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生怕说错,低声道:“他第一次来找我时,确实这么说的。后来,他每次都把要说的讯息写到树叶,放在不同的三个地方,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取。”她手上未停,继续施灸。

皇帝心潮起伏:乾明是被人害死的!他经心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居然是被人害死的…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暴毙而亡么?太医如此说,二十年来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乾明的死,一直都是皇帝心头的刺。

那是他最爱的皇子,忠孝两全,性子就跟吴王一样。更是他与唯一真爱过的女人生的孩子,在他的心里,唯有乾明方是他真正的儿子,是他的骨血。他未能护好先皇后的平安,就连他们的孩子也未能保住。

他怀疑过乾明的死因,可当年连太医都说暴毙身亡。

太医,太医早就是皇贵妃母子的人,否则明知他不能服食人参,还让他喝参汤,诱他病情加重。

“皇上,神秘人与臣女说的事,我也告诉过吴王一些,譬如静王派了女细作去吴王府,又比如那人说静王在晋地有异动。唯独这件事,臣女不敢告诉吴王。吴王乃至忠至孝之人,要是知道他的父亲是被人害死,我怕他…受不了!”

承受不住这个事实的还是有皇帝。

二十年来,他一直在自责没有照顾好乾明,没想到,没想到…乾明居然是被人毒害的。

事过多年,他才知晓了真相。

就算要查,又从何处查起。

“你能设法联系上神秘人?”

就猜到他也许会如此问。

“我也曾问过他,若是遇上急事如何寻他。可他说,叫我不要去找他。”她继续编造吧,“乾明太子救他全家一命,这二十年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吴王,也在帮助吴王,他能知晓这么多,恐怕与静王等人都是亲近的,又怎能害他性命,陷他危难。”

皇帝把有可能的人都细细地想了一遍,能静王亲近的人是谁?他受过乾明太子的大恩,名为静王的心腹、朋友友,实则一直在帮着吴王。

要是能把此人找出来,定能重用。

“此人大义大忠!”

“对于吴王和皇上来说确实如此,可对静王却是大奸大恶之人。若静王知晓实情,只怕恨不得挫其骨、扬其灰。”

皇帝相信了素妍的话,“体形似女子,声音如男子,看来他面对你时故意进行了易容,让你雌雄难辩,就算白日遇见,你也辩不出他。”

“也许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

素妍神色淡定,如果让皇帝知道她在骗他,只怕被凌迟千刀也不为过。既然她选择了吴王,在守护家人的同时,也要助吴王顺利登基。更不能让静王得逞。江家的命运,已经与吴王联系到一起。

静王府想拆散她与宇文琰,她不容许!

既然她与宇文琰已经订亲,他就是她的。

“他知道乾明太子的死因,定是当年深晓其间内情之人。以他的所为,他定想救太子一命。偏那时又年被什么事给缠住才没救成。故而心中有愧,这些年才暗中帮着吴王。”

素妍只点头应“是”。皇帝说什么都成,只要不怀疑到她身上。

皇帝勾唇一笑,却比哭还要难看,眼眸里露出几分精光,“有意思!既然他能藏得这么深。正好可以利用,让他们内讧。”

素妍不再接话。

皇帝眼里流露着狡黠。他最心爱的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而背后的凶手极有可能是静王、宁王。乾明二十出头,正值青春正茂,怎会突染重疾不治而亡,怎么也说不过去。东宫有专门的太医,怎会来不及救治,只能是毒。很厉害的毒,就算太医赶到,也不能解毒。生怕连累,上报“重疾暴毙”。

若乾明活着,他何至如此辛劳。以乾明对他的孝顺、懂事,一定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吴王站在通往内殿的珠帘前,“皇祖父,口谕已传到。”

素妍已施完药灸。

大总管进入内殿,素妍将东西收好,“明日正午再施灸。皇上安心歇息。”

皇帝一边整着中衣,一边厉声道:“从即日起,安西郡主入住昭阳宫。”

