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领命。

素妍整整衣袍,折往偏殿。

翠鹂眼前一晃,地上有张纸条,拾了起来,一看上面是首小诗,但是这字写得真是很漂亮,“素颜未着脂粉面,不顾旁人嫌我狂。相逢莫道不相识。有缘从来有情人。”

杨云屏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哪来的?”

翠鹂道:“从安西郡主身上掉下来的。”递给了杨云屏。

慕容氏伸长脖颈瞧着,“莫不是琰世子写的情诗。”

杨云屏笑道:“他倒有趣。”话落,“琰世子的字我是瞧过的,不似他的字。这字倒是写得极好的,朝堂上字写得的好的当属江学士。可这字分明不是江学士的笔迹…”

慕容氏在心里兜了一圈,想到了这几日在江家做客的唐观。

莫不是真是唐观写的。

她这小姑,平日是个谨慎的,怎么把这种情诗给落下了,还好是自家姐妹,要不然传扬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杨云屏道:“大姐莫声张,回头,我们好好审她。”她站起身来,拉着慕容氏道,“我们去偏殿后面瞧热闹。”

姐妹二人携手移到后殿,穿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偏殿后面。

素妍坐在偏殿上,雪雁递了一张名单,她细细地瞧了一遍,大殿上站着十几名年纪在二十五岁上下的宫娥,还有两名瞧上去得有三十岁了。

她伸手指了指两个年纪大的,“自齐太祖皇帝以来,但凡宫女年满二十五岁,方放出宫中,你们多大年纪?”

一位头上裹着布巾的宫女欠身道:“回郡主话,奴婢三十三了。奴婢是晋阳人氏。”

“哪个县哪个乡的?”

“奴婢八岁那年没了父母,奴婢十三岁那年宫中充实宫女,本是选中了我二叔家的姑娘,可二婶偏爱自家女儿,便让我代为入宫。这一呆便是二十年,几年前原是可以离宫的,可想到二叔软弱,二婶刁悍,若是我回去,只怕也要将我转卖了,与其被人卖掉,倒不如继续呆在宫里。奴婢求了司织房的女官,这才继续留了下来。”

说得倒是可怜,宫里虽有规定,但对于无家可去,又确有技艺的会留些年,在她们年迈后便是宫中的嬷嬷。

雪雁厉声道:“郡主问你,是哪个县哪个乡的?”

老宫女支支吾吾。

素妍道:“我瞧你不是晋阳人氏。”

“是,我是晋阳人氏。”女子重申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婢不敢欺瞒郡主,我确实是晋阳人氏。晋阳城有西岭乡,还一个东塘乡、北洼镇、南桥镇。小时候,奴婢便住在南桥镇,我还记得镇子西边路口有座寺庙,叫作月老庙,庙子后面有一根千年柏树,被百姓们称为姻缘树。每年的上元佳节,就有好多男女拿着红绳抛上去,上面挂着两个牌子,一头写上自己的名字,一头写上心仪男子的名字,谁要抛得最高,就能得到天赐的良缘…”

素妍去过晋阳,而这女子死活不肯说出具体是哪里人氏,这一切太过古怪。

三十三岁的年纪,与她的建章表哥倒也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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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 素妍怒

素妍定定心神,这女子许有难言之隐,道:“你且站到一边去。今儿是替我表哥选续妻,我表哥虞建章,乃是我母亲的娘家侄儿,今年三十八岁,人倒也长得清秀得体…”

慕容氏真是害她啊,这种事还是慕容氏来做的好。

素妍此刻已经开始,无法后退,只有厚颜做下去,如今只想帮忙到底也无法再顾忌什么了。

有老宫女议论起来。

人家一个堂堂郡主,待字闺中,都能做这种说媒的事,她们这些女子又何必顾忌颜面,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是为妾,而是正妻。

一名宫女大胆地向前几步,“郡主,奴婢是晋阳人。我听说过虞家,乃是晋阳世家名门。郡主放心,若是郡主挑了奴婢,奴婢一定视虞老爷原配所生的儿女视同己出。为示真心,奴婢可以服绝嗣汤!”

