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拜完了月,大太太一声令下,丫头们将月饼分移到几张桌案上。说说笑笑地落座,彼此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江舜诚道:“我很高兴,今年的人多、热闹,开宴!”

孩子们吵着要吃月饼,做父母的偏不肯给,尤其是张双双,束着峻少爷,道:“吃了饭再吃月饼,又不是没得吃的,你吃了月饼,回头该不好好吃饭了。”

偏奇峻之前瞧九公主吃月饼,干巴巴地望了许久,这会儿再不肯吃饭,非要拿到月饼不可,扁着小嘴,什么都不肯吃。

三奶奶李碧菱道:“大嫂且给他一个月饼,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

张双双皱了皱眉,“每日吃饭你是不知道,跟劝小祖宗似的,偏不好好吃。这月饼一吃,又不吃饭。睡到半夜,要吵饿,半夜进食是要积食的对身子不好。”

李碧菱未做母亲,这些日子最想的便能怀上孩子,偏这个月又没怀上。“我瞧他和三叔父家的传俭是差不多大小的,不如他们在一处玩。”

张双双道:“他和俭儿呆一处,就没一日不打上几回的。俭儿挠伤了他我心疼,要是他伤了俭儿,三太太就更心疼了,再不许他和俭儿呆一处。”

想想都让人头疼,一个儿子没个玩伴,整日吃饭都让人犯愁。

九公主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道:“峻哥儿,待五婶婶给你生个弟弟,到时候你领着弟弟玩好不好?”

490 折寿占卜

奇峻应得份外爽快:“好!现在五婶婶就给我生。”

几个人笑了起来。

李碧菱道:“哪有说生就生的,再过几个月,你五婶婶家的弟弟就出生了,到时候陪你玩。”

奇峻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李碧菱的肚子,又看看九公主的,转而将目光移到肚子滚圆的柳飞飞身上,“三婶婶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弟弟玩。”

这一直是李碧菱最沉的心思。

江传远不急,江书鲲夫妇也不急,可李家人月月遣人来问。而李二奶奶更是一月问是两三回,问她小日子来了没。李二奶奶本是个大咧直率性子,自打李碧菱出阁,就在家里给李碧菱的孩子做小衣袖、小鞋子,还说早早备下,免得到时候要得急赶不出来。

张双双见奇峻说到李碧菱的心伤处,忙打岔道:“峻儿,你说六叔婆肚子里怀的是什么?”

九公主问:“峻哥儿过三岁了吧?”

主桌上的大太太沈氏插了句话,“四岁多了。”

九公主道:“听说得不满三岁的孩子才说得准。”

李碧菱指了指一边的眉姐儿,令丫头哄了她来,笑着指了指柳飞飞的肚子,又指九公主的肚子,“眉姐儿乖,六太太肚子怀的是什么?”

眉姐儿皱着眉头,真不知大人们是怎么回事,以前她娘也拉着她问,她一说是妹妹,何氏就生气“眉儿,这是弟弟,是两个弟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笑道:“我要兔子,还要八哥…”

李碧菱佯装生气,“问你六太太肚里的孩子呢。”

奇峻满是稚气地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个傻子。”

眉姐儿面露微怒,“你、傻子!”停了一下,道:“弟弟。”

李碧菱又指了九公主的肚了,问“那五奶奶呢?”

