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的容量、颜面,以德服人,不可抛。

吴王道:“皇祖父,孙儿觉得三皇叔此话差矣。我朝虽是天朝上邦,但也不会欺负别人,若是别人欺负了我们,就得让他付出代价。四十万阵亡将士,八十余万无辜牺牲的百姓,这笔账自然要算到西歧头上。

要是不痛不痒的了结,往后四方诸国随之效仿,我大齐还有清静日子?朝廷不为不维护维护,如何得到他们的拥护、爱戴,如何体会到他们是皇帝的子民,受皇帝与朝廷的保护。孙儿觉得,左肩王此疏合情合理。

自古以来,和亲皆是我朝公主下嫁,以结秦晋之好,为什么不能是他们的公主嫁到我天朝来。”

静王笑了两声,“这么说,你要迎娶西歧公主为正妃?”

从小静王与七皇子就瞧吴王不顺眼,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屡屡被人行刺,都与他们多少有着关联。

吴王府虽同娶两位侧妃,这正妃的位置还空悬着。吴王道:“三皇叔何必扯到我身上。我们现在要议的是朝廷大事,如何处置自有皇上定夺。”

皇帝感到很头疼。

战与议和,自来武将主战,文臣求和。

皇帝扫视着众人,目光最后锁定在左、右丞相:“崔爱卿意下如何?”

崔左相没想说话,他这几年的风头很盛,远在江舜诚之下,门生更是遍布朝野。“回禀皇上,微臣以为,静王与左肩王各有道理。我天朝的颜面、气度需要维护,而亦得给西歧一点厉害瞧瞧。”

皇帝心头想笑,以前都说江舜诚是只老狐狸,可这崔左相却是棵墙头草,生怕得罪了人,既不敢招惹左肩王,更不敢说静王的话不好。“江爱卿如何看?”

江舜诚抱拳道:“臣下觉得,罚是必须的,得让他们赔银子,就如左肩王所言。朝廷要抚恤战亡将士的家人,还得抚恤伤残的将士,而西北的百姓也急需银子重建家园。这场战争本是由西歧惹起的。我朝为什么要因为西歧带来的苦难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理应得让他们赔银子。”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想江舜诚竟和左肩王一样的看法。

左肩王说这些,是为了他这个皇帝哥哥所想,更是为了朝廷没银子才说的。江舜诚都赞同左肩王的意思。这倒令皇帝有些意外。

大国的风范,要来何用?不就是图个名声,于西歧人有赞誉,或许西歧人还在心里嘲笑北齐人是个傻子,打了胜仗,还给小国银子资助。可不是傻的么。

但,江舜诚觉得,左肩王在奏疏说得很明显。

要里子就不能要面子。前方将士以性命相拼,才改变了战局,最终要的不是谁胜谁负,而是利益。

“我们不能因为要面子就失了里子,苦了自己生死搏杀的将士。毁了家园的百姓。微臣以为,罚是要罚的。宽容亦是要有的。不如采用折中的法子,挑选公主和亲西歧,以示天朝大度、皇上隆恩,到时候亦可陪嫁丰厚的嫁妆、技艺精湛的匠人。”

皇帝有了一些和暖。

崔左相见此,抱拳道:“禀皇上,臣觉江丞相此议不错,臣附议!”

妈的,见皇帝脸色好转,就立马调头来附议。

这种事,这类人,江舜诚觉得眼熟呀,是了,多年前的他,不就是这个样子,以皇帝的脸色来行事。皇帝高兴的,立马赞同;皇帝懊恼的,立即帮着皇帝骂人。

结果久而久之,连自己是个什么态度都给忘了,不是忘了,而是习惯了掩饰起来。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众人,道:“西歧使臣已在前往皇城的路上,大约半月之后就能抵达皇城。我大齐的议和之臣么…”该挑谁去好,既不能失了大齐的颜面,又要能为大齐赢取到最大的利益。

