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相拥了一会儿。方才各自分开,素妍懒懒地坐着,宇文琰只歪着头看素妍,几日没见,似又清瘦了一些。

素妍问:“贺小姐和传良的事。怎的觉得有古怪呢?”

她又猜到了!

宇文琰没打算瞒她。

“季兰亭去青楼,因为一个叫娇红的风尘女子与人大打出手,这原是旁人设计的。”

素妍一脸好奇,脑子转了一圈,“谁?不会是传良吧?”

宇文琰摇头,“是张昌兴。”

脑海里掠过张昌兴那总是笑着,又有些顽皮的模样。

张昌兴与江传良年纪最近,二人的感情最好,但素妍还是没想到张昌兴会替江传良出头。

宇文琰轻叹一声,“张府近来也闹翻了天。”

江素婷原想着长女张锦瑟要入宫,加上张昌兴今年要入场考试,因这两事缠到一处,自素妍出阁前夕赶回皇城就没再回冀州,而是留下来打理张府诸事。

素妍没有追问,却给了个“又出什么事”表情。

宇文琰道:“初七那日,张昌兴就与你大姐吵着要和唐家解除婚约,说他看中翰林院岳学士的女儿岳小姐了。”

全乱套了,张昌兴早就与唐小姐订了亲,这回又说看上别人,昔日订亲也是问过张昌兴的意思,反要因为这个原因与人退亲,以江素婷的性子哪里会应。

江传良却是喜欢上一早订亲的贺小姐,这回可真是热闹了。

“以大姐的性子,只怕不会应。”

宇文琰道:“正是没应,张府现在闹成了一团。你大姐也被张昌兴气得不轻,听说昨儿就气得卧床不起。”

素妍听罢,好奇地问:“你怎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是江家女儿,她不知道,宇文琰倒先知道了。

宇文琰微微一笑,“听江传嗣说的,每日在宫里倒能遇见他。”

素妍倒是听说过,在江舜诚寿辰那日,张昌兴无数次地夸岳小姐性子活泼,人又灵气的话,甚至要江传良选岳小姐。

696 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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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传良看中贺小姐,张昌兴对岳小姐又是一见倾心,这才闹了起来。

素妍道:“真瞧不出来,昌兴竟也能折腾,居然算计得贺家与季兰亭退了亲。”

季兰亭是个柔弱书生,虽是脾气古怪,但想来也是极为孤傲的,又素有洁癖,迷上青楼女子这里面另有原因,只怕是有个故意要给贺学士一个藉口,好与贺小姐退亲。

宇文琰道:“听说贺学士与贺太太大吵了一架,贺学士发话,要是贺太太敢把贺小姐嫁给季兰亭,他就休妻。贺太太再厉害,现在也不敢违拗了贺学士,只得应了。”

季兰亭被退亲,又是在大考之前出了这些事,只怕会直接影响应试成绩。

但凡是明眼人也知道,季家难与江家相比,首先江家儿郎不纳妾,这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一个诱惑。

素妍还清楚地记得,那日她见到贺小姐,她穿的是一身嫩绿色的衣裙,现下想来,贺小姐是故意的。只怕贺小姐也不愿嫁给季兰亭,才用只有江传良能看懂的方式告诉他:我心里有你。

素妍吐了口气,“季兰亭也不是蠢笨的,恐怕用不了多久就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宇文琰道:“那又如何?已经退亲了。而且贺学士也知道季兰亭是如何刁难贺小姐的,贺学士也是清流之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人糟蹋?”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素妍此刻最想说的话,就是她听到季兰亭如何对贺小姐的事,心里都憋屈得慌,何况是当事人的贺小姐。

无论最初,江传良是因何而动情,他对贺小姐倒是一片真心。

大房三个儿子,中规中矩、安分沉稳的江传嗣,又有颇有城府。不动声色的江传业,唯独江传良最有灵性,性子也最活泼,深得江舜诚喜欢。

素妍总觉得,江家自来就出痴情男子。

江舜诚如此,江书鲲如此,江书麟如此,而今连江传达、连江传良也是如此。

回到府里,宇文琰灌了只汤婆子给素妍,捧着汤婆子。凉透的双手有了些许的温度。

宇文琰面露疼惜:“我买了你爱吃的卤食。一会儿你多吃些。权当是零嘴。”

小安子取了两只盘子,一盘猪蹄,一盘鸭脖。

素妍想到这东西,在过往。自是美味无比,可这会儿竟说不准的反胃,“呕呜”一声她扭身干呕起来。

白莺吓得立马捧了痰盂来,“这两日是倒春寒,莫不是凉了肠胃?”

