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笑道:“要是有师叔们下山打理,我也能轻松一些,正愁着如何将那些银子送回去呢。若建道观,正是花银子的时候,有了这些银子就能建道观了。”

宇文琰抱拳问黄桑:“以师兄之见,什么时候开张合适,这里一切早已准备妥当的,就等你们来。”

瑶芳也是欢欣鼓舞,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下山,还是为了给女弟子扬眉吐气。弱水干得就不比男儿差,她也得如此。

黄桑年纪最长,看上去比殷茂林年轻不了多少,实际上不过三十三岁,殷茂林却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只因无忧无虑看上去显得年轻。“就今日罢,入城的时候看到一行百姓,一脸病容,气色不佳,传个跑腿的把百姓们领来瞧病。”

宇文琰对掌柜的吩咐了几句。

大意是让他们赶紧去买鞭炮,再派人满大街的吆喝一声。

殷道长门下弟子都是会占卜之术的,黄桑身为大弟子,学有技艺,精通医术、占卜术。宇文琰觉得他定是一早就选好了开张的吉日。

有左肩王府的小厮,提了面锣鼓,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嘴里大叫:“义济医馆开张了!义济医馆开张了…”

381 神医

在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中,众人面露笑颜。

被小厮领进医馆的百姓,是第一批来瞧病的,或孙子扶着祖母,或儿子搀着老母,亦或是年轻贫穷的母亲抱着生病的儿子。

“你们看病真的不用给钱?”

有人不信,天下哪有这样的事,寻常郎中,不给钱,都不给瞧病,还不给抓药。

掌柜的笑道:“自是真的,难道这些道长会骗你们?瞧见屋中正中的匾额没有,那是世外高人附庸山人所写,门口的牌子是天下第一名儒朱先生的墨宝,大嫂只管看病抓药。”

一时间,全城但凡有病、不适的百姓得了消息陆续赶来,在义济医馆的外面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

每张诊脉案前,又坐了位略懂医术的小厮,年龄在十六七岁到二十多岁不等,与三位道长学习医术,也是给他们帮心打个下手。

素妍让厨娘给他们备了清淡的小粥和素菜包子。

瑶芳看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将包子分发给了他们,孩子顾不得包子烫手,直往嘴里塞,没几口就把一只包子给吃光了。

素妍令白芷回文忠候府取随常衣衫,换罢衣服,又令人添了桌案,自己坐下来开始诊脉。

只听黄桑冷着声音:“掌柜的,此人医药费加收二十两。”

尖嘴猴腮脸的男子暴跳起来:“他们个个都是免费,为甚到了我就变成二十两了?”

其他人侧耳聆听。

黄桑不仅不慢地道:“铺子十六家,良田几百倾,妻妾四房,子女全无,你说这二十两于你是不是很便宜。”

男子低着头,强辩道:“我…我和他们一样,都是穷人。”

人群里,有认得此人的百姓,站出来大声道:“我认得他,他是西市布庄的金铁头,人送外号铁公鸡。”

一毛不舍,雁过拔毛,明明是有钱的富贾,出门就扮成平民百姓模样。

被人认出身份,金铁头微窘之后,大声道:“我家是有银子,你让我的妻妾生个儿子,别说二十两、二千两我都给。”

黄桑冷声道:“恶待下人、算计邻里,是上天罚你无子。要想有子,多结善缘,真心悔过后自有子嗣。”他拿笔在药方一角画个圈,这就意味,此人得多收诊金。

金铁头拿着方子,周围有百姓怒骂:“不要脸,有钱人冒充穷人。”

“他最爱贪便宜了,已经三十五了,还没儿子。活该…”

一时间,人群里说什么的都有。

黄桑总是板着一张脸,但素妍意外地发现,他会面相,看到一位颤颤微微的老婆婆坐下时,面容暖和了两分。

老婆婆身边的妇人正要说话,他已先开口,“每晚喘不过气,白天又总是烦燥不安,吃什么都不香,一合上眼就做恶梦。”

母女二人惊诧不已。

老婆婆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长真是神仙下世,居然知晓老妇人的所有症状。”

黄桑道:“我先给你开一剂药,回家之后让家人给你熬了,喝上两日。再给你两道符,一张贴在床头,一张贴在你家堂屋墙上,保你一觉到天明。”

老婆婆又念了句佛语。

去柜上取了药,老婆婆固执地留了二十文铜钱给黄桑,不是感谢施药,而是感谢他帮忙写了两道符。

素妍一脸惊色:“师姐,黄桑师兄还会驱鬼?”

