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有趣

传珍听到传玲在那儿絮絮叨叨地抱怨,生怕她说错了话,闹出笑话来,绕过护卫,追到前面,笑道:“人多热闹,这样才热闹嘛。”

传玲冷声道:“热闹什么呀?你没瞧见,他们今儿拉着大祖父、大祖母说话,他们赶了那么久的路,早就累了,偏拉着说话不放。说的是什么?还不是想打大祖父的主意。

‘大伯母,这是我小女儿传珠,可是晋阳出名的美人儿,瞧瞧,下年就及笄了,还没许上人家呢…’”传玲绘声绘色地学着义叔婆的语调,学罢之后,“呸”了一声,“不就是听说当年大姑姑跟了大祖父去,找了个好婆家,如今是二品诰命夫人眼馋了么,想让传珠做官太太。去年有多少人去提亲,她是怎么说的,‘我家传珠是要嫁官宦人家的’,呸,什么德性!”

素妍含着笑,并不接话,只觉得传玲说得很是有趣。

传珍拉了下传玲,“别乱说话。”

传玲歪头争辩,“你还护她?上元佳节那天,我们去护城河放灯,她还笑话我们俩长得丑。凭什么?要说起来,我们和郡主姑姑才是最亲的。”

田小倩不顾曲径两边是湿土泥泞,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接过话道:“二表姐说得对,我们才是最亲的,凭什么要带传珠去皇城。回头让传珠那臭丫头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让她见到郡主小姨就能羞愧死。”

传珍低喝一声:“越发不成样子,都给我住口。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来。好歹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子孙,争这些做什么?”

素妍还是不语,只听她们几个吵嚷着。

“大姐你忘了,传珠上回怎么欺负我们的。我可忘不了。她以为自己是谁,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就不得了。”

田小倩此刻也不胆怯,大声道:“她连郡主小姨一个小指甲都比不了,西岭乡的人说她长得好看,那只是西岭乡,姨小可是整个北齐出名的美人…”

白芷按捺不住,厉声道:“你们说话便说话,扯上郡主做甚。”

田小倩与传玲吐了一下舌头,因听丫头说白芷很凶。不敢惹她。再不提素妍。

素妍不紧不慢地走着。

兜转之间。到了二进门里的大房子里,大厅上已经摆了上了桌凳,笑声朗朗。

午后。虞氏与江舜诚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又与族里的人闲拉家常。

满满的坐了五桌上,最上面的圆桌上坐着江舜诚夫妇,渐次是白发苍苍的老妪、江舜信夫妇。

素妍欠了欠身,打了招呼,虞氏笑道:“妍儿,来,快坐下。”

一个丫头走近白芷,行礼道:“夏女官大人,请入酒席。”

白芷与素妍交换了眼神。白芷客随主便,往第五张桌子移去,田嬷嬷、青嬷嬷等已经入席,就连童英等四人也被请了过来。

对于江家人来说,这些人虽是下人,却是有身份的,亦是族里的客人。

传玲与传珠坐同一张桌上,这桌上坐的都是传家辈的小姐、媳妇,人人面露喜色。

传玲冷声道:“瞧见郡主姑姑没?你长得比她好看吗?”

传珠坐得远,一直在瞧,怎么也瞧不分明,在灯光映衬下,只晓得那是个极美的女子。今日所有见过的人,给他们的印象便是貌如娇花、容是明月。

田小倩带着讥讽地道:“可别再说自己长得好的话,免得让人笑话。”

江舜诚回乡,江舜信一家占尽了风光,谁让江舜信是江舜诚嫡亲的弟弟。

便是族长尧字辈的老祖宗也得给几分薄面。

江氏族里的大人物回乡,这回又会有好事。二十多年前回来一次,给族里置了八百亩田地。但凡族里的人,家家都得了族里田地养家度日,再没人饿肚子。

十五年前,江舜诚听说族里的子孙越来越多,田地不够,又拿钱置了田产,大家分了一些,还拿钱给族里建了族学堂,只要是族里的子弟,便可免费入学。也至这些年来,新一辈的江家子孙,个个都会读书识字,通晓情理。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他们可以依靠的人,能够让他们奔上好日子的人,更能让他们的子孙、儿女过上锦衣玉食的人。

大家亦都是齐太祖时江志渊的后人,是同一个老祖宗下来的。

江舜信道:“哥、二婶,你们说上两句?”