眉姐儿歪着脑袋。直直的看着九公主的肚子:“弟弟。”

张双双笑道:“眉姐儿乖,那不是你弟弟,是你侄儿,小侄儿。”

“是弟弟,就是弟弟。”眉姐儿争辩着。

张双双不想惹她不高兴。顺着她的话道:“好吧,是弟弟。”

主桌上坐着虞建章、虞建柏兄弟与江家书字辈的子女、江舜诚夫妇坐了主桌,传字辈、虞家正字辈与张昌兴又单坐一桌,奶奶们携着几个孩子另坐一桌,几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又单坐了一张小桌,还有府里有身份的大管家、各房管事又坐了一桌。

江书鹏道:“前些日子。找了义济医馆的黄桑道长帮几个孩子批了八字,唉,没想传礼五行缺土。传俭五行缺金,眉姐儿倒是不缺,两个女儿又缺水。这几日,何氏见我一回屋就跟我闹。说我给孩子们取的名字不好。还得麻烦爹帮几个孩子另取名字才好。”

虞建柏道:“本是姓江,姓氏有水就算补全了。”

江书鸿皱了皱眉,“都这么大了,再改也不大好。传俭不如改成传鉴如何,鉴赏之鉴。”

江书鲲道:“大哥这一字之改甚好。”

江书鹏道:“传礼的名字也是要现改的,可这么多年大家都唤他礼儿,他也是习惯了的。”顿了一下。“传坚、传圣、传孝…”

素妍道:“这些名字一个个都不够响亮。”秀眉微敛,“不如叫传堂,堂堂正正之堂。”

立时,兄弟几个都说这名字取得好,够响亮。

素妍笑道:“请爹爹再给六爷取个小字,这个小字里最好有礼字,这样一来往后大家唤他时还能唤礼儿,也不拗口。”

江舜诚微微颔首,“江传堂,字崇礼。”

崇礼,崇尚礼节,倒是个雅致的字。

原是要吃团圆饭的,被江书鹏缠着大家给孩子取名。

江书鹏又为三个女儿的名字犯了愁。

虞氏道:“三个姐儿的名字,最好有个字是一样的才好,旁人一听就知是姐妹。”女孩子是不需要如男儿一般得尊字牌取名,虞氏想了一阵,道:“我瞧着湘妃竹的湘是个极好的,有水有木还有日。”

沈氏连连夸道:“这个湘字当真取得好,就将眉姐儿改为湘眉,三小姐、四小姐随着下去,都以湘字打头。”

江书鹏喃喃道:“湘月、湘君这两个名字如何?”

江书鸿连连叫好。

用罢家宴,众人又聚在一处说笑了一阵,建柏与江书鹏几个谈论诗词歌赋,以月为题,各做一首诗。

小姐们则是在说着今儿出门时在皇城的所见所闻。

素妍也与她几个说闹一阵。

直到了夜月中天,近三更时分,才各自散去。

素妍说要沐浴,丫头们备了香汤。吩咐青嬷嬷与丫头先歇下,众人只当她许是要看书练字,也未劝阻。待众人散去,她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包,迟疑着要不要打开。

夜,一片静谧,有夜虫的鸣叫,夜鸟的低唱。

这晚,她没有看书,也未练字,却久久亮着烛光,引得藏于府中的暗卫心下起疑。在府中已经隐藏了数月,新帝派他们来就是寻找安西郡主口中所谓的神秘人。

静王死,全家下了诏狱。

宁王被贬为庶人。

而那个神秘人至今也没露面,经再三证实,这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素妍一层层地揭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本占卜的书,但见一侧写着“折寿占卜术”五字,一边又写有“天机子著”四个小字。

她小心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若行此术,极为凶险,以占卜者鲜血为引,重者当场毙命,轻者折损寿缘,奉劝行者谨慎。”

她看了这几字,很快翻到了第二页。近乎是快速地的浏览一遍。

她合上了书,转身寻了香烛,摆了果点等供品,又拿了几枚姆指大小的龟壳出来,虔诚点了香烛,嘴里念念有词:“信女江素妍,愿折寿问苍天、神灵…”

她迟疑了。问什么?

问江家是否还有凶险。

问她与宇文琰的宿命,有朝一日注定貌合神离?

问宇文轩是否可以帝位牢固?