不是驱鬼,这么做是为了让老婆婆心安,觉得梦里出现的恶鬼都被镇住了,不会再来扰她睡觉。

瑶芳知而不语,“黄桑师兄除了武功好,擅长医术、占卜算命和面相。”

虽是午后开张,闻讯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尤其是黄桑会给人瞧病,一看人面相,一诊脉就能说出患人的症状,连连被百姓们夸成了神医。

三人一直忙到了夜里三更二刻,方见求医的百姓少了。

素妍已累得散了架,虞氏派了几拨人催她回府,她依是坐在案前未动。

“师兄、师姐,不吃饭可不成,还得养好身体。往后就算再忙,你们也可以抽出半个时辰到后院用饭,轮流用饭就好。”

陪着他们各吃了一碗稀粥,素妍只想痛快地睡上一觉。

白芷一会给瑶芳按双肩,一会儿又给素妍按:“这也太忙了,会累坏身子的。瑶芳道长午饭都没吃,厨娘送来的包子都送了那几个孩子。”

三人住的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每人都配了一个贴身服侍的下人,给瑶芳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机灵丫头。

素妍笑道:“师姐,要不我挑两个丫头过来,让她们跟着你学学医术。”

瑶芳一脸愕然。

白芷笑着,他们可都是鬼谷宫的弟子,这医术幸许比宫里的太医还厉害。

瑶芳道:“我没想过收徒弟。”

“那师姐想想也不迟。”

素妍起身告辞,白芷将她换下的衣服装在包袱里。

马车停在街口,正待上车,静寂的街道上传来马蹄的声音。宇文琰领着几名侍卫近了跟前,抱拳道:“弱水,皇上醒了,睡了个好觉。本叫太医施药灸,没想笨手笨脚烫伤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把施灸的太医给杀了。”

这一杀,后面的太医再不敢施灸,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杀头大罪。

而院使年纪大了,推说自己的手脚不灵便,又说自己的手爱颤抖,更不敢施灸。

另一个年轻太医,看到有人被杀,吓得颤颤栗栗再不敢下灸。

白芷怔愕:因为太医烫疼了皇上,就把太医给杀了?这,也太恐怖了。她可不想看皇帝杀了素妍,“郡主,你别去了。今儿忙到大半夜,你亦累了。”拽着素妍就不放手。

皇帝也是个可怜人,儿女十几人,重病缠身,日夜侍疾的只吴王一个。

“白芷,你回府与老候爷通禀一声,我先去宫里。”

身边有宇文琰,他不会让她有事。

素妍来不及回家,直接随宇文琰入宫。

养性殿内,皇帝坐在龙案前生闷气,奏折、文书撒落了一地。

吴王垂手静立在侧,面露忧色地看着皇帝。

大总管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拾捡着地上的奏折。

五六名太医呈一字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个个面露惊恐。

有太医被杀了,众人还怨到被杀的太医身上,学艺不精,就不要施灸。竟把皇帝烫了个水泡,活该找死。

大殿上一片静寂,能听见大总管拿起奏折时的“索!索!”之音,虽然很轻,此刻却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内。

宇文琰进入大殿,抱拳道:“皇上,安西郡主到!”

皇帝道:“宣!”

素妍行礼山呼后,皇帝赐了“平身”。

皇帝好奇地打量着她,自己难得睡了个好觉,倒是素妍好像面含倦容:“安西这是怎了?”

“回皇上话,义济医馆今儿开张,许多闻讯赶来的百姓前来诊病,一直忙到琰世子寻到臣女时,才把最后一个病人送走。”

皇帝听说过,这义济医馆是宇文琰与素妍挑头做的,“坐馆的郎中是…”

看到他们,皇帝的心情似乎平静了。

宇文琰抱拳道:“回皇上,是我们的师兄、师姐。”

皇帝轻叹一声“是鬼谷宫的弟子。”问:“传闻鬼谷宫有五大绝技,观天相占卜、布阵、医术、武功…”皇帝想不到最后一样,一脸沉思。

素妍笑着欠身,“皇上,臣女施药灸前得先诊脉。”

鬼谷宫弟子从世间绝迹百余年,如今突然有弟子下山坐诊医馆,这让殿中的太医如临大敌。

皇帝还在想最后一样。

宇文琰道:“回皇上,还有一门是棋艺。非棋艺精湛者不能学布阵。”

皇帝似乎来了兴致,看着素妍,“这么说,安西的棋艺很高?”

宇文琰挠头,“臣与安西奕棋,向来是输赢参半。”

皇帝抬起手腕,大总管取了引枕。他将手腕放在引枕上,素妍半跪身子,蹙眉诊脉,“皇上今晚可服食参汤了?”

