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本不是个多话的,此刻倒了水,一饮而下,“郡主,我就没瞧过这等能逛的。不就是做两身新衣服,她们三个,几乎把晋阳城所有布庄、成衣店都跑遍了。从城东到城南,再从城西到城北,你知道我们今天走多少路,整个晋阳城都走遍了…”

白燕惊道:“全走了?”

白芷道:“可不都走了,还有的店子进出了三回。我还知道,整个晋阳城有布庄十八家,大布庄两家,不大不小的有六家,还有十家是只得一间店面的小铺子;成衣店九家、绣坊七家,稍好的成衣店有三家,最好的绣坊只得一家。”

青嬷嬷此刻亦有了话头,“进了两家最大的布庄,明明是上好的杭绸,非得让店家拿出给贡缎一样的料子来。人家说没有。她们不信,非说别处有。好吧,就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寻…这全城的大小布庄都寻遍了。也没见着能和贡缎一样的料子。”

白燕道:“你们俩直接告诉她们,贡缎不是民间所有。给她们的也是皇上赐给老候爷的。”

“说了,不管用。”白芷摇头。

这哪里是诳街,真真是受罪。

宁可洗一天的衣服,也不陪她们出门了。

“珍小姐倒好说话,一早选了富贵绣坊做春衫,生怕绣坊的人偷了边角料子,一剪裁好就将边角料给带走,珍小姐留在绣坊里看裁缝师傅剪裁。玲、倩二小姐拉着我和青嬷嬷挑和贡缎一样的料子,走了一家又一家。我与她们说了。那是贡缎民间没有。她们非不信。一路上,她们还让丫头打听哪里有布庄、绸缎铺子,但凡听说了。就要去瞧。”

白燕听得目瞪口呆,难怪她们早上出门,等到现在才回来。“后来呢?”

白芷望着青嬷嬷,“我是忍不住了,再不愿走,便要回来,却被她们拉着不给走,说是布料还没买,好说歹说,诳骗着我去了两家最大的布庄。进去后。让店家拿了最好的布料,还说不好,又到城南那家大布庄去瞧。就这两家比来比去,又跑了一个来回。就在半个时辰前,青嬷嬷发了火,说每人给她们十五两银子,再不管了。玲、倩二小姐着急,这才在曾记绸缎庄买了料子,再送到富贵绣坊做了衣服。”

传玲、田小倩打着精明的小盘算,十五两银子就打发了,问了绸缎庄的掌柜,知道上等杭绸做一身下来得二十多两银子,要是式样精致、别样的,还得五百纹的工钱。青嬷嬷发了一场火,两人不敢再折腾,这才挑了三块布料,拿了布去富贵绣坊寻传珍。

听罢之后,素妍嫣然一笑。

白芷吐了吐气,“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小家子气,真真能把人给急疯。没瞧见为做一身衣裳,能把全城都跑遍的。”

白燕之前还羡慕她们可以玩,现下听说后,心里暗自庆幸起来。“没想到这二位小姐是这样的。”

白芷道:“说是郊外有个什么庙会好玩,要我陪她们一起去,打死我也不去了。和她们转,能把人累得丢了半条命。”

青嬷嬷摇了摇头,“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哪有这般折腾人的。”

白燕问:“她们走路,你们也走路,怎的…”

虽是小姐,走起路来,比白芷还快,青嬷嬷更是一路小跑才能追得上,尤其是看到店铺上,就变成飞跑的兔子,眨眼就进铺里。

青嬷嬷想起来就窝火,哪有为做一身衣裳跑一天的,她今儿快被折腾死了。

素妍道:“午饭在哪儿吃的?”

白芷道:“竟被她们拉着转布庄了,哪有工夫吃饭。我吃了一个烤饼,青嬷嬷吃了两个包子,她们两个每人吃了五根糖葫芦…”

白燕看着手指头,“糖葫芦也能当饭吃?”哪有一个吃五根糖葫芦的,可不是当饭吃。

白芷没好气,就跟有人欠了百八十两银子似的,“你问她们去。我要睡觉,谁也别吵我,我要睡会儿…”她起身进了东屋,脱了外袍就倒在小榻上,一动不动,没多长时间就睡熟了。

青嬷嬷今儿是把晋阳城转遍了,还不来寻找儿时的记忆,就被传玲、田小倩拽着各处跑,转得她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累得她再不想逛晋阳城。她在自己身上掏了良久,这才拿着一只钱袋,“统共花了七十二两三钱银子,这是剩下的一百两银票,还有二十多两零碎银子。”

