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的婆母厌恶她,连胡大爷也越发讨厌她。说她不懂风情,像个木头人。胡家婆母以她调养身子为由,让她喝过一些药。

难不成,在他们嘴里所谓的调养补药,原是无果汤。是要让她不育胡家子嗣的。

沈氏来了兴致。喝一次管半年,岂不是比她的避孕汤还管用,“小姑可会配这种药?”

素妍摇头。“无果汤,一旦药量掌握不好,就有可能置妇人终生不孕。”

沈氏对素妍所说的无果汤感了兴趣,想用这药给通房喝。

虞氏道:“哪有这么麻烦。过几日,建章在西市的拍卖行里要接一单拍卖犯官家奴、家婢的生意。你去买两个做过小妾、通房的女子来,灌一碗药,什么烦恼都消了。早前先问好,若是愿意,你自养她们老。让她们下辈子衣食无忧,若不愿意,不提也罢。”

慕容氏低头饮茶,若是换成她给自己的夫君送通房,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沈氏被上回林美玉怀孕的事给吓住了,幸而家里人都睁只眼、闭只眼。否则可要她的脸面往何处搁。

慕容氏轻声问道:“林美玉后来去哪儿了?”

沈氏轻叹一声,“送到乡下庄子上养着。五嬷嬷倒想给她个痛快,好歹给她一条路不是,又找了义济医馆的瑶芳道长开了调养方子,说是以后还来生。问过她了。是要留在江家,还是找个人配了。她说想寻个富贵人家为妾。”

慕容氏饮了一口茶,微微思量之后,道:“传达一直在外面忙生意,与江南富商、晋、徽两地的富商多有往来。上回倒是听他说有一徽商想纳房官宦之后为妾室,不如就配给那人吧。”

青嬷嬷取了笔墨,素妍握笔写了一张方子,“毒气太深,这药得吃至少三个月方能解毒。”

杜迎秋低垂着脑袋,想到与江书麒成亲那天,江书麒对她道“我现下只盼两个儿子可以平安、顺遂的长大,你待我如何,我可以不作计较,但你得待我儿子,得孝顺敬重我父母、兄嫂。”

能疼儿子的,能孝父母、敬兄嫂的,一定是个有情有义的。杜迎秋当即就应了。

早年在胡家,一句不对,立马引得胡家全家出动,对她进行轮番教训,甚至动辄大骂,还有好几回直接被婆母胡太太掌掴脸颊。此刻杜迎秋嗫嚅道:“我…答应了五老爷,不再生养的。”

虞氏挑眉道:“你若真心待两个孩子,也不会有了你自己的孩子就冷落了他们。瞧你是个知事的,你只管吃药调养着,回头我自与书麒说,不让你为难。”

虞氏虽然撒泼时吓人,可更多的时候也心疼媳妇、下人。沈氏是个贤惠的,这几十年来,与虞氏的婆媳关系虽不说一点矛盾没有,但大致还是不错的。

杜迎秋看着这样的婆家人,一时感动,那眼泪便滑落了下来。身为女人,谁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生的,年轻时候倒好,倘若老了,一手带大的孩子不真心对待自己,又将如何?每每想到年迈时,杜迎秋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但又不敢说,生怕惹着了江书麒,就江书麒那性子,平日倒是个识理安份的,一旦惹着了立马就是暴跳起来,管你天王老子的一顿混骂。杜迎秋因刚进门不久,对江家上下个个都是小心应付的,毕竟她是嫁回一次的,就怕别人拿来这事说话,从心底里瞧不起她。

虞氏明白这个道理,想何氏也是续弦,成亲后也生了自己的孩子。身为女人,谁不想要自个的孩子,因是后娘,骂不成,打不是,自己的孩子训重了,打重了也没人过问。

杜迎秋生怕虞氏多心,忙解释道:“婆母如此慈祥,家中的嫂嫂们个个都通情达理,小姑待我如同姐妹一般…迎秋这是感动。”

