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和紫鸢从庄子上回来,正赶上宇文琰回府,唤了白菲和紫鸢去花厅上说话。

白菲简要地说着卫州王府的事:“姚妃四五月时落了胎,我们回来的时候,见她屋里的姚嬷嬷神神秘秘地,后来一打听,听说又怀上了,如今正卧床养胎呢。”

宇文琰暗暗地想着:他配的药吃下去,就算真怀上,也是保不住胎儿的。

紫鸢道:“珠奉侍真是个能吃苦的,一个女人跟着老王爷在渠上同吃同住的,谁能想到呢,如今都怀五个多月身孕的,居然说什么也不肯回王府,每天照样洗衣、做饭的,瞧得老王爷很心疼。我和白菲也劝过她两回,让她回王府养胎,她还说要不是郎中告诉她怀孕三月,连她自个都不相信,居然日日照常干活…”

素妍用一双明亮之极的眼睛凝望着宇文琰,总觉得他的表情很古怪。此刻,他幽深如潭,紧紧盯着她的眼,似要将潭中浸润了不知多久的温柔和诚挚,瞬间将她倾覆、淹没直至窒息。很快,她便发现宇文琰的思绪不知飞了多远。最初的温柔化成了神思,最初的诚挚染了一股杀气。

这样的珠奉侍,只怕更得老王爷之心,那河堤工地便是叶浩连连叫苦,反倒是珠奉侍就没说过苦,况现下还有了身孕。

白菲还如早前一样的温和有礼,轻声道:“如今,老王爷最宠的是姚妃和珠奉侍。那么多姬妾,只珠奉侍肯跟着王爷去渠上吃苦受累,每日用心照料着王爷的起居饮食,得了空还和渠上的妇人一道帮着挖土铺路。”

患难后能共富贵的不多;富贵时能同患难的同样难得。珠奉侍放弃王府舒适的生活随老王爷去渠上更是难得,就是听者闻之都会赞赏两分。

宇文琰收回神思,看见妻子审视的目光,喝了一口茶,问道:“蓬东县、莱县的河渠已通,那边的地价如何?”

坐在一侧的童英接过话道:“一亩良田涨到十二两银子了,好些人都到官府打听,问官田什么时候卖?”

宇文琰问:“以你之见,田价还会涨么?”

韦雄道:“我瞧能涨。老王爷已经决定把码头建在蓬东县与卫河交接处,说那里的河道是最宽广的,这蓬东、莱县的地价定会涨到二十两银子一亩。”

素妍吃着桃片酥,没有放白糖的,这是她近两月的最爱,一片又一片地往嘴里搁。“卫州那边就要丰收了,这个时候转卖官田,让赁官田为生的佃户怎么过?这些田地一直都是由他们耕作的,要是没了田地种植为生,还不得生出是非来。”

白菲笑道:“老王爷也是这么说的。”

宇文琰轻叹一声,“不卖官田,剩下五县的河渠银子从哪儿来?”

朝廷只拨付了五十万两,老王爷上了折子,请皇帝拨付银子,皇帝推说没银子,不能只修了两县的,这后面的便不管了。

剩下五县里,有盛产果蔬的,有多养牛羊、鸡鸭的,路通了,百姓们就能把这些东西运到皇城,运到卫州转卖换银子。要是有一个卫州大码头,这就更方便,可以把这样运到江南、德州、沪州等地。

素妍吐了口气,买是个问题,不卖也成问题,首先左肩王府投到修建河渠、通路工程上的银子已经很多了。昔日,老王妃给了三百八十两银子,已经投了一百五十万两进去,几乎每个月都有人过来取银子。

不能到了跟前再凑银子,这样会误了工期。

宇文琰问:“老王爷有什么打算?”

童英回答道:“老王爷说,官田还得卖一些,但不能全卖了。前提是得保证蓬东、莱县的百姓们有田地种,如今又通了河渠,今年是难得的大丰收,就算要卖,也得等到冬腊月。”

宇文琰点头,“这事有老王爷做主就成。”

老王爷年轻时候征战沙场,如今在卫州修建河渠,也干得风风火火,现在的朝堂上谁不说左肩王府的老王爷战能做将军,和平时也能修渠铺路,造福百姓。

众人正说着,就听青嬷嬷回来了,正张罗着小厮们去马车上搬东西。

青嬷嬷一进来,脸上就挂着笑,与素妍、宇文琰裣祍行礼,又与白菲等人打了招呼,笑道:“今儿过去一趟…”

青嬷嬷眉眼一动,素妍便明白她的意思。

青嬷嬷道:“带回了一箱子的衣服,是给未出世的大公子,还有王爷的靴子、斗篷,也有王妃的衣裳。”

宇文琰只当是虞氏令人送来的,呵呵笑道:“还有我的?”