江舜诚与族长太太推攘了一番,推攘不过,江舜诚站起了身,朗声道:“这次回乡探亲,一则是参加舜信长孙传温的婚礼,二则回乡探望族里的长辈二叔、二婶;三则是回乡看众族人,一百年前,咱们是一个老祖宗;四,修缮西岭江氏的祠堂、族学;再瞧瞧各家还有甚困难,需要我帮忙的,各家都可以说说。”

众人最爱听的便是最后一句。

立时,周围便响起了议论声。

舜字辈的人不多,只得可数了五六个,此刻抱拳起身,大声道:“你是我们晋阳的名人,是我江氏的能人,咏斋大哥可得帮帮族里读过书的后生,给他们寻条出路。”

有人跟着附和。

江舜诚笑道:“这个稍后再议。等近来得了空,江氏年轻后生的才学我亲自考究,若真有才学的,我会推荐到皇城读书,幸许下届大考,亦能中过进士、同进士。哈哈…”

众人满意地笑了,直夸江舜诚仁义。。

江舜诚护短,对西岭江氏的帮助很大。

众人回头看看东塘江氏过的日子,就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比东塘江氏过得不知好上多少倍。

百年前,东塘江氏夺去了他们老祖宗的万贯家财。百年后。他们再次崛起,荣光无限。

如今西岭江氏的后生,出门求学也好、做生意也罢,一但问起来。都会特别说明“晋阳西江”,离晋地远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们就会得意地加上一句,“与当朝右丞相是同一支的”,于是对方就会知道,原来这人是江舜诚的族亲。

江舜诚说完了话,加了一句:“开席吧!”

素妍握着筷子,夹了两样素菜,慢条斯理地吃着。一个多月的赶路。路上就没好好地吃上几顿。虽然味道远不如文忠候府的厨子。倒亦能入口,还能吃得香甜。所有的菜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酸溜溜的,素妍忆起晋醋,许是这里家家都会制醋的缘故,醋不要钱,使劲的放。

最初不觉,吃了不多会儿,便觉嘴里都是酸味,连牙都冒着酸,再不敢吃。

她侧目看着父母,居然吃得很开心。

虞氏笑道:“好些年没吃地道的晋菜了。弟妹今儿辛苦了。”

李氏笑着,“这是应该的,大嫂吃好。”

虞氏留意到素妍,米饭只吃了几口,菜吃得也不多,这味道对于他们夫妇来说是喜欢的,可素妍在皇城出生,在皇城长大,吃的都是皇城口味,早已吃不惯这正宗晋菜。

虞氏低声问道:“吃不惯?”

素妍扭头,低声笑道:“二婶家的醋是自制的吧?”

虞氏愕然。

素妍道:“道道都是醋泡菜。”

虞氏笑啐“这孩子…”

这是在酒宴上,虞氏不便多说,“回头让田嬷嬷去吩咐厨房,给你做碗清汤面来。”

“好。”素妍应了。

田嬷嬷虽然在一边吃着饭,见虞氏望了一眼,立时起身走了过去。

青嬷嬷问明原因,道:“我去吧。”

不多会儿,就有下人捧了碗清汤面上来,素妍看一眼,陶醉似地闻嗅着。

青嬷嬷笑道:“郡主,是奴婢亲手做的,没放醋。”

素妍回以一笑,拿了筷子,夹了些素妍放在碗里,津津有味地吃着清汤面。

用罢了晚饭,几个江氏族里的妇人帮着收拾碗筷,长辈们移到偏厅里坐下,二叔婆盘腿坐在偏厅的炕上,因是四月,早已没生火了,江舜诚坐在她的对面,屋里挤挨挨地坐着舜字辈的男子、妇人和几个在族里算是有些才干、头面的人物。

虞氏与素妍则相伴离开上房大厅,后面跟着李氏与二房媳妇,传珍、传玲姐妹也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儿。

李氏道:“这座四进院子,有九处院子,上房大厅是不住人的,用来会客、宴请。入了三进门,就能看到几座院子。大嫂与郡主侄女住的院子是最是清静的。”

虞氏时而点点头,偶尔问上两句。

近了江舜诚夫妇住的院门前,虞氏道:“有什么事明儿再说,我真是乏了。”她回头对田嬷嬷与大丫头紫灵道:“给我备香汤。老候爷一会也要泡的。”

李氏道:“大嫂,院子里留了三个粗使丫头,需要什么,遣了她们去办就是。”

虞氏问:“传良、昌兴两个住在哪儿?”

