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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王府。

闻雅云当成宝贝一般地收好了两包饯果和一小包茶叶,千叮万嘱地与嬷嬷、丫头说“这是安西郡主给的,说是皇后娘娘赐的,一般人还得不着哩。”

回府后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十一王府都知道,闻雅云姐妹去文忠候府做客了,还玩了大半日才回来。

十一王自先帝时失宠以来,常寻徐成熙玩。他们二人境遇相似,一个是靖南候府的世子,原本只等着袭爵,哪晓得因为与宁王近了,被刑部判了个剥夺爵位,贬为庶人的下场。就连御赐的靖南候府也被收没充公。

刚回自己的寝院,便听小太监说了此事,心下不由得有些好奇:“闻昭训去江家了?”

“听说是江家的一位奶奶办了茶会,还从江家得了些贡品吃食呢。今儿一回来,一个毛燥的小厮,撞落了闻奉侍手里的贡食,被闻昭训狠狠地训了一顿,说是宫里御赐之物,要是弄坏了,杀十个都不为过…”

十一王爷不由心下暗笑,闻雅云一旦得势,就耀武扬威,如今才和江家搭上,就张狂成如此模样。“可知她得的是什么东西?”

“听闻昭训院里的嬷嬷说,是宫里赏赐给安西郡主的大红袍、又有福州特制的饯果。”

闻雅云去了趟江家,许有什么不为外人知晓的秘密。

十一王爷道:“派人支会一声,今儿本王去闻昭训那儿。”

小太监愣了一下,自打闻家败亡,十一王爷贬闻氏为侍妾,再未见过闻昭训了,便是闻昭训寻来想托他给闻家求情,他都一概不见。

闻雅雾得了消息,欢欢喜喜地去找闻雅云说话。

闻雅云正坐有菱花镜前,低声道:“我一去江家,他便要过来。八妹,你可瞧出些什么了?”

闻雅雾想了片刻,喜道:“攀上江家为靠山是对的。”

闻雅云起身,移着步子,“大半年不来我这儿,突然要来,不止是因为我与江家修好的事,只怕想从我这里打探一些消息。文忠候拜为大丞相,我朝立国以来,只在高祖皇帝时拜过一位辅国大丞相,那可是高祖皇帝的亲舅舅陈家。文忠候并非皇亲国戚,孙子娶了九公主,一门四公候,便是昔日的陈家也没这等殊荣。”

闻雅雾一脸茫然,“六姐打算怎么做?”

“他是自个来的,想从我这儿打听消息,我却未必会如实相告。他是个薄情之人,想必八妹也瞧出来了,还记当日,我在二门上跪地迎他,想求他把你从刑部大牢里赎出来,跪了一天一夜,他硬是一个字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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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 探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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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了一下,伸手拉着闻雅雾的手,“八妹,你记住了,永远不要对这样一个无心的男人动心。你能保全性命,不是他救的,是江家救的。让你挂着奉侍的名分做她姬妾也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能让他碰你。我一旦有了机会,定会给八妹一个更好的去路,寻个值得让你动心的男人。”

十一王爷不配得到她们姐妹的心,在闻家落难前,闻雅云是一心一意要做他的好妻子,襄助王妃打理事务,为他生下儿子。

可想到她为了救家人,求他时,他的冷漠与无情。

想到她为了救闻雅雾在二门上跪了一天一夜的痛苦,她的心就冷了。

闻雅雾轻呼一声“六姐”,闻雅云待字闺中时,待她并不算好,但这一场风波里,她方才瞧见,闻雅云是真心待自己的,给她可以生存的田庄、店铺,还为她的未来打算。“六姐,要是王爷欺负你,你就叫一声,我立马带人闯进来救你…”

闻雅云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心下却是欢喜的,“傻丫头,我是他的人,连儿子都给他生了,他能拿我如何。只要他不碰你,不毁了你的清白,你就有机会找个更好的。我吃的苦,是万不会再让八妹尝了。你乖乖回房去,莫要出来。”