沈氏道:“快别哭了。旁人不知的,还以为我们都欺负你呢。”

杜迎秋拭了眼泪,行礼道:“婆母、嫂嫂,我得回去看看两个孩子。五老爷要我盯着小八写大字,说是写不完五十个字,不许他玩。”

虞氏连连应“去吧”。

沈氏道:“要是大厨房送来的菜吃不惯,可以在小厨房里做。”

杜迎秋答了声“是”。领了自己的陪嫁丫头银蟾退出如意堂。

银蟾约莫二十多年岁的年纪,与杜迎秋一起长大,快走几步,跟上她的步子:“小姐。难怪杜大奶奶说,江家不同别人家。老太太好,郡主好,还有大太太、二太太都很好。真是胡家那种铜臭气的商人比不了的…”

杜迎秋低斥道:“胡家什么门第?江家什么门第?这两家岂是能搁到一起比的?”她垂下头来,想到素妍给的那几张地契、房契。虽这一些。若在冀州胡家家里,便能抵上胡家一半的产业了。往后他们五房就要靠这些东西过活。

银蟾笑道:“是!是!哪是胡家那种埋汰人的鬼地方能比的?这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

杜迎秋道:“往后说话得有个分寸些,公候钟鼎之家,门第森严,家规甚重。”

她再度嫁人,除了至亲的大哥、大嫂为她置备了十几抬嫁妆,再没有别的。杜迎宾只是正六品的给事中文职官员,没有油水,能为她备这些嫁妆,已经让兄嫂一家贴进好些年的积蓄。尤其是何氏动不动就在她面前提。说卫州封小姐的嫁妆有多厚重。

她是听下人们议论时说过,在江书麒选中她前,大太太、二太太更中意的还是封小姐。一则封家的门第在杜家之上,二则封家的嫁妆丰厚。

江家选妇都是以贤为先,同等家世下,以贤选人。

杜迎秋进入芝兰院。打帘进了偏殿,就见只得三岁的小九坐在特制的轱辘椅上,小八站在案前练大字,反复写着“天、地、人、和、贵”这五个字。

小九腿上的药经太医换过几回,几乎每过三五天。太医就过来一次,现下恢复得很好。见杜迎秋进来,用稚嫩的声音道:“我也要写字,我要写得比哥哥还好。”

杜迎秋灿然笑了一下,在小九面前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小九今儿晌午想吃什么,母亲给你做。”

这两个孩子当真够可怜的,亲娘是那等自私之人,如今骗了亲妹妹的嫁妆,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他日就算出现,她也是没脸再见孩子和妹妹的。

杜迎秋想到自己年幼没了亲娘,这一路过来的辛酸,也只她自己知道。她事事都想做得更好,这样就能得祖母欢心,没想十一岁那年,连祖母也去了。狠心的继母就视她为眼中钉,她谨小慎微,胆颤心惊地过活,又想讨好继母,哪晓得,继母却嫌她碍事。

小九歪着脑袋想了一阵,道:“我要吃姑姑做的红枣绿豆糕,上回姑姑做的可好吃了。”

杜迎秋笑了一下,对银蟾道:“你去大厨房看看,有没有红枣绿豆,如果有就取些来。”

银蟾应声。

杜迎秋将小九推到案前,看了小八写的大字,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倒胜在写得认真。“小八,你捏笔的姿态不对。”她伸手握住小八的手,认真地写出五个字。

小八看着她写的字,“母亲的字能比我姑姑写的更好么?”

杜迎秋笑道:“郡主是皇城出名的才女,我写得不如她好。”

小八道:“下人们说,母亲是冀州出名的才女。母亲最擅长的是什么?”

