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拥贤者为太子。”

“吴王乃是乾明太子之子,才是正统。”

崔左相不容分说,自是站在静王这边。大公主可是静王的同母胞妹,对左相府又多有关照,都属“自家人”。

定国公自全力拥护静王,他可是静王的岳父,万没有支持旁人的道理。

皇帝端坐龙座,冷眼看着群臣之间争执。

而三个当事者,个个一言不发,衣着三色不同的蟠龙锦袍,或心下暗喜,或静观其变。对或是仿若与己无关。

吴王心潮起伏,抱拳道:“启禀皇上,臣以为,皇上龙体康健。春秋鼎盛,还未到立储之时。还请皇上以天下为念,保重龙体。如此便是北齐之福,万民之幸!”

皇帝含着笑,这几日吃了好些的化痰膳食,感觉甚好。尤其夜里也不甚咳嗽,只是胸腔依旧有种闷闷的感觉,就似堵了块东西在那儿,又似压了座大山。朗声道:“立储之事。改日再议。”

他打了手势,大总管高呼道:“有事禀事,无事退朝!”

崔左相移至殿中,道:“启禀皇上,江舜诚辞官养老,右相一职不易空虚太久。”

皇帝扫了眼群臣,道:“各位爱卿以为,谁可堪当右相之职。”

这可是个权位高职。一时间群臣又吵嚷起来。

七嘴八舌。就如同立储一般,谁也不肯相让。

很显然,朝上吴王派的人太少。且多是清流、正直之人。

皇帝心下讷然,不明白顾侍郎今儿怎么会提议吴王为储,顾侍郎是出名的酷吏,在百官之中并不讨喜,偶尔还有人打压于他。若非皇帝为了平衡朝中各派势力,想到君子、小人皆是要用,这才保着他,让他做了数年的刑部侍郎。

崔左相道:“臣举荐吏部闻其贵担任右相一职。”

皇帝暗思:谁不知道闻其贵早年与江舜诚交好,近几年多有生疏,尤其是最近一年,索性改弦易马,与崔左相走得极是亲近。他可是崔左相的人。

宁王派的人道:“儿臣荐举镇国公杨秉忠担任右相一职。”

皇帝不动声色,道:“此事明日再议,大家多提几个能臣人选。”广袖一挥,起身离去。

大总管高喊:“退朝!”

“恭送皇上!”

皇帝折入后殿,宫人为他换下朝龙袍,换了件同样明黄的随常袍子。

正更衣,只听九公主一阵刀呼“父皇!父皇…”九公主抱着圣旨已步入议政殿后殿,娇嗔道:“父皇,你真要把儿臣许给江传良么?”

“嗯!”皇帝应答一声。

“父皇,将儿臣许给江传达可好?”

皇帝微愣。

侍棋埋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侧。

“父皇,儿臣求你了,就换个人吧。儿臣最不喜欢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儿臣喜欢江传达,他人好,武功又好…”

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

皇帝一脸茫然,看着一侧的大总管。

大总管捧着拂尘,缓声道:“江传达,从五品游骑将,平西候江书鲲的次子。昔日镇国公上疏请功,曾提到过他的英勇杀敌,武功在其兄江传远之上,因江传远乃是江书鲲的长子,故而被兄长压下一些英勇之名。”

每每皇帝有疑惑,大总管会细细地替皇帝解惑。

都是江舜诚的孙儿,无论是江传良还是江传达,都是不错的。昔日皇帝说要赐婚,说赐的就是江舜诚的孙子。

九公主误打误撞相中了江传达,武功比其兄长更好,看来她倒有些眼光。九公主以为皇帝不应,撒娇道:“父皇,你就答应了吧。江传达有趣得紧,儿臣就看上他了。”

皇帝道:“你见过江传达?”

九公主羞涩一笑,忆起昨日被江传达灌酒的事就不自觉的脸红。

从来没人敢那样对她,可江传达就是可以。还让她不敢发作,看到他吃东西的样子,狼吞虎咽、津津有味。看他大碗喝酒,豪情万丈,说话行事更是直来直去,让人心生好感,又觉得踏实。

“江传达多大了?”