素妍轻呼一声“皇上”,想要拒绝,可这是皇帝,一言出等同旨意。

这丫头的年龄不大,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太医们被关到内务府的囚室里,你若出去,反惹人猜疑。在大事未定前,先住到昭阳宫。朕会下令,左肩王父子近来也住在昭阳宫旁边的殿宫,不会有人非议。”

大总管低声道:“这样甚好,太医们对施灸之法还无经验,得劳郡主为皇上亲自施灸。”他相伴皇帝数载,视皇帝为天地,要是皇帝倒了,大总管也没了去处,他最是希望皇帝能长命百岁。

素妍裣衽拜礼:“请皇上派两个太医跟我学药灸术。”

大总管“哎哟”一声,“今儿他们就学过一回,瞧瞧,把皇上都烫起水泡了,这得多疼呀。”

弄伤龙体,便是斩其满门也不为过,皇帝只杀施灸太医一人,着属轻罚。

吴王冷声道:“太医们要么年纪大,手下不稳,要么年轻的,尚无这施灸的本事,还得你来。”

素妍见推托不过,心里暗道:难不成就回不了晋阳?这不是给自己找死么,皇帝的生死本与他无干,怎么就搅进来。“到了二十八日,皇上会让我出宫吧?”她不想卷入帝位更替的麻烦之中,她还没活够呢,便是前世那等屈辱她也活下来了,想要比曹玉臻、胡香灵活得更久。如今比前世要好,她更想活着,更想看到江家的长安久稳。

皇帝有些不解。

素妍温雅笑着,没有讨好巴结之意,反而是对一个长辈的敬重,“二月二十八是我二哥家长子的婚宴。我是当小姑姑的总得去不是。”这可谓是最好的藉口,离二十八还有几日,正好借了这几日手把手地教两名太医施灸,她就不信,还会出岔子。

皇帝突地忆起另一件事来,“听说罗思源与仁和县主的婚事也订下了?”

“是,在三月二十日。完婚之后,罗思源便要赶往淮南,这才催着娶人。”

此时已是四更时分,宫里的更鼓声传来,一个老太监重复地报着时辰:“四更二刻,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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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真是过小年啊,居然意外收到了粉红票!!太高兴了。

384 六部行走

皇宫的东、西两角设有更鼓楼,每个时辰更鼓楼上的人照灯传递讯息。更鼓楼上有铜壶夜漏,滴漏声声,延续百年而不灭。但凡更鼓楼上的人一照灯影,左右为更,上下为刻,如“四更二刻”左右摇晃四下再上下摇晃两下。停凝片刻,再重复一遍。全城的更夫们瞧见后,便据时传递时辰。

皇帝对大总管道:“明日早朝着钦天监选期,九公主也该嫁入平西候府了。”

看这样子,有得慕容氏忙碌的了,几个月办三回喜事,便是各家也没有,更没有同一年就将三个儿女的嫁娶事宜办完的。

素妍欠身告退离去。

大总管传了宫娥,送她往昭阳宫去。

昭阳宫曾经是先皇后居住过的地方,皇后有自己的凤仪宫,又建了这昭阳宫为第二寝宫,是北齐以来,唯一一个有两处寝宫的皇后。先皇后常住昭阳宫是为了就近服侍、照料皇上起居饮食。许是荣宠太盛,先皇后只做一年多的皇后就病逝而去,太医说是积劳成疾。

今儿听了素妍说乾明太子是被人害死的,皇帝甚至疑心起先皇后的死因。

先皇后与乾明太子,都是年纪轻轻便弃他而去。

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相继离去,终日留在身边的都是算计自己,虚心假意之人。

皇帝对吴王道:“告诉你母妃,让她明日入宫见驾。”

吴王应声。

通常都是舒太妃自己入宫请安,一月中只得一两次。二十年来皇帝诏见舒太妃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个是翁爹。一个年轻守寡的儿媳,便在民间也是少有见面的,这在皇家见面的机会就更少。