国库没银子,就让西歧来赔。

和亲之事,还是将北齐的公主嫁到西歧去。

一张一弛,一严一慈,这也算是用得巧妙。

静王宇文理与崔丞相巴巴儿地看着皇帝,此事处理好了,便是大功一件,这可是胜过千军万马的战场啊,弄好了,就能名垂青史。

江舜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议和大臣,这代表的是朝廷,亦是皇帝,此人首先得能言善辩,还能张弛有度,懂得恩威并施。抱拳道:“禀皇上,微臣以为,翰林院大学士周耕林可担此任。”

周大学士,名辰,字耕林,不是崔相一派,亦非江舜诚的门生,而是真真属于清流一派,此人才高八斗,生有一张俐嘴,就是皇帝也几度被他气得够呛,却奈何他不得,皇帝着实喜欢此人的才华,写得一手好字,更善诗词。

皇帝的眼里掠过一丝喜意,如果让周大学士做这个议和大臣,定不会损了大齐的颜面,也一定能完成使命,这个人选当真合了他的心意。

崔丞相暗道:江舜诚这家伙,竟比他还能琢磨圣意。自己虽会看眼色,却不知道周辰才是皇帝最合意的人选。忙道:“臣以为周辰可担议和大臣之职,臣保举静王殿下担任副职。共同完成议和大事。”

皇帝皱了皱眉。

崔丞相暗自叫苦,拍错马屁了。静王不是皇上最喜爱的皇子么?惨了,惨了,早知道他就不说了,只需要说“臣附议”三字即可。

唉,说得太急了。

皇帝问兵部尚书:“韩爱卿以为如何?”

韩尚书微愣,左右为难,道:“周耕林此人确有才华,这议和大臣一职么,臣下以为,还是应挑一位武将为佳,周辰可为副职。”

这分明就是认为这种事武将去做更好,才能为将士赢得更多的利益。

皇帝目光移向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权衡一番,道:“臣附议崔相所言。”

皇帝怒瞪一眼:妈的,谁不知道你崔相是一伙的,早年不是和江舜诚要好么,什么时候跟崔相穿一条裤子了。“来人!”

大总管应答一声“是”。

皇帝道:“着礼部拟旨,传朕口谕:周辰为议和大臣,兵部韩尚书担任议和副臣,与西歧使臣共商议和大事。”抬手将左肩王的奏疏递给服侍的太监,“张爱卿,拿着左肩王的奏疏与周辰好好商议!”

这事,居然落到兵部韩尚书身上了。

看来,韩尚书那句还是“应挑武将为佳”的话触动皇上了,既然是为将士们争取利益,最好由一位武将出身的人去办,如此也能堵住悠悠众口,免得文臣、武将不和。

崔左相目露茫然。

这事不是应该由静王出面的么,找了静王来议事,最后却没他什么事了,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崔左相越想越迷糊。

“皇上圣明!”

皇帝抬手道:“退下吧!”

“臣等告退!”

扬了国威,心情舒畅,皇帝微眯着眼睛,歪着身子,看着众人逐次离去,道:“宣周辰觐见,让韩爱卿、江爱卿留下陪朕用膳。”

皇帝已经好些日子没留大臣陪朕用膳了,早些年最爱留江舜诚,这几年多留崔相爷,还也他笑唤“亲家”,乐得崔相爷合不拢嘴。可不就是亲家么,皇帝的大公主可是配给了崔相爷的嫡长子,虽说大公主诞下珊瑚郡主后就再没生过别的孩子,可崔相爷还是从嫡次子名下给嫡长子过嗣一子。

左肩王一份叫苦的奏疏,就让皇帝在朝堂与群臣议了数日也没个结果。西北又大捷了,这一回杨秉忠、左肩王杀入西歧之地——翼城城下。

众人已离了御书房,突地有太监请韩尚书与江舜诚陪皇帝用膳。

二人回转时,大总管、御膳太监正张罗着宫人往大龙桌上摆放着菜肴,一道道甚是精致,直看得江舜诚眼花缭乱。

唉,曾经何时,右相府内的菜式亦如这桌上一般,哪顿饭没有二三十个菜式,自打有朝一日江舜诚幡然醒悟,要做个有益于朝廷,有利于百姓的良臣,降为六菜一汤,豫地那场旱灾之后又改为八菜一汤,虽说菜式少了,但是搭配均匀,吃着也甚是可口,也没觉得这菜多有甚好处,久而久之,江舜诚已习惯了。