九公主不知。只觉得他生得略为单薄一些,想到他与江传远站在一处时。江传远像极了大将军,再过两年,江传达一定会有其兄的风度神韵,嫁一个容貌、武功都不差的男子,她心下满意。

大总管道:“似比公主略小一岁。”

皇帝皱了皱眉,“是啊,朕的九公主到六月就满十七了。”

江传达今年才满十六。

九公主不悦地道:“父皇偏心。宁西郡主比吴王还长两岁父皇也赐婚了。女儿比他大了几月,跨了年头,就算大他一岁。阿九不管,阿九就是看上江传达了!阿九要嫁给他。”既然是自己看中的。为什么不可以说出来,喜欢了就是喜难的,她才不要心里喜欢,面上害羞打死不认的样子。她可做不出来。

皇帝哈哈大笑,“上元宫宴还说不嫁人。这才几日,大嚷着看上男人了,也不知害臊!”

九公主翻了个白眼,“皇家的公主有几个讲矜持,便是珊瑚不也缠着父皇下旨了么?”

皇家的公主更为大胆。亦更有一种傲骨坦然,她亦是如此,少了小女儿的娇态,多了一份女将军的坦然率直。

“你这丫头…”皇帝轻语。不似责备,倒更似赞同,“瞧这样子,朕的阿九亦要挑个将军为驸马,好!好,大男儿保家卫国。”

九公主笑着展开圣旨,“就劳父皇换个人名。”

大总管递过笔,皇帝笑着看了看九公主。若是再晚一步。圣旨出城,可就晚了。

素妍与宇文琰的婚事,因为朱武的责骂。皇帝松口了,这已是难得的一次,再无第二次了。否则皇帝金口玉律,朝令夕改,岂不成了大笑话。

皇帝将“良”字涂改成“达”字。

九公主递给一边的传旨太监,“让礼部重制一份”。

回到寝宫,九公主坐在菱花镜前,傻笑几声,道:“侍棋,你说江传达知道要娶我,会有什么反应?”

乳母嬷嬷道:“公主金枝玉叶,飞凤之姿,不知道是多少男儿求娶的妙人儿,他定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要是亲眼看看就好了。

那个笨蛋,傻乎乎的,还真以为她是少年郎,竟骂她们是娘们,想起来就有趣。

“给我备男装!”

乳母嬷嬷惊道:“公主又要出去?这可不成,昨晚就不在宫里,好在德妃娘娘没来,万一让娘娘…”

“用过午膳出宫,天黑前就回来。”

侍棋取了男装,九公主不顾乳母的絮叨已换了身棕色的袍子,看上去越发的娇妍动人。

“公主啊,这回可别再喝酒了,一个金枝玉叶喝醉了酒成什么样子。”

九公主仿若未闻,领了侍棋自宫门口偷偷溜了出去。

来到拍卖行,只看到里面有几个喝茶说话的男子,瞧他们的打扮,像是某商号的掌柜,说话客客气气。

侍棋走到柜前,问道:“今儿江传达公子过来了么?”

掌柜的道:“许是什么事耽搁了,今日还未见到四公子。”

原来,他们都叫他四公子。

在“传”字辈里,他在江家排行老四。

侍棋问:“我家九公子与你家四公子是好朋友,今儿特意过来找他。他这会儿可是在府里?”