闻雅雾欠身,应答一声退出内室。

冬月的夜里,寒意阵阵。

后花园的月色比外面更觉明朗,满地下重重树影,杳无人声,甚是凄凉寂静。

一阵风过,耳畔唿唿作响,风吹得树上的落叶满园中喇喇的作响,枝梢上吱喽喽的发。月夜下,吹起无数的的寒鸦宿鸟,直惊得鸟儿们四下飞散,如临大敌,风过之后,鸟儿们这才小心寻回栖处。

十一王衣着一袭湛蓝色的蟠龙袍翩翩而至。

傅妃坐在镜了前,听了丫头的禀报。立马厉声道:“你说什么?他去闻昭训那儿了?”

丫头道:“是。”

傅妃轻笑一声,“那个破落户。先是把妹子许给王爷,姐妹二人不知道要玩什么手段哄拢他。去,派人给我盯着,一有风吹草动便来回禀!”抓了桌上的胭脂盒,重重地砸在地上。

顿时,一地的胭脂如血刺目。

傅妃想到他今夜要揽在旁的女人温存,五味陈杂,颇不是滋味。

十一王爷穿过花厅,到了内室,闻雅云已候在帘门后。款款施礼:“妾身拜见王爷!”

他微微一愣,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你和孩儿近来可好?”他问的是闻雅云所生的庶长子,要不是有这孩子,闻雅云还真不知道自己如何撑下去。

她恭谨答道:“多谢王爷挂怀,孩儿很好。能吃能睡,如今由乳母扶着也能走上几步。每日黄昏就早早睡下了,次晨一到五更二刻就会醒来。今晨太妃想他了,在太妃身边玩了一日才回来。”

就算她不得宠,可她有一个儿子,又有贤太妃时常挂着这唯一的孙子,闻雅云虽被十一王爷抛于一边,但贤太妃到底是念着孙子的。

十一王爷张开双臂,闻雅云险些忘了要如何服侍于他,向前褪了外袍,又令丫头备了热水,亲自给他洗足。

他坐在榻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闻雅云跪在铜盆前,为他洗足。

贤太妃说,服侍王爷时,除了王妃、侧妃可以蹲着洗足,其他姬妾都是跪着服侍。

闻雅云按捺着内心的纠结,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跪着给他洗足。

他不再是她的夫君,只是她的主子。

十一王爷道:“听说你今儿去江家了。”

“是,本是想给江家老太太问安,谢江家救了雅雾的,没想正赶上江家三奶奶今儿办茶会。三奶奶热情,留我们姐妹吃茶、多饭,没好推托就多留了一阵。近午时,妾派了丫头与王妃回禀过我们不回府用膳的事。”

十一王爷看着足下的闻雅云,大半年没见,当真是学规矩了,也不伶牙俐齿,更不咄咄逼人,乖巧的、顺从的。

被闻氏骗了嫁妆的事,闻雅云支字不提。

没有闻氏,只要她搭上江家,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与江家维护好关系。

“江家人可都好?”

多想问一句:安西好么?

但他问不出口。

他早已经妻妾成群,这些女人里,有出身高贵的,有容貌娇妍的,还有才华不俗的,各有各的好。

闻雅云自得了消息,便处处提防着,“好,都好着呢。”尽量干练、简单,并不详说。

十一王爷轻叹一声,“早前我与书麒多有交往,如今倒是生疏了。”

“听说他正埋头苦读,准备明春的恩科大考。”

“他不是被皇上贬为秀才了么?他可是罪臣,按理是不能参加科考的。”

闻雅云依旧埋着头,两只如玉的手从他的足上滑过,“听说皇上恩典,允他再考,不光是他,与他一样的还有五六个人。”

“有这事,我竟不知道。”十一王爷想到徐成熙,“徐大爷近来也在苦读,偏烦心的事多,很难读得进去。”