白芷面露紧张,如果素妍病了,就算青嬷嬷没训斥她,她自个儿心里也会自责。素妍病了,她是如何服侍的?。

素妍吐了几口清口水。却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扭头看了眼平常最喜欢的卤食,过往闻来是香的,今儿闻到鼻子里却只是一味熏人的臭味。

她捧着胸口,又开始干呕。摆了摆手:“把卤食拿下去!快拿下去!”

小安子应声,捧了盘子去花厅。

素妍漱了个口。

宇文琰伸手替她轻抚着胸口,“你不是最爱吃卤食么?”

“我不知道,一闻到那味儿就想吐。”

白芷道:“奴婢去请太医来。”

素妍摆了摆手,“许是凉了肠胃,让白莺熬碗姜汤来。”

白莺应声退出偏厅,一出门就遇上从外面过来的青嬷嬷。

青嬷嬷问了句“怎了?”

白莺便将素妍呕心的事说了。

青嬷嬷眉头微锁,低声道:“王妃上个月的小日子没来,还有几日…”

白莺瞪大眼睛,迟迟疑疑地问:“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青嬷嬷又觉不可能,素妍不是在吃着瑶芳道长开的药么。“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青嬷嬷取了左肩王府的牌子,着护卫去宫里请太医。

素妍喝了碗姜汤,心里舒服了一些。

白芷取了猪蹄来,素妍吃了一块,皱眉问宇文琰:“这是从六福楼买的?”

宇文琰答得很爽快。

素妍又捻了一块,小心的啃了起来,心头一阵恶心,捧着胸口把刚吃下的倒吐了个干净。她不由得拧着眉宇:“真是六福楼买的?”

同样是卤食,以往吃着都是香的,这回闻到就是臭的,好不容易吃了一块下去,居然还吐了个干净。

白芷低声道:“还是请太医瞧瞧吧,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素妍固执地道:“取糕点来。”

她试着吃了两块糕点,也没有之前那种恶心,她好奇地连吃了三块,心里好不糊涂,以往见了卤食,喜欢成什么,如今一见就恶心。

宇文琰微垂着头,一脸纠结,时不时抬头看着妻子。

素妍眯了眯眼,“你今儿怎了?”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有心事的样子。

要是请来太医,早晚都瞒不住了。

宇文琰笑了一下,“那个…妍儿,一会儿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素妍见他很认真地样子,“出了什么事?你又要瞒我不成?”

宇文琰有种要上刑场的感觉,缩头一刀,伸头还是一刀,索性壮着胆子道:“你…是有喜了。”

白芷愣怔,觉得这是最不可能的,因为青嬷嬷说过素妍在吃药避孕。

青嬷嬷一进来就听到这句话,站在偏厅珠帘外,没有再进去。

素妍提高嗓门“啥?”

宇文琰轻咳一声,“你是怀上了。”

素妍看着白芷,又望着宇文琰,转而笑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等过了明年再要孩子的吗…”

“我把你吃的药给换了!”

素妍脑子里轰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芷好奇地看着宇文琰,又望着素妍。

素妍只觉这话像一声响雷,惊问:“你把药换了?”

他满是愧色。“妍儿,算我对不住你,我…我是太想当爹了,这才…”

素妍倏地一下跳下小榻,直往内室去,从妆盒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倒了几粒小药丸出来,闻了又闻,嗅了又嗅,看这味道和之前她吃的差不多。可仔细分辩还是能觉出不同。

她再也按捺不住。想到二月癸水未至。

怀上了!

她是想过生个孩子的。可现在她不想生,这才请瑶芳帮忙配的药。

素妍近乎咆哮地大喝一声“宇文琰”,再也顾不得什么温婉、仪态,拿着瓷瓶就到了偏厅。

宇文琰像个做错的孩子。半低着头。

“浑蛋!你太过分了,居然把我的药给换了。说,你是什么时候换的,说呀!”

“正月十八给换的!”这一句说得很低,转而想到药一换,她就怀上了,可不就是大好事么,忙笑道,“嘿嘿。我要当爹了!”