掌柜的道:“二位不防去平西候府瞧瞧。”

主仆二人交换眼神,九公主离了拍卖行往城东兴旺里方向去。兜转之间,终于到了平西候府大门前,与门丁通禀了身份、来意。

门丁笑道:“宫里宣旨赐婚的太监到了。我家候爷、夫人、世子…都在厅上接旨呢。”

这也太慢了,她都在外逛了一圈,宣旨太监才到。

她可不要撞见太监,要是被人知道她女扮男装到处闲逛,指不定又会被眼尖多事的捅到德妃那儿,要是德妃知晓,少不得将她叫过去讲说一大堆的道理。她最怕的就是听那些“道理”,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从小到大,听得都生耳茧了。

330拒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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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拉着侍棋,笑着对门丁道:“我们且再等等,等宫里的太监走了再来。”

主仆二人一闪身,躲到石狮子后面。刚藏好,见江书鲲与江传远父子俩送太监出来,几个人有说有笑,他们身后站着一脸苦瓜相的江传达。

怎么就选他尚公主了、做九驸马?

这可是苦差啊,谁没事干娶公主做甚,皇家那么多公主,一个比一个刁蛮,也只六公主还算贤良淑德的,其实一个个出嫁之后,在婆家扬武耀威,搅得婆家人敢怒不敢言。

那不是娶媳妇,而是娶了个主子,自己变奴才了。

九公主见宫里的人离去,这才迈出石狮,喊了声:“江传达!”

江传达讷讷地看着九公主,神色更难看了。

九公主抱拳道:“恭喜江兄,贺喜江兄,听说要做驸马了。”

江传达没好气地骂道:“哪来的喜,分明是灾!谁家愿意娶公主,听说九公主刁蛮任性,无法无天…我要娶了她,咱们家还要不要过?到时候,我爹娘见了她,还得给她行礼,我见她,还得比她矮一截…谁吃饱了撑的,尚公主…”他越说越气,不是说让江传良尚公主,怎的变成他了。

他还不想找媳妇,还想好好地做生意,多多地赚银子。

江书鲲回过头来,愤然吼道:“给我闭嘴!”

说了多少回,皇城不是西北,不能口无遮拦。一话不对就有可能惹来杀身大祸。

江传达嘟囔低语几句,说了什么身侧的个个都没听见。但定是不高兴。突地,他提高嗓门,“爹,我要找祖父,我不要娶公主!你看皇城几家娶了公主的人家,哪家的日子过得舒心?大公主与左相府瞧着甚好,可崔左相见了大公主又是磕头又是下拜的。这算什么长幼有序,分明就是君臣之礼。不要!我才不要娶公主!夫不夫、妻不妻的,成什么样子?我不娶公主!”

江传远窜了过来。将他拉到一边,低声喝斥:“别胡言乱语,你想给家里惹祸么?”

江传达指着九公主与侍棋,道:“他们俩是我朋友,是我朋友就不会乱说。可我不想娶公主,就是不想娶公主。”

九公主又感意外,她愿意嫁给他。那是江家祖上烧了高香。没想江传达一个劲地叫嚷着不要娶公主,传旨的太监刚走,他整个人就拉着苦瓜脸。

她笑盈盈地走近江传达。

江传远审视着九公主与侍棋,怎么越瞧越像是女子。

转而,又想宇文琰不也生得像女子却是真男儿。宇文琰刚到西北,他们几个都怀疑是女扮男装,拉了宇文琰去洗澡,几个人使坏把他扒了个精光,看清是男的。大家才暗道:一个男人长得比女子还好看,真是暴殄天物。

这会子,江传远看到九公主又看看侍棋,问江传达:“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两个朋友的?”

“昨天。”江传达想到昨儿,就觉得很开心,“还请他们吃过饭。”

江传远眼里写满了探究,生怕江传达走了昔日江书麒的路。跟着一帮子纨绔子弟险些学坏,家人为了保住他,这才将他送到扬州,却因此怨恨上家人,连个清白都分辩不出了。抱拳问道:“敢问公子是哪家府上的?”

九公子微愣,抬手指了指皇城东南方。

因江家住在城东,那里就变成了南方,江传远道:“城南哪家?”

“宇文。”

江传远沉吟道:“这可是皇家姓氏,莫不是皇祠街?”