大总管道:“皇上醒后胃口大好,又有贵妃亲自熬了参汤,就多吃了一碗。”

“皇上肺热过重,引发久咳生痰。白参乃热补之物,万不可吃食。红参虽属温补之物,以皇上现在的龙体症状,皆不宜食用。”

吴王恶眼看着大殿上的太医:“废物!全都是废物,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告诉皇上。”

皇贵妃明明知道皇帝肺火过盛,还让皇帝服食参汤,是白参与好,还是红参也罢,按照医理都是忌用之物。太医们一个个却不敢说,吴王甚至怀疑他们早被皇贵妃母子给买通了,若真是如此,他又如何信得过太医。

吴王怒骂,皇帝却另有所想。

这些太医哪是不懂,只怕是不敢说。

参汤是贵妃送来的,自他龙体欠安,隔三岔五,贵妃就送来一蛊参汤,总是变着法儿的劝他多吃。

一定是的!

皇贵妃本是他的结发妻子,登基之后他却立了侧妃为后,将她册为贵妃,又立了先皇后的儿子为太子。静王宇文理不安分,贵妃又怎会真心待他。指不定,心里正巴不得他早些驾崩。

这样一来,静王为帝,她便是皇太后了。

这么长时间,太医为什么不说?

太医院定是是被贵妃母子给把持了。

可恶!

皇帝倏地起身,大声道:“来人!”

382龙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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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殿前侍卫进入,抱拳道:“奴才在!”

“传朕旨意,皇贵妃意图不轨、毒伤龙体,禁足和鸾宫!未经朕允许不得迈出和鸾宫半步,着贤妃掌理六宫,由德妃审问皇贵妃。”

难道皇贵妃真的不知道,参乃皇帝大忌。对旁人许是补药,对皇帝就是毒药。还是说这些太医明明知道,却没有说出来。

皇帝越想越恼,大声骂道:“好大的胆子!他们母子这是在逼朕早死呢。”

吴王生怕传扬出去,忙道:“皇祖父,让太医们退下吧?”

皇帝回过身来,他一气急失口而出,这些太医已晓他对皇贵妃母子的不满。“从即日起,这几个太医不容离开皇宫,单独隔离!左肩王何在?”

左肩王应声从殿外进来。

皇帝道:“将这几个无用的太医关押。不许他们与外人接触,若敢胡言乱语,当即处死!”

听到了之前那句,皇帝也不在乎让他们听到后面的话。

“静王宇文理,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囤积重兵,私造兵器,哼!皇贵妃明知朕龙体不适,竟不时送来参汤劝朕服用,太医明知忌食却不提醒。他们母子…这是想朕早死!一个个狼心狗肺!朕还没死呢,其心昭然若揭,其行可诛,其心可诛!”

他若死了,吴王势单力薄,没有依傍,还不得被静王母子算计。静王羽翼已丰。朝堂上更有七成的官员支持他为储君,而支持吴王的不过可数几人。

他还没死呢,静王先打上帝位的主意。

可恶!可恨!皇帝想罢,抬腿一蹬,“轰隆”一声,龙案倒在地上。传出振耳的声响,而他却气呼呼地吹着胡子,双眼血红,似要杀人一般。

左肩王抱拳道:“皇上,这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朕派去的人查得真真的,晋地黑林镇大山之内。秘密训练了十五万雄兵,山洞之中更有无数兵器、盾牌。他想干什么?这是要造反,要造朕的反。

你当皇贵妃为什么给朕喝参汤,这是想让朕龙体难愈,要让朕早死。

他们如此不仁不义,朕又何须手软?

皇弟,你带上三千羽林军包围静王府。静王府所有人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打入天牢。

朕不能再忍!如此下去。他们什么时候就要了朕的命。”

难怪这会儿久咳难治,原是皇贵妃在害他,还收卖了太医院的人。素妍知道他的身子忌食参汤。太医们也一定知道,可没一个太医点破此事。他怎会称了皇贵妃母子的意,他们谋划帝位,他偏不给!

静王此次在劫难逃。他顾念父子情分,可他们却要害他性命。他不能再忍,不能再纵容皇贵妃母子。

左肩王抱拳道:“皇兄,事关重大,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后患无穷。”

皇帝微微眯眼,“朕已密令护卫,看紧静王,必要的时候将人押解回皇城。静王世子那儿自有程大勇盯着。静王叛逆之心昭然若揭,若是朕再纵容,这天下的百姓便要遭受战乱之苦。领朕旨意,去办吧!”