皇帝往膳桌上一坐,自有御膳太监捧着羊脂白玉镶金碗,拿着象牙筷开始挑拣皇帝爱吃的菜肴,不需他说,只需一个眼神,御膳太监自会布菜。

皇帝看着还站在一侧的二人,道:“二位爱卿都坐下吧!”

韩尚书与江舜诚互望彼此,“谢皇上隆恩!”小心翼翼地坐在左右两侧,有太监加了碗筷。韩尚书不敢动筷子,却见江舜诚笑望皇帝:“今日皇上的心情不错。”

废话!西北打了个大胜仗,他能不高兴么。

皇帝接过太监布过菜的金碗玉碗,吃着那可数的一枚珍珠丸子,似很香的样子。

江舜诚抱拳道:“皇上,微臣不客气。”

“吃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江舜诚扫了一眼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皇帝没动的,他亦不能动呀,起身伸着筷子,径直夹了枚丸子,然后慢吞吞的吃着,细细地品着,宫里的御厨就是不同,虽是寻常的珍珠丸子做出来的味道与右相府相比,真不是天壤之别。

220赐膳

韩尚书见可以吃,也跃跃欲试,伸着筷子学着江舜诚的样夹了一块,但他本是武将,又是粗人,学不来江舜诚的优雅,小小的丸子一口就丢在嘴里,只知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还没品着味呢,就吞到肚里了。再夹一个,好好品品!

皇帝还想多吃两个丸子,却见韩尚书似看上那盘丸子了,一口气往自己碗里夹了三个,按照皇帝御膳上的规矩,任何一碟菜,动了三次就得取走。

有侍立的太监过来,捧起珍珠丸子要撤菜,韩尚书巴巴地看着:“这是怎了?”

司膳太监道:“韩大人有所不知,皇上不吃的菜就得撤掉。”

韩尚书赔着笑脸:“皇上,这丸子好吃,臣还想多吃两个。”

他还想吃呢,结果被韩尚书搞得都不能吃了,也不知道用公筷,直接拿着他进嘴抿过的筷子夹丸子。

皇帝瞧着就没胃口,可又不能发作,抬手道:“这丸子就赏给你了。”

“谢皇上!”韩尚书依旧笑着,将一大盘的丸子放在自个面前,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韩尚书,皇帝的眼里掠过羡慕,怎么就吃得这么香。

江舜诚没想这韩尚书在皇帝面前竟是这副吃相,光是瞧着就让人羡慕。

皇帝道:“朕记得江爱卿爱吃红烧肉,这碗红烧肉就赏给你了。”

江舜诚抱拳道:“谢皇上恩典。内人管得严,不许我多吃,回头朕想打包带回家中。”

吃不了,带着走?

皇帝看着这两个臣子,忍不住笑了,一个像没吃过饭,一个要带走。“这是为何?”

江舜诚很是认真地道:“皇上有所不知。内人不允我吃肉,有了皇上赏赐的这碗红烧肉,她就管不着微臣了,微臣可以好好的吃上一回红烧肉。”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都道江舜诚不苟言笑,没想怕他老婆竟到了这个地步。“她为甚不让你吃肉?”