雅云不接话,她知十一王爷与徐成熙要好。

早前,徐成熙不是一样与新皇要好。

新皇登基后,早早把徐成熙抛到一边了。他与先帝一样,喜欢有才华又有主意的人,最宠翰林院的几位学士,这些人都是出名的清流一派,说话中肯,最得新皇之心。

洗好足,十一王爷身子一转,躺入芙蓉帐中,低声指了指一边:“你也歇下吧。”脑海里掠过闻雅雾娇俏的模样,“不如让你妹妹一起…”

她妹妹才多大,过了明年才到及笄之龄。

闻雅云道:“雅雾从江家回来就喊累,早早睡下了。”看他的样子,似兴致满满,闻雅云定定心神。道:“要是王爷嫌妾一人服侍不好,我院里倒有几个相貌好的,我挑一个一起服侍可好?”

她对他没有半分喜欢,剩下的只有对他的失望。

没有情,就不会有伤。

他将她从侧妃降为姬妾,没有半分的迟疑,甚至已经上报了礼部和内务府才告诉她实情。那边的回贬未到,她就被他下令迁出了侧妃住的院落。到了姬妾住的院子里。

十一王爷坐直身子,一脸探究地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王爷若想要一个,妾将她们都唤来,瞧上哪个,便吩咐哪个伴枕。”

十一王爷若有所思,伸手道:“你倒是个大度宽容的。”

闻雅云轻笑一声,解开罗裳,只着中衫进了芙蓉帐。

闻雅雾不敢睡着,生怕十一王爷会为难闻雅云,如今她一无所有。只能依着闻雅云生活,六姐会她盘算得极好,为她讨要侍妾的名分,虽是最末位的奉侍,于她也是个着落。姐妹二人如今更得风雨同舟。这几月她亦成长了许多,变得最多的莫过于闻雅云。

见并无甚动静,依稀听到从正房里传来了古怪的声音,是榻在吱扭作响,又似隐约听到男人的喘息,她拉了被子,蒙在头上。

闻雅云躺在十一王爷的臂弯,一脸酡红,这是痴爱后的满足。

十一王爷道:“在江家都听到些什么有趣的事?”

闻雅云而是轻叹道:“原想让雅雾帮着打听一下,她才多大,不过还是个半大孩子,居然只晓得与张家两位小姐赏花说女红的事,真真能把人气死。”

她知晓一些,雅雾只顾玩去了。

到底雅雾是孩子,是个不知事的。

十一王爷轻吻着她的额头,“听说什么了?”

“前些日子,大姐搁在我的田庄、店铺都要回去了。她倒是个会算计的,幸而在我这儿留了一点,她全都卖给了安西郡主,安西跟九公主借了笔银子买下,一转手…”

“大赚了一把?”

闻雅云扬头看着他,“一转手,分文不取都给了五房江书麒夫妇。”

他应该想到,素妍本是个重情义的。“你大姐倒盘算得好。”

难道要告诉他实话,那本是自己的嫁妆。他一定会斥她白白拿自己的东西做人情,一片好心,却被自家大姐算计了一把。

闻雅云回来时便已经与雅雾商议好了,这事儿就此瞒下,姐妹俩都说成是闻氏存在她这儿的,当时大的那份搁在娘家,还有一小部分放在自己这里。

“江五娶的这房妻子,听说是个才女,精通诗词歌赋。今儿瞧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说话低声细语,倒也好听。江家几房里,二房过得最殷实,大房也过得不错,就连六房置了田庄、店铺后,也过得手头宽裕。三房的孩子多,何氏又是个节俭的显得拘谨些。五房最差,但有了安西置下的田庄、铺子,相信也能过得和六房一样…”

十一王爷道:“外间都夸文忠候教导子孙有方,内宅安宁,外头又得势,只怕并非表里如一。”