“宇文琰!”素妍大喝一声,脸色俱变,太过分了,换了药这么久才告诉她。

一定是怀上了!

素妍想到自己近来的变化,整日困乏。还嗜睡,刚才吃卤食,一吃就吐,一闻到那味也吐。

宇文琰见她发火,调头就往外跑。

素妍想将他抓住,可他像条泥鳅一般,一溜烟就奔走了。

青嬷嬷挑起帘子进来,心里暗自欢喜,要是素妍有了孩子,这府里就更热闹了。

上个月,虞氏还派田嬷嬷来问,问素妍怀上了没有。

“宇文琰,你这个浑蛋!你这骗子!”

背着她换药,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难怪近来这么好,帮她配制雪膏,还整日哄着她,原是要她生孩子。

“宇文琰,我不生!我就是不生!”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过气,素妍只觉肚子里都是一股火苗在乱窜,她想骂人,她想打人,又更想杀人。

本是与他说好的,可他居然使诈,把她每月吃的药给换了。

宇文琰,就是一个大坏蛋!

亏她心里还稍有愧意,没想到他连她也骗。

宇文琰见她发火,奔出琴瑟堂,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个头,听到她的厉喝声,还有铜壶、铜盆落在地上的声音,叮叮当当好不悦耳。

她生气了!

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居然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给摔了。

青嬷嬷忙扶住素妍,“生这么大气作甚?怀没怀上还不一定呢。”

白芷站在一侧,吓得六神无主,连劝人的话都不晓得如何说了。

青嬷嬷拉了素妍在小榻上坐下,“莫生气,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他是个浑蛋,背着我换药,卑鄙小人,是小人!原是说好的,等过了明年,我和他再要孩子不迟,可是他…他…”

素妍想到孩子,瞧这样子指定是怀上了,心里又怕又怒,她还没想好要孩子呢,这可如何是好,“哇——”的一声扒在小榻上痛哭起来,似在竭力控抑,又似在纵情发泄,身子哭得颤栗如微风里的叶儿,不停地轻颤着。

青嬷嬷想劝,这不是怀没怀上孩子的事儿,让素妍伤心的是宇文琰居然偷换了她的药,还在她已经怀上孩子之后才说出来。

他怎么可以骗她?

怎么可以欺负她?

她嫁给他,是想与他好好过日子的。

可他居然算计她。

这才是真正让她不能容忍和伤心的地方。

为什么一早不与她商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

害得她一直以为暂时不会怀上孩子,可现在却怀上了。

宇文琰不再回去,在外面听了一阵,知素妍是真生气了,又不愿走远,急得在琴瑟堂外面直转。

护卫领了名太医进来,二人打了个照面,宇文琰笑道:“劳贺太医与王妃好好瞧瞧。”

白莺从旁处回来,笑道:“王爷不进去么?”

宇文琰连连摇头。

这个时候进去,素妍见着他还不是越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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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7 气恼

白莺领了太医进入偏厅,白芷取了引枕,太医看着一脸泪痕的素妍,多少也猜到一些,一个不敢进来,一个哭过,只怕是小夫妻俩拌了嘴。

仔细诊脉之后,太医露出笑颜,深深一揖:“恭喜王妃!贺喜王妃!这是喜脉!”

虽然素妍这会儿猜到了,但听太医证实,那脸色越发的难看。

青嬷嬷生怕她再忍不住又哭闹起来,忙领了太医要走。

素妍厉声道:“劳驾太医开副方子吧,这孩子…我不要。”

太医一脸惊诧,这在任何一家,这可是天赐的喜事,“王妃…不要孩子?”

太医们帮人保胎,可没有人给人下打胎药的事儿。

她板着一张脸,“嬷嬷送太医出去吧!”

她自己就会开方子,何必劳驾太医呢。

太医没弄懂怎么回事,一出内仪门,就见宇文琰在一边,打了个千儿,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宇文琰大乐,“来人,赏太医纹银二十两。”

白燕应声,领了太医去领赏银。

素妍去了书房,大笔一挥,三两下就写了一纸堕胎方子。

她不生!她最近两年还不想生。

那一场无法预计的劫难,还有“双龙夺帝”的卦相未解,宇文轩的帝位是否牢固,江家是否平安,她不知晓,就连她自己的命运,她都无法窥视、把握,又如何生孩子?万一有朝一日落难,不过是害苦了孩子。

她将方子递给白芷:“你去抓药,三碗水熬成两碗…”

白芷不敢接手,这可是一条人命。

青嬷嬷打着哈哈,“王妃,老天让你怀上孩子,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能不要呢?要是老太太和老候爷知晓了,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呢?”

