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总是站在她这边的崔珊,用愤怒、不满地盯着自己。

突地,胡香灵从地上站起来,冲离人群,近了荷花池,“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演氏一怔,当即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快救人!有人落到荷花池,快来人…”

站着一群的华衣锦服贵公子,却没人伸出援手。

“我可不敢救人,回头我救了她,再讹上我怎么办?”

闻雅霜可不敢玩得太大,若是人死在右相府里,这是有理也说不清,虽然这事胡香灵不对,但她不想闹出人命。“来人啊!快来人,下水救人啊…”

呼救声越过高墙,传到南花园凉亭内,素妍纤指一凝,是沈氏与闻雅霜的声音,依昔还有丫头们的呼救声。“六公主殿下,救人要急,我去瞧瞧!”

128哀求

走出凉亭,张开双臂,化成一片轻盈的云,上了高墙,只见众人都看着荷花池,而池中还扑腾着一个人,一边是女子,一边是二三十名男子,竟个个作壁上观。

素妍纵身而下,踏水而行。荷花池初冬时才淘洗过一次,在池里重新蓄满了清水,清流通见底,依昔能瞧见水中的锦狸,还有埋在水下的藕节,一些藕节已经发出的新芽,尚未破水而出。

所有人目光都在池中的胡香灵上,突然见临空出现一个女子,从荷花池那头踏波而行,一个个瞧得目瞪口呆。

衣袂飘飘,身姿曼妙而起。裙裾飞扬,轻逸若云。眉眼清丽,虽无粉黛,却更显素白如羽。头上的珠花在阳光下迤逦一圈圈的金影,更显绝色。

足尖点水,翻身一跃,半空中的影姿流畅而绰约,蝶飞花粉,燕舞碧空。翠绿烟罗广袖如春水粼粼而动,清眸妩媚,嫣然一笑百媚生,婆娑成舞浮华笑。仿若惊鸿照影,又似鸿雁翻飞,更似九天仙女卓然出尘,裙裾飞旋,百回千转,流光水月。

“她是谁?是仙女吗?怎么会飞啊?”

徐成熙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见那女子近了胡香灵落水的地上,一个旋转,伸手扯住胡香灵的胳膊,之前本是一人,现在又扯了一人,有些吃力,但依旧不失飘逸出尘之美。

“我来帮你!”柳飞飞来不及细想,也飞奔过去,搭了一把手,扯住胡香灵。

师姐妹二人一左一右,将胡香灵带上池畔。

胡香灵在池子里吃了几口池水,咳嗽不已,嘴里念叨:“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救我?曹玉臻。你既做了,为什么不敢认?曹玉臻…”

素妍微微蹙眉,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胡香灵身上,转移到素妍身上,这个女子站在众多女子里,是如此的刺眼,与其他闺秀相比,她身上更多几分飘逸、纤柔,还有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自信。

“就算天大的难事,也终会迈过这道坎。你这般寻死觅活的做甚?”

她的声音就如众人猜想的一样,温婉动听,既不疏离。又不做作,是这样的抑扬顿挫。

胡香灵扒在地上,眼泪涟涟:“没人帮我!没人帮我,是他约的我,我去赴约。却被人戏弄、反咬一口,他见私情曝于众人眼前,居然不认…”

“今日来的贵客里,女客以大公主为尊,男客自有尊贵者,你的母亲也在其间。你不求他们做主,在这里吵闹又有何用?”

素妍在人群里看到了闻雅霜不甘的表情,便知今日这事多少与她有些关联。又忆起昨夜青嬷嬷说的那些话。

胡香灵似明白了素妍的意思,不顾浑身湿透,奔向胡刘氏,重重一跪:“母亲,请你为女儿做主吧?女主今日被人轻薄。若是母亲不为女儿做主,恐怕也会影响胡家名声。更会连累深闺妹妹…”

言下之意是:你别只看我的热闹,我也是胡家女儿,我的名声坏了,你的亲生女儿胡香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胡刘氏虽气,却不得不打发掉这尊瘟神,要是自己再不开口,恐怕真得让全皇城的人瞧笑话了。

当众人的目光又回到胡香灵身上时,素妍静默而翩然地消失在人群里,她走近五奶奶,用极低的声音道:“曹玉臻是伪君子,胡香灵虽是跟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告诉我娘和我爹,若是胡刘氏求到他跟前,就说曹玉臻要了胡香灵。什么理由都行,至于旁的,往后我再细细告诉五嫂嫂!”