江舜诚老老实实地答道:“她说千金难买老来瘦,说最近一年微臣又胖了。”

“她是为你的身子健康所想。”他后宫的女人虽多,可没有人会这样管他,皇帝不由得羡慕起来,忆起那日吴王的话:“皇祖父若是劝我回王府。孙儿只得回拒。”

皇帝的确想劝他早些搬回王府住,可尚未开口,吴王便亦猜到。“你母妃很是挂念你。还是回去瞧瞧吧。”

吴王道:“皇祖父,你且说说,是得一个真心的女子可贵,还是得无数美人可贵?”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皇帝年轻时心中唯一真爱的便是先皇后。她去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食之无味,若非是应了她要好好活下去,他真想抛开一切随了她去。

吴王见他不答,道:“昔日父王是个痴情的,为了母妃冷落一干姬妾。皇祖父也是痴情人。万千宠爱于皇祖母一人。”

皇帝道:“你别忘了,你是皇嫡长孙。”

如若不是该有多好。素妍不必再远他,面对他时。设下重重心防。

正因为是,身上有常人没有责任与负担。“皇祖父,若非孙儿记得自己的身份,早随了弱水去西北。”

素妍离开皇城已有数月,可吴王的心思还系挂在她身上。

皇帝知晓他的心意。也是他迟迟未为素妍和宇文琰赐婚的缘故。如江舜诚与虞氏这样的夫妻,普天之下有很多。唯独在皇帝却难能可贵。为了江舜诚的健康,虞氏不许他吃肉,就说算偶尔吃些,只是可数的几块。

捧着红烧肉,吃得如同胜过美味佳肴的江舜诚,一口气竟吃了大半碗。

韩尚书则是将那份珍珠丸子吃了干干净净,看着这样吃得香甜的二人,皇帝道不出的羡慕,看了看满桌的菜肴,竟没有最爱吃的,最初以为自己爱吃珍珠丸子,仅仅是因为韩尚书吃得可口。

皇帝尝了好几样菜式,韩尚书与江舜诚这才动筷子尝上几样。

整个用膳过程中,众人少有说话,一旁服侍的宫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待用罢,有宫娥鱼贯而入,捧着漱口水与痰盂,又备了干净温水于铜盆之中,三人各自用过,洗了手,一条条漂亮的宫帕递来,每条帕子只用手一挨,再换一条,如此往复,每人都用了六七条之多。

皇帝道:“安西县主不负众望,在龙门镇活捉西歧四皇子与瘸军师。”

江舜诚眼睛一闪,变得熠熠生辉,意外之后是一阵欢喜,他还是上个月收到家书,是江书鲲写的,江传远、江展颜如今都已订下亲事。

韩尚书问:“皇上,这二人现在何处?”

有宫娥备下了膳后茶点,色彩鲜艳的荷地在茶杯里舒展开来,一股茶香扑鼻。

“我军反攻西歧前,这二人已经秘密押回皇城。”皇帝吐了口气,道:“朕已派了御林军侍卫前往接人,相信不日就能抵达皇城。”

素妍前往西北,战局就发生了变化,连连大捷不说,居然生擒西歧四皇子与军师,这场仗胜负已分,再打下去,是北齐的反攻,更是北齐要杀杀西歧的锐气。

韩尚书笑道:“江丞相真是虎父无犬女,几个儿女皆是才德兼备,令人感佩。”

江舜诚心里很欢喜,他虽贵为权臣,但子孙倒也争气,虽不是特别拔尖,亦非纨绔,行事谨慎,恪己奉公,这点颇是让他感到欣慰。“韩大人谬赞如何担得,这次西北大捷,乃是皇上圣明、皇恩浩荡,才有今日局面。”

最初,江舜诚还疑心这是杨秉忠等人高估了素妍,没想这几月下来,居然连连大捷。

皇帝几年前是拿江舜诚当奸佞小人看待,可这几年江舜诚仿佛变了一个人,是真心为朝廷设想,为百姓谋福。他的几个子孙,虽不是朝廷栋梁之材,却亦是可用之材,更无其他世家子弟身上的恶习。“江爱卿不必谦让,你养了两个好儿子,亦养了一个女儿。”