她双手合十,想问的太多,但这刻,她却不知如何去问。

江家的命运、宇文琰的命运。都与一个人紧密相关,是宇文轩。

对,就是宇文轩。

在宇文轩为帝时,宇文琰的婚姻是平顺和美的;一切都从静王登基开始,宇文琰变了眸光不再真切。

既然悟觉大师说天意要她在今岁嫁他为妻,她便不再抗争。可以选择平静的接受。

江家也罢,自身也好,他们的平安都系挂着新皇一人身上。

她双手合十。拿定主意,“信女江素妍,愿折寿问苍天、神灵,当今皇帝宇文轩是否还有危险。如若有。请神灵示警。”她咬破指头,任自己的鲜血落滴龟壳,沉默片刻,抓起龟壳一撒,她低头细细地辩认。

重重三磕头,再度抓起,再撒。

如此三次之后。她再拜上苍、神灵。

取了张纸,把三次的卦象绘在纸上,又寻了《损寿占卜术》的书,细细对照、查阅。

屋顶上,两名暗卫静静地盯着屋里的画面。

素妍直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起身,低声轻叹:“怎么会呢?静王已死、宁王被贬,怎么还是二龙夺帝之兆。除了皇帝,还有谁是第二条龙?两龙相争,必引兵祸。静王已除,还会有谁对帝位虎视眈眈…”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再翻开了占卜术中对卦象的解惑,又用了大半个时辰,这个卦象还是显示的是两龙夺帝之兆。

如果保不住宇文轩,便保不住江家的平安。

这第二龙条到底是谁?

素妍闭阖上双目,努力地想,心头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一声低呼,依在榻上,捧住胸口,“窥探天机,上苍是要罚我么?神灵可知,宇文轩是个好皇帝,我相信他能做个好皇帝…”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疼痛愈来愈烈,素妍昏睡在榻上。

屋顶的暗卫小心地闪进屋里,翻开一边的《损寿占卜术》,看了两页,心下明了。

安西郡主的心让人敬重,她竟用这样的法子来保护着新皇。

便是他们这等无情无心的男子都为子动摇,况是新皇呢。

暗卫连夜回到宫中,天色已是五更二刻。

新皇在养心殿里已经整好衣衫,听了大总管的通禀,抬手令左右退下。

暗卫一袭黑衣,抱拳立在一侧,低声将自己从得月阁瞧来的一切细细地禀报。

新皇身子一摇,挑眉惊看着暗卫,“你说安西,用‘损寿占卜术’为我占卜平安?”

“是。这是子鼠和属下一并看到的实情,此术极为凶险,安西郡主占卜之后就心痛难忍,被痛得昏了过去。属下还听到她担心地细语:‘二龙夺帝之兆,静王、宁王已不成威胁,怎么还有人想抢皇上的帝位…’”

弱水…

那个神秘人根本不存在,她对他每一次的暗示,皆是她用寿命拼来的。

心痛难忍,她到底受过多少回这样的煎熬。

新皇未听进“二龙夺帝”几字,倒是她为他做的一切,早已经在他的心里惊起了层层的波澜。为了守护他,她可以放弃自己的性命,而他却无法信守承诺,做到唯她一人。

她看似对他无情,却又是最情深的一个。

弱水,要朕拿人如何是好。

你说不爱朕,你说喜欢的是宇文琰,原来你是喜欢着朕的,只是不愿意成为朕身边众多女人的一个。

你是这样的骄傲,骄傲得不愿与人分享朕的爱。

491 侵贪

暗卫道:“瞧安西郡主的样子,已不是第一次损寿占卜。”

“朕…知道了!小心盯着,再有什么速来禀报。”

新皇在大殿坐了良久,原以为已经模糊的容颜又再度清晰起来,她的笑、她的怒、她的举剑自尽…点点滴滴都印在他的记忆里。

他到底输她一笔深情,欠她三分执著。

若不是他派了暗卫盯着,想解开谜底,她是不是打算就这样骗他一辈子,永远不让他知道,她是用自己的性命为他拼来安宁。

总管太监俯身道:“皇上,端嫔娘娘送燕窝羹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八月十四,顾令雯入宫,当即被册为端嫔,主掌北宫,一夜痴缠,新皇禁欲已久,要了回端嫔五回,虽然已是整整一日,端嫔行走时依旧双腿发酸,行止打飘。

新皇道:“传!”