皇祠街,皇城之中专住着皇族后人的一条街。那条街上。一统的人都姓“宇文”,是齐太祖皇帝的后嗣子孙。多是无官职、无品阶的白身。因是皇族后人,享受着皇家供养,那里还建有一座极大的皇族祠堂。位于城南,有好长一条街,百姓称之为“皇祠街”。又有唤“祥龙巷”的。皇族宗长为老寿王,是皇族之中辈份最高、年纪最大的长者,每月宗长会遣人将将米粮、肉食及每家的月例银子挨家、挨户送过去。皇祠街上亦是各地有封号、封地皇族亲王、郡王、候在皇城的府邸,总之,这条街上住的皆是皇族中人,因如此而得了个别样的“皇祠街”之名。

江传远神色里颇有些不喜,对他来说,那里的人仗着皇族后人吃着闲饭,偶尔还生出一些是非者,虽不是纨绔却亦差不多的、活脱脱的一群废物!

九公主笑了笑,没有反驳,随手一指,就被江传远误会是皇祠街里不学无术,手无寸功,靠着祖上是皇帝吃闲饭的了。

江传达此刻再无昨日的豪情,而是伸手拉着江传远,道:“哥,你陪我去找祖父,我不要娶公主。”

“胡闹,圣旨都下了,你当这事是闹着玩的?”

“哥,小姑姑的赐婚圣旨也下了,可她为什么不遵圣旨?”

江传远道:“等你立有小姑姑那样的功勋,再去求皇上恩准。”

江传达愣在那儿。

父亲不帮忙,就连与他感情最好的哥哥也不理了,还认为他是无理取闹。

“哥,我不管,你不帮我就罢,我自己找祖父说去。”江传达有些气恼,到了这个时候,怎么一个个都拿他当孩子了。

他是真的不想尚公主!

九公主走近,不解地问:“娶公主有什么不好,到时候你就做驸马了。”

江传达想到娶了公主,一个个的驸马都像是受气包,“我干嘛要靠女人挣功名,如果我想要,自会挣去。”估计众多驸马里唯杨云简好些。那是杨云简的运气好,娶了众公主里唯一一个最贤惠的为妻。

尤其是大驸马,在大公主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大公主说往左,他绝不敢往右。七驸马亦是如此,还有两个公主嫁出皇城,虽不知道后来的情形,但江传达估计也差不多。

九公主原以为被人拒会不高兴,听到江传达说的话后,知他句句实言,反而有些欢喜。江传达是这样的真实,是少有的敢说真话的人。“你真要找你祖父说情?”

江传达道:“那是自然。我祖父最疼我了。他要是再不同意,我就逃婚,我离开皇城,去江南、去西北…”

“去开拍卖行?”九公主眸光闪闪。

江传达面露诧色:“你怎么知道?”

昨儿他便说过,真笨,笨得还真可爱,自己说过的事儿居然也能忘掉。还惊异于她的聪明。

九公主问:“那你现在是陪我出去玩,还是去找你祖父。”

“自然是找我祖父了。”江传达伸出手来,抓着九公主的手,两手一碰,他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的手,“你怎么和琰世子一样,长得像个姑娘,连这手都这么纤细柔软。摸着真舒服,像块丝绸。”

不摸,白不摸,多摸几下。

江传达看着九公主,摸着她的手。

侍棋大叫一声,冲了过来,笑着把九公主的手拿走:“两个大男人。这个样子不成体统。”

“就是因为他是男人,我才摸几下。要是女子,我才不碰呢。”江传达之前虽有不乐,全想到可以找江舜诚说情,不悦的情绪消散不少,“我家的花园不错,走,我带你去花园玩。”

九公主跟着江传达,到了花园,她也曾去近别家的花园。也不觉得有多大,寻常得很,不多的是多了几分雅致。

月季满园,垂柳横坡,小溪绕桥,曲径通幽。临荷花池的假山上。有一人多高的喷泉射出,时高时低,甚是精致,一侧又有水车,清水四溅,给宁静的花园增添了几分情趣。石中清流激湍,花瓣飘香。

西风乍休还至,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

遥望东南,建几座林间庭院。纵观西北,结几处临水之轩。花红叶绿,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几人抬眸望去,只见园中一处凉亭里,坐着一对仙侣璧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棋盘,男的一袭蓝底蟠龙袍,女的一袭杏黄缎裙。

江传达不由得“咦”了一声,“琰世子怎的来找小姑姑下棋了?”