素妍轻叹一声,“你和白芷都出门了,也该为自己买些想要的。”

“皇城里的东西可比晋阳城的好。”

何必多此一举,就算要买,回皇城买便是。

青嬷嬷伸出手来,白燕一把将她搀住。“郡主,请容奴婢先歇了,莫让丫头来吵我。”

素妍想着传玲、田小倩二人,只以为是孩子性子,没想竟能如此折腾人,忍不住暗自笑着。白芷、青嬷嬷竟会累成这般,也不知玲、倩二人是否有倦意。

次晨,素妍在江宅里转了一圈,四进院子不算大,不一会儿就转遍了。族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只留了江舜信的次子媳子带了几个精干的婆子、丫头在这里打点江舜诚夫妇起居。

二叔婆也迁到自家在晋阳城里的二进院里了,听说他家几年前也买了座院子。二叔公去年摔了一跤就病倒了,住在城里是方便给他看病、瞧医。

虞氏很快也听说传玲、田小倩拉着青嬷嬷、白芷买布料、做新衣的事,险些没把她们二人的腿跑断。虞氏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没想她们如此吵人。这样的性子,莫带坏了她好好的女儿。

当机立断,虞氏唤了书海妻来,以“乡下现在正忙着,你家里也需要人打点内宅,要不你和传珍她们几个都先回去帮帮忙。”

书海妻哪里肯走,江舜诚千里而来,又是二十几年才头次回乡,要是不留下服侍,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话。“伯母,家里有书海,还有下人、长工,不用我回去的,再说乡下家里的管家、管家婆子都是能干的。”

田嬷嬷明白虞氏的意思,忙笑道:“老太太听说乡下要开始农忙了,小姐们也是要养蚕、打理家务的,怕误了她们的活计,心里过意不去。要不,你先留着,让小姐们回家帮忙。”

书海妻昨晚亦听说了传珍几个拉着素妍的嬷嬷、女官满城买布的事,狠狠地训斥了传珍,传珍很是委屈,为此哭了一场,说自己留在绣坊里看剪裁衣料不晓此事。

虞氏没有点破,书海妻却猜了个大概。从这次回来的下人里说了,江舜诚夫妇最宝贝中年得来的幼女,偏这女儿又是一身才华,就是皇帝也称赞过的。

书海妻想到传珠闹出的那些事,心里暗想:要是族里的小姐们听说郡主给传珍几个送金钗、做新衣的事,定会惹出麻烦来。呆得越久,到时候越不好说,旁的不怕,就怕族人因此生了嫌隙。

虞氏让她们回西岭乡,这亦是好事。

书海妻当即笑道“我这便去告诉传珍她们几个,让她们收拾收拾回乡下养蚕干活去。”

传珍倒也懂理,愿意回去。

传玲说什么也不肯回,想要留下来。

书海妻道:“还是回去吧,听说郡主是个爱清静的,身边有丫头服侍,哪用得上你们陪着解闷。昨儿就有东塘江家族长递了拜帖来,明日要来拜访呢。你们留在这里也不妥。”

田小倩也愿留在城里,出门就是街道,卖什么的都有,光是走在街上转转看看心里就高兴。“二舅母这话说的没道理,我们又不惹事,为甚要回?我不回,我就要留在城里。”

虽是长辈,可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

书海妻劝了一阵,传玲、田小倩都不肯回西岭乡,全没了主意,求助似地看着传珍。

传珍虽然性子内敛,此刻也不想回,“娘,不如就让我们再呆些日子吧。等到大哥成亲,我们也是要回乡下吃酒的。”

书海妻无奈叹息,“郡主和你们不同,是个爱清静的,可不许无故去吵嚷。”

传珍应道:“娘放心,每日除了请安,我不会让两个妹妹去吵了郡主姑姑,惹她心烦。”

她们不愿走,给句承诺也是好的。

书海妻又去寻了田嬷嬷,说已经训斥过传珍三人了,保证不吵素妍。

田嬷嬷见她明白,也没坚持。

接下来的日子里,素妍每日清晨只与传珍等三人一起用晨食,用罢晨食,大家就各自散去,并不在一处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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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晋阳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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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静时,素妍坐在窗前绘画,《春日新雨图》已经完成,看着浓淡适宜的画作,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白燕站在门外,“郡主,田嬷嬷遣人来问,想吃什么点心,老太太在厨房做点心呢。”

烟雨四月,正是槐花盛放时,“能做槐花糕吗?”