近来的皇帝,变幻无常。

在看似冲动决定的后面,其实是他长久的部署。

如何捉拿静王,如何押解静王世子回皇城,他一早便已经想好了。

左肩王领命退去。

大总管扶了皇帝,“还是让安西郡主给皇上施灸。”

皇帝捧着胸口,轻咳两声。

吴王道:“皇祖父喉咙只怕又有痰了,让孙儿给你吸出来吧。”

素妍、宇文琰随他们折入内殿。

吴王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根特制软管,仿如吹胀的鸭肠一般。皇帝躺好,吴王将软管塞到他的嘴里,做这事的如果是太监,恐怕又被皇帝给杀了。但因做这一切的是吴王,他是宠溺的,甚至是喜欢的。

软管入喉,皇帝露出痛苦的神色,吴王含住另一头,用力地吸,一边有小太监捧着痰盂,他“咔”的一声,吸出浓痰,吐在盂里。

素妍只觉一阵恶心,胃里有东西在翻滚,掏了帕子出来,强行止住。

虽然听宇文琰说过,可亲眼瞧见,素妍还是颇为意外。

这些原是太医或宫人们做的,吴王却做了,一脸恭谨,祖慈孙孝的场面,便是素妍见了亦心生感动。

吴王吸了痰,皇帝被大总管扶起身,太监、宫人们捧来漱水口,皇帝含了口茶水,吐出来。

素妍没有鄙夷,反而是眸含赞赏。便是寻常百姓家,能为长辈做到这些的廖廖可数,何况是亲情淡漠的帝王家。

对于皇帝来说,吴王日夜侍疾,便是他最珍惜的亲情。

大总管与宫娥帮皇帝褪去上衣,素妍看了一眼,自有太监捧过上回挫捏成的草药条。

皇帝脑子里反复地思量要不要拿下静王府上下的事,“轩儿。”

吴王应声“皇祖父,孙儿在。”

“你骑马追上左肩王,暂不动静王府。派暗卫盯紧静王府,无论静王府有什么人离开皇城,一律关押天牢。不得让静王府一人、一羽、一页纸片从皇城出去。”

人,是与静王通风报信的;羽,便是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纸片,或是他们想要告诉外面人的东西。

他是万不会再给静王任何机会,待得晋阳的罪名查实,他就会拿静下手。

素妍点着草药条,小心地替皇帝施灸,语调轻柔若细雨,“皇上,因你肺火反复,臣女今儿会多灸一些时辰。如果明日太医院那边的祛痰散制出,往后就不需吴王为你吸痰。那祛痰散极有妙用能化痰生津。”

吴王与宇文琰交换了一个眼色,踏步出了内殿。

皇帝朝大总管使了个眼色,一干太监宫人应声退去。

皇帝道:“安西如何看此事?”

素妍微愣,颇是大胆地迎视着皇帝犀厉的目光。

皇帝道:“朕欲立吴王为储君。”

素妍听江舜诚说过了。她没想到皇帝会告诉她,脸上的诧色更浓。她下灸的力道把握得体,皇帝只觉如蚂蚁咬了一口。还有一种酥酥的感觉,落近肌肤时又暖暖的,皇帝觉得很舒服。之前灸过后,他睡了个安稳觉,好久没有睡得那么香。

近来夜里,皇帝彻夜难眠。一入夜肚里就似有一团火,闷热难耐。喉咙上就似有人在不停的挠痒,他只得不停的咳嗽,一宿一宿地咳。

“皇上,臣女小时候听过一个关于雄鹰的故事。”

以前,她也曾讲过。那时候是对传礼讲。传礼回到皇城,第一件事便是拜见祖父母。然后去探素妍,偏素妍忙着,传礼只得出城去无色庵探望母亲。母子久别。说了一些贴己话,捎话回江家,向祖父母禀明心意,留在无色庵陪母亲住几日。

皇帝听完雄鹰与雏鹰之间的故事,双眉微蹙:“你在说朕还不如老鹰?”

“皇上将吴王护得太好。皇上是天下最仁慈的祖父,最严肃的父亲,可皇上忘了,吴王是皇家男子。皇家男子自出生以来,便有寻常人没有胆识与毅力。吴王欠缺的是施展才能的机会,而皇上考虑的则是他的安危与声名。

雏鹰之所以可以成长为雄鹰,与鹰父母的果决分不开,鹰父母在我们极为残忍的同时,他们也给儿女拓展了一片天空。在鹰父母推雏鹰出巢之时,不展开双翅,便唯有一死,也只有展开双翅奋力高飞,它们才能飞得更远。皇上龙体欠安,又不听太医嘱托过度操劳,这才至龙体每况愈下。皇上到了该安心静养的时候。”