素妍早就听青嬷嬷说过,凌薇住到清心别苑后,鲜少出门,镇日与辛氏在屋子里做些针线活,先是帮素妍肚子里的孩子做了些,从里到外都做了几身,又有孩子的虎头帽。

辛氏本是待发修行的尼姑,听说二十五年前原是皇城哪家体面人家的嫡房太太,因一直不育,被婆家休弃,又被娘家拒绝收留,只得去了尼姑庵做了待发修行的姑子,这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不知怎的,辛婆子就认识了凌薇,许是同是天涯可怜人,二人你帮我,我帮你,就这样相识了。

凌薇知素妍不会女红,帮着做几身孩子衣服倒也正常,给她做几件衣裳也表感谢,她亦能理解,居然连宇文琰的斗篷和靴子都做上了。

除非是亲儿子,否则,她着实太难理解凌薇的所为。

每过两日自有青嬷嬷派人往清心别苑送果蔬、食材。前些日子因天热,不大送肉,只着那边的张七婶每日出门买上一斤,有时是一斤猪肉,有时是一条大鱼,偶尔也买只鸡回去。

736 素妍产子

青嬷嬷笑答:“王爷,好歹是长辈的一片心意。我瞧着针线倒也细密,做得极好。”

待小厮们抬上一箱子的衣物,众人眼前一亮,孩子的虎头帽、虎头鞋、小枕头,还有孩子的拨浪鼓、百家屁帘子…一应俱全。

素妍拿了一件捏在手里,凌薇这等针线活,当真让她开了眼界,仔细分辩下,还是能瞧出是两个人的手艺,瞧来,连辛氏也做了不少。

白菲拿着孩子的虎头帽细瞧着,“大太太、五太太和老太太的针线活是难得一见的好,瞧瞧这个也是极好的呢。”

宇文琰眼睛一亮,拿着那个银白色底色,又绣有祥云暗纹的斗篷就舍不得放下,“这是给我的?岳母想得真周到,知道天凉了,竟给我做了件斗篷。”

素妍想点破实情,可又想凌薇托付她,不想让宇文琰看到她的丑陋模样,生怕吓着了宇文琰,打趣道:“你不是想有一件母亲做的衣裳么,现下总算有了。”

青嬷嬷也一早猜出些许,从一开始她就想不懂,天底怎会有老王妃那样的婆母,闹腾得刚过门的儿媳快没脸做人了,如今她多少也能想明白一些。

要是凌薇真是宇文琰的亲娘,瞧着凌薇就是个知书识理的,又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待素妍也用心。素妍敬重凌薇,找人给她治脸,又遵照凌薇的意思把辛氏接到别苑里享清福。

看到辛氏第一次吃鱼时的样子,狼吞虎咽,全无风度,让青嬷嬷想到一辈子没吃过红烧鱼的人就想发笑。

虎头帽做得很是逼真、鲜艳,虎头鞋针脚细密,百家屁帘子更是用各种零碎花布精心拼接而成,据说用百家碎布拼成的屁帘子给孩子用了。孩子顺遂平安,健康,许多百姓在孩子出生前后都会缝上一张这样的屁帘子。冬天的时候给孩子系在腰上,遮住屁股上的严寒。

九月十八。白菲、童英夫妇等人又去卫州了,眼瞧着又到一年的年关,要将卫州田庄、铺子的收益运送皇城王府,这可整个王府一年的吃用、花销。

素妍的肚子越发大了,像是突然被吹大似的,青嬷嬷与稳婆等人眼瞧着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每日越发能吃。但她更喜欢整理她的画作,百花图绘了一年半的时间,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

原想把张掌柜请到左肩王府来裱画,江舜诚想到宇文琰三日一轮的宫中当值。担心被人说闲话,请了张掌柜去文忠候府,素妍只得令白莺、紫鹊把画作一幅幅按照不同的风格送回文忠候府拼接、装裱。