李氏回头指了不远处的院落,“让传家、传明兄弟陪着呢。”

虞氏想起来,“传家…可是几年前因为也取了传嗣的名,后来听说与我家大爷重了,这才改了的。”

书海妻低声道:“正是,早在开蒙前就改作传家了。是我们这房里读书最用心的一个,让他陪着传良,也能跟着学些东西。”

虞氏回头看着传珍,“这丫头多大了?”

书海妻答:“去岁腊月满的十五。”

虞氏又问:“可许人家了?”

书海妻心里一番纠结,咬咬了牙,“还没呢。这孩子眼光高,说要寻个有才学的后生,挑来瞧去,竟没瞧着满意的。”

420各有心思

李氏挑着眉头,想要反驳几句,又忆起族里好些人都打着主意想让儿女靠上江舜诚,也好给孩子搏个好前程。

回想起来,当年若不是李氏心狠,念着长兄、长嫂膝下无女,硬是把长女书婷送到皇城,哪有书婷现在的二品诰命妇的尊贵与荣光。这许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素婷原名叫书婷,到了皇城后,江舜诚方易为素婷。

就连次女书娇也不止一次地说他们偏心,当年把姐姐送到皇城过好日子,却把她留下,嫁了个小户人家。

传珍听母亲否认订亲的事,心下一急,欠身道:“回大祖母话,传珍去年秋刚订了一门亲。是晋阳城唐家的公子。”

唐家虽然落魄了,可当年也是风光无限的,人家唐公子在晋阳也是颇有才名的,她哪里挑了,硬是被母亲说成了想寻高枝的。

虞氏愣了一下。

书海妻没想被亲生女儿凿破谎言,咬着唇,想要大骂,直憋得一张脸顿时红得似要烧起来。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江舜诚夫妇今年会回乡,若是知晓,她一定不会早早给女儿订亲。被李氏带着责备的一瞪,书海妻越发臊得面红耳赤,越发有些难以面对虞氏之感,垂首时愤愤地看着传珍。

传珍只作没瞧见,静默低头看瞧地上。

虞氏立时明白过来,轻声道:“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改日带了唐公子来见你大祖父,让你大祖父见见。点拨点拨。”

“谢大祖母!”

虞氏眼含责备地道:“这么大的人,说话行事还不如个孩子。”

李氏生怕惹恼了虞氏,不满地斥责书海妻:“平日瞧你是个沉稳的,怎么也干出睁眼说瞎话的事。订亲便订亲了。”

书海妻是想到传珠的母亲。正打着要传珠跟着去皇城寻个官宦婆家的主意。

江素婷的荣华,是江家族里人都看到的。

虽然江素婷二十多年前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每年总会给李氏捎些东西回来,有时是布料,有时是难得一见的燕窝、人参,有时又令人捎来银子,这银子不是几两、几十两,通常一捎就是几千两,少时一千两。多时五千两。这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江舜信一家上有江舜诚帮扶。下有一个二品官太太的女儿。日子是众多族人里过得最殷实富贵的。便是这座四进院子,李氏对外说时,也说是大姑娘托人捎回的银子买的。说是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又使银子里外修缮、装点一番,再新建两座院子也花了不少。

江素婷偶尔写信回来,言辞中颇有怨言,说她是江舜诚夫妇带大的,她的娘家也只认大房人。

虽然李氏心里酸楚,也曾回信解释,说也是为了她好,如果不是将送到江舜诚夫妇膝下,哪里能得嫁那么好的夫婿。而她又哪里能学得一身本事,做上风风光光的官太太。

江素婷每每与张德松发生口角、争执时,反有些羡慕妹妹书娇,认为她的日子过得好,丈夫没有通房、妾侍,就守着她和孩子过活,一心一意想把日子过得更好。她虽是风光了,可背后的辛酸,也只她自己知道。