两个好儿子,指的是江书鲲与江书鹏,江书鸿虽是长子,却并无过人建树,只能守成。江书鲲从戎二十年,用性命拼杀,才有了今日这云麾大将军的封号。江书鹏才华横溢,尤其那一好漂亮的书法,就是翰林院学士见了也赞赏有加。

这一文一武相辅相承,江家何愁不旺。

江舜诚抱拳道:“谢皇上隆恩,若没有皇上提携犬子,他们亦没有今日的体面、荣光。”

皇帝微微含笑,其实现在看来江家儿子里还是有可用之材。人才可以留给下一位皇帝,但现在,皇帝没有重用赏识他们的意思。有些臣子是留与新帝打压、建树威信的;而有的臣子,则是留给新帝重用、施恩,稳固朝堂的。

这几年下来,江舜诚越发的谨小慎微,哪怕对皇城的七八品小官,也是谦逊有礼,颇得满朝文武的喜爱,以前那些动不动就弹劾江舜诚的都察院御史们,最近几年越发的弹劾少了。偶尔也抓住江舜诚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说话,而弹劾他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

什么文忠候夫人行事霸道,去绸缎庄用三十六两银子强买人家六十两银子的布料;什么文忠候夫人在背后非议某某诰命夫人:什么江舜诚怂恿孙子在书院与人打架…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有弹劾好,说明这臣子还有人看不过眼。

要是没人弹劾了,皇帝就会觉得心下难安。

皇帝在龙案前坐下,给二人赐了座,道:“左肩王要朝廷体恤西北将士、百姓的奏疏你们都瞧过,二位都说说就此有何看法?”

江舜诚垂下眼帘,以前为了追求仕途,一味的溜须拍马,迷失了自己,若不是当年素妍的警示,当真是一失足成千万恨。好在幡然悔悟,为时不晚,这几年也着实想做个好官,就算是在晚年为朝廷和百姓认真做些事。

“禀皇上,微臣以为左肩王奏疏中所说的十二条建议皆可采纳,但需得逐步实施,不可操之过急。”

韩尚书没想江舜诚会全力支持左肩王奏疏里所说的十二条建议,道:“臣附议。安稳边城,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一部分将士扎根西北。”

皇帝浓眉微锁。

江舜诚问:“不知韩大人所谓的扎根西北是何深意?”

韩尚书想了片刻,道:“西北将士还有一部分本是当地人,皇上届时可赏赐田地,由其耕种,若有立有大功者,可世承所赐田地,如此一来,世代承袭,自会安心扎根西北。土地有了主人,自然就不会空闲,这也解决了西北无人耕种土地的问题。”

“韩大人,西北土地贫脊,就说赐得太多,地里的收成也远不及江南等富庶之地。”

韩尚书没想这回江舜诚反对了:“那江丞相说说可有更好的法子?”

江舜诚道:“西北贫穷,这是自古以来就如此的。将贫穷的土地赏赐给有功将士,着实不妥。但臣以为,也并非不可采纳。皇上对于立有大功者,还是应赏赐肥沃土地。如若本人愿意留守西北,肥沃土地赐一亩,西北之地可为三亩,这样方不失皇上隆恩,朝廷厚赏。”

原来,江舜诚不是不赞同,而是为将士们争取到更丰厚的利益。

韩尚书也是武将出身,心中一动,抱拳道:“启禀皇上,臣赞同江丞相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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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议和

皇帝忆起此事商议那么久,竟亦没个结果,不能再这样久拖了,议和使臣就要到了,西北的战事亦要平息,赏罚分明,这是不可缺少的。“韩爱卿、江舜卿,朕着你们协同吴王就左肩王所提的十二条治理的西北建议拿出细致的章程。”

韩尚书第一次觉得自己与江舜诚亦能说到一块,重要的是他和江舜诚都想为西北将士赢得更多的利益,一心为西北,为朝廷,在这一点上他们是相同的。

“臣谨遵圣谕!”

皇帝捂额,“都退下吧。”

“臣告退!”