素妍的《百花图》春日兰花、桃杏,娇而不媚;夏日榴花、荷莲丽而不俗;秋天的菊花婀娜却不妖娆;冬天的红梅更是傲骨铮铮。

江家的男人们,整日里聚在清音轩欣赏着素妍的《百花图》。整个花图又分为四组:娇、丽、雅、贵,根据每种花不同的风格再行划分,一时兴性,再题上几首唐代小诗。

十月十六夜,素妍继续沉浸在书画之中。不是习练,而是赏习白峰居士、附庸山人的墨宝。正瞧得认真,青嬷嬷递来一碗羹汤,“又站了大半个时辰,得走走了,老太太吩咐过,如今得多走,到了临盆的时候才顺遂。”

正要接过青嬷嬷手里的羹汤,一道热流忽然从下体直窜出来,接着是腹中阵阵的闷疼,素妍惊叫起来:“青嬷嬷…”

青嬷嬷提起她的裙子一瞧,已向外失声高叫:“快,快叫稳婆,王妃要生了…”

下一刻,坠痛感铺天盖地,让她坐也坐不住。

十月的皇城,已经是很冷的气侯了。

偏此时宇文琰又在宫中当值,用虞氏和青嬷嬷帮素妍算的日子,似乎还有数日才生,谁曾想突然就要生了。

沈氏原是说十月二十就过来,要住在王府里陪着素妍。

王府没个长辈,没个知事的女人,虞氏整日都提着心。

青嬷嬷立马派了田壮实回江家请沈氏过来坐镇。

虞氏一听,立马乘轿就赶来王府,一起来的还有沈氏。

素妍痛苦的呻吟声、喊叫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她早已痛得浑身湿了干,干了湿好几回了。

“娘…娘…”阵痛的短暂间隙,素妍抓住虞氏的手,很重,可虞氏却叫喊不出,她虚弱地叫道:“为什么还不出来,我…我没力气了。”

青嬷嬷一面为她擦满额的汗,一面温声安慰的手,说道:“没事,没事,生孩子都这样的。”

虞氏则时不时望着外面,“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这可是素妍生的头胎,是第一个孩子。

虞氏在外面听到女儿的痛苦惨叫,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在外面再也呆不下去,索性到内室里盯着,虽然还是瞧见素妍的痛苦,可她心里却是安心得多。

稳婆甲换着沾了秽物和血水的被褥,用热水擦着她的身子。“王妃这是头胎,难免要慢些,你再用用力,再用力!”

稳婆乙则附和着道:“王妃的骨盆小了点,生产要慢些。再加把劲,加把劲啊!”

又一阵剧痛传来,素妍痛叫一声,狠狠咬着锦衾,用力推送着腹中的孩子。

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但,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孩子也保不住。

虞氏喃喃自语,一面宽慰,一面轻声道:“你再使使力,一定会没事的。这两位稳婆,一个是我们府里最好的牛姑姑,原是九公主从宫里带来的,另一位也是皇城最好的稳婆,你会没事的,听她们的话,再使使力…”

素妍也不知道到底在床上翻滚了多久,只听见虞氏、青嬷嬷、稳婆催她用力的声音中,又有人在催着多点几盏油灯,料着已到晚上了。她的嗓音早已嘶哑。只觉脸上刺刺麻麻,手足也开始麻木无力,甚至可以感觉出。心跳也似越来越慢。

“娘,我生不出来了…”她无意识地念叨着。慢慢将手垂下。

虞氏连唤两声“妍儿,妍儿…”

青嬷嬷惊慌地挑起珠帘,却见花厅里,宇文琰已经回来,整个急得团团转,“快请瑶芳道长,王妃瞧着快撑不住了。”

宇文琰不待细想。正要进去,却被青嬷嬷一把扯住:“王爷,妇人产房一片血腥,你不要进去。”

不。他不能见素妍出事。

未说多话,侧身进了内室。

牙床上,虞氏一脸忧色地紧握着素妍的手,看着半昏半睡的她,轻声唤道:“妍儿。你不能睡,你得把孩子生下来,这才一天一夜,你得用力,得用力啊…”