杜迎秋想了一阵,道:“诗词音律。”

小八若有所思,“我们家里,三叔和姑姑的字写得最好,姑姑还会作画。大伯父和祖父善作诗词。二伯父和六叔父最擅长打仗用兵,却都会些诗词歌赋、书法丹青。还有我爹…”

他停了下来,想到原是做官的,却因生母连累,被贬至只剩下秀才的功名。

小八道:“祖父倒是夸爹的文章写得不错,颇有祖父年轻时的风格。”

杜迎秋与江书麒谈论过文章诗词,那是在成亲洞房那日,江书麒有几分醉意,与她说了很多,她亦说了很多,每每说到文章诗词,他们就有说不完的话。

杜迎秋笑道:“你姑姑帮我们五房置了两处田庄,五家店铺。”

535 牌桌话

小八怔了一下,“是姑姑给我们置备的?”

她原是被娘家人所弃的女子,而今再获一段良缘,自得倍加珍惜,自打二度坐上花轿时,她的兄嫂就再三叮嘱,要她小心言行,更得善待闻氏所生的两个孩子。

杜迎秋含着笑,语调轻声得如同细雨一般,笑道:“是。你姑姑说,各房日子都过得好,只我们五房稍差些,置下些东西。等你们兄弟大了,娶妻成亲,就交给你们打理,可好?”

小九听不懂,一双乌黑的眸子在杜迎秋和小八之间流转着,似在努力听懂他们的话,又认真地想,还是不懂。

小八却知道置这些东西都要花钱的。

杜迎秋又道:“你姑姑先借银钱买下,出钱的是大伯母和二伯母,也说是要给我们五房的。”

小八道:“家里人都知道姑姑最大方了。每回得了好东西,都愿意给大家分。”

杜迎秋含着笑。“小八若是累了,就歇会儿,把小九推出去转转。我下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八应了一声,搁下笔,数着自己写的几张大字,吐了口气,小九在一边道:“二十、十一、十二…”小八微微蹙眉,“二十过了是二十一、二十二…”他认真地教着小九。

小九跟在他后面念诵着。

“才二十七个字呢。”小八轻叹着,“爹爹让我写五十个字,他得空就要检查的。”

小九用带着稚嫩的声音道:“等我大了,也要像哥哥这样读书识字,做祖父那样的大丞相。”

“可不是用嘴说的,得用心读书才成。”小八轻拍着小九的肩,“哥哥带你找奇峻玩去。”

小八、小九不喜欢和传鉴、湘眉玩,上回湘眉恼了,直骂小九是“瘸子”,小八最护弟弟。不想有人骂小九。自那以后,就少去静澜院,倒是常去府睦元堂东边江传嗣夫妇的院子。

奇峻和小八同岁,比小八大几月,虽然也很顽皮。但他不骂人。比小八启蒙得早几月,是江舜诚亲自开的蒙,会熟背三字经。还能全都默写下来,这让小八很羡慕。

杜迎秋在娘家时,女红、厨艺都是学会的,又问了院里的嬷嬷关于红枣绿豆糕的做法,这才挽了衣袖入小厨房准备。

清音坞里,年轻的太太、奶奶们在一处说笑着。

何氏从外面回来,低声对李碧菱道:“三奶奶还不知道吧,郡主从闻氏那儿买的东西让你们二房也出了二万两银子呢。”

偌大的文忠候府,公中有大库房。大房、二房儿子大了,又有成亲的,大房、二房公中又设有库房,且叫它中库房,传字辈的儿郎成亲后,各处院子再设小库房。

九公主和李碧菱两房人。每月得了赚取的银子,得交一半给慕容氏,慕容氏又从二房公中的银子里交三成到府中公中的账房上。

二房如此,大房也是这样。

因江传良尚未成亲,也无甚收入。每月是领着大账房里公中月例银子。

李碧菱面露惊色,看着一边的九公主。

九公主正一门心思地打牌。

何氏生怕九公主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九公主道:“钱是婆母给的,别说是二万两,便是拿五万两又是有甚的。说来说去,都是一家子,总不能我们几房吃香喝辣,却让五叔、五婶一家子吃不饱饭。再说,就算是扶持也只得这一回了,何况为了些银钱闹不和。”