闻雅霜疑惑不已:“曹玉臻可是你五哥的朋友,这不是平白便宜了胡香灵?”

“五嫂信我不?”

闻雅霜肯定地点头。

“信我,你就派人这样告诉我娘和我爹。就说是我的意思,成全曹玉臻和胡香灵,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闻雅霜虽有不甘,但还是同意了。当即遣了下人去通禀太太、相爷知晓,并将素妍的意思说了。

素妍说话,穿过议论而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回到墙下,依旧越墙而去。

徐成熙与十皇子自她出现,一双眼睛就停留在素妍身上,看她越过高墙。

徐成熙道:“她是什么人?”

十皇子摇头:“以前从未见过她,看她的打扮,倒像是参加赏花会的贵客。”

高墙的那边,又传来了好听的琴声。

而这头,胡刘氏理清思绪,判出轻重,已提裙跪在大公主面前:“小妇人请大公主为我女儿做主。我女儿以死明志,并非轻浮之人。”

大公主之前被胡香灵求,这会儿胡刘氏已经跪下求情,再不说些什么也说不过去,周围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崔珊见此,伸手轻扯大公主的衣袖,但见崔珊冲母亲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管这等闲事。

胡香灵狼狈不堪,浑身*地扒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大公主一推三五六,道:“胡夫人是不是求错人了,本宫只是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今儿的主人是右相爷夫妇。”

她牵着崔珊的手,低声道:“你素来不都会帮着她吗?今儿…”

崔珊喜欢上曹玉臻,看他被胡香灵算计,心下怒火乱窜,可偏偏自己又帮不上忙。万一告诉众人,她一早就隔着围墙在偷看曹玉臻,还不得传为笑话,更不能说自己一早就看到曹玉臻腰间的玉佩。

这件事,摆明了就是胡香灵算计、陷害了曹玉臻,这是胡香灵看上曹玉臻了。

胡刘氏扯住胡香灵,下力又狠,仿佛要将她胳膊上的肉生生地拧下来一般,这丫头就从来没让她省心过:“起来,母亲带你去请相爷做主!”

而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要请我做主哇!”

胡刘氏见江舜诚与几位老臣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吏部尚书闻其贵,亦有户部侍郎张德松,个个都是与右相府交好多好的朝臣。

胡刘氏“哇!”一声跪在地上:“还请江相爷为我女儿做主,她…她今儿被人轻薄了。除了曹玉臻公子,再不能嫁给别人了,可曹公子说什么也不肯要她,这事是发生在右相府里的,还请相爷为我女儿做主!”

江舜诚捻着胡须,想到下人附在耳边说的话,若有深思地看向一边的曹玉臻。

曹玉臻抱拳道:“相爷,在下与胡三小姐是清白的。轻薄她的人乃是静王府四公子…”他好心帮人,却沾惹一身的骚,现在虽然问题说清楚了,却硬是被胡家给讹上,非要他娶胡香灵不可。

闻雅霜轻叹一声,“父亲,之前已经说清楚了,静王府四公子是误会了胡小姐,以为胡小姐对他有意,原来胡小姐喜欢的人是曹公子,两个人还有定情信物为证。

各持一言,实在难以分辩对错、真假。若信曹公子清白,可胡小姐又以死明志,不像是假的。女儿家名声、清白到底重要…”

不管素妍为何这么做,闻雅霜相信定有没有说出来的用意。

江舜诚道:“曹公子,你已毁她清白,以后让她如何嫁人?好歹她亦是六品朝臣的嫡女,你就娶了她吧!”

这事出在右相府,如果不圆满了结此事,往后谁家的小姐还愿意到府里做客。也必须这样,才算是圆满。

“相爷…”曹玉臻今儿被人算计了一把,可现下还必须得娶,心下是一百个、一千个的不愿意。

江舜诚道:“曹公子,事已至此,明日你就让人去胡府提亲。今儿这事传扬出去,于你的前程,于胡小姐的名声都有碍,两坏合一好,何乐而不为。”

曹玉臻放在广袖里的拳头紧紧地握着,长长的指甲险些就要将掌心给掐出血来,一张脸气得全无血色。

胡刘氏听罢,磕头道:“小妇人谢相爷主持公道!多谢相爷!”

江舜诚扫了一眼胡香灵:“胡太太,快带你女儿回府更衣,小心风寒!”