迷糊之际。素妍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妍儿”,这声声轻缓而急切的声音,是母亲,是她深爱的夫君。

虎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锐痛,那种凝于一点的尖利疼痛,一下子压过了腹中渐渐迟钝的坠痛,逼得她凄厉地大叫一声,人已清醒过来。

痛到痉挛的手一动,已被拔出了某种锐物,眼前一灿,借着屋子里的光亮,却见瑶芳手里拿着一根极长的银针,生生将她扎得痛醒了。仿佛她若不醒,瑶芳打算再扎几根这么长的银针,直至将她唤醒一般。

一双温暖而熟悉的手腕扶她坐起,微凉的手掌舒缓而有力地在脊背部游移着,如母亲的温暖,如她夫君的温柔,将一道滚热的气息透过肌肤传递过来,有一种力量,自后背缓缓而入,她顿时又清醒了不少,看着面前的虞氏与瑶芳,她才明白,身后是宇文琰,她正用武者的内息传送力道。

因久痛和疲乏而冰冷抖动的身体,慢慢又恢复了活力。

她低低地轻唤,在落到身后那人的怀抱里,唤了声“千一”,热泪翻滚,竟似自己真要死了一般,“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刻,她仿佛立时死了,也没什么大事,因为她在死前到底见到了宇文琰。只要有他在,他就觉得安心,觉得有人会护着她,给她一种无形的力量。

“素妍,不要睡,振作一点。”

宇文琰的声音很柔和,听来并不着急,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关切与叮呤,仿若只是寻常在唤我起床,不许她睡赖床一般。

瑶芳低声道:“师妹,我检查过了,胎位没问题,你再试一试,一定可以!”她的话语里带着微微的笑意,又有一种要胁似地道:“如果你不用力,我就拿面大锣来敲,让所有人知道,你不肯用力生下他…”

哪有…这样的。

素妍有种无地自容的样子,她见过皇后生产的艰难,临到自己,却是另一种痛苦。

拿面大锣敲,这还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不,她不要。

她打了个寒噤,呢喃道:“我用力,用力生他下来…”

她是听说过有样催生的法子,居然围着屋子每敲一下,这样可以催动产妇用力,又能吵得产妇无法昏睡。

剧痛,又一次传来,素妍嘶哑着喉咙大喊着,指甲深深掐入了宇文琰的手掌中,仿佛是要他陪自己一起痛着。

她原是不想现在生孩子的,可宇文琰竟换了她的药。

怀上了,自然得生。

半个时辰后,最后的一阵疼痛似乎连五腑内脏都扯落下来了,但在她的惨叫声中,她听到了众人的欢呼,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

“是儿子!是儿子!”宇文琰欣喜地叫着:“妍儿,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737 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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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许是少有亲眼瞧见自己儿子出生的父亲。

她疲软地睁开眼,模糊地看到宇文琰正欢喜地托着什么,那是孩子的脑袋,那样的小,乌黑的头发湿着粘在头皮上。

稳婆正在将孩子裹入襁褓,响亮的啼哭,正从襁褓中传出。

她的第一个孩子,是虞氏和宇文琰亲眼看着出生的。

沈氏生产嫡长孙,虞氏候在产房外。

张双双生嫡长世孙,虞氏也候在产房外。

这一次,素妍要做母亲了,虞氏却迫不及待,满腹担心地亲自呆在产房里帮忙。

素妍得意地想着,荒谬地笑着,却很开怀。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稳婆伸出手:“给我看看我的儿子。”

十月十八日卯时一刻,素妍与宇文琰的第一个孩子在晨曦里出生。

虞氏见母子平安,也长长舒了一口气,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被身后的白芷搀扶一把。

宇文琰笑得笑个孩子,奔出产房,对外面高喊:“本王有儿子了!本王终于有儿子了!哈哈!本王有儿子了…”

琴瑟堂内院的丫头们齐声恭贺。

宇文琰大声道:“琴瑟堂上下,每人赏二两银子!”

“谢王爷!”

虞氏被白芷扶到偏厅小榻上坐下,她今儿也忙了一整天,虽然其间小憩过,可这会儿见素妍平安,浑身似乎都要瘫软下来。

沈氏进了偏厅,低声道:“琴瑟堂的事。青嬷嬷和田二毛家的都安排妥贴了。”

虞氏满是疲倦,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你把青嬷嬷叫来,好好安排一下。这坐月子可是大事,半分都怠慢不得。”

此刻。在清心别苑里。

凌薇正跪在一尊一尺多高的汉白玉观音像前不停地祈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王妃母子平安!王妃是好人,你一定要保佑她!”