端嫔携着几名宫娥,笑盈盈地欠身:“禀皇上,臣妾给皇上送羹汤来了。”

“辛苦爱妃了!”

端嫔只得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姣好,举止得体,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肤白如羽,眼明如星,一张殷红的小唇虽然诱人,于他却早已失去了一尝的冲动。

他总会不经意地忆起,曾经如何在得月阁里与素妍纠缠,甚至强迫浅尝她的红唇。

端嫔盛了一盏羹汤,漂亮的兰花指缓缓递过,“臣妾不辛苦,皇上才辛苦呢,臣妾听闻皇上昨晚陪我们后宫姐妹用过宫宴后,又批阅奏折近四更才歇。皇上且尝尝,这是臣妾亲手熬的燕窝羹。”

他接过羹蛊,尝了一口,浓淡正好。点头道:“爱妃的厨艺不错,合朕的口味。你别站着,也吃上一碗。”

“臣妾看着皇上吃就会觉得快乐。”

素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只静默地为他做事,甚至从未打算告诉他实情。

她不愿说。许是不想让他担心,许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对他有着怎样的深情。

新皇连吃了两蛊,殿门外早有太监来催瞧过两回,搁下瓷蛊,“摆驾议政殿。”

端嫔欠身:“恭送皇上。”目送新皇出了殿门,在众人簇拥下翩然而去。对身边的侍女道:“兰香,皇上今晨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侍女笑道:“皇上见着娘娘这样的大美人,自然会心情舒畅。”

但端嫔觉得,这份好心情不是因为自己做了燕窝羹。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前夜于永和宫痴缠一夜,他是强势的、霸道的,却又是温柔、体贴的,让她欲罢不能,不由自己的沉陷其间。他说。他想赐她一个小字,唤作“若水”,是“若水温柔的若水”。

新皇近了议政殿,突地放慢脚步,对大总管道:“皇后娘家无姐妹。她与安西郡主情同姐妹,传安西郡主入宫陪皇后叙话。”

大总管应声“是”,当即吩咐了太监去办。

一声高呼:“皇上驾到!”百官跪拜海呼,震天的呼声响彻金鸾殿。

新皇端坐宝座,大总管朗声道:“有事议事,无事退朝。”

立时有刑部尚书往中移步,“启禀皇上,晋地静王军叛逆案共有囚犯三万二千八百余人,其中妇孺一万一千余人,钦犯三千三百八十一人…”

新皇坐在议政殿听官员禀奏各处要事时,素妍已出了得月阁。

素妍没行多远,只听柳飞飞唤了声:“小姑。”

回眸时,柳飞飞携着初秋、白藤二人站在路口时,笑意盈人。

素妍笑道:“是六嫂,近来可好?”

自柳飞飞嫁给江书麟后,柳飞飞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与素妍疏远了。素妍前往晋地,江书麟也领吏部文书前往西北边城,日子越发寂寞难耐,好在她还有田庄、店铺可以打点。

“我很好。”柳飞飞挺着圆滚的肚子,右手叉在腰上,近来能吃能睡,人也胖了一圈,鼻翼两侧的雀斑越发明显、多了起来,她低了低头:“这些日子,我很想去跟婆母请安,可她不想看到我,我…我也就没去。”

素妍轻声道:“你不要怨她,换成寻常百姓家,新人敬茶都能耽搁,只怕凭这一点就能休妻了。她心里对你有成见、误会,你应该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消除。你想想看,昔日我娘对二嫂的成见,可是用了二十年…”