素妍与白芷换了个眼色。

白芷道:“郡主问你,你是晋阳何地人氏。”

这宫女更是有趣,竟将前面老宫女所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一字不漏、一字不差。

有宫女窃窃私语,哪有这样的,更有宫女大声道:“她不是晋阳人,她是豫州人氏。”

站在前面的宫女大声嚷道:“我就是晋阳人,我是晋阳南桥镇人氏。”

素妍也不争辩,淡淡地道:“西岭乡亦有一家寺庙,是什么庙?”

“月老庙!”

“真是奇了,南桥镇的叫月老庙,西岭乡的也是月老庙?”素妍秀眉一挑,“不是晋阳孤女的,都给我滚出去,不要等本郡主发火,滚!”

大殿一片静寂。素妍拍案而起,大吼一声“滚!”

原来,她发威时,是这个样子,也可以凶得如同要吃人。

有胆小的领头退出了偏殿。

素妍眼里喷射着火苗,一动不动,手臂指着殿门。随时都要发作。

又有几人退出大殿。

最后。大殿只剩下三名老宫女。

其中一个打扮得体,穿了一袭粉衣的宫女道:“奴婢田五妹,今年二十八岁,是晋阳南桥田家庄人氏。十五年前。各处要选宫女入宫,那年正巧轮到南桥镇,我们族里有五个宫娥名额。我年幼失母,父亲为了续后娘生子,得了田秀才家的十二两银子,让我替田小姐入宫为婢。”

素妍不紧不慢,问道:“田家庄里有位叫作田少成的可认得。”

田五妹面露惊色,“那是我们庄里的大户,家里很是富足。有三百多亩良田。我进宫前。这位少爷娶了西岭乡江家的小姐为妻,办了喜酒,宴请乡邻,热闹了三天三夜…”

这田少成正是江书娇的夫婿。

白芷见她答得有理有据,微微点头。

又有一个宫女。瞧上去显得年轻些,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欠身行礼,道:“奴婢晋阳庆丰县楚家堡人氏,名叫小兰,今年二十六岁,奴婢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哪儿的人了,只知道五岁那年被人牙子卖到楚家堡的大户人家做丫头,听买下奴婢的婆子说,奴婢应该是晋地人。那年,楚家堡的大堡主瞧上了县里一位要送入宫的宫女,让我替了那宫女入宫,留她做了第五房姨娘。”

素妍看着这几个可怜的女子。

要说得体,那位三十三岁的老宫女最是得体的,但,这只是她的看法,她还得让虞建章自己来选。

素妍道:“你们先在这里候着,容我想想。”

她起身欲走,年龄最大的宫女轻呼声“郡主”,扑通一声跪在殿上,垂着脑袋,就算她不说名讳,可内务府还是能查出来,内务府都有宫中所有宫女的档案、名簿,“奴婢是晋阳曾家的女儿,闺名玉梅。不瞒郡主,我父亲本是曾家的嫡长子,二十年前在晋阳颇有才名。我祖母早亡,祖父娶有续弦,二叔忌恨我爹才华,使毒计害死我爹,逼死我娘,因我已经记事,为防走漏消息,他们又想害我性命。万般无奈下,我逃进送宫女的车里,换下了一个不愿入宫的女子以求保命。原想着得了机会,为父报仇,可没想一入宫中,就被分派到了司织房里…”

“不是奴婢要瞒郡主,实在是前不久奴婢听人说曾家是静王叛党,全家已下大狱,奴婢听了又喜又悲。喜的是,恶人有恶报。悲的是,曾家因几个害人的庶子落到这般下场。”

素妍知晓一些晋阳曾家的事。“你所说的二叔,可是后来又害了曾家嫡次子的曾骄?”