闻雅云深深地明白,江家便是自己新靠山,人前说好话,这背后也得替江家说好话。道:“传言属实。前头郡主帮忙给五房置了家业,大房、二房的太太就各拿了几万两银子帮衬上。五房的太太当新鲜事一样讲出来,大房、二房的奶奶都说是应当的,还说应该多帮衬些。听听,哪家的儿孙不会为了千把两银子斗得你死我活的,虽然大房有三位爷,还有位四爷没成亲,人家倒是顾全大局的。”

就算是昔日光鲜得势的闻家,妯娌兄弟间也不如江家这般和睦。江家虽也有自己的不顺心事,但总体还是极好的。

十一王爷一脸诧色,“这一年江家可取了不少新人进门呢?”

541 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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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奶奶个个都是贤惠的。二房的三奶奶,说话做事面面得体,江家上下个个都夸着。就是九公主嫁到江家后,都不许太太、奶奶们在私下尊她为九公主,人家‘阿九阿九’地唤着,倒是亲热得很。”

十一王爷轻叹一声,想昔日九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之一,那可是打小娇惯的,谁能想到出阁之后,一嫁到江家也是个贤惠的,早前那些性子也一并收敛了起来,相夫教子,竟不比最贤惠的六公主差。

“你且说说,早年九公主在皇城被百姓尊为女霸王,谁能晓得一到江家,也变成贤惠人了,可不是江家的门风好么。”闻雅云想到闻氏,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了几句,道:“我大姐是个不知事的,这样的好婆家,都被她使坏丢了。江五太太可不比我大姐好上几倍,人家懂进退,与太太、奶奶们相处也是客气有礼的。”

今儿闻雅云也瞧出来了,江家那么多太太、小姐里,就何氏稍微差些,但何氏的胆小,最多就是说几句不得体的话,也不敢闹出什么大风浪。比如,想要挑拨几位奶奶因银子的事与婆母闹,偏说了两回都落空了。

何氏虽是江书鹏的妻子,只怕小事上由她,大事上还得听江书鹏的。

何氏说了几回,几房的奶奶都不搭理,反说了一些轻巧话,何氏自讨了没趣,也就不说了。

十一王爷想知道更多,偏关键的地方,就是打探不出来,闻雅云不说,只扯了其他话题,说什么张家大小姐住在江家正跟宫里的嬷嬷学规矩。准备着明春入宫选秀女,又把张锦瑟好好地夸了一番,说张锦瑟是个得体的,许的贾家公子秋闱时得了个解元…

十一王爷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只听闻雅云一阵闲扯,有了困意阖上了双眸。

闻雅云抬头看着睡熟的他,他想知道的。她偏就不说,难道求她说出来就这么难。就算不求,也可以问得明白些。

如果不是她去了江家,又呆了大半日方回来,他只怕是不会来自己院里的。

他来,她没有多高兴,只是想向府中上下证明,她又重获王爷宠爱了,在王府里有了王爷的宠爱,连下人都给几分好脸。

他不来,她也没有多少难过。这大半年已经够让她冷静了。

当闻雅云与十一王爷说着江家的事时,素妍领了白芷去二房的青林苑。

慕容氏正在练功房里习武,听了下人禀报,这才移到花厅。

素妍笑着见了礼,“猜着大姐二嫂没这么早睡下。就过来了。”她扭头对白芷道:“唤个下人去请九公主或四爷来。”

九公主今儿玩得高兴,可江传达整日地往外跑,她因有了身孕,也被府里禁了足,不许再到外面游玩,更不许在外随意吃食。慕容氏倒不大管她,偏虞氏那下了令,但凡九公主出门,第一个要支会她一声。

说来也怪,九公主不怵她婆母慕容氏,反有些畏惧虞氏。

江传达在一边拨算盘珠子,说皇城拍卖行、冀州、卫州拍卖行赚了多少钱。

得了下人的禀报,两个人就往青林苑来。

慕容氏令下人取了上好的茶叶泡上,“前些日子,我娘家哥哥送了家里自家种植的茶叶来,你也尝尝,说是前些日子买了几座茶山,虽是秋茶,我喝着倒是不错的。”