现下,江氏族里的姑娘们,却有不少羡慕江素婷的。认为她是好命,又行了好运,小小年纪被江舜信夫妇送到皇城,一个乡下小户人家的小姐,居然到皇城当了大小姐,吃的是山珍海味,着的是绫罗绸缎。出门乘轿,回家有一大群的丫头、婆子服侍。

虞氏对众人道:“你们都歇下,有事明儿再说。”

素妍欠身,“娘,我回月影居。”

传字辈的小姐们一一行礼,退离院子。

近了月影居,只见一个着绿褂短衣、配了条灰色撒腿裤的丫鬟打着灯笼,一侧站着个衣着光鲜的小姐,正站在院门口四下张望。

传玲瞧清来人,顿时大声喝道:“传珠,你来这么里做什么?我娘不是给你们安置了院子么?”

传珠生得面若满月,眼同水杏,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枝翠,真真是个珠圆玉润的美人,脸颊略有些红润。不理传玲,反迎上素妍,行礼道:“传珠拜见郡主姑姑。姑姑远道而来,定是烦闷得紧,传珠特奉家中长辈之令,来陪姑姑解闷说话。”

传玲跺了一下脚,“你走!月影居里都住满了,哪还有屋子给你住。”

传珠目光咄咄逼人,反问:“你吼我做甚,姑姑都没说,你凭什么赶我走?”

传珍没想到,自家姐妹三人来了,连传珠也要跑来凑热闹。她自小就听说,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像皇城那样豪门候府规矩就更大了。连素妍身边的侍女,都比她见过的小姐还像小姐,就更别说旁的。

素妍冷声道:“月影居里确实住不了人,连嬷嬷也得和两个从皇城来的丫头挤着。”

传珠心下不悦,无论怎样,她今儿一定要住到月影居里去。她可让人打听了,春妮说,素妍给她们姐妹三人的见面礼不光是金钗,还有两身漂亮的春衫,这就得不少银子呢。“姑姑,都住那么多人了,再多我一个也不多。不如让春妮、春妹搬出去,我这丫头勤快着呢。”

田小倩瞪大眼睛,指着她:“你…你那丫头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洗件衣服都能洗坏。”

传珠厉声道:“田小倩,你可是姓田的,别在这儿冒充江家人。”

对于言语间咄咄逼人的传珠,素妍一百个不喜欢。厉声道:“回去吧,春妮、春妹要替我们跑跑腿、打打杂,没了她们不成。这院里已经住满了,有什么事儿,改日再来寻我。”

传珠一急,高呼“郡主姑姑”,想要跟过去,却被护卫给拦下了。

白芷亦看不过她的样子,冷声道:“知道在皇城,我家郡主有多少人服侍么?管事嬷嬷一个、大丫头四人,二等丫头六人,粗使丫头六人,还有跑腿的小厮四人,如今到了晋阳,只带了嬷嬷和我,还有两名二等丫头。春妹、春妮是二老太太送来服侍的,本就人手不够,你再住进来,这不是添乱么。”

传珠的贴身丫头,扳着手指头,在那儿数数,还未回过神,白芷已经扭头走了。

白芷的意思,是想说人手不够了,就不要再减了,传珠要住进来,这是不可能的。

“小姐,天啦,郡主竟要二十多个下人服侍她一人,这…这…”

传珠咬咬双唇,“我一定要嫁入高门,也要和她一样风光。我…也能做王妃、做诰命夫人…”

她就一个贴身丫头服侍着,从小到大就只一个。

素妍进了花厅,传珍、传玲与田小倩跟了过来,素妍让她们也坐下。

问白芷道:“你和传珠说什么?”

白芷便将话重复了一遍。

几个小姐听得满是惊异。

素妍叹了一声,“你们别听白芷瞎说。”

白芷不敢争辩。

素妍道:“我屋里没有这么多下人、丫头,多了我也嫌吵,身边就白芷和白菲两个贴身丫头。青嬷嬷是我乳母,我打小就是她带大的。”省去了得月阁里有二等丫头、粗使丫头的事儿,只说了三个人,“你们也别羡慕我,我还羡慕你们呢,生在山野,可以自由自在,快快乐乐,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女子一生的幸福,不是看荣华富贵,而是看谁过得舒心、随意。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钱财买不来快乐,荣华也换不来舒心。”

传珍喜欢听这样的话,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实话,颔首点头:“姑姑说得是。”

传玲一脸茫然,不大能听懂,扭头看着田小倩。

田小倩之前胆怯,这大半日下来,也多少知晓了素妍的性子,壮着胆子道:“我娘说,我要学大姨母,要过大姨母那样的日子。”

传珍没想田小倩说出这话来,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

素妍淡然一笑,“你羡慕你大姨母的日子?”