“正是他。他心狠手辣,无恶不做,他是我祖父二姨娘的儿子,因二姨娘生得貌美,祖父在世时,颇得宠爱。”

“你且放心,此人必死无疑!”

“那…我五叔呢,五叔与我父亲一样,都是好人。”

“你五叔曾驰本在十多年前考中举人,却被他算计丢了功名,如今已恢复功名之身。”

女子一听,重重磕首,“能知我五叔无佯,玉梅死而无憾。总算老天开眼,恶人有恶报,他日玉梅出宫,亦有个依傍。”

“你且起来吧。”素妍折身去了大殿。

杨云屏与慕容氏已经坐好,故作从未离开的样子。

慕容氏道:“小姑挑好了?”

素妍笑了笑,欠身道:“二姐,不如把她们都给我吧。”

杨云屏佯装愠怒:“你表哥三个都娶?”

“哪能呢。让他挑个中意,另两个我给他们寻个好人家配了。”素妍停了一下,“这次回晋地,听说许多穷人家的女儿因没有嫁妆,难以出嫁的很多;还有一些男子,因为没有聘礼娶不上媳妇也有多。”她深有感慨,“我想给另两个置办点嫁妆,为她们找个好人家。”

本想生气的,听她一说,杨云屏连装也装不下去了,“难怪皇城百姓都说你是仙女下凡。瞧瞧,这想的就和我们不一样。”

她最初想的都是为江家解危,保住全家性命。这会儿,只是一时同情心起。

“总得让我表哥挑个中意的,只带一个倒显得我不尊重他了。离皇上的百日禁令还有些日子,先带回去再说。”

杨云屏与慕容氏交换眼神,杨云屏念道:“素颜未着脂粉面。不顾旁人嫌我狂。相逢莫道不相识。有缘从来有情人。”

素妍沉吟着,笑问:“莫不是皇上写给二姐的诗?”

这丫头,还真能装。

明明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居然能说成是皇上写的。

杨云屏问道:“你真不记得了?”说着掏出纸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素妍这才忆起唐观给自己的诗,“不会是唐先生给的那个吧,我还没瞧呢。”

杨云屏不大相信:“真没瞧过?”

素妍伸出手来,“我发誓没瞧过。”一把夺了杨云屏手里的纸,看了一眼,微皱着眉头,“字可比他的诗写得好多了,不过倒也算是诗…”

慕容氏见她像个没事人,“你也不怕惹事。要是琰世子知晓了。还不得和你闹。”

“我也不知道是这首诗来,还当是唐先生写的什么荷花呀、夏景类的诗。”素妍压根不往心里去,“莫不是唐先生看中了什么人,写了让我帮他参核的,想要打动美人心。这诗写得太普通了些,不成,不成,回头我得告诉他,这诗打动不了人心。”

慕容氏与杨云屏两人大眼瞪小眼,这也不是她们想的那样。这丫头太狡猾了,一脸无辜状,还说是唐观写给别人的,哪有把写给别人的情诗送给另一个女子的。

杨云屏低声问:“大姐,你说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慕容氏摇头,“她自来比我们多两心窃,我可瞧不出来。”

不用她们审问,也不会诈,人家无辜着呢。

你说:是不是唐观喜欢你?

人家叫的是唐先生,一脸敬重样,要是问出这种话来,可不龌龊了。

你说:你真的对唐观没那种意思?

也不是这样问的。

怎么问都不对。

杨云屏很是无措。

慕容氏只瞧着素妍,那模样倒是真的欣赏书法。

白芷走了过来,“郡主,那三位宫女还在偏殿候着呢。”

素妍收好诗,问:“皇后二姐可是应了?三个我都带走了?”

杨云屏想着这三人都是到了年龄就该出宫的,因为没有去处,这才留下的,道:“领走吧!”