素妍这会儿似被惹急了。大声道:“那浑蛋想让我生,我偏不生!去!快去抓药去!你们要不去抓药,一会儿我自个去。”

想让她生孩子,她就不给他生。

居然敢骗他,敢换她的药,想到这里,她的怒火就乱窜。

青嬷嬷应声,笑着对白芷道:“按照王妃说的做。”

“可…可是…”

白芷不敢去抓药,回头要被宇文琰知道了,还不是贱卖了她。她立在一侧。不知道如何劝说。更不敢出门。

青嬷嬷暖声道:“王妃,你还是回内室将息着,白芷先去抓药,回头等她抓回来。我亲自给你熬药。”

素妍被青嬷嬷安慰着哄进了内室,褪了外袍,躺在在牙床上,越想越生气。

青嬷嬷小坐了片刻,这才退出。

白芷低头站在花厅里,轻声道:“嬷嬷!”

青嬷嬷看了眼内室方向,“王妃是个心善的,平时连只猫儿狗儿都舍不得打,何况是她的骨血。哪里会不要,这会子在气头上,你别惹她,按照她说的去做。一会儿药抓回来,她幸许改变主意了。刚怀孕的女人难免想得多些。我们都由着她,只要她痛快。”

白芷“哦”应一声,“嬷嬷,要是她不改变主意呢?”

青嬷嬷瞪了一眼,“我是王妃一出生就开始服侍的,我们都知她的性子。王妃和江家老太太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稍顿一阵,轻声道:“王妃这会在气头上,是想逼王爷服软认错。她气的不是有了身子,是气王爷换了她的药,算计了她。”

白芷此刻想到了去卫州的白菲,要是白菲在,或许就能帮着劝劝素妍。

即便青嬷嬷似乎说得有道理,可白芷还是害怕素妍真喝了药,好歹是她和王爷的孩子,二人成了亲,养育儿女不过是早晚的事,这在哪家也是难免的。

素妍待白芷也算恩厚,这个时候白芷不往好处想,却拿素妍说的气话当了真。

青嬷嬷虽没训斥,面露怨责。

白芷瞧出异样,转身出了内仪门。

宇文琰已经溜得没影,白芷只得按照嬷嬷所说去抓药。

素妍先是伤心,捂在被窝里哭了一场,并不是为自己怀了孩子,还是为着宇文琰骗她的事。

新婚夫妻,这么大的事,他不与她商量,居然等她怀上孩子才说出来。

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

当着青嬷嬷和白芷的面,她觉得很没面子,更觉得自己在宇文琰面前被看轻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就睡着了。

午膳没有用过,就这样静静一睡过去。

待她醒来,已经是太阳西落,天色近黄昏。

躺在牙床上,手落在腹部,前世的她,那样期望为曹玉臻生个孩子,可是就在她怀上孩子不足三月时却突然落胎了。自那以后,她就再没有怀上过。

回想种种,她突然意外地发现,好像那时的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怀上孩子的。

那一世,她没能保住他。

这一回,她与他真有母子的缘分么?

白芷站在内室珠帘外,轻唤“王妃”。

素妍回过神来,“进来。”

“药已经熬好了,王妃要喝么?”

“端来。”

白芷在小厨房里热了药,濞了药汁。

白莺惊道:“你真要捧去?”

琴瑟堂上下都知道素妍有喜的事儿。

白芷皱着眉头,“你去告诉王爷,就说王妃要喝药了。”

素妍难受,不都是宇文琰惹出来的?

白芷不喜欢如何开解、劝人,但她明白,这是素妍和宇文琰之间的事,必须得宇文琰自己来面对。

宇文琰正在静苑内厅里小睡,一听白莺说完,吓了一跳:“王妃真要喝药了?”

白莺道:“是!”

不容细想,他努力那么久,就是为了生个儿子。

唐观还虎视眈眈,整个皇城谁人不知,唐观念着、想着的还是素妍。

他要孩子,也只是为了拴住素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