白燕笑道:“田嬷嬷正巧遣了下人去城外采槐花。”白燕回了话。

素妍有些乏了,抱了琵琶弹了首欢快的曲子。

窗外,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淡淡的忧,浅浅的愁,书写着一曲迷蒙的晋阳雨曲,伴着她的曲子,化散风中。

院子里,几个少年正在雨中奔跑着,你推我一下,我拧你一把,甚是欢快。

传家放慢脚步,还有个蓝袍少年亦静心聆听。

传良笑道:“这是小姑姑在弹琴,她的琴音总和别人的不同,用我三叔父的话说,就是多了一种韵味。”

几人奔跑着走过月影居,只见匾上贴了一张白纸,蓝袍少年放缓脚步,仰头看着那几个大字:“这也是安西郡主写的?”

昌兴道:“除了她还会有谁?小姨的书法丹青颇得朱大先生真传,又得世外高人指点,她的楷书、颜体、行书都是极好的。”

传家伸手拉了下蓝袍少年,“唐六。走吧!去我们院子里玩去。我们五个可以一起读书、聊天。”

几个人正要离开,出来一个眉眼清秀端庄的丫头,“还真是四爷呢?”

传良唤了声“白燕”。

白燕笑道:“郡主找你和传家少爷进去说话呢。”

二人面露惊色,跟着白燕进了院门。

琵琶声随之凝落。

素妍审视着传家。瞧这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正在家里认真读书,预备着下届下场赶考。

白燕给他们沏了茶水,传家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素妍道:“传家这是怎了?”

“小姑姑,外面还有一位客人呢。”

传良解释道:“是传珍的未婚夫婿,今儿陪我和昌兴在城里转了大半日呢,要不是下雨,定不会过来。”

“既是客人,一并请他们进来坐坐。”

白燕去院门外唤了三人进来。

几人各自坐下,田嬷嬷派大丫头送来了槐花糕。素妍也让他们尝了。

唐六不敢瞧看素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大方得体,温婉如水,真真应了那句“美人如花隔云端”。就连她说话时都是这样的好听。

素妍道:“传家,与我说说晋阳的人和事。”

传家沉吟片刻,传良笑道:“小姑姑最是个性子温和的,你告诉她,她也爱听外面的事。”

传家一身书生气,中规中矩地坐在一边,讲起了晋阳的事来。

“晋阳早年有六大世族,虞、唐、尚、章、孔、曾,如今只剩孔、曾、唐三家还余有昔日风光,我们西岭江氏一族也算是新五大世族之一。新的五大族是:江、孔、曾、高、唐。”

素妍微微颔首,“这高家,可是静王侧妃孟氏的舅族?”

孟妃,闺名桑青,是江书鹏的元配妻子孟桑榆的堂姐。没想到,兜转之间,与江家扯上一些关系。

“正是。孟妃在十五年前便已失宠了。带了静王庶长子回晋阳独住,打理着晋阳静王府内宅。我们族里老祖宗那房的传字辈长孙女嫁给了静王府的庶长子晋阳候为妾侍。”

传家说的老祖宗,便是尧字辈的二叔公,因着族里的晚辈多,有的辈份隔了好几代,便被传字辈及以下辈份的唤作“老祖宗”。

素妍问道:“曾、孔两家如何?”

传家想了片刻,搁下茶盏,“曾家之所以还是五大世族之一,一则因为门风严谨,二则门中的弟子倒也争气,并不是纨绔。庶长子承家,虽未入仕,却是晋地皇商,经营晋地的官盐生意。虽历经百年,却能长盛不衰。”

素妍点了点头,“但凡一族兴旺,靠的不是一人、两人,而数代人的努力。老候爷正在编修《西岭江氏祖训》,你亦是江氏子孙,得了空,寻了族中有才华的人来拜见老候爷,与老候爷多说说话。一族兴,需要数代人的努力。一族败,却可以一夕之间。老候爷难得回乡,你们多与他请教,会有所受益。”

传家抱拳答道:“谢姑姑指点。”

素妍笑容淡淡。

传家继续道:“孔家相传是三国孔融的后人,家风比曾家还要严谨。先帝时,族里就出了好几位进士,族中子弟多有饱读诗书之辈。到了如今,在江南、福建为三品大员的便有两个。”

素妍听着,灵动的眸子闪着智慧的光芒。“曾家虽看似荣华,只怕已经是只空壳。一个家族是否真的兴盛,看的近二十年出了什么人才,下一个二十年又能否有新人拔尖,要是后继无人,便是败亡之兆。”

她的言辞犀厉,丝毫不似寻常女子能说出的话。

唐六微微一愣,这才小心地打量地素妍,却见她浑身闪烁着一种自信的光芒。

素妍喝了两口茶,问:“西岭江氏族里,可有真才实学的后生?”