柳飞飞虽然是六太太,可除了沉香院的几个人拿她当回事,出了院子,又有几个下人真拿她当太太,便是沈氏也不分派她帮忙打理后宅事。

六房并没有多少事做,而她除了素妍也不认得更多的人。

柳飞飞生怕自己的话突兀,青嬷嬷训过她,连白芷也说过她的,这些日子她反复思量过,觉得自己真的行错了。可想到自己的日子过得艰难,轻声道:“师姐再帮帮我吧?让婆母不再误会我,让她像喜欢大太太一样喜欢我。师姐…书麟走后,我真的太寂寞了,就连张家小姐、虞家小姐都不愿与我说话。”

素妍微微含笑,“怎么怀孕后越发想得多了呢?好心养胎,既然你想去跟老太太请安,陪我去就是。着实不行,你可以约太太、奶奶、小姐们一起打牌,只是你如今重孕在身,不能久坐,还得多走走才好。”

柳飞飞见素妍并不厌恶自己,自打怀了孩子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敏感、多疑而脆弱,旁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让她反来覆去的想很多遍。

两人并肩而行,柳飞飞低着头,嗫嚅道:“师姐,早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只信麟郎却不信你,不该不顾师姐的名声…”她低垂着头,眉眼里全是满满的愧意,她当时只想着自己,生怕虞氏接纳不了她,这才听从了江书麟的主意。

不曾想未婚先有夫妻实,这事一发生,反惹得虞氏更厌恶她,认为她是个没规矩的人。

素妍勾唇一笑,释然而灿烂笑着,像一抹阳光,“你想多了。我已经不怪你了。”曾经怪过,也曾在静静地等候着柳飞飞的道歉,如今说出来,她的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柳飞飞咬了咬唇,想到另一桩事,道:“师姐,对不起。我借给陶太医的《妇科千金篇》他弄丢了,怕是无法还给师姐了。”

陶济说弄丢了?

这种话,便是素妍也不信的。

那样珍贵的东西,怎么会弄丢?世人对越是珍贵的东西,就保藏得越好。

“师姐,我借他的时候,真的有叮嘱过,让他好好保管,这可是你带下山最珍贵的书了。没想到他竟弄丢了。之前不好意思说,我再三追问才说出来的。”

柳飞飞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是实心眼的,没有算计。

素妍放缓脚步,看着一脸真诚的柳飞飞,“你相信他的话么?”

一边的初秋道:“郡主,奴婢都不信,只怕他是知道这医书珍贵,被他私吞了,所以才编造出来的。”

就连初秋都不信,可柳飞飞却一脸狐疑,那是半信半疑。

这样一个单纯的柳飞飞,竟让江书麟动了心。

素妍轻叹一声,“丢都丢了,虽然可惜却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有说过如何赔偿的么?”

“赔…赔偿?”柳飞飞有些意外。

初秋道:“可不就得让他赔,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就丢了呢。”

素妍点了点头,想吞医书就说实话,却编出这样的谎言,让人厌恶,身为一个医者,医德和人品比医术更重要。她微眯着眼睛,“不让他赔多了,就赔上八千一万两银子。那么好的东西,被他弄丢了,我心里着实难受得很。师妹,你说让他赔多少合适?”

柳飞飞支吾了一阵,自她怀孕,可一直是此人在保胎、请脉。“八千、一万两…会不会太多了。”

“我得八千两,如果你要了一万两,那人就得二千两,如何?”

柳飞飞没想过此事,只是她不明白素妍为什么要这么做。

书都已经丢了,还不回来了,却要人家赔偿,一下子就要了天价。

“这个价不高,那样一本书,红尘只此一本,无论是谁得了,卖上十万、八万两银子都是便宜的。”

初秋插话道:“郡主说得是,我看那家伙根本就是糊弄六太太人实在,指定没丢,定是被他吞了。哪能便宜了他呢,就应该要些钱来。不瞒郡主说,六房的脂粉铺子一月才十多两银子的进项,还有庄子上的收成今年虽然丰收了,可粮食都存放到庄子上的粮库里。如若让陶太医赔偿点银子,也能让我们过一阵子宽松日子。”

素妍锁了锁眉,“六房上下都是有月例银子的,至于过得紧巴么?”