韩尚书与江舜诚退出御书房,立定之后,彼此相互对望,会意一笑。

江舜诚抱拳道:“韩大人,本相对于军中事务多有不懂,还得劳韩尚书早拟章程。”

“江丞相一心为西北将士,我替他们多谢丞相。”

“韩大人客气了,我们都是为皇上办差、为朝廷办差,尽责尽心当是本分。”

二人又寒喧了几句,这才各自回家。

韩尚书坐在骏马上,看着江舜诚远去的轿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妈的,居然有人说江丞相是奸相,他哪里奸猾了?”

一边的小厮笑道:“江丞相行事谨慎,态度随和,便是如此,都察院的人,也是鸡蛋里挑骨头,总能找到他的错处来。”

御史们是做什么用的,可不是就挑百官错处的么?

就算是圣人搁在他们前面前,他们也能挑出几条来,何况是江舜诚这样的世俗之人。

韩尚书看江舜诚,怎么看怎么都是个良臣、贤臣,人家能一心为西北将士想到那么多,这点就不错了。

*

七月二十五,西歧翼城告破。

杨秉忠带着近三十万雄兵挥师西北。浩浩荡荡的将士意气风发,士气大振,如乌云压顶,似大山围攻,令拓跋昭连连失利之下无力还击,不得不撤退翼城,往鄯州撤离。

八月初三,西歧鄯州城告急,杨秉忠采用素妍围而不攻,先断其翼的建议。陆续攻下了鄯州左右的两城。

八月初七,鄯州成为一座孤城…

皇城,西歧议和使臣抵达。却连连听到北齐反攻告捷的消息,急得火烧眉毛,西歧皇帝令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催促议和的文书。

再这样打下去,于西歧极为不利。拓跋昭的三十万雄师,如今还不过只有十余万人。士兵和战斗力远不及北齐。

使臣与周辰、韩尚书在驿馆谈了五日,也没个结果,周辰更是漫天要价,说是这场战争本是西歧挑驳起来的,北齐损了四十万将士,有近两百万余百姓无家可归。更有八十余万百姓死于战火,这一百二十万余人的损失就该由西歧来补偿。

谈不拢,那就不谈了。

西歧使臣与周辰、韩尚书磨着功夫。可几日下来,周辰倒也些心软,偏韩尚书就是半步也不敢让。“你们不答应,不要紧,昨儿我们得到消息。杨元帅已攻下鄯州,正打算往西攻打西堡城…”

西堡城。西歧大都西南二百里的一座城区池,与大都毗邻。

这不过是八月,怎的战局就发生改变了,北齐居然挥兵大都方向,这不是要西歧亡国么。

使臣令人打探了一番,知这消息是真的,近来在皇城都传遍了,连百姓们都个个喜逐颜开,说是西北战事好转,给北齐长脸。使臣抚额,汗水淋漓。

韩尚书大着嗓门:“议是不议了?耶律大人,听说阿保金将军是你的妹夫?还有,贵国的四皇子殿下如今已至皇城,大人可要瞧瞧啊?”

北齐人手里不仅有十几万被活俘的将士,还有四皇子、阿保金、瘸军师这样的人质啊,十几万将士与四皇子不容出现差错。

使臣抱拳道:“二位大人请容我想想!”

韩尚书看了眼周辰,“周大人,我们走吧!让他慢慢想,这一觉醒来,明儿说不准就传来攻下西堡城的消息,再拖几日,杨元帅、左肩王可就打到西歧大都了,哈哈…”

城下之盟,指的就是不公平的盟约,现下的西歧与北齐便是如此。

西歧使臣是想再拖,可他已经没有拖延的资本了,越拖到后面,西歧败得越惨。可他不能私自做下任何决定,脑子里只有无数个“怎么办?”。

西歧资源贫乏,不如北齐富庶。北齐有粮食、丝绸、肥沃的土地、众多的百姓。西歧多是游牧民族,有大批的牛羊、草场,却缺乏能种植粮食的土地,人口远不如北齐多,百姓的生活也没有北齐过得得富裕。

一万万六千万两白银,这不是要绝了西歧的后路么?