传良接过话,笑道:“姑姑,传家算得一个。”

素妍微微一笑,“传家,为姑姑做件事如何?”

“姑姑请讲!”

“你传话给出去,让读书的后生每人写一篇文章,这题目么。就定为《论家族兴亡》,头名赏纹银三百两,第二名赏纹银百两,第三名纹银五十两。告诉他们,不许找人代笔,回头老候爷是要考究的,要是发现有人作弊,罚他不能去皇城读书。”

传家一脸疑色,颇不敢相信。

传良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姑姑的话,便是我祖父的话,她吩咐你这么做,许是与祖父说好的。你只管让他们写。写好了就能得赏红。姑姑。若是我写了。可能算数?”

“算数,只要你写好了,自然算数。”

张昌兴问:“小姨。那我呢?”

“也算数!”她吐了口气,如果张昌兴算数,那不如都算数,“这样罢,不拘是谁,只要能得前三名,都能被老候爷推荐入皇城书院念书。只要是晋阳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都可参加。”

传家问:“几日为限?”

素妍比划了三根指头。

传良笑道:“这还不容易,直接写张告示,贴到晋阳墙头去。”

素妍道:“你们几个的文章,得明日中午前交到老候爷处。去吧!”

几人起身告退。素妍突地道:“唐公子请留步。”

唐六停下脚步,抱拳作揖,人家是郡主,他是白身。

素妍问:“唐观是你什么人?”

“是我九叔。”

素妍移着莲步,“捎一句话给你九叔。”

“郡主请讲。”

“目空一切,是一切不曾拥有。若是拥有而翩然放下,才是真正的气节与洒脱。他的不羁,是灵魂里无法释怀的孤寂;他的骄傲,是骨子里怎么也逃脱不开的卑微。”

唐六不明白,这话从何而来。

素妍道:“你把话说给他听,他自会明白。”

“是。”唐六一片茫然,退出月影居,这位郡主给他的印象很意外,怎么看也不是寻常的深闺女子,与她坐在一处说话,更像是同窗好友。

素妍看了会儿书,江舜诚派人唤她过去。

刚进入祥瑞院,江舜诚伸出指头,“你这丫头,竟…打着我的名号赏红让人写文章。”

素妍笑着走近,低声道:“爹不是要办大事么?这样一来,就不会惹人猜疑,我先替你顶着,如何?”

江舜诚便知道,什么事也瞒不了她,抬手令左右退下,在西屋里坐下,低声道:“皇上将宁王府上下打入诏狱,等候发落。静王也被禁足深宫,静王府更被羽林军严密看守。”

素妍道:“皇上终于要动他们了。”

“麻烦的是,早前明明有暗卫探到晋地囤有重兵,可一月之间,这些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藏有兵器的山洞已由官府看护起来,但十五万人的重兵失踪,到底令皇上心头难安。”

那么多的人,会突然消失了,令人深思。

江舜诚道:“没有藏兵痕迹,也没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只有山里操练后留下的空地、房屋。”

素妍用心的回忆,曾经的记忆里,也有人弹劾静王囤兵,但在暗卫调查时,也是如此,后来,静王登基,当年的真相才逐一浮出水面。

“静王的法子真是厉害!闲是操兵,忙时为民。”

江舜诚灵光一闪,“你是说,这些人其实是晋地的百姓?”

素妍肯定的点头,“只有民可为兵,兵又是民,才能消失得这么快。”

江舜诚点头,猜到了这点,要抓出这些人来,就不足为虑。“皇城静王府已被看护,能在静王府出事后几日间消失,看来皇城的消息传到了晋地。最大的可能,还是晋阳静王府里。”

“爹还记得,西歧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是拓跋昌,可偏是这样,他却让拓跋昌母子受尽了委屈和磨难。孟侧妃、晋阳候失宠?这会不会是个障眼法?静王封地晋,静王幼时便结识了为罪臣之后、宫婢身份的孟氏,后由皇贵妃做主,纳为侍妾,产下庶长子后就晋位为侧妃。会不会是静王为了成就大业,故意冷落至爱?