入秋后第三天,凌薇接受了黄桑道长的换肤移皮术,就是将臀部上好的肌肤割下来,移到受伤的脸颊上,而脸上原有疤痕的地方。也用精巧的小刀子划去难看的皮肤,为了和原来的一样,又取了臀部的血肉填上,这才将肌肤贴在脸上。又抹了易于愈合的玉颜生肌膏。

每过三天,便有瑶芳前往清心别苑给她换药。

如今脸上缠着白布,她更不敢出院门,生怕吓着旁人,就是屋里也难出去一次

辛氏去王府打听消息去了。昨儿天刚落黑就出了清心别苑的大门,至今也不见回来。

她不回来,凌薇也不敢睡,一晚上都在祈祷、念经,只盼素妍母子得以平安。

正念叨着。只见辛氏领着一个丫头回来了,喘着粗气,“妹子可以放心了。”

“生了么?是郡主还是王子?”

辛氏抱了水喝,“我们过去了,青嬷嬷将我们安置在无忧阁里,卯时一刻就听到一声孩子的哭声,丫头去打听,说生了个大胖小子。江家那边,老太太、大太太都来了…”

凌薇只觉自己对不住宇文琰,也对不住素妍,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辛氏又道:“听府里的婆子讲,那个恶妇要到皇城过年节。”

凌薇一阵愕然,想到叶老王妃立时面露仇恨,“她来做什么?”

辛氏道:“谁知道呢。听说王爷下了禁口令,不许众人告诉王妃,怕惹她烦心。你想想看,那恶妇和她生的两个女儿,一个吵着逼王爷给添妆,一个变着方儿的骗了稀罕宝贝去,这一回还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呢。我还听说,叶家三房的嫡女,叫叶海月的那个,年初秀女落选,至今都住在皇城的紫霞郡主府呢。”

凌薇露出一脸凶相,“老王爷呢?他可来王府?”

辛氏道:“听说老王爷所有心思都用在卫州建河渠、造大路的事上。”

凌薇对着观音像磕了头,与辛氏折入偏厅,两人像说好的,在小榻前坐下,榻上摆了张小案,案上有备好的茶点。“她定不会安好心。叶海月至今没嫁,只怕打上阿琰的主意了。”

辛氏微微点头,“你可得有个主意,如今王爷、王妃鹣鲽情深,可再也经不得旁人算计了。不说旁的,就说恶妇去岁闹的那些事,哪有当婆母的领着小厮去搜新媳妇的屋子…”

“不是她亲生的,她哪会有半分好心。巴不得看阿琰痛苦,他们小夫妻过不好日子才痛快。她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这二十多年,我早看明白了,她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老王妃在凌薇的眼里就是一个变态,是一个恶妇。长得比老王妃美貌、年轻,她要算计;别人嫁得比她好,也要算计;就是看到旁人比她和老王爷恩爱,她更会算计…

辛氏轻声道:“你虽什么也没说,瞧青嬷嬷的意思,已然猜到些什么。”

猜到才好呢,早晚有一天,她要当着老王爷的面把真相说出来。

叶飘飘当年是如何害她的,她全都会说出来。

辛氏欠了欠身,笑道:“恭喜妹妹如今做祖母了,虽没瞧着孩子,光听着声音也是极好的。王爷乐得满院子的喊‘我有儿子了’。”

曾经,老王爷在回王府后,抱过宇文琰,也说过类似的话。

叶飘飘需要儿子,那时候先帝在世,正逼着老王爷娶侧妃、纳姬妾,说堂堂亲王没儿子承袭爵位不成。

凌薇立时问道:“我给孩子做的衣衫可合适,生怕搹了孩子的肌肤特意把布头、线头都留在外面的。我记得那时候在德州家里,嫂嫂也是这样给侄儿们做衣衫的…”

辛氏伸手,安慰似地道:“你别多想了,看来早年你给王爷做的衣衫,如今都派上用场了。每过一年就寻几件出来洗洗晒晒,正好给了你孙子穿。”

儿子!孙子!