有田庄、有店铺,杜迎秋又是吃过苦的人,看她行事谨慎,就比闻氏强上了许多,自会打理好,那些东西就算是五房的家业了。两房的太太愿意给钱,她们做晚辈的议论也不妥,平白让人瞧了笑话。

九公主到底是弟媳妇,李碧菱听她说如轻巧,也跟着笑道:“阿九这话说得在理。”

何氏本想看好戏,没想说了两遍,一个个都当没发生似的。

大房、二房的太太也太大方了一些,一挥手,两万两银子都帮了五房。

她讨了个没趣,一转身,又走到张双双和曹玉娥身边:“大奶奶还不知道吧?郡主买的那些东西,让你们大房也出了二万两银子。”

曹玉娥愣了一下。

张双双扭头看了一眼,统共那么多银子,大房又是长房,她是嫡长孙,大房公中有钱,沈氏要帮扶一把,她能说什么。她是沈氏做主娶进门的,又受沈氏和虞氏亲自教导,脑海里早已是“有难共度”的想法。“总不能让二房和姑姑拿钱,好歹我们是长房。”

曹玉娥笑道:“大嫂这话说得在理。”

要不是江家有情义,曹家说不准就是下一个闻家。

曹玉娥摸了一张牌,左右扫瞄着,“可听好了,我要糊牌了,这牌好着呢!”

何氏又讨了个没趣。

想到在如意堂里,大太太和二太太视她若不在的样子,心里就气得紧。要是让她出银子,她可真舍不得。她还有一大堆孩子呢,个个都小,哪里与大房、二房的比,孩子一个个的都大的,都能独撑门户,尤其是二房自打开了拍卖行,日子过得越发红火。

何氏正围着桌子看她们打牌,就听到一个柔柔的女声道:“三太太快去打几把,我不大会,又输了好几把。我先看你打,在一旁学着。”回头时,却是闻雅雾站在一边,款款有礼、楚楚怜人的模样。

何氏笑道:“闻奉侍只管玩着便是。”

自打闻家败亡,十一王府的那几个妾侍都避着她,先是讨好王妃,如今每日都往傅妃院里去。

闻雅云难得像今儿这样玩牌,“雅雾哪是个会玩牌的,拿着一手牌,本是自糊的都被她打散了,还是三太太来玩!”

何氏坐了闻雅雾的位置,重新开始玩牌。

那一桌,是四位年轻的奶奶。

这一桌是何氏与柳飞飞,又有闻雅云和锦瑟,锦绢站在后面给锦瑟出着主意。

两把下来。柳飞飞很快发现,闻雅云故意给何氏点牌。

何氏似也明白了,只等着手里糊牌,时不时地道:“六啊,我差六啊…”

张锦瑟扁了扁嘴。“三舅母在那儿乱喊什么?闻昭训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怎么连打四把。每次都是你给我三舅母点牌。”

闻雅云笑道:“哪是我点,我得下叫,总得打牌。”

张锦瑟手里凑足了四个六。偏就不打。这一回,她非让何氏落空不成。“闻昭训再这样打牌,我就要求换人了。”她拿了一手好牌,眼瞧着就要赢了,偏被闻雅云故意讨好何氏,就被打飞了。

张锦瑟嘟嘟囔囔地道:“闻昭训该不会是讨好我三舅母吧?你讨好她还不是讨好我小姨。”

闻昭训见张锦瑟这话没说完,立时笑了起来,“我真不是故意点的,是真要打那张牌。偏就撞上了。”

连张锦瑟都能瞧出问题,柳飞飞又怎么会信。

何氏却有些急了,依旧叫嚷着“六!六到哪儿去了。”

张锦瑟翻了个白眼。

何氏厉声道:“你看我作甚?我可是你三舅母咧。”

张锦瑟并不理她,突地,柳飞飞打了一张四,张锦绢急得推了一下。她不糊柳飞飞的牌。柳飞飞这些日子待她不错,她偏要糊何氏和闻雅云的牌。

第二圈时,何氏见四可以打,飞了张四下来,张锦瑟立马大叫一声。“我糊了,瞧好了,我有四个六,翻倍的。”

何氏连赢了四把,这一把都输出去,气得咬牙,“你这孩子,今儿是不是和我拧上了,六太太打你不糊,就偏糊我的。”

张锦瑟自然不承认,“你打时,刚巧下叫了。三舅母,我的运气是不是很好?”