正说话,只见东边小径上移来一行人,却是青嬷嬷带着两个丫头,手里捧着托盘。

江传达唤了声“青嬷嬷”。

青嬷嬷扫过江传达,目光停丠在九公主主仆身上,神色微微一凝。

江传达道:“这是我小姑姑的乳娘青嬷嬷。青嬷嬷,这是我朋友,九公子,那是九公子的随从侍棋。”

青嬷嬷面露惊诧,这分明一瞧就是两个姑娘。可江传达居然称人家为公子,长得娇滴滴如同两朵花,哪里似公子了?

九公主转着明眸,侍棋亦从这老奴的眼里瞧出异样,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一样。忙抱拳道:“嬷嬷且忙,我们随意走走就好。”

江传达道:“嬷嬷,今儿琰世子怎在府里?”

素妍的婚事总算是订下来了,再这般折腾下去,虞氏都该愁得睡不着觉了。

青嬷嬷道:“没听二奶奶说么?今儿午后,左肩王带官媒过来了,两家交换了庚帖,也换了信物。”

按理,这事儿应是左肩王妃来办的,最后却是左肩王来了,青嬷嬷好似听人说左肩王妃染了风寒,可她总觉得这不是真的。

江传达隐约听人说过,好似他祖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小姑姑和琰世子订亲了?”

“可不。两家长辈在如意堂花厅订下亲事。他们俩在花园下棋呢。”青嬷嬷看着凉亭的二人,怎么看怎么喜欢,“老奴得去服侍郡主了。”领着丫头往凉亭移去。

九公主若有所思,不解地道:“不是说安西郡主不愿嫁给左肩王世子的么?怎的又订亲了?”

江传达道:“不是我小姑姑不同意,是我祖母之前不乐意。这下好了,总算是遂了我小姑姑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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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喜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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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和外面的传言不一样啊,不同意的是文忠候夫人而非安西郡主。

青嬷嬷进了凉亭,笑着沏了两杯清茶,又将两叠糕点、蜜栈摆好。

丫头们自觉退去。

青嬷嬷轻声道:“郡主,你说五少爷是真傻还是装傻?”

素妍落定棋子,面露狐疑,“嬷嬷怎会这么问?”

青嬷嬷笑道:“五少爷领了个朋友回府,是两个长得极俊俏的少年,老奴一眼就瞧出是两个姑娘,他却叫着九公子。他不会真没瞧出来吧?”与人如此亲近,不会没认出那两个俊俏的少年原是女子?

素妍怔了一下,回头寻觅人影。在往府东方向的小径上,走着三人,江传达走在前头领着两个身影纤弱姣好的少年翩然而行。说话间,他们近了凉亭,江传达拦了刚送了茶点的丫头说话。

宇文琰瞥了一眼,只觉其间那个着华袍的少年最是眼熟,辩出身份,笑道:“什么九公子,不是九公主么?”

青嬷嬷“啊”了一声,“之前宫里来人,皇上为五少爷和九公主赐婚…”前面刚下了赐婚圣旨,这九公主就出现在江家,真真是够稀罕的。

素妍道:“父亲辞官当晚便与哥哥们说,皇上要将九公主下嫁江家的事儿。可今儿就下了旨,说要许给五少爷,我还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敢情九公主和五少爷早就相识了。”

青嬷嬷好奇地道:“五少爷认没认出那是九公主?”

