见孙镜的位置,这时他绕了个圈.看见孙镜左张右望的背影,咧开了嘴无声地笑。

阿宝把铜佛举起来,向孙镜走了几步,突然加力冲过去。

孙镜听见后面的声响,连忙转身,但阿宝爆发力极强,他才转了一半,就被铜佛砸中脑袋,倒了下去。

“笨蛋。”阿宝低头看看,不屑地说。

可是他很快“咦”了一声,地上这个仰天昏迷的家伙,虽然穿着孙镜的衣服,可却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还没等他转过脑筋,身后一声爆响,腰上一麻,倒在地上。

孙镜蹲下来,用电击器在阿宝身上按了好几秒钟,确认他晕厥了才松开。

“急着锁门的笨蛋。”孙镜说。

欧阳文澜现在肯定分不开身,把阿宝诱出来解决,救出徐徐的把握就大了些。他知道徐徐多半不在楼里,因为门前没见到脱下来的鞋子,好在雨停不久,他可以顺着阿宝的鞋印,去寻来路。

能想出这个法子,完全得益于前两次来这儿时,出于职业习惯好好观察过环境,确认了装有警报器,记住了摄像头的位置。运气的是,这里警报器的工作方式和他想象的一样,只顾乱叫,没法分辨闯入者的数量。

至于地上这位和他互换了衣服的乞丐仁兄,就再多躺一会儿吧,现在可没空管他,拿了自己钱包里所有的钱,总要有点牺牲。

但孙镜却还不能立刻去找徐徐的下落,他从阿宝的身上找出钥匙,开了大门出去,把靠在一侧墙上的梯子还给了斜对面五金店的店主,诚恳地道谢。

“刚才的警报真是有点吓人,你再不出来,我差点报警。你太爷爷没事吧。”店主笑着说。

“哪有歹徒这么光明正大爬墙的呀,呵呵。人老了腰就不好,这两天没人扶着走不了路。就是尿在裤子里啦,没大事情,我进去一看,阿宝那家伙居然在睡觉,打了他几耳光才醒过来。”

“老人叫一个弱智照顾,总搞不好的。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小辈啊,不要等老人有事情电话叫了才来,要有亲人陪的。”

“是的是的。”孙镜点头,迅速离开。

“人活得长也作孽啊。”店主看着孙镜的背影,连连摇头。

“砰”,孙镜反手关上了欧阳家的铁门。

防空洞里,火光所及的边缘地带,有很多双眼睛。

黄色的,蓝色的,碧绿色的。

随着欧阳文澜的吟唱声,这些毛茸茸的小生物悄无声息地出现,不发出一声叫喊,静静地在光暗交界处聚集。

“嘶——"牛耳尖刀划断牛犊颈上的血管,血流如注。注入下面的小鼎。牛身轻微抽搐,麻药让它连象征意义上的反抗也做不出来。

欧阳文澜巫师式的吟唱并不停歇,就让牛血这么流着,用长柄铁钳夹着龟甲,未凿过的那面向下,送到火焰边缘小心烤着。

徐徐捧着头骨站在圆台上,入定般一动不动。她觉得有不可知的气息包围过来.把她裹在中间,慢慢连前方火焰的热力也淡了下去。

欧阳文澜转动着手腕,龟甲在火焰上盘旋了几圈,被直塞入火鼎深处,停了不到一秒抽出来,浸入旁边小鼎的牛血中。

“滋”一声轻响,欧阳文澜放下铁钳,伸手把龟甲拿出来,牛血淋漓,卜纹已现。

欧阳文澜踏上圆台,左手拿着龟甲,右手蘸着甲上的血,点在徐徐的眉间,往下移,从鼻粱到下巴,划出一条血线。然后在她左脸又画了道眼角到鼻尖的分枝,分枝上再点了个小枝。这形状,就和龟甲上的卜纹一模一样。

徐徐嗅见浓重的血腥气,就知是牛血。她这时已经进入半恍惚的状态,虽还算神智清醒,但记着欧阳文澜先前的话,全身放松,一动不动。

欧阳文澜把龟甲抛入火中,双手轻轻托着徐徐的手,让她把巫师头骨缓缓向上抬起。由小腹而胸前,由胸前而面前。当徐徐把巫师头骨正对自己的脸时,眩晕的感觉加剧了,仿佛整个人都控制不住也跟着开始摇晃。

实际上她依旧站得很稳,稳得甚至有些倔硬。欧阳文澜还在把头骨往上托,他扶着头骨,移到额头上方,再慢慢倒转过来,直到头骨上的耶个圆孔.和徐徐的头顶紧紧贴在一起。

欧阳文澜笑了,站到徐徐身边,更大声地吟唱着。

急雨般的脚步声从甲骨甬道那头传来。

欧阳文澜白眉一扬,就听见一声大喊:

“放下!”

是孙镜的声音,徐徐意识到。她开始试着从恍惚中脱离,但这并不容易。

孙镜远远瞧见徐徐站在圆台上的模样,就知道巫术不仅已经开始,恐怕还到了关键时刻。他紧了紧手里的电击器,一冲出甬道,就朝徐徐扔了过去。

他瞄的是徐徐头顶上的巫师头骨,但是剧烈奔跑中哪会有这样好的准头,电击器往旁边偏了少许,砸在徐徐的右手上。

徐徐右手一痛,头骨跌落下去,左手下意识要扶住,一抓之下却反倒推了一把。

巫师头骨向前划了个弧线,欧阳文澜要去接,到底人老反应慢,眼睁睁看着头骨跌进了火鼎。

他“啊”地大叫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吟唱,跳下圆台就要伸手进去捞,显然急得头脑都不清楚了。被火焰灼痛才知道缩回手来,却不罢休,使劲一推滚烫的火鼎,想要将它推倒。

欧阳文澜用了全身的力气,三足高鼎一歪,却并未倒下,反而又摆回来。鼎中的油脂溅了些出来,连着火落在欧阳文澜身上。

这老人终于失了所有的风仪,尖呼厉叫着倒在地上滚。孙镜从他身边跑过,跳上圆台拉住徐徐。

“这……这是……”徐徐已经睁开了眼睛,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拿的是真的巫师头骨,欧阳文澜是实验者。”孙镜见徐徐没事,拉着她跳下圆台,却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欧阳文澜身上的火已经很小,眼看得再滚几下就全灭了。他的反击恐怕转眼就到,那会是什么样的?