母女三人再磕谢了江舜诚,这才在众人的视线里离去。

江书麒走近静立不动的曹玉臻:“曹贤弟,你和胡三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一旁怎的瞧糊涂了,回头想想,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你去更衣,就撞见她了,而且还是在被置为男客休息院的青竹苑外面…”

曹玉臻气得俊颜无色,他今天怎么就遇上那个女人:“连你也不信我?”

“不是不信,而是觉得这事儿巧得太离谱了。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呢,那胡香灵可厉害着呢,当年我小妹不过九岁,就差点被她害得丢了命,你啊,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往后可自求多福!”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认识她。若非今儿出事,我也不会说出来,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再说,君子不议人长短,这话本不该说的。我总不能不告诉你,你要娶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江书麒拍着曹玉臻的肩膀,“之前,还想让你做我妹夫呢,看来我们是没缘分的。”

做江右相的女婿,可比做那六品小官的女婿强上岂止一丁半点,而是几十倍,那江小姐可是朱武先生的学生,又得世外高人授艺,这几日她的才名早已传于皇城。

崔珊恨得半死,没想到居然被胡香灵给算计了一把。

129揭秘

众人散去时,她还呆呆傻傻地看着那边久立的曹玉臻,今儿这样的事不是在大家豪门酒宴中的第一回,时有发生,每次的最后,都是让男子娶了女子,偶遇男子有了妻室,就纳为贵妾、良妾。这回,是曹玉臻娶胡香灵为妻。

竹林深处,只余下崔珊与金钗主仆了,金钗低声道:“郡主,我们该回宴会了。”

崔珊在金钗搀扶下一步步地往南花园方向移去,过了月洞门就是女客小憩的院子——绿柳苑。

院子里探出一个丫头的脑袋,冲院内的打了个手势,很快回到院中。

“嬷嬷,今儿这事真是古怪得很?”

“胡三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五年前那件凤钗的事,也都是她干的。”

“咦,我听其他的老人说过,说是很漂亮的凤钗呢。怎么和胡三小姐有关?”

院中的嬷嬷便绘声绘色地将胡香灵如此讨好珊瑚郡主,实为偷取凤钗要嫁祸李碧菡小姐,从而挑拔珊瑚郡主与李碧菡反目,自己好代替李碧菡做珊瑚郡主的朋友…

说到详情处,竟跟亲眼得见一般。

“这事儿,竟是嬷嬷亲见,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能说吗?珊瑚郡主心善,不知内情,自认说是和李小姐开玩笑的,我若是出面反驳,那不就是打了珊瑚郡主的脸面,珊瑚郡主可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损了她的颜面呀。”

一个丫头长叹一声:“珊瑚郡主真是可怜,她待胡三小姐那么好,就连今天这事,也都被人利用了。”

青嬷嬷满是诧色:“你这丫头,你知道什么呢?胡三小姐会利用珊瑚郡主?”

“是真的。嬷嬷,你要信我,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不知道吧,我和胡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春燕可是好姐妹,又是同乡,是她今儿悄悄告诉我的。

一早啊,胡三小姐就有了主意,哄了珊瑚郡主去北花园门口瞧皇城六公子,然后为自己谋划,就连那个故意用茶水泼了曹公子的小厮都是胡三小姐买通的。她可真有意思,还是用珊瑚郡主赏她的手镯买通了那小厮。

胡三小姐知道珊瑚郡主在那边看,自己早早地就约了静王府的四公子。她骗四公子说,要把自己青春貌美的庶妹胡四姐儿给四公子为妾,四公子本就是好色之人,哪有不乐意的,就陪着她演了出戏。估摸着曹公子要到青竹苑,装出被四公子非礼的样子,一边跑、一边呼救。

唉…曹公子虽是皇城出名的才子,他哪里知道胡三小姐的手段,这不就上当了。她趁着曹公子不备,偷拿了玉佩。说成是订情信物。唉,我说哪有这么容易得手,原来是惯偷了。当年不过才十岁,就能成功从珊瑚郡主头上拿走凤钗…”

另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道:“我说今儿她怎么对珊瑚郡主那么好?原来一开始就打上主意了。”

“她不把郡主支开,万一坏了绝妙计划,她还能如愿意嫁给皇城第一佳公子么?就凭他,一个小小六品官员的女儿?”

“珊瑚郡主心地这么好。可也太可怜了,被人利用算。还被人当傻瓜一样耍。”

青嬷嬷长长地叹息一声:“郡主心地善良,根本斗不过胡三小姐。我们叹息又有什么用,我可告诫你们:今儿这话说说便罢了,可不得传扬出去。”

立在院墙外的崔珊听到这些,联想到前前后后的怪异,只气得咬牙切齿,金钗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低低地道:“真是可恶!她连郡主和我都一并利用,还用郡主送她的镯子去买通小厮!太过分!”