何氏抓起牌,重重扔在桌上,手拍着桌子一阵空响。何氏看了眼闻雅云,愤愤地骂了句:“不打了!不打了!上好的牌都打飞了。”

何氏一起身,张锦瑟拉了张锦绢坐下,“三舅母贵人事忙,我们不耽搁她,且让她一边歇着。”

何氏气得咬舌。并非真的不想打,而是气张锦瑟抢先糊牌,将她赢来的零碎银子都被张锦瑟都赢走了。

清音坞里玩得热闹,有大丫头来唤张双双,说要准备午食了。

不多会儿,张双双领着丫头婆子,布置一桌不算太丰盛的午食上桌,不过是三荤五素的菜式,每至沐休日,大厨房午食就增两菜,便是家里有来人也是如此,只是菜式做得美味精致。从那年素妍建议江舜诚减少菜肴后,江家这几年一直遵行着节约的风格。

若有吃不惯的,可自行买菜在小厨房里做,大厨房一直是午食六菜,晨食两种粥、有包子、馒头、又三样小菜;晚食多为米饭、四菜一汤。

用了午食,九公主和曹玉娥还想着上桌打牌。

如意堂的田嬷嬷到了,笑着传话道:“老太太说,太太、奶奶们年轻,打半日便成,不可多坐。下午就到花园里说话、叙旧,今儿的外面的天气好着呢。”

虞氏发了话,九公主虽然还打几圈牌,自不再提。虞氏的话在江家如同纶音。

太太、奶奶们走到后花园,或凉亭饮茶、品糕点,或赏月季、秋菊花木。

闻雅云一直念着上午的事,拉了张锦瑟去一边说话:“早前张小姐说讨好三房不如讨好郡主?”

张锦瑟看不过闻雅云讨好何氏的样子,一时气急,脱口而出。

在偌大的文忠候府,她最不喜欢的是何氏,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张锦瑟并不说话,看着闻雅云头上那支精美的金钗,在太阳低下闪着光,甚是刺眼。

536 茶会

闻雅云微愣,见立于张锦瑟身后的闻雅雾朝自己打手势,比划了一下。当即从头上摘下金钗,笑道:“我一见小姐就甚是喜欢,和我八妹一般年纪,就跟我妹妹一样。初次见面,还请张小姐收下。”

张锦瑟并未存贪要的念头,连连道:“闻昭训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太阳底下戴金钗太刺眼了。”

“好歹是我的心意,张小姐若不收,便是瞧不起我。”闻雅云把金钗塞到了张锦瑟手里。

张锦瑟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拿人手短,闻雅云又追问那话的意思。

张锦瑟轻叹一声,“姥姥总说,三舅父能得嘉兴伯的爵位是因我小姨之故,夸我小姨是江家的福星。”

素妍许的人是左肩王府的琰世子,可不是当今的新皇,新皇居然会因素妍的缘故封了江书鹏为“嘉兴伯”。

闻雅云神色一沉,“这怎么会呢?”

张锦瑟微微一笑,“九公主常打趣小姨,说小姨在皇上、皇后面前一句话,可比御史、百官们说一百句都管用。九公主私下说,皇上器重二舅父、三舅父也是托我小姨的福。”

张锦瑟见这支金钗确实好看,小心收好,往人多的凉亭移去。

闻雅雾面带疑惑,“六姐,她的话可信么?”