素妍是与皇帝相伴几十年的良臣江舜诚之女,又是他最疼爱的皇侄宇文琰的未婚妻,在皇帝眼里就是个孩子。

旁人说这话,他许会大怒,但这是素妍说的,他只当听了几闲话。

皇帝不说话,脸上很难看,似在深思,又似愠怒。

他是一个近过六旬的老者,却要一个十几岁的女娃来劝他。

素妍说了那么多,不过是委婉的告诉皇帝:吴王会保护好自己,吴王能做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吴王更没有皇帝看起来的那么柔弱。

宇文琰生怕她惹祸上身,低声道:“给皇上施灸要紧,少说两句。”

“是皇上要问我的意思,我自然得说。”她全无惧意,反而莞尔一笑,“如果皇上要杀我,我可不想身首分家,皇上赐我一杯鸩酒就好。”

皇帝微愣,随后大笑:“这个丫头…性子越发像咏斋。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皇帝竟出乎大家的意料,非但没怒,还笑了。“你们俩都退下罢。”

大总管依言告退。

宇文琰不肯离开,被大总管拽拉着出了内殿。

皇帝回想昔日,在文忠候府清音轩内,素妍与宇文琰发生争执,她当时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你到底知道多少常人不晓的事?”

素妍未答。

皇帝道:“昔日朕刚赐婚宁西与吴王你便知晓,而知情人不会那么快告诉你。朕觉得,你有一双能洞悉世间的眼睛,难不成你在鬼谷学过占卜术?”

“臣女未学此术。”她回答得很诚恳,“一个人知道得太多,生活便少了许多乐趣,且占卜术是鬼宫内家子弟才能学的。学了此术,必须得是道士,就如钦天监的两位师兄,他们就是鬼谷宫内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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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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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学此术,这很难解释得通。

“吴王说,你在暗中助他,是你告诉吴王,静王将两名女细作送入吴王府,意图对吴王不利。”

继续骗吧!

“这事不是我知道的,是乾明太子殿下当年结下的善缘。我从西北回皇城后,曾有一个戴着黑纱帷的神秘人来找我,将此事告知我,托我转告吴王。他身形长得似女子,可声音又似男子。他说二十多年前,有人要杀他与家人,是乾明太子派人救了他的命。从那之后,他就发誓要报答太子的恩情。

没想不多久后,太子突染重疾身亡。他很是悲愤,而吴王却给了他新的希望,他决定默默守护吴王成人。吴王在太子仙逝后,曾有不少人想要害他性命,这人也曾暗中救过几回。我回皇城,此人听闻吴王千里追我的事儿,认为我身上定有吴王赏识的东西,所以就将一些事告诉我,由我转告吴王。”

皇帝陷入沉思。乾明太子活着时,的确发生过许多大事。刺杀太子、毒害太子的事他知道的就不下十回,有两回太子还身负轻伤,更有一回险些丧命。

能知晓静王把美人送入吴王府的事,这分明就是静王身边的人所做。

难不成他明着是静王的人,实则是乾明太子的人。

素妍认真的回想过往:吴王登基后,曾彻查乾明太子的死因。后来竟查出乾明太子死于毒物。但下毒之人一直没有查出是谁,而许多的迹象表明,这事与静王、宁王脱不了干系。

前世的皇帝一直念着父子情分。为自己早年设计靖王宇文诲之事耿耿于怀,再不忍看到血肉相残的事,这才纵容静王母子。明知按照北齐祖的规矩,亲王封地为十县,郡王为五、六县,而皇族候爵封地为三县。皇后所生的公主不得超过三县沐食邑。妃、嫔之位所生的公主不得超过两县沐食邑,嫔位以下的妃嫔所生公主为一县沐食邑。皇帝违背祖训,却给静王赐了晋地一省的封地,那是亲王封地十几倍乃至二三十倍的封地,就连皇贵妃所生的七皇子宇文琮亦有洛阳、咸阳两地为封地。

皇帝因觉当年没立原配为后,未立原配所生子为储君。便用了自己的方法来弥补他们。却不想曾,这也给日后的静王增添了不甘。助长了野心,也至北齐大地生灵荼炭,更在三年的内战后步入衰败。

既然皇帝已厌恶了静王,为了江家的平安,为了她努力多年的目标,她就再做些别的事。素妍狠狠心。轻声道:“皇上,有件事臣女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素妍小心地,又带着犹豫地道:“神秘人说。他追查多年发现乾明太子并非死于恶疾,而是被人下毒所害。”

皇帝整个人愣住,是意外,是疑惑,苍老的双眸里却如刀光剑影劈开了一条裂缝,痛楚而无法相信的直盯着素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