崔珊泪眼朦胧,固执地不让泪水流下来,问:“金钗,我是不是真的很傻,竟然养虎为患?”

“郡主,是胡香灵太狡猾了。”

“走,我要去找李碧菡,我要问清楚,当年那只凤钗到底是不是她拿的。”

主仆二人进了南花园,太太、小姐们正聚在草坪中央的围帐内,坐在大伞低下,有喝果子酒的,有吃糕点的,还有饮茶的,好不热闹。

崔珊扫了一眼,将六七张桌案都看过了,也未瞧见李碧菡的影子,只看到李夫人正与江家大奶奶坐在一桌上,几个人有说有笑。领了金钗走近,道:“李夫人,碧菡呢?”

李夫人指了指方向,道:“好像在那边的凉亭里。”

虞氏陪着大公主,一边坐陪的还有小三奶奶,几个人都在闲聊着,还在议论着今儿发生在右相府里关于玉佩的事。

崔珊出了围帐,一抬头就看到那头的凉亭:里面坐了七八位小姐,簇拥着那袭亮缎胭脂锦的年轻妇人,衣锦在日光照耀下光泽渐变,红光闪闪,金丝熠熠,夏日骄阳似的灼痛人眼。朝凤髻,金步摇无风亦晃,琉璃珠以点青鬓,眉心处的五瓣翠钿晶点闪闪、清新别致。

这人,不是六公主还有谁?

进了跟前,才发现六公主身边坐着素妍,之前不觉,崔珊此刻一怔,几年没见,江素妍竟出落得这样好看,就连过往被她忽视的李碧菡也成了一个美人儿。七位小姐环坐在亭中,听六公主说话,说的都是些她听来的趣闻、轶事。

“拜见六姨母!”

六公主瞧了一眼:“不是陪着你母亲么?怎的来瞧我了?”

崔珊笑道:“我是来找碧菡的,有话想和她说。”

李碧菡一脸错愕,早在五年发生凤钗事后,崔珊就对她不冷不热,之后不疏不亲,慢慢的两个人也就淡了。但他的舅父依旧与大公主做生意,遇到好东西,还是去拜见大公主。

崔珊道:“碧菡,我们走走吧!”

李碧菡不想去,六公主讲的故事很好听,而素妍也讲自己下山后在路上的见闻,还有她小时候跟着朱武先生游历时的见闻,这是她们这些小姐从未听说的,又有趣又不乏味,还长见识。

碧菡对六公主欠了欠身,低声对素妍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你去吧!”

六公主继续讲着趣事儿,多是她从六驸马那里听来的,还有一些是她从书里看来的,偶尔柳飞飞也会插嘴讲上一个,其他闺阁小姐亦都成了听众,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觉得她们讲的事既遥远又快乐。

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就过来了,对着众人深深一揖:“姑姑,昨儿你可答应过我,要陪我玩的,走,陪我玩去!”

却是江传礼依照昨儿的约定来寻她了。

素妍此刻正在兴致上,她没想到六公主原是这样不同,今天也过得一点都不闷。她起身走近江传礼,低声道:“挺好玩的,我听六公主讲趣事呢,你也来听听!对不起,对不起,是姑姑失言了,原以为闷得紧,原来并不算闷。礼儿乖,你也进来听听,一会儿姑姑给你讲故事…”

素妍带了江传礼进亭子,服侍的丫头填了只绣杌。

江传礼听六公主讲完,接着就是素妍讲了,“其实这世上有许多高人,一些像朱大先生这样的大家还隐于山野。”

江传礼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就像是附庸山人,他的画就不比朱大先生差,但因不慕名利,隐于山野,当今天下只知朱先生,却不知附庸山人。”

素妍欲止已经来不及了,柳飞飞心里暗叫:今儿一整天,素妍未提其他,为的就是能保住的画作。

六公主问:“附庸山人是谁?”