闻雅云如有所思地道:“我嫁入十一王府时,皇城曾有流言,说当时还是吴王的皇上,不惜千里之遥日夜不眠追新赐封为县主的素妍,当时不知真伪。刚才听张小姐这么一说便知此事是真的。安西郡主的话,比百官的话管用…”

当今皇帝对素妍,到底是情难自抑,所以这才厚待江家。

素妍虽未嫁与皇帝,在皇帝的心里已经难以比拟。

“如果皇上心里还有一份真爱,这人必是素妍无疑。我不明白。素妍有机会嫁给皇上,为什么却要嫁给琰世子?”

在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当是皇帝,其他的男子就算才华如何高,财富有多少。都比不得皇帝。皇帝不嫁。怎的偏就嫁宇文琰了,虽也是皇家,可到底不能与皇帝相提并论。

闻雅雾到底年幼些。猜不出其间的原由。

闻雅云轻声道:“如若皇上对素妍有情,走江家三太太的路子,倒不如直接借着我打小与素妍相识的情分,让她做我们的靠山。她是未来的左肩王府世子妃,现下也是尊贵的正二品安西郡主,是当今皇后的结义妹妹,可不是最好的靠山么?”

闻雅雾扫了一下,就在她们姐妹初入文忠候府时,在如意堂里见到了素妍。之后她都没有出现。“安西郡主当真奇怪,今儿是江府年轻太太、奶奶们的茶会。虽说五太太去了一阵,这会儿又来了。怎的她却不来。”顿了一下,“莫不是在绣阁里绣嫁衣?”

雅云吃吃笑了起来,“小时候,我们几个一处学女红刺绣。她拿着针扎了三回,再不肯学。老太太逼着她学,打了她几下,她竟为此逃出府去,险些没把老太太的魂给吓掉。打那以后,老太太再不敢逼她。”

闻雅雾很是意外。

雅云笑着捂嘴,“她还反问,说女红学了也不能当饭吃,还说老太太的女红是好的,多少年也不碰针线了。总之不学的理由有一大堆,大丞相最是疼她,见她不学,也由着她去。”末了,拉了闻雅雾,姐妹二人并肩而行,“你的年纪与张小姐差不多,多与她交好,与她好了,她许能多说些我们不知晓的事。”

闻雅雾点头,得了闻雅云的提点,与张家两小姐拉话闲聊去了。

闻雅云似与张双双、曹玉娥、李碧菱几人说话,嗑着瓜子,笑道:“下回,让我请大家。”

几个太太、奶奶都是一惊。

若是十一王府有宴请,她们还得听丈夫的吩咐,去是不去,可得三思。现下十一王爷倍受皇帝冷落,谁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先帝时得宠的静王成了乱党。一向素有贤名的宁王也因对君父不尊,私藏龙凤袍而落个全家被禁皇陵的下场。宁王世子更因收下臣子送来龙凤袍之事,在诏狱寻短。

闻雅云拉着张双双的手,如同幼时一般,道:“我出银子,由大奶奶帮我操办,可好?”

何氏冷哼一声,“闻昭训这话当真有趣儿。这是我们江家女眷间的茶会,闻昭训这样一来,岂不让人笑话了么?”

江家人多,哪里需要外人参加。

现下是冬季,所有的太太、奶奶们都在自家的府里养着。

张双双看着李碧菱几个,问道:“你们几个是大东家,你们说呢?”

李碧菱慢吞吞地道:“归总在我们家里,又不出门,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她这话就颇让深思,没说同意,也未说反对,模棱两可。

曹玉娥看着九公主,看她如何说。

九公主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吃着桌上的红枣绿豆糕:“五婶这糕做得好,还有多的没?”

杜迎秋笑道:“阿九若是喜欢,回头我着人送你两碟。”

何氏道:“我家传鉴最喜欢了,也给我们三房送些来。”

杜迎秋虽进江家不久,各位太太、奶奶的性子也摸了个七八分,在众妯娌里,心眼最多的便是这何氏。

九公主回过神来,见闻雅云正巴巴地看着自己,想她也是个可怜的,道:“闻昭训当真要和我们一起办茶会?”