*

二月二十四日的议政大殿上,群臣发现。今日的皇帝精神比往日好了许多,端坐龙椅,一双眸子在皇子们的身上流转。

朝堂里,消息灵通的臣子已听说晋地发现十五万雄兵,并造有大量兵器的事。这个时候但凡聪明的,都不敢提立储的事儿,生怕触了皇帝的逆鳞。

今晨又听宫里传出消息,昨晚给皇上诊脉的几个太医不见了,早前一个给皇上施药灸的太医被杀。到了深夜三更时分。还是琰世子出宫请了安西郡主入宫给皇上施灸。

安西郡主这个法子很管用,至少大家都有目共睹,今晨的皇帝很精神,除了比几月前清瘦许多,亦瞧不出是个病人。

皇帝轻叹一声,“朕的九公主已到了婚配之龄。”女儿大了终是要出嫁的,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旁的孩子倒不担心,唯独心挂着最年幼的九公主,“袁爱卿。最近有什么适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一个美髯道士走出臣子队列,抱拳回道:“启禀皇上,三月的吉日有三月初二、三月初十、三月二十。”

皇帝想到仁和县主便是三月二十,一嫁一娶若在同一日也不错,至少平西候府可以更热闹一些。“三月二十日,九公主与江传达完婚,着礼部准备大婚事宜。”

有人在朝堂上寻觅了一遍,看到江书鸿,却未见到江书鲲影子。听说江书鲲染了风寒在家休养。

臣子不敢触及皇子党争。小心翼翼地奏禀了几件大事,皇帝朗声道:“给西北百姓拨种子的事由吴王与户部协商处理。”

有人心头一沉。这是什么状况。

皇帝要吴王出面打理,他捂嘴轻咳两声,只见大总管从一名殿前大宫娥手里接过一只漂亮的瓶子。低声道:“皇上,太医院把祛痰散做好了。请安西郡主瞧过,安西郡主说做得不错。皇上先尝尝。”

好似这不是药,根本就是美味的吃食。

瓶子里还有一枚小巧的银质小匙。

皇帝接过,拿着小匙盛了一点放到嘴里,清凉如薄荷,带了点微麻、微涩,只有少许的药味,却亦有香味,入喉之后,咽喉清爽凉快,很是舒服,他又吃了一匙。

“安西郡主说了,这个不能多吃,一次最多只能吃两匙。”

这么个小匙,如绿豆大小。

有礼部上前道:“启禀皇上,九公主下嫁婚事照什么例?”

皇帝将小瓷瓶给了大总管,“礼部派人与德妃商议。”

九公主是寄在德妃名下养大的,她生母早逝,德妃亦是她的母妃。

他真的对吴王担心太多了,就如素妍所言,且给他一个机会,要真是做得不好,他亦能点拨一二。拿定主意,皇帝朗声道:“从即日起,由吴王、十一皇子共同协理朝政。吴王主管兵部、刑部、吏部;十一皇子主理礼部、工部、户部事宜。”

看起来,皇帝偏向这二位年轻的皇子、皇孙。

两个协理朝政,各管三部,很是公允,但凡有些头脑的,都能明白兵部、吏部意味着什么,就连刑部那也是不容小窥的,关键时候能发挥作用。

十一皇子没想如此,在他看来,自己虽有些权势,可远不及静王、宁王。近来吴王得宠,许多臣子纷纷倒向吴王。他应该请辞,这才是应该做的。

皇帝让他协理,他就接手的,要是皇帝不高兴怎么办?

说不准,这根本就是皇帝的试探。

十一皇子手持象笏,道:“启禀父皇,儿臣正是向父皇与从位哥哥们学习的时候,尚还协理不了三部事宜。”

皇帝的话顿时怔住了所有的臣子。“既是如此,由吴王协理六部事务,十皇子协助吴王。无事退朝!”