素妍笑道:“一个世外高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擅丹青。”

“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朱大先生更厉害的人物?”六公主一脸不信。

素妍咬了咬唇。

江传礼大声道:“他是我姑姑学艺时的长辈,我姑姑那儿有他的画,画得好极了,那些日子…”素妍伸手一把捂住江传礼的嘴,这孩子不是挺早熟的,这会子怎么老给她捅漏子,“六公主,我那儿收有他的画作,一会儿让我师妹取来给你瞧。”

素妍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唤来柳飞飞:“师妹,你去我房里,把那幅《峨眉新雨图》取来。”

柳飞飞应声,知道江传礼给素妍惹事了,笑道:“传礼,跟柳姑姑一块去,走!”不管他乐不乐意,柳飞飞拽住小手再说,将半是不甘,半是跟着的孩子给扯出了凉亭。

柳飞飞走了一截,这才弯腰与江传礼说教起来:“你这孩子,那些画可是你姑姑的宝贝,件件都价值不菲,这会儿你姑姑又该心疼了,六公主亦是爱字画的人,拿了出来,还能再放回去吗?”

“为什么不能放回去?那是我姑姑的。”

“你傻呀!如果六公主瞧上了那东西,指定会说喜欢,到那时,你姑姑还好意思说不给吗?就只好忍痛给她了。”

江传礼低垂着头,怎么就闯祸了。

柳飞飞笑道:“再宝贝的东西,对你姑姑和我来说,你才是最宝贝的。去吧,回凉亭陪你姑姑了,小孩子听着就行,可别再插嘴了。”

江传礼很是纠结啊,他就说了两句实话,结果她姑姑的宝贝要成别人的了,重新折回凉亭,路上已经想明白了,自己不再随便插嘴就是。

素妍问:“怎么又回来了?”

130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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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听姑姑讲趣事。”素妍爱抚地让他在自己坐下,继续讲了起来:“附庸山人的书法、字画还真是不错,自成一派,至少在我眼里,他是和我先生一样的才华,难决高下。”

闻雅云道:“你是不是把他抬得太高了?我可没见过有和当世第一儒同等才华的人。”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素妍只笑着:“我知你们不信,一会儿你们看了他的丹青就知道了。”

附庸山人的才华其实在朱武之上,但素妍是朱武的学生,她不能说朱武不及附庸山人。

柳飞飞来去很快,抱着支画轴进了凉亭,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

六公主眸光闪闪,伸出纤纤玉指,看着落款处:“这画颇有‘烈阳入怀,热血沸腾’!虽然整个画面清新、朦胧、宁静致远,可看过之后,让人回味无穷…”六公主瞧着,伸手接过了画轴,自己端着细看,“用墨恰到好处,低头闻嗅,还有一股泥土的芬芳,真是好画!素妍,你这幅可不亚于朱武先生的大作。”

其他几位小姐见六公主评价甚好,都好奇的围在左右。

小径上,崔珊止住脚步,看着碧菡道:“你告诉我,五年前秋天,也在右相府的花园里,我那支凤钗是不是你拿的?”

碧菡没想时过多年,崔珊又旧话重提:“当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没拿!是别人害你的,对不?”

李碧菡沉沉地点头。

崔珊似被人泼了盆冰水,她一直希望胡香灵还有一些是值得自己交往的。“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

“我说了我没拿。可郡主不信,还说凤钗又不会长腿自己跑到我手里来。那时候,我站在人群里,是有人从身后把钗子塞到我手中,我没接,就落到了地上,当时钗子离我最近,又有身边的小姐指认说是我的,我说不清的…”

崔珊近乎跳了起来:“是胡香灵,是她在害你!她的目的。就是让我疏远你,好接近我,利用我…碧菡。我错怪你了!”

“郡主,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也早忘了。”李碧菡说完,“今儿这事,只怕又是她惹出来的吧?”

崔珊没想连李碧菡都能看透。可自己居然会蒙在鼓里。

李碧菡道:“你以后离胡香灵远点,我担心她会伤害你。我近日听人说,当年素妍也是对她很好,把自己喜欢的绸缎给她做新衣,但凡她看上的首饰,也会给她。

后来素妍患了天花。她居然用素妍给的首饰去药铺换了瓶能毁容的药膏。那药膏对于创伤、烫伤留下的疤痕是极好的,偏偏最忌用于出痘之人,用了它之后就会毁容。江太太无意间知晓那药膏不能用。很是生气,派人彻查,查到那家药铺时,药店的掌柜听说这药膏到了相府,很是害怕。就说当时有位年龄不大的小姐给了值钱的首饰,特意叮嘱让他给配的。”

金钗惊愕地看着崔珊。

这几年崔珊待胡香灵极好。视胡香灵为最好的朋友。

崔珊问:“因为这样,她们才闹翻了,不再做朋友、姐妹?”她一脸慌张,心里暗自己是傻瓜、笨蛋,竟被胡香灵玩弄于股掌之间。“胡香灵不是说,因为江素妍在背后说我坏话,骂我刁蛮任性,说我耀武扬威,她看不下去,帮我说了几句坏话,她们大吵了起来,不再做朋友了。”

李碧菡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我认识素妍这么久,她可从来没有说过郡主一句坏话,有的都是好话。她夸郡主心地纯良,说郡主最是性情中人,赞你不愧是皇家贵女,与生俱来就是骄傲的凤凰!”