闻雅云笑道:“自是一百个、一千个的愿意。”

九公主道:“好歹与大嫂、小姑姑都是打小相识的手帕之交,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我也没话说。”

闻雅云见她应了,也就是说,她有了更好的名目往江府跑,这样一来,就算是与江府搭上关联了。“大奶奶,你说我排在谁的后面好?”

张双双道:“先是三太太、五太太、六太太,接下来是我、二奶奶、三奶奶、九公主,我瞧你排在九公主后面吧。今儿茶会的东主是三奶奶。”

闻雅云笑道。“下次是九公主,再下次就是我了?”

张双双应了声“正是”,扬了扬头,“每逢日曜日就办一次茶会。此回赶在休沐日,当真巧了。这是郡主提议的。茶会时或打牌。或在一处闲聊吃果点。上回六太太做东,就请了戏班子唱了两场戏。各人做东主时怎么办,都不拘的。但凭各位东主的心意。”停了一下,“五太太因是新进门的,对府里的事不熟,要过了年轮到她办茶会再办。”

杜迎秋道:“下回轮到我,也别让我例外,我照着大家的样准备。”

何氏心里暗道:五房也有田庄、店铺,每月有了进项,自是要办的。七日一次,又花不了多少银钱。不过是买些大家吃的零嘴、糕点,再买点上好的茶叶招待大家。

曹玉娥笑微微地道:“大嫂,若是闻昭训都成,我娘家大嫂要是也想和大家一处玩,不是也成了,反正到时候大家轮流做东就是。”

张双双支吾了一下。同意了闻昭训,总不能再拒了有姻亲关系的曹家。道:“好!好!算她一个。”

李碧菱道:“那我表姐恪靖候世子夫人也算一个了。”

何氏见她们都把娘家人算上,不甘示弱,“把我大嫂也算上。”

杜迎秋也想把自家嫂嫂算上,但到底是新进婆家门的。迟疑着要不要说,转而又想,反正是两月轮一次,故而道:“且把我嫂嫂也算上。”

九公主看大家都往里凑,不高兴的道:“本是年轻太太、奶奶们的,怎的人越来越多,过了二十五岁的都别来了,来了也与我们玩不到一处。”

这似针对何氏娘家大嫂似的,连带着杜迎秋的嫂子也不能来。

何氏心里不乐,因九公主的身份尊贵,不能惹她,加之九公主正怀着身孕,万一气着了,老太太第一个饶不得她。“怎的还规定年纪了?”

九公主道:“我们办茶会,原是让我们大家解闷的。年纪大的,与我们玩不到一处,不来也罢。过了二十五的也不用来凑趣。”

何氏瞪了眼九公主。

曹玉娥心下不高兴,因九公主一句说可以让旁人进来,又因九公主一句话不让旁人来。

张双双笑道:“这样总不大好,再过几年,岂不是连我都不能凑趣了?”

九公主就觉人人都想参加,没的惹她心烦。到时候,认识她的人都唤“阿九”,她成什么了,她愿意让家人唤她阿九。没关联的人得唤她九公主,得行君臣之礼,这才是本分。

李碧菱道:“我瞧,做东的还是我们江家的太太、奶奶们,轮到三婶婶时,她可以请两位要好的女眷来。轮到大奶奶做东时,也能请两位要好的女眷同乐,这于大家也没什么损失,既公平又不会显得人多。”

柳飞飞觉得这个合理,不知为什么,她不大喜欢闻雅云,一股子溜须拍马的样子,先是与何氏示好,再跟张锦瑟示好,这会子又巴结着张双双。

曹玉娥笑道:“我觉着碧菱这提议好,我赞同。”

九公主道:“我也赞同。做东的还是我们几个,轮到做东时,可以邀请女眷同乐,但每次只能邀请两位。”

闻雅云正欢喜着要打入江家女眷的行列中,没想,因九公主答应而入,又因九公主嫌人多而退出,如今成了东主邀请的客人。

何氏想着,等到她做东,就把她娘家大嫂、二嫂都唤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