十一皇子说自己年轻不成,皇帝竟来了个顺水推舟,将六部事务一并交给吴王打理。吴王与十一皇子的年纪原本相差不大。很显然,皇帝并无心十一皇子,生了要将一干国事朝务尽数交给吴王的意思。

不容群臣反对,拂袖而去,只留下一抹绝然的背影。

十一皇子就说了句自己年轻,还待学习,这协理之权没了,直接交给那个软弱无能的十皇子协助吴王了。

近来的皇帝变幻莫测,没人猜得出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不仅是十一皇子一脸错愕久久反应不过来,便是其他臣子也是如此。

有人向吴王抱拳,“恭喜吴王殿下!”

吴王谦逊的回礼。

皇帝怎么会突然让他协理六部事务,这也太快了。昨日他离开后,皇上留了素妍说话,两个人还聊了许久,就连大总管也被支开。

可昨儿他要歇下的时候,大总管却说了“恭喜吴王”的话。

难不成,真是素妍的原因。

宁王一脸落漠,让吴王与十皇子共同协理六部事务,这算是怎么回事,近来各部官员升降频繁,尤其过完年节后,许多去岁秋天入皇城的地方官员,陆续在皇城六部寻到了官职,而六部原先的官员竟被派往地方任职,这些人里不乏静王党、宁王党人。这样一来,令宁王和静王大受打击。

吴王彬彬有礼,与一干贺喜的官员说话。

刑部顾力行亦抱拳贺喜。

吴王道:“本殿几日前得了《刑部奇案录》,我取了来与你,拿回家让顾令实抄写两本,一本赏他,一本代我抄录。等抄录完毕,再将原件送还。”

顾力行反应不及:今儿皇上古怪,就连吴王也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他的庶长子去抄书。

吴王移出大殿,有官员陆续向他与十皇子道贺。

十皇子跟在吴王后面,一脸莫名,“吴王,对于六部事务,我多有不懂,你得带着我。”

十皇子也说不懂,只让吴王带着,事实上十皇子比吴王年长几岁,又是长辈,让人听来觉得他这话显得古怪。

吴王道:“这是皇上的恩典,我们用心办差。”

吴王府的小太监捧了本书来,十皇子好奇,很快反应过来,“我听人说安西郡主搜齐了《八部全书》,这本是前朝的《刑部卷》。”

吴王应声“正是”,将书递给顾侍郎,“好好读,你得做把好锄头。”

锄头?

顾力行一头雾水。

他这个未来的女婿什么意思,让他做好锄头,他做锄头做什么?

用锄头挖地,用锄头来打坏人?

到底什么意思?

吴王身边又跟着十皇子,他不方便细问。

顾力行只觉越来越怪异,皇帝让吴王主理六部事务,而十皇子协助吴王,这差事本是落到十一皇子身上的,十一皇子说自己年轻,皇帝索性就来了招顺水推舟,令十皇子去做了。

吴王圣宠正隆,近来朝野多有歌颂吴王至孝的言论。吴王是琅琊公子。琅琊,据说是乾明太子给他取的小字,因他是朱武的学生,更得清流一派的赏识、拥护。

顾力行抱着书,翻看了几页,吴王连他儿子顾令实喜欢悬案、疑案的事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一本教人如何破案的书。

一名太监近了跟前,道:“顾大人,皇上请你去御书房议事。”

顾力行到御书房时,只见中央跪着一名锦袍妇人,衣着打扮很是素雅,瞧着头上的珠钗,竟似皇妃模样,一时间又猜测不出身份来。“微臣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端坐在龙案前,手里拿着奏章,“舒太妃。”

“臣媳在。”舒太妃低垂着头,不敢看皇帝。

“你且说说,当年乾明太子是怎么死的?”

385另有真相

那是舒太妃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即便事过多年,每每忆起,还是她心底最不愿去面对的痛。“回父皇,臣媳记得那是二十年前的正月十七晚上,太子去宁王府赴宴,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还说,兄弟间就该和睦相处。许是晚上酒喝得多了,他一整夜总喊口渴,臣媳给他倒了好几次水。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太子就叫肚子疼,前面他还忍着,臣媳瞧他疼得满头大汗,就让太监去请太医。没想,太医到时,他已咽气了。”

顾力行这算是弄明白了,皇帝对乾明太子的死产生了怀疑。

皇帝向顾侍郎使了个眼神,你不是刑部侍郎么,对案子就应有所了解。

顾力行这才知晓这宫袍妇人是吴王的母亲、乾明太子的遗孀。问道:“请问舒太妃,当时太子还有何症状?”