几人看过去。只见江传达将九公主主仆安置在凉亭,又有丫头捧来了茶点,低声与九公主说着什么,似安排妥当了,他方起身往如意堂去。

“真是奇了,五少爷去如意堂做什么?这会儿,坐陪的都是几个女眷。”

素妍定心猜测,江传达在西北就知道学武功,性子好玩。到了皇城,父兄们也担心着他们兄妹,生怕换了环境会变坏,素妍主张开拍卖行,又让二房的两位少爷主理,就是为了给他们寻些事做。

江传达一定不知道九公主的身份,这才会带九公主到府里玩耍。只怕九公主也觉得这样有趣得紧。才故意瞒着。

不多会儿,便见江传达出了如意堂的院门。这么快,只怕是问了下人几句就出来了,折往大书房方向。

素妍道:“他是去找老候爷的。”

江舜诚辞官了,府中上下不再唤相爷,为了区分于平西候的二爷,便唤他老候爷,平西候为候爷。

宇文琰道:“他找你爹,定是说不想尚公主的事。”

素妍眼里含着笑。宇文琰越来越理解她了,她能猜到,他一样能猜到。

目光相对,彼此都是会意,眸子晶晶闪亮。

宇文琰道:“青嬷嬷,劳你把九公主给请过来。”

青嬷嬷应声“是”,去了那边的凉亭。欠身行礼道:“老奴见过九公主殿下,琰世子请九公主过去坐坐。”

九公主想要否认自己的身份,一听到“琰世子”三字,没想隔得这么远,也能被宇文琰给认出来。

起身随青嬷嬷来到下棋的凉亭。

宇文琰一改往常的顽劣模样,审视着九公主:女子天生与男子生得纤弱,而九公主越发娇柔,光从这体形一眼辩出男女。

素妍起身见了礼。

九公主径直在一边坐下。

宇文琰抱拳打了招呼,道:“你瞒着江小五那个老实人作甚?”

九公主先是一怔,随后大笑起来:“那家伙老实?”昨儿把侍棋给灌醉了。如果不是她换成白开水,下一个灌倒的便是她。连江家的老嬷嬷一眼就辩出她是女的,偏那个傻子,就当她是男的,还说她像个娘们。“他不是老实,他是傻子!”

素妍笑而不语。

宇文琰现在完全拿自己当江家的女婿。“他是个傻的,你还嫁他?”

九公主扬了扬头,“他越不想娶,我还偏就嫁。那个傻子有趣得紧,居然说尚了公主,就夫不夫、妻不妻,长辈不长辈了,闻所未闻,驸马那么多,也没瞧就怎样了?”他若欢天喜地的接旨,她还轻看他呢,这回见到他最真实的一面,反而欢喜了。

素妍敛住笑意,不紧不慢地道:“自来各候门府邸,讲究要么门当户对,要么高嫁低娶。这是有道理的。一旦尚公主,成亲之后,君臣之礼为先,其次才是各家门内之礼,而许多公主是不需讲究这长幼之礼。故而许多世家男子最怕尚公主。

若有真心应的,便是冲着公主的身份。世人常说,皇家少真情,便是那些百般讨好公主的男子,有几个是真爱公主?更多的是爱上公主带给他们的荣华富贵、平步青云。

传达若是心甘情愿地接受尚公主,反倒是我不认得的了。以我对传达的了解,他一定会去找老候爷说情;再退一步说,要是老候爷不应,只怕他就会想抗婚、逃婚…”

九公主听完,突然明白了什么。

在遥远而朦胧的记忆里,曾经有一个女人拉着她的小手:“阿九,我的九儿,你该怎么办才好?娘就要去了,你要记住,皇家少真情,遇人只付五分真,留下五分给自己。身在皇家,只怕你的婚事由不得你自个儿。你记住娘的话,讨好你的定不是真心,而是看中你身份带给他的荣华。你要学会用心辩明真伪…”

丽嫔,她的亲娘。

那个女人不到二十五岁便香消玉殒了。

失去亲娘的那年,九公主不过才六岁。看着亲娘合上眼睛,看着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小手。

因为是公主,自打出生后。便由宫人、乳母照应,对于亲娘她甚至没有太多的印象,更多的是依赖于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