素妍尝了一口,“当真不错。”对她来说,茶叶也就是去去白水的味道,她对饮食上并不讲究,许是前世的她,把不该讲究的都讲究太过了。

九公主挺着大肚,被江传达搀扶着进来,见了礼,慕容氏让他们坐下。

素妍笑道:“找你们借银子真好,不催还账不说,反让我催你们来拿。”自己掏了布包,从里面点了五万两银票,递给白芷,白芷又呈给了九公主。“阿九可好好点点,回头少了,我可不认账。”

江传达嘿嘿笑道:“上回小姑姑可做了笔好生意。”

“敢情是被白芷的话吓住了,才用了心思帮我。”

慕容氏和九公主不解其间内情,追问原由。

江传害便把白芷要胁他的话说了,又说那些东西本是值十二三万两银子的。

素妍用手点了点,“就那么点事,全被他给说出来了。”笑了一下,掏了张地契出来,“这是十里外庄子上的,原是八百亩,我化成了两份,本是分左庄、右庄的,左庄近五百亩,右庄有三百多亩,都是上好的良田,三百亩的我且收下,五百亩就给二嫂。”

慕容氏道:“你冤枉了你小姑姑藏私,早前的两座田庄给了五房,又给了五房五家店铺,西市的客栈铺子给了大房太太。”她也不说旁的,也收下了五百亩田庄地契。

沈氏拿了客栈铺子,慕容氏觉得这是素妍要帮衬他们二房,许是素妍觉得,几万两银子原是大房、二房人出的,好歹也给两房一些东西。

九公主笑道:“小姑姑行事最是公允,四万两银子是大房、二房出的,你也不亏了两房,一个给了客栈,一个给了田庄,倒也合适。”

素妍扬了扬头,“大房缺的是店铺,二房少的是田庄,我这心里头可都有数着呢。”

九公主敛了笑意,喝了口茶,“婆母当真偏心,小姑姑一来,把好茶都沏上了,我来了多少回也没喝着。”

慕容氏含着笑,“不是传达从江南商人那儿带回来的么,说是你舅舅让我吃吃看,再请几位懂茶的人帮忙品品,问这样的茶在皇城可好卖。若是能成,明年就准备到皇城开一家分茶铺子,专卖江南的各式茶叶。”

江传达用心尝了一口,虽是秋茶,能炒出这个味的当真不多,能祛火,还能润肺,连夸了几声“好茶”。“大伯母得了小姑姑给的客栈,真让二奶奶去瞧了,说是地段极好的,生意也好。仔细一打听,是掌柜见闻家失势,吞到自己腰包了,现下听说是江家铺子。二奶奶要查账,吓得一下子拿了三百两银子出来。还连连认错,求二奶奶继续用他。”

九公主今儿也听江传达说了这事,道:“二奶奶是什么人,可精明着呢,让大账房的先生一查,这大半年,掌柜的还真吞了不少银子,得有一千多两,二奶奶以‘私吞东家财物的罪名’要送官查办,他吓得全都吐出来。还多赔了一百两银子谢罪。”

素妍听她一说,也有些意外。

偏慕容氏道:“怕是你姑姑偏着大房,故意留了好的给他们。”

素妍忙道,“我知赚钱不多,但想着地方大。大嫂和大奶奶都是会打理的,许是一接手就能多赚银子,真不知道原是生意好的。”

慕容氏一脸不信,她已经认定是素妍偏帮着大房。

当然,素妍也没亏她,人家可给了一座田庄地契。

九公主继续道:“大房最多的就是人才,回去禀了大太太后,立马就挑了个得力的管事过去做掌柜,还开客栈,大半年能赚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年得三千两呢,可不是好生意么。客栈有三间铺面,皆是楼上楼下的,后面还有座大院子,也是楼上楼下,这么大的客栈,便是全城也不多见,当真是好的。又在西市天桥附近,生意好得很,有些商户一住就是两三月的,便是堆柴的小杂房也住有客人。”