以韩尚书的话说“北齐因战而亡一百二十万人,赔偿一万万六千万两白银,很划算了!”可是,西歧每年国库的收入也不过一千万两白银,这不是平白要困死整个西歧。但若不答应,以北齐现在的兵力,沧州禁卫军里还囤积有二十万将士,御林军、羽林军又是北齐最厉害的将士,要是他们挥军西北,用不了半年,西歧就不存在了。

八月二十六日,西歧使臣再度收到西歧皇帝送来的秘函,催促他尽快结盟议和。

使臣对周辰、韩尚书道:“赔偿白银八千万两,每年进贡牛羊一千匹(只),另进献骏马一百匹,各式毛皮五千张…”

韩尚书近乎跳了起来,骂道:“你当这是做生意么?一下子砍了多半都不止。不成,不成,一万万六千万两白银,一下子变成八千万两,你让我这脸怎么搁,不行,不行!”

周辰笑道:“耶律大人,这太低了,不说是我,就是到朝堂上说,到时候北齐的文武群臣还不得骂我与韩大人无能,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

使臣想着再三催促的信件。按理,双方议和,应停止战争,但自使臣踏上议和路,西北战局突转,西歧连连落败,不过一月的时间,北齐就推进了九百里,这阵势与昔日西歧发兵攻打北齐时一般模样。

这几日因为议和,北齐不再攻城。可北齐的几十万将士都囤集在西堡城,百姓们吓得纷纷逃往大都,生怕什么时候就是一场血战。

使臣道:“二位大人说。如何才成?”

战场落败,说话不牢,现在北齐大占优势,还不得狠狠地利用一把。

周辰笑道:“我看也别说一万万六千万两白银,一万万两千万两白银。每年毛皮一万张,牛羊各三千匹(只)…”

以耶律使臣所言加了一番,却在赔偿白银上酌减。

北齐索要这么多的东西,这不是生生要了西歧的将来么,这样赔偿下去,未来二十年西歧都会民不裹腹。

见耶律使臣动了心。周、韩二人又回到驿馆,细细地商谈起来,拿着一份清单。仿佛是菜市上的商贩,讨价还价一翻。

周辰到底是文人,不愿要得太狠。

韩尚书语气强硬,依旧不肯退让,文武官员为议和大臣。两人争执之下,先大吵了一场。:“不服!两国再来打过。”

周辰道:“韩大人。见好就收。”

“什么叫见好就收?如果今儿得胜的是西歧,你看他们会见好就收么?我说的那个价不能再少了,再拖下去,我这便上奏皇上,夺下的城池一律不予退还,瞧他西歧当如何?哼!”

韩尚书仗着北齐打了胜仗,固执地不肯有半分让步。

拿什么打,西歧倾国之力,现在已是民不聊生,百姓们苦不堪言,国库银子亏空。要粮食,没有;要银子,更没有;要新充兵力,更是无能为力。

战争,必须要结束!

拖得越久,于西歧越是无益。

这一夜,耶律使臣彻夜未眠,只得使出其他的手段,但凡能与北齐皇帝说上好的臣子,都派人走访了一遍,尤其是左、右二丞相及几位最是得宠的皇子、皇孙,好东西送出去不少,但亦有人同意替他们说话。

九月十二,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议和谈判后,终于签定了《皇城条约》。

*

九月的草原,是一年中最华美的时节,黄草苍穹,满目金黄,如梦如幻,草原上一片又一片的金黄,仿佛给大地铺就了一层明丽的织锦,迤逦入梦来。这样瑰丽富贵、仿若金缎的黄,刺眼如阳的黄,铺满大地的黄,映入眼目,铺天盖地,占据所有目力与记忆,令人惊丽数日。流云般的绵羊占尽草原秋色,化成如雪的白夺人眼目,在漫天漫地的金黄之中,那抹白脆薄如雾,仿佛一阵风来就会消散,又似黄金世界里镶嵌的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