金钗跺了一下脚:“可恶!太可恨了!胡香灵居然这样挑驳是非,拿我们郡主当什么了。郡主,我们真是错看了她!”

“胡香灵敢这样耍我,我饶不了她!”

崔珊说完,一扭头,气哼哼地走了。

李碧菡追了过来:“珊瑚,别和她正面冲突。当年也是因为这样,素妍才不和她决断。素妍说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你必竟是待字闺阁的大小姐,万一她说出什么损坏你的名声,这可怎么才好?”

崔珊道:“你们怕她,我可不怕。我崔珊生来就是凤凰,专会整治麻雀、山雀那样的小鸟。”

朋友,这几年她一直视胡香灵是朋友,可原来竟是这样的。

胡香灵一直都在利用她,让她远离了自己曾经要好的朋友,最后只剩下胡香灵一人。

今日,她被胡香灵利用、算计,令她如梦初醒。

围在她身边的,原来是只狼,从未真心对她,有的只是利用。

“就凭一只臭麻雀,还想嫁给曹玉臻?她做梦去!碧菡,我一定会狠狠地收拾她。”

李碧菡拉住崔珊:“你且冷静一下,要收拾她也不急在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

金钗沉思片刻,道:“郡主,李小姐说得对。胡香灵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晓得真相,一定以为郡主还会被她利用呢?不如我们慢慢寻找机会。”

“对待那等判徒、小人,还需要等机会,我要让曹玉臻娶不成她,让她成为全皇城的笑话,让她一辈子都没男人要。”

金钗道:“对于郡主来说,踩死她,跟踩死蚂蚁一样容易。可是这几年,她一直在利用、欺骗郡主,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碧菡见有人开解、劝慰崔珊,道:“你们聊着,我去凉亭了。”

六公主手捧着《峨眉新雨图》看了许久也没放下,但凡是行家,都会瞧出此画是大家手笔,虽然天下知晓附庸山人的不多,但对方的才华在这儿摆着。

李碧菡进了凉亭。站在六公主身后,望了一眼:“真是好画,这个附庸山人倒是第一次听说。”

六公主不好开口索要,神色全是对这幅画的喜爱,爱不释手,现不肯搁下。

素妍亦不能装着不知,笑道:“既然六公主如此喜欢此画,我就借花献佛送给公主。”

六公主这才将视线移开:“这么好的字画,你真要送给我?”

“就请六公主收下吧!”

素妍落音,江传礼道:“这可是我姑姑的宝贝。上回我五叔想要,都没得手呢。”

素妍赔了个笑脸,瞪了眼江传礼。他快速的低下头。

六公主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怎好白白的要去。这样吧,我府里有一架上等的名琴,唤作凤鸣,是我十五岁及笄时父皇所送。回头我就让人送来。”

“公主客气了,这么好的东西,我怎配用?公主留着自己用,你亦瞧见了,我都是弹琵琶。”

好东西很难留得住,就算留住。也要看自己的本事。

素妍眼含不舍,仿佛有人生生的割了自己的一块肉,但神态里。却是一片真诚相送的意思。

六公主不愿平白得了别人的贵重东西。“我忆起来了,我贤母妃那里有把极好的琵琶。改日进了宫,替你讨来。”

素妍觉得再这样推让下去,反显得做作,连忙提裙谢道:“如此。多谢六公主殿下。”

六公主令人收好画,她早失亲娘。是贤妃娘娘哺养长大,颇有几分贤妃的性子。“今儿本宫玩得很高兴,府里还有两个顽皮的丫头,不敢耽搁。本宫不回府,就不好好吃饭,乳母、宫娥都拿她们没法子。素妍,得了空,到我府上坐坐。”

六公主用手指着一旁的小姐们,笑道:“到时候,你们几个也同去。”

话虽如此,其他人也未必会去,大多与六公主只这一面之缘。

六公主拉着素妍的手,“下回,再向你请教书法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