最让慕容氏心烦的是素妍的添箱,她和沈氏商议过,两房各添三抬,偏素妍早早与虞氏说好了,她的嫁妆合着并肩王府送来的聘礼,统共不得超过一百抬,就九十九抬。

这可愁坏了虞氏,想要多备,偏素妍还有一大堆的道理:“阿九嫁到江家,算上江家的聘礼统共才一百一十抬,我一个异姓郡主,总不能越了金枝玉叶去。”

虞氏不乐意。

素妍又道:“树大招风,一切不可逾了规矩,九十九抬最好的就成,用红绸红包一裹,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虞氏只能挑了最好的出来,然后让下人们重新包裹入箱,原本是三抬的,都想法合成了两抬,一抬抬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江传达笑道:“姑姑的《百花图》可绘画了,回头裱好,送到拍卖行里,到时候我设法让你卖过好价。”

素妍挑了一下眉头,“八字还没一撇来,忙了两个月,秋花卷的才算完成了,今儿才把梅花绘完,明儿开始得绘春花,估计得过明年春天才能完成。”

九公主张着嘴,一脸诧色,“一幅画能画这么久啊,是不得最快得明年秋天了?”

“秋天还是最快的呢,到时候其间有不满意的,还得重绘,这样一下来,天晓得什么时候能绘完。到时候弄完了,还得请三哥、先生他们来品评,要是过了,才算定下来。”

江传达对九公主道:“小姑姑的画最是严谨,一点不满意就毁了从来,这也是小姑姑的画为什么能卖好价的缘故。听说如今,连朱先生也和小姑姑一样,但凡半点不称心的,立马就毁了。”说到字画,江传达就似大半个行家,能说得头头是道。

就连江书鹏都说,自从江传达做了拍卖行的生意,会认字画了,还会辩好坏玉来,但凡是上好的古董,一入他眼,他就能说过头头是道。

江传业兄弟三人常往拍卖行去,一来一去,也学会鉴别好画,还会估价。

说到字画,江传达又提了一个人,“近来晋阳才子唐观的字在皇城颇受欢迎,上回拍卖行开大市,他的字《孔雀东南飞》就卖出了一万三千两银子的高价。”

九公主紧张地轻咳一声。

江传达道:“嗓子不舒服喝水,喝水。”

九公主气得想骂,这几月所有人都没提唐观,江传达居然好好的提起来,唐观惹出的麻烦还少么?

542 富仆

江传达道:“你喝几口水。”任她愿不愿意,捧了她的茶盏就送到她的嘴边。

九公主换成了眨眼。

江传达高声道:“我哪有胡说,唐观的字确实卖了个好价嘛,听说近来他的字价都在上涨。许多有头有脸的官家都以收有他的字为荣呢。传良说,上回他卧床不起,被朱先生给狠训一顿,气得他口喷鲜血,没想两日后就好了,当真奇了。”

素妍自觉,既然认定一人,当不再与旁人有牵连。对于唐观,她是个无情人。

后来,她特意向江书鹏打听了此事,原是朱武听义济医院的郎中说,唐观心里憋了一股子气,郁结于胸,难以舒缓,得让他把这口气吐出来,否则长此下去有性命之忧。

朱武前往探望,将唐观狠狠地讥讽一顿,笑他不是真男儿,笑他不如宇文琰,他想得配安西郡主简直就是痴人做梦,尽说损人话。

朱武一走,唐观越想越气,越气越怒,喷了口鲜血昏死过去。

吓得几位晋阳籍的学子连连请了郎中来,施了银针,请过脉后,郎中反说“性命无忧也”,众人这才明白,原是朱武要救唐观一命。

唐观三日后就能下床行走了,又调养了大半月,竟是一月比一月的精神,开始攻读诗书,习字也越发勤勉,写了幅《孔雀东南飞》又亲手配绘上图,竟卖了一万三千两银子的高价,一时在皇城名声雀起。