直到现在,恐怕宇文琰都不知道他的生母其实另有其人。

她早前容貌尽毁。羞于见他,生怕吓着了宇文琰。

二十多年前。她与他亲近的几次记忆犹新,在他五岁那年从王府的狗洞里爬进去看他,还没走近,宇文琰就吓得尖叫起来,自那以后,她又试地几回,可宇文琰一见到她的影子就吓得大叫。她只能远远地看着。

他成亲!

她躲在王府的僻静处,扮成婆子看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迎接新娘,步入花堂。

她甚至想瞧一瞧宇文琰的妻子。整个皇城百姓都说,那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她为宇文琰娶上这样的女子欢喜着。

在左肩王府转了很多天,终于有机会远远地看素妍一眼,可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因为素妍的身边有众多的护卫。惊动了护卫,她只能藏起来。

真正看到素妍的时候,是她被青嬷嬷抓住,带到素妍的偏厅里。

她不见礼,即便那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想到宇文琰的身世,她木讷地站着。

辛氏道:“听说王爷对你做的斗篷喜欢得紧,近来出门都带上呢,还穿了你做的靴子。听说王爷一直期望有母亲做的衣裳…”

凌薇如千万根细针扎在心头,疼得她难以呼吸。

她的一生,已经被叶老王妃毁得干干净净,休想再毁掉她儿子的人生,谁也不成!

泪,悄然无声地滑落。

“姐姐,你说过,我们都是苦命人,你会帮着我的,对不对?”

辛氏轻声道:“二十年前,我们结拜为姐妹的那天,我们就约好了,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陪你一起守护他长大。”

“姐姐,谢谢你!”

凌薇的苦,辛氏全都明白。

就如辛氏的苦难,凌薇也全都知道一样。

这也是二十年来,她们相扶相持,始终如同当年结拜时那么好的缘故。

内室里,丫头们在青嬷嬷的带领下又重新换了干净的锦衾、单子都物,特意取了熏香,将屋子里细细地熏了一遍。早前因素妍有孕,最忌各种香料,如今又可以用了。

素妍一脸好奇地审视着小小的孩子,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她伸出指头看着自己的巴掌,貌似还没她的巴掌大呢,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出生就被乳母抱去喂了几口奶,主要是熟悉乳母的气味,乳汁的味道。

生命,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虽是新生的孩子,却天生知道怎么吸吮奶汁。

孩子蠕动着小嘴,被死死地捆绑在襁褓里,小脑袋微微动了一动,一声不吭地沉睡着。

宇文琰从宫里回来,带了内务府做的小摇床,做得甚是精美,“这是皇后赏赐给宝宝的,说是二皇子就用这种小摇床。皇后娘娘还说,待我们家宝宝满月,她就亲自来给他做满月酒。”

素妍连连摆了摆手,“快别,她宫里的事那么多,我们宝宝的满月酒随意办办就是。”她被宇文琰扶起了身,问:“可找黄桑师兄瞧过了?宝宝五行不缺什么吧?”

“找钦天监算的,说是五行缺火,皇上听说你生了儿子,也说要给宝宝赐名。”他歪着头,一脸不悦,“我的儿子,他偏要赐名,宝宝与皇上可是同辈的呢。”

按照辈份算来,当今新皇可不是宝宝的堂兄么。

可人家是君,他们是臣。

宇文琰挠了挠头,“今儿在宫里碰到岳父大人了,岳父大人说宝宝是我们俩的长子,按照历代的规矩,是得由皇帝赐名的。他倒想了一个极好的小字。”

738 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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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素妍问罢,看着他一脸的苦瓜样就忍不住笑,“你上回想了近十天,也没见你想出什么好名来,这回好了,名有皇上赐,小字我爹又帮着想好了,你就当个现成爹,多好。”

宇文琰不爱听这话,反驳道:“我哪是现成爹,我是他亲爹。”停了一下,“你说父王要是知道做了爷爷,如今有嫡长孙,指不定如何高兴呢?他会不会也抢着取名。”

明明是他的儿子,怎么一个个都要取名。

素妍催促道:“快说说,我爹取的什么小字?”

“耀民!”他起身去寻孩子,只见乳母坐在小榻上,正逗着睡醒的宝宝,嘴里“得!得!”地