“是。”田小倩倒也坦承,居然被江传珠骂不是江家人,想到这话,就恨得牙痒,说起来她和素妍更亲近,凭什么骂她,“我娘说,大姨母过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才真正是人上人的日子。”

素妍回头看了眼白芷,“这…”想要骂几句,转而又想,不在背后说人坏话,这方是为人之本,道:“你可知道,你大姨母羡慕你娘过的日子,说你爹娘一心一意过自己的日子,教养儿女,度日安稳。”

“我娘的日子有甚好的?整日的为吃什么、穿什么发愁。我们姐弟几个大了,又开始担心我们的将来。大姨母过的才叫好日子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山珍美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田小倩说完低下头来,“我娘还埋怨我姥姥、姥爷,说他们偏心,当年若是把我娘送到皇城去,我娘也能有大姨母那样的大富贵。”

素妍吐了口气。

怎么一个个都想往皇城去,盼着嫁入官宦人家。

江素婷去皇城投奔江舜诚夫妇,那时候虞氏膝下无女儿,正巴巴地想要生个女儿。如今,虞氏膝下有素妍,又是中年得来的女儿,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哪里还会再去疼别人家的女儿。

421艳羡

传玲问:“所以呢?这回你想跟了大祖母去皇城享富贵?”

田小倩嘟了嘟嘴,“我娘说,大姥爷家子孙多,我不好去,但我娘已给大姨母写信了,让我去投奔大姨母去。大祖母他们从皇城过来,是要经过冀西的,到时候途经冀州,把我送过去就行。”

原来,一个个的都早有打算、谋划。

女儿家嫁得好了,就能帮扶娘家。如江素婷随便拔几根毛,就够全家过几年好日子,还能让家里人置房买地,不愁后嗣子孙过穷困日子。

传珍粲然一笑,心下稍稍有些鄙夷田小倩,“说起来,这位大姑母我还从未见过。”

素妍道:“是个热心又大方的,看到张昌兴没有,他是你大姑母的嫡长子。”

田小倩垂头努力地想着,记得晚上在上房大厅吃饭时,确实见到了两个打扮与众后生不一样的少年。

传玲问:“是穿栗色袍子的还是穿紫红袍的?”

素妍想了片刻,今儿穿栗色袍的是江传良,“紫红袍的。”

田小倩双眼放光,“这么说,他就是我大姨家的表哥了?”

“嗯。近来跟着你们老候爷读书呢,老候爷带他们回乡探亲,就是想让他们长长见识。两人都在皇城书院读过书,又是相仿的年纪,他们俩最是要好的。”素妍说完,“你们可别去招惹他们两,他们说话就跟刀子一样,半点不留情面。”

田小倩一脸神往。原来自家姨表哥长得那么好看,她今儿吃饭时瞧过一眼就记下了,就是栗色袍的长得也好,到底是从皇城来的人。就是和这里的人不同。虽然晋阳也有名门公子,如今和他们比起来便逊色不少。

几人正说话,青嬷嬷回来抱着一匹粉底紫蔷薇的贡缎来,“郡主,料子取来了。田嬷嬷说,这匹贡缎足够三位小姐做新衣服了。”

素妍伸手摸了一下,笑道:“这颜色、花式正合适。”

白芷歪头看着,“嬷嬷这匹料子挑得好。”

三个小姐都眼睛发光,唯有传珍更显温和,一闪而过。

田小倩歪着头打量着。在青嬷嬷放在桌案上时。她起身奔了过来。用手摸了又摸,“这也是从宫里来的?”