舒太妃认真地回忆,即便是痛苦的,但也得回话。“记得那晚,我用小杯倒水给太子喝,他却不许,每次都抱了茶壶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不到一刻钟,又要水喝,说茶壶太小。我令人取了大茶壶来,他一口气喝完,当时我都要吓坏了…到了五更天时,太子就叫肚子疼。我只当是水喝多了。”

略略顿了一下,舒太妃忆起那些的情景,面露惊恐,“太医赶到之前,他抱着大肚子,一脸痛苦地说‘他肚子里有虫子,有虫子…’我只当他是病了,并没往心里去。”

顾侍郎面色阴沉,“启禀皇上。太子之状,微臣略有耳闻。听说苗人善养蛊虫,有能蚀人心肺之虫,也有专爱吃酒饮水之虫。但具体的还请皇上给微臣时间。微臣一定查明乾明太子的死因。但最好的方法是开棺验尸,若真是身中蛊虫,棺中定有虫尸。”

舒太妃连连摇头:“不!不!太子已过世多年,怎能扰他安宁,不能开棺…”

皇帝想知道太子的死因。

当年不觉,太医院上报“突发恶疾,暴毙身亡。”如今细问,这里面有那么怪异之处。当年他痛失爱子,不忍追问。想到那些日子乾明太子薨前的日子,几位皇子化解芥蒂,兄谦弟恭,只怕那只是假相,实则是他们兄弟盘算好了要害乾明性命。

皇帝道:“告退吧!”

顾力行跪拜告退,皇帝冷厉道:“此事,顾侍郎悄悄查访,若能证实太子死于非命,再来回禀。不得让第四人知晓!”

顾力行应喏。

皇帝冷冷地看着舒太妃。如若当年,太子按照他的意思。娶位名门闺秀为嫁,亦如静王妃那样的身份,有定国公府护着,太子何至早死?

只因乾明是他心爱的儿子,没了亲生母亲,他心生愧疚,这才纵容他,任他娶了个小吏之女为妻。

“启禀父皇,太子仙逝多年。不能开棺…”

舒太妃不想扰他安宁。可此刻落在皇帝的眼里。却是疑惑满腹:难不成,舒太妃知晓些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对不住太子的事?她为什么要拦着?

顾力行开棺。只是证实是不是身中蛊虫,或是身中剧毒而死,无论是哪一种。一旦打开,就能找到端倪。

“舒太妃,你误太子一生,难道朕不该还太子一个公道,让害太子之人逍遥法外?如此,你还配为太子之妻?”

舒太妃早年是被皇帝最不看中的太子妃人选,他为乾明太子挑的妻妾人选,哪个不是显耀门第的嫡女,偏舒太妃的父兄不过是五六品的小官,在皇城并无权势。先皇后早逝,生前亦知乾明喜欢舒家女儿,曾在皇帝面前替二人说项,希望皇帝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先皇后一死,照矩太子是要守孝三年,但先皇后怜太子跟前没个知心人,临终前又求了皇帝“臣妾去后,就让瑛儿热孝成亲。瑛儿并无同母兄妹,他太寂寞了,当是为他寻个知冷知热的人…”

乾明是在先皇后三七之后迎娶舒太妃为太子妃,奉长辈遗命热孝娶亲,这在民间亦是有的,孝道之中也有一条“无后为大”,可见生育子嗣便是最大的孝道,便在皇家也不例外。

舒太妃心下发怯,“父皇,臣媳…”

皇帝一直就不大喜欢舒太妃,总认为她难以得配乾明,在皇帝的眼里太子妃的人选是两位权臣之女。在舒太妃嫁给乾明后,生怕皇帝将二女赐给乾明为侧妃,背里使了官媒上门,又暗中与他们家人递话要胁,逼着两家将二女许嫁旁人,其中一个更是远嫁他乡。

“住嘴!”皇帝面露怒容,“今日之事,不许传扬出去。朕自有分寸,跪安!”