素妍欠身谢恩。

杨云屏哭笑不得,“就只在我这儿才这般大胆,罢了,我应你。不过往后得了空,可要进宫来陪陪我。我还想听你说说晋地的奇闻轶事呢。”

“好!好!过两日我就入宫找你说话。”她又对白芷道,“告诉她们三个,收拾东西,准备出宫。”

素妍又陪杨云屏说话,说的都是路上的见闻…

慕容氏甚觉有趣,听得津津有闻,连一边的朱雀也敛神听着。

素妍讲了晋地,嫡子害庶子的事儿,特别说了虞家的家变,居心叵测的大姨娘,原是虞家外婆的陪嫁丫头,因长得还有些姿色,被她外公瞧中,开脸做了通房,后来怀了身孕就做了大姨娘…大姨娘如何处心积虑地骗了虞家家财,如何被嫡长子发现,反而被世人视为不孝等等都详细的讲了一遍。

杨云屏听着,对救命之恩,护佑之恩,都可抛下。一个丫头做了姨娘,表面对主母恭敬,却步步为营,委屈近二十年,最后全力一击,居然被她成功了,不仅夺走家业,还害得嫡子失了名声。她不由得浑身一颤,想到素妍说的话,让傅宜慧入宫,不,她不能这么做。

素妍说得对,傅宜慧能让傅家上下交口称赞,绝不简单。

中午,素妍在凤仪宫陪杨云屏用午膳,几个人有说有笑。

用罢午膳,又小坐了一会儿,素妍乘轿离去。

474 阻纳妃

是夜。

新皇听人说杨云屏召素妍入宫叙旧,也到了凤仪宫。

两个人躺在凤榻上,各拢一床薄被。

杨云屏拿定主意,把素妍今儿说的话、做的事都当成故事一般讲给新皇听。她先说了素妍让慕容氏做说客要给他虞家表哥求娶老宫女的事,偏慕容氏是个不能办事的,竟被一群宫女吓得退了回来。

新皇暗想,生气的她会是什么模样,当她大声吼着“滚”字,吓得冒充的宫娥逐一退云,又该怎样的吓人。可他想像不出来。

又讲了素妍与她讲的一路趣闻,说了虞家从世家名门一朝落漠的原因与旧事。

新皇道:“晋地庶子个个都不安好心,竟联起手来迫害晋地的名门嫡子。真该千刀万剐,还有那个大姨娘最是个忘恩负义的。”

杨云屏附和道,“可不就是。”末了,又道:“素妍要续娶的这位表哥是虞家的嫡子之后,听说被庶子和大姨娘算计夺走了家产,一家人过得很苦。却又有些读书人的傲气、骨气,不肯来皇城找文忠候夫人,要不是此次回去知晓了,他们一家还在晋阳过苦日子呢。”

新皇联想到自己的父亲,若不是静王、宁王,乾明太子怎会早死。

现在,舒太后就会拿贵嫔、德妃撒气,想报别人害他丈夫的大仇,可到底乾明太子的死是不能公开的皇家丑闻,又得顾忌颜面,舒太后只能变着方儿地挑她们的不是,借此发泄。

新皇知晓这点,并不劝着,任由舒太后折腾。

杨云屏见他心境平静,轻声道:“皇上。安西还真是怪人,你迎顾令雯入宫为嫔妃她不反对,独独不愿意让傅宜慧入宫。”

新皇眸光移动,望着一边的杨云屏。

她又细细地将素妍的原话说了一遍。“安西说宜慧是个有心计、野心的人,呵呵,她还真是个爱操心的人,劝了我好一阵子。这事儿可不是皇上与我大舅父说好的么…”

素妍从来不做很突兀的事。这一路过来,许多事都证明她是有原由的。她说做了调查,傅宜慧不能入宫。

那么…

新皇认真地想着。

就不让她入宫了?

只是傅宜慧不入宫,又该如何处置?

其姐傅宜敏许给了十王爷。傅宜慧又该去往何处?