青嬷嬷满是敬崇,“皇恩浩荡。老候爷致仕时,特意赏赐的。”

是在外面买不到的,难怪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素妍道:“明儿寻了晋阳最好的成衣铺子,给你们一人做一身。”

传珍瞧了又瞧,“传玲、小倩只怕还长高些,得做稍长点,不然这么好的料子就真有些浪费了。”

田小倩很是认同,将头点得像鸡啄米,“大表姐说得对,做得长些。我可以让人把腰上缝上一截,这样就瞧不出来,过两年长高了,再放下来,还能再穿。大表姐,若是剩了料子,我们可以做成锦帕,这么好的料子。”

传玲道:“千万别去城东张家的成衣铺,上回娘给我哥做喜服,只怕剩了不少,竟是连个边角都没给我们。我娘去要了,说剩下的料子还能做女儿家的鞋面,他们居然说早就丢掉了。

我才不信,那么好的衣料,他们就丢了。后来听下人们说,张记铺子把给人做衣料剩下的布料都卖给了城里的绣鞋坊,用边角料做成绣鞋、靴子、还能拼接成婴孩的百家衣呢。”

田小倩骂了句“真够黑心的”,“明儿,我们三个一定要等到他们裁剪好了才走,剩下的做帕子也好,做鞋面也罢,可都是漂亮的,才不白白便宜了他们。”

素妍听她们说话,心头一愣一愣的,以前只知道做衣服,从未想过这些,原来剩下的边角都是有用处的。

白芷倒也听得兴致勃勃,甚至加入进来,道:“将剩下的布条挑了好看的丝线绣个花边,就能做绑发用的丝绦,漂亮极了。我就是用这种布料给郡主绣丝绦的。”

几人都往素妍的头上瞧去。

传玲惊呼一声,“郡主姑姑头上的丝绦当真漂亮得紧。”

传珍道:“夏女官回头可得我教我们绣丝绦。”

白芷回了句“好”。

素妍道:“传珍,你把布料收好,你们姐妹一个挑了成衣铺子明儿就去做,赶在四月十八前要出来,到时候吃喜酒时穿。还有,你们商量商量,看哪家绸缎庄好,我再另给你们姐妹再穿一套春裳。”

她话一落,田小倩道:“我听关家小姐说,城南云记绸缎庄最好了,那里都是从江南来的杭绸。”

传玲反驳着,“云记和关家是亲戚,她自然说云记的好。我觉得还是孙记布庄的最好,那里的花色,颜色也全。”

田小倩道:“孙记不好,全都是些寻常料子,连杭绸都只有可数的几匹。”

传珍被她们俩吵得头疼,起身抱起布料,道:“你们先商量着,说好了,明儿就去。”两个人都认为自己说的布庄好,谁也不肯相让,传珍起身道:“姑姑,我先告退。”

传珍丫头接过布料,小心地摸了一把,细腻柔滑,心下欢喜却不表于神色。

素妍道:“你们回屋继续商量吧,我得看会儿书。”

传玲看到院门外有人影晃动,厉喝一声:“谁在外面?”

早有童英追了出去,童英出了院门,纵身一闪,站在丫头的面前。

却是传珠的贴身丫头奉命来打探,见被抓住,浑身颤栗。

童英颇是无奈,低斥道:“夜深人静,不要乱撞,郡主的院子不是寻常人可以张望的,上回就有人因为张望,视为刺客丢了命。”

丫头吓得不敢说话,闷头就跑了。

田小倩的丫头看了一眼,悄悄地与传珍她们说了。

传珍道:“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居然派人来偷听,可恶!”

田小倩道:“二表姐,我们可得防着传珠。郡主小姨要给我们做衣服,不能让她知道了,这好看的料子可只够我们三人的。”

两个人一路上嘀嘀咕咕地商量着如何防范,死活都不肯让传珠占了便宜去。

素妍练着大字,即便是在赶路的日子里,每日也会在马车里练习,没有纸,正在桌上反复沾水写着。

白芷进了屋,低声道:“郡主,我觉得这三位小姐挺有意思的。”

“性子纯朴,不会掩饰,天真烂漫,着实可爱。”

即便,田小倩被她母亲教养成要做“江素婷式”的女子,要过“江素婷式”的生活,但也不失她的纯真烂漫。

传珍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更显沉稳,这让素妍不由自己的忆起展颜来。

传玲乍乍呼呼,有什么话都会说,跟田小倩更是无话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