舒太妃惴惴不安地谨慎告退。

皇帝眼里掠过浓浓的杀意。

乾明太子早逝,妻弱子幼,若非是他这二十年如一日地护着,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立身之地。

舒太妃心下惊慌,没有原因的,看到皇帝就心虚。

看皇帝的样子,要人开棺验尸,怎么可以对太子不敬,他都死那么多年了。

舒太妃定定心神,去寻吴王。

吴王正在各部行走,与十皇子一起处理了两件事,一是户部给西北兵祸百姓发放粮食的事儿,还有一件是江南赋税再加一成。

小太监来禀:“吴王殿下,舒太妃要见殿下。”

吴王与十皇子打了招呼,转身出了礼部衙门。

宫门口,舒太妃站在轿子旁,正左右张顾,一脸焦虑。

见吴王赶来,拉了他去一边避静处:“轩儿,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

这些日子,舒太妃习惯遇事找吴王商量,也习惯插手吴王的筹谋大事。“皇上…突然怀疑起你父亲的死因,要开棺验尸,听顾力行大人的意思你父亲昔日是死于蛊毒。这…”

吴王颇是吃惊,看着面前的舒太妃,才回过神来,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在说他父亲的死许另有隐情。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因为突发疾病而亡,可今儿却说是死于非命,“父王是被害死的?”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亦有道理,过了那么多年,就算真是被人害死的,又从何查起。”舒太妃不想有人惊扰丈夫的亡灵。

太子有多宠她,她对他就有多少愧意。

如果不是她,也许太子能多几个子嗣、儿女,亦不会只留下吴王一个这么单薄的血脉。

吴王道:“母妃,你先回府,如果有事,派人来宫里传话。”

舒太妃说过之后,心里好受很多,“许妃和孩子都很好,你放心,我会打理好府里诸事。”

他压根就没心过问什么许妃、舒妃,这两个女人原就不得他之心。至于孩子,看到那孩子就令他想到自己如何被许妃算计。

舒太妃要他迎娶许家女儿为侧妃,亦是因为当今皇帝钟情先皇后,皇帝又多有偏护许家之意。

他的父亲,真是被人害死的?

为什么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说是暴毙而亡的。

他从小没有父亲,幼时的他多希望有父亲的陪伴,他甚至无数次看母亲含泪父亲的画像。

吴王近了御书房,见礼之后,抬头问道:“皇祖父,我父王是被人害死的?”

皇帝微怔。

这么快,吴王就知道了。

没有证实的事,他不想传扬出去。

皇帝告诫过舒太妃,不许传扬出去,可这妇人还是告诉吴王。

当年的乾明尚未成家,便饱受失去亲生母亲之痛,而他也承受着失去至爱之苦。他明白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总想更好的呵护吴王,不想吴王自幼失父,他虽是祖父对吴王也有诸多关照和呵护。

吴王道:“皇祖父不必否认。母妃来找我,她说皇祖父想开棺查验我父王的尸骨。”

人都死那么多年了,却突然要开倌验尸,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这个女人,说了不许传出去,她偏告诉吴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事还未查出眉目,要是惊了凶手还如何查?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告慰爱子的在天之灵,都是要给吴王留一个更好的天下。

皇帝抓起茶盏,“砰”的一声就飞了过来,端端往吴王飞了过来,吴王不躲不闪,茶盏砸在额头,只听他低呼一声,皇帝亦吓了一跳,滚烫的茶水,倒了他一脸。“你…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闪躲。”

“孙儿不知道母妃如何触怒了皇祖父,还请皇祖父宽宥她这回。”

都是那女人坏事。要他一个人承受爱子被人害死之痛就够了,为什么要告诉吴王,让吴王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这未定的事,还没查出个结果,她就嚷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