新皇阖目假寐。

杨云屏轻呼两声“琅琊”,他不应。

她低声道:“这么快就睡着了。”吐了口气,望着凤榻顶上绣着的丹凤朝阳图案,“素妍今儿给我诊脉,她说我肚里八成是位皇子,还叫我不要说出去,她担心有人会害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她总是这样奇怪,和她在一起,好像我是妹妹。她倒更像是姐姐了。”

新皇心里暗道:弱水。你阻止傅宜慧入宫,因为她会是第二个皇贵妃么?

既然你不愿看她入宫,朕便不让她入宫。

只是,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

居然还有人给素妍写情诗,偏她装作不懂。搪塞了杨云屏。

唐观…

新皇记下了这个名字。

夜,更深了。

新皇传出了匀称的呼吸声。

杨云屏侧眸望着他,嘴角划出好看的弧线。

素妍将三名老宫女领回府中,让白芷将她们暂时安顿在得月阁。

青嬷嬷叮嘱了她们一些事,自然最要紧的是不能随意踏出得月阁,外面设的阵法,若有要事出门,让白燕或白莺领路。

田荷很快就和三人都熟络了,尤其是听说田五妹也是田家庄人,倍觉亲切。

田五妹与田荷打听田家庄的事,田荷问一句答十句,无所不言。

小兰显得言语不多。

曾玉梅则是问白菲要了针线活儿做。

过了两日,青嬷嬷将三人的性子、脾气也摸了六七成。到如意堂时,细细地与虞氏说了一个遍。

虞氏听说曾玉梅是晋阳城曾家的嫡长子曾骏的女儿,心生好感。

曾骏在晋阳颇有才名,幼年丧母,继母待他倒不错,只可惜继母入门得晚,待她嫁入曾家时,已被姨娘掌权,人又年轻,根本不是曾家二姨娘的对手。

江家大管家领了虞建章到文忠候府名下的酒楼里转了一圈,让掌柜介绍了酒楼里生意。虞建章一脸茫然,对酒楼的生意更是提不起半分兴致。

又领他去瞧了布庄的生意,虞建章还是摇头。

大管家最后领了他去拍卖行,虞建章看着拍卖行里热火朝天的场面双眼放光。尤其是听大管家介绍了拍卖行是文忠候府所有生意里最好的一家,更是热心。

这家拍卖行,原是六公主、大房、三房、二房都入了份子钱的,又尤以二房占的份子最多。

虞建章听罢之后,知自己无望,又想好好学生意,“大管家,你与二老爷说说,让我到这里帮帮忙也成。”

大管家回去后,如实禀报了虞氏。

江传达对拍卖行的生意就很上心,一天两头往那边跑,所有拍卖的东西,他都要过目,这大半年下来,竟学会了识货辩宝,是什么样的玉,值多少钱,他一过眼就知晓。

虞氏同意了让虞建章先去拍卖行学生意,准备待他学会了,在西市那边再开一家略小些的拍卖行,就拍卖些几十两银子的小东西。

有了许诺,虞建章学得很认真。每日早早出门,与江传达一起鉴赏入行的物件,分辩真伪,估价后再编号入库。到了黄昏,虞建章方才回府。眉飞色舞地与两个儿子讲拍卖行里的趣事。

虞正豪不以为然,又不忍泼了他的冷水,只作没有听见。

虞正禄道:“还有这样的生意?这么说不是好东西,还进不了拍卖行。”

“每日送来的东西不少,都是要拍卖的。这里卖出去的东西,比别处价格更合理,无论是百姓还是大户人家。都愿意把东西交给拍卖行。卖了多少,大家都知道,拍卖行抽取一成至两成的酬劳,啧啧,你是没瞧见,你姑祖母家的拍卖行生意好着呢。看不入眼的,便可以不收。是六公主入份的拍卖行。皇城只此一家。”

田嬷嬷进了青竹苑。站在院门口唤了声“虞爷”。

虞建章奔出花厅,笑着道:“田嬷嬷找我?”