静王一家除了孟妃母子,其余都在皇城。他们母子呆在晋阳整整十五年,这么漫长的时间,足可以将晋阳候练成人中龙凤。”

426斥静王

江舜诚道:“你和为父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停了一下,“镇国公将搜出的兵器分批运往皇城。其间镇国公还受到神秘人的行刺,幸好无大碍。可你二哥这边,明明找到了重兵操练处,人突然就不见了,很是棘手。”

晋地就像是一盘大局,而这些人,就如棋中的棋子。

素妍道:“爹只管放手去帮二哥,旁的,我自会替你挡着。十五万人,光是粮草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一定还有藏粮草的地方。”

她阖上双眸,昨日进城时,便看到有一队商队,押着十几辆马车,车上放着麻袋、箱子,而商队的旗幡上写着“曾”字。

“听说这几年,晋阳曾家的生意做得很大。”

江舜诚微沉。

素妍道:“晋地是静王的封地,曾家生意做大,只能与静王联手。可是,世人却不知道曾家与静王交好的事,越是不露破绽,便越有文章。”她顿了一会儿,“爹还得与我多说说晋地的事才好,否则,我只能凭瞎猜,知己知彼,方能百胜不殆。”

江舜诚坐在案前,将前前后后怪异的事又联系起来,反反复复地思量,“这粮食会藏在什么地方?”

“与其想粮食藏在何处,不如想这大批的粮食搁在哪里更合适?”

江舜诚眸光一闪,这偌大的晋地,能放下大批粮食的地方,“商家的粮库?”

不可能搁在官府,要是上面追查下来。很容易露底。

素妍微微点头,“盯紧一切有能力做这事的人,总有一个会有破绽。”

江舜诚叹了一声,“你二哥打仗成。让他办这种差使,当真难为他了。”

“有爹在旁边帮衬,二哥此行定不负皇上嘱托。”

江舜诚只觉自己真的老了,双手负后,“若让你去帮老二一把,你可同意?”

素妍是女子,要是真去了,也并无不妥,就算不露面,也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那是我二哥。没有同意与否的事。只是义不容辞!”

最后几字。说得情深意重。

江舜诚面露赞赏。

“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

素妍附在江舜诚的耳边,细细地将自己的计谋说了。

江舜诚会意点头。“此法甚妙!”

这,也是他坚持带素妍回晋的原因,在必要的时候,父女俩可以商量行事。

*

皇宫,养性殿。

皇帝近来龙体欠安,夜里时常咳嗽,虽有祛谈散,却没了最初的功效,晚儿夜里就咳了一宿。

握着手里的秘函,皇帝大怒:“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镇国公!他们这是翻天了,不把朕放在眼里。”

左肩王道:“静王不是软禁宫中么?还有静王府上下已经看护起来。”

“外面的静王党人还真不少呢?十五万雄兵,一夕之间消失无踪,方圆百里,都没有行军走过的痕迹。”

吴王、十皇子与宇文琰立在一边。

吴王敛额沉思,“除非是化兵为民,藏于晋地。”

宇文琰点头,以前不曾了解吴王,这几月接触下来,他发现吴王很聪明,“只有这一种解释,否则,再也解释不通了。”

皇帝道:“若真是如此,这静王再也留不得!”

十皇子迟疑地看着左右,欲言又止。

吴王抱拳道:“皇祖父,派孙儿去一趟晋地,孙儿一定将那里的事儿查个水落石出。”

宇文琰朗声道:“派你去,还不如派我去。皇上欠安,你得在御前侍疾。”

他可做不来吴王那吸痰的孝心,左肩王见了也轻叹,说皇帝还有如此孝顺的儿孙,乃是大福气。

十皇子打趣道:“你哪是想去晋地,怕是想见安西郡主了吧?”

皇帝放下秘函,“还好镇国公大难不死,刺客已经捉住了。”心下纠结,静王亦是他的儿子,没想竟做出这么多的事,不查不知道,一入晋地,还真查出不少的事业,整个晋地从晋中都督到七品县令,有多少人都是静王的,还有皇城朝堂上,亦有不少静王党。

明明人已经软禁宫中,晋地那边依旧防守严密。

只能说明一点:晋地还有人在操控一切。

不是静王,但这人拥有同等厉害的权力。

“静王世子何处?”

吴王回道:“已在押送皇城的路上。最迟半月后就能抵达皇城。”

皇帝道:“操控晋地雄兵隐遁之人不是静王,还会有谁?”

左肩王沉吟道:“静王府的人已经严密困于府中…”

吴王道:“皇祖父忘了,晋地还有静王的长子、晋阳候宇文轲。”

十皇子想了想,道:“不会是他吧?宇文轲母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失宠了。静王都不愿见他们。”

晋地是何处,是静王的封地。

静王将长子宇文轲母子留在封地,这不是失宠,按照常理,只会留除世子外最满意的儿子在封地看守,这可是他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