“真的巫师头骨?天哪,我把它扔进火里了?”徐徐眼睛死死盯着熊熊燃烧的火鼎。

“太奢侈了。”她小声说。

徐徐完全不在状态,孙镜没工夫打醒她,摸出电击器向欧阳文澜冲去。刚才扔掉的那个,是昨天从文贞和手里抢来的。

管你有什么本事,趁你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先电晕了。

欧阳文澜又翻了几个滚,总不及孙镜奔跑的速度。跑到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孙镜就准备飞扑上去。身后一声凄厉的猫叫,猛回头,一只黑猫高高跃起,直奔脖颈。

孙镜忙一闪,电击器掉转,电弧爆响。黑猫浑身冒烟跌落地上。

可是他受到的攻击却不单这一只,至少有五只猫在黑猫还没摔在地上的时候就跳起来扑向他。而围住他的更有十多只,毛奓起来发了疯一样嘶吼着,后面更多的正从黑暗中跑出来。

电击器对付猫虽然无比犀利,却架不住那么多一起扑上来。转眼间又有三只猫被电倒,但两条腿上已经各挂上了两只。牛仔裤也挡不住它们尖利的牙。更多的顺着腿爬树一样往上身蹿,孙镜两只手左推右挡,几秒钟的工夫就被猫爪抓开了许多口子。

可是孙镜却反倒放下心来。猫群这样反常的攻击,一定是因为欧阳文澜。他一直担心欧阳获得的能力可能会极可怕,现在看来,几十只猫扑过来虽然凶狠,被咬得满身伤逃不掉,但大概还不至于死掉吧。

孙镜挡着咽喉和脸,用电击器给猫一个个点名,噼噼叭叭的电击声炸得他耳朵轰轰响。

突然之间,孙镜浑身一抖,电击器失手掉落在地上,竟是自己被电到了。

这实在一点都不意外,猫的动作极其敏捷,只要在被电到的前一刻伸出爪子碰到孙镜身体,就会产生现在的结果。

孙镜心里大叫糟糕,电这一下,挂在身上的猫全都哆嗦着掉下去,但马上更多的就要扑上来,没了电击器可怎么办。

但居然没有猫重新扑上来。

孙镜转头一看,才发现最早扔出的电击器已经被徐徐拿在手里,这时正闪着电弧。在她旁边,原本已经站起来的欧阳文澜,又倒了下去。

“这东西威力小。”孙镜喊,“电一下不一定晕,再电。”

孙镜这时看上去全身都破破烂烂,多处出血,狼狈得很。

徐徐问了声:“你没事吧。”弯腰准备再电欧阳文澜。

“小心。”孙镜喊。

徐徐听见一声猫叫,电击器往后一刺,却刺了个空。

那只扑起来的虎皮条纹大猫从徐徐身侧闪过,竟扑在了欧阳文澜的身上。

欧阳文澜的确没有晕,但寻常的高龄老人单只摔倒就是大事,而他先受火烧又遭电击,现在全身每块骨头都散了架一样痛,提不起一点力气来。这时放大猫咬在手上,除了叫痛连驱赶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只叫了两声,剩下的十多只猫就都扑了上去,一声不响,只顾低头撕咬。欧阳文澜的惨叫声在防空洞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徐徐向后连退了许多步,脸色发白。

“这太残忍了,救救他吧。”

孙镜看那只最先扑上去的虎皮猫,这时已经咬住欧阳文澜的脖子,摇摇头说:“怕是没救了。”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走上去,用电击器在一只咬着欧阳小腿的猫背上按了一下。

所有的猫都被电开,大多数并没事,几声呼叫后,转头四散逃开。

欧阳文澜已经奄奄一息,他张开嘴,看着孙镜。

孙镜低下头去。

“怀修……和我是好友。”他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好朋友。”

孙镜有些不解,看着他。

欧阳文澜忽然笑了笑,“你很聪明的,小心点。”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死亡是结束——对不幸遭遇它的人来说这毫无疑问;但它也是开始——很多事情因此有了新的变化。

尾声

冰冷山风从斜后方吹来。

“有一点你是对的,从悬崖上跳下去,那几十秒钟真是刺激极了。”徐徐说。

“胡扯,这里六七百米深,你最好给我在十秒内,不,八秒内拉开伞,否则主伞故障你不见得有机会再拉副伞。”孙镜说。

“知道,我的伞龄可不比你小多少。”

“那你在冬天跳过几次?”

这是西天目山群峰中某处,绝崖上的一方小平台。临崖远眺,天目山脉诸峰在云雾后起伏,多数山顶已是雪色。连他们身处的地方,也有三寸的雪,寻常游客是绝不会来的。

往下看,有浅浅的未被山风吹散的云,而一路上来见到的粗如轮的大树,已经是那舒展绿意中分辨不出的小点,和巨石溪水化作一体,扑面而来。

“你一直有心事,还在想他们临死前的话吗?事情都结束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真是的。我先跳了,有什么烦心事,跳一跳就全没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