“老太太请你去如意堂说话,给你物色了三个女子,请你过去相看呢。三个都是宫里出来的宫女,谈吐都是极妥贴的。”

虞建章道:“我换件衣服就去。”他回屋换了件看起来精干、得体的袍子。这几日有了事做,他整个人亦有了精神,忙忙碌碌地进出文忠候府,就连人都似年轻了十岁。

一路上,田嬷嬷把三位宫女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他随着田嬷嬷进了如意堂

虞建章心里对曾玉梅颇有好感,都是晋阳名门之后,又有着相似的经历。

曾玉梅、田五妹与小兰三人前来拜见虞氏。

虞氏赏了座儿。三人规规矩矩地垂首坐在两侧。

虞氏笑微微地道:“唤你们三位过来。想必二太太与你们说过了。要是相不中我侄儿也没关系,念着同乡的情份,自会替你们再介绍旁的男子。”

见虞建章进来,虞氏笑着介绍,“这就是我那侄儿。早前就只会读书,中过秀才。近来在府中拍卖行里帮忙,倒是个勤勉、用心的。”

三人都偷偷地望了一眼,人看着精神,因为两鬓几根白发显得年岁月有些偏大。

田五妹面露失望,只看一眼,再不愿瞧了,只抿嘴无语。

小兰小心地审视中,神色里带着些许期盼。

曾玉梅审视过后,时不时又投去凝重和赞赏的目光,或许是知道虞建章与她一样,都是被庶子迫害过的,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出宫,可以嫁人为妻,觉得虞建章虽有白发,人倒精神,相貌也不差,这年纪并不算大。

小兰深知越是名门世家,越是讲究门当户对,就算自己有意,只怕虞建章也是瞧不上的。

田嬷嬷给虞建章介绍了曾玉梅。

虞建章抱拳道:“见过曾小姐。”

曾玉梅一直未嫁,虽有三十又三岁,瞧上去不过像是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羞涩一笑,垂下头去。

田嬷嬷要介绍小兰,虞建章道:“旁的就不用介绍了。”

田嬷嬷微愣,望向虞氏,这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他已经相中曾玉梅。

虞氏浅笑着对左右道,“请小兰姑娘和田姑娘下去。”

大丫头问:“还送回得月阁么?”

“送她们去大太太哪儿,告诉大太太看田庄、各处铺子里可有适龄的管事,要是不成,就让二太太在军中寻合意的配人。无论是谁娶了她们,我们候府都备五十两银子的嫁妆。”

小兰与田五妹双双下拜,“谢老太太恩典!”

虞氏道:“都是同乡,你们又是随二太太进的文忠候府,自没有不管的道理。前儿大太太和二太太还说,晋地无家可去的宫娥,我们得管管,你可以告诉你们在宫中的晋地姐妹,若没地可去的,可来投靠我们文忠候府,往后就当这里是你们的娘家。”

“谢老太太。”田五妹有种想哭的冲动,到底没有流下泪来,没想文忠候府因着她是晋地人,居然愿管她的婚嫁之事,这许多年来就未曾得过旁人的关心。

二人离去,虞氏问曾玉梅道:“曾小姐可相中我侄儿了?”

她依是垂首笑着,只不说话,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直盯着地上,仿佛要将那地瞧个窟窿来。

475 知晓

田嬷嬷见她没摇头,也没点头,但那一张羞涩通红的脸却静默地证实着她对虞建章的好感。田嬷嬷道:“相中就好。”

虞氏笑道:“告诉大太太,让盼儿、柔儿姐妹先挤一处,玉梅过去与她们同住一阵子。回头让大太太给他们合了八字,看八月初十后可有合宜的日子,差不多就把喜事给办了。城南太平巷置下的那座三进院屋子也派人拾掇妥当,到时让建章在那边办喜事。”唤了大丫头来,取了她的妆奁盒了,从里面取出一张房契,“这是城南太平巷三进院屋子的房契,建章,你把房契收好。等你学好的生意,再去西市开个铺子,好好儿地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