江传达道:“小姑姑的字画可在唐观之上,上回交给我的那几幅,都卖出了好价。现下,砚脂楼主、岭雪居士、三叔父、唐观是北齐四大才子。”

九公主道:“怎的三叔父还排在小姑姑之后了。”

素妍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在说与己无干的事。

“我也好奇过,二哥说。这是因三叔父和唐观在丹青上远不及朱先生和岭雪居士,综其各自才华,自不如他们。”

素妍还不会诗词呢。她就从未写过诗词,但她谱过曲。在西北时还填了词,教将士们传唱。

素妍岔开话题,问慕容氏道:“二哥去了晋阳,可有信回来?”

慕容氏道:“写过几封回来,晋地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回禀朝廷说,想在明年春闱之后主持晋地吏考,八、九品的小官直接在晋地录用。皇上应允了,但现在就得准备着。”

春闱大考后就要施行吏考,问道:“可订日子了?”

“三月二十八。皇城这边是三月十五,今秋过了乡试的。倒有希望得中进士、同进士,没过乡试的,晋地吏考有机会,也有不少人留在晋地等待时机呢。这些日子正与晋地官员登录差缺的小吏名单。”

江书鲲虽没有走科举,却凭着自己的英勇挣下了功名。不比江舜诚得来的“文忠候”差。

自己不会写文章,却会看出是不是好文章。

素妍又坐了一阵,瞧着已到二更三刻时分,这才告辞退了出来。

没有回得月阁,领了白芷去如意堂。

江舜诚领着儿孙在大书房里议事。素妍径直进了虞氏的内室。

虞氏一到冬天就怕冷,早早坐在榻上,与田嬷嬷正闲聊着。

“大管家在你们联手买的那座三百多亩的庄子上置了家业?”

“是。大管家买得最多,得有一百六十亩,我有八十亩,青嬷嬷又置了六十亩,还有大太太身边的五嬷嬷置了五十亩,那座庄子上的房子,大管家得了一半,我得一座稍大的院子,青嬷嬷选了座稍小的,五嬷嬷也得了一座稍小的。往后老了,服侍不动老太太,就可以回庄子上养老。大管家的就住到庄子上了,还里里外外地拾掇了一番,又买了几个下人服侍着,当真像个太太了。”

连江家的下人们都能置田地,不过是他们花了一辈子的积蓄才置下的。

素妍的记忆里,江家落难,这些下人也由官府收没转卖,像田嬷嬷只卖了三百二十文钱。可如今,连田嬷嬷能置下八十亩的良田,心里倒也安稳不少。

他们在江家服侍了一辈子,就该有个好归宿。

“娘、田嬷嬷,说什么这么欢喜呢?”

虞氏指着田嬷嬷,“这老东西也做老太太了,还说要回庄子养老呢。”

他们几个联手买下一座田庄,然后再各自分割,这比早前田嬷嬷置的可好多了,早前置的三十亩都是薄田,也是与大管家等几个老奴置在一处的。

如若前世的田嬷嬷与大管家等人一早就是自由身,他们也不会在江家落难时做了官奴。自由身的下人,一旦主家败亡,就可自行散去,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另寻出路。

素妍道:“娘,田嬷嬷和大管家都服侍江家一辈子了,人家是该享享清福。可他们现下还是奴婢呢,我想与娘求个恩典,给服侍了三十年的老奴赏个自由身,老了老了,哪能还是江家的奴婢,你说是不是?”

田嬷嬷一听,当即就乐了,欠身跪拜:“老奴谢郡主恩典!”

虞氏却有些不高兴,都做一辈子,现下给他们脱奴籍,做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