初秋笑道:“六太太想攒点钱,等生了孩子,就去西北找六老爷,一家团聚。六老爷也是除了俸禄便无多的,到了那边得置房屋、铺子,这些都要花钱的。”

素妍扬了扬头,“师妹给我八千两银子就成。至于多的全是你的,如果师妹觉得我说的十万、二十万两银子售价高,你可以问懂行的人。”

柳飞飞生怕素妍生气,忙道:“师姐说的,我都信。可要多少好呢?”

白藤沉默良久,此刻接过话,“自然是越多越好呢?回头奴婢去城里铺子转转,先探个价来,到时候再跟陶太医要。”

492 凶险

素妍不再说话,这一次她要好好地收拾一下贪得无厌,欺人实在的陶济。

他日,若是陶济知道花了重金赔偿的医书原不是仅此一本,只怕要气得跺脚。

敢欺她家的人,这就是他的下场。

姑嫂二人入了如意堂,沈氏、慕容氏都到了。

大奶奶张双双立在一侧,正笑着禀报明日三房湘月、湘君满月的事儿。

虞氏道:“办办也好,府里好久没有热闹了。请了全福太太过来洗三。”

张双双笑道:“祖母,何家大奶奶说她来当这个全福太太呢。”

虽说年轻一些,但何家大奶奶也是父母、儿女双全,微微点头道,“既是何大奶奶自己愿意的,就依她。”

柳飞飞微蹲着身子,“儿媳拜见婆母,给婆母请安!”

虞氏原本笑着,见到柳飞飞立时拉长了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怀着身子,不在沉香院里呆着,出来做甚?”

柳飞飞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沈氏也是拿柳飞飞如同不存在一般,只笑着说传业下月婚事的事儿,“婆母,传业不是长子,这回该备多少聘礼才好?”

虞氏正眼都没瞧柳飞飞,只伸手对素妍道:“来,快过来坐着。”

素妍自作主张,“六嫂也别蹲着了,还是坐在老太太身边来说话。”

柳飞飞厚着脸皮应了声“是”,在素妍身边坐下。

虞氏想了一阵,“传远成亲,是先帝有赏赐,又有慕容家添礼,还是平西候府的长子、世子,这才多了几抬。当年传嗣成亲。因是江家的嫡长孙、大房的长子,就给了三十八抬。”她认真想了想,“你们觉得这多少抬合适?”

江传达成亲也遵了传远的例。那是因为传达娶的是当朝公主,这是不同的。

江书麟成亲。是因为他是江舜诚夫妇几个子女里最小的儿子。

慕容氏想说照了传达的例,又怕说得不合适。“大嫂最是细致的,她的话最是得体。”

李碧菱坐在一边,并不言语。

九公主和江传达一样,只对拍卖行的生意感兴趣,对于家里的诸事并不上心,其次就是如何玩得开心。自打有了身子,每天都吃上一大堆的果子、鲜蔬,说柳飞飞长得胖,九公主比柳飞飞长得更胖。真真有昔日大公主的圆润。

张双双因是江家嫡长媳,这个时候也不便开口,要是少几抬正好,逾发地体现长媳与次媳的不同。

沈氏道:“那三十二抬如何?”

虞氏皱了皱眉,“三十四抬。这个四字着实不好听,不如就三十六抬。”

虽是聘礼,曹家也做了十几年的一方大吏,自是有钱的,只怕男方家给了三十六抬聘礼。那边还过来少说也得七十二抬,再则曹家最是爱面子,一定不会在曹玉娥和江传业的婚事有所亏欠。

张双双迟疑道:“大库房那儿,只怕不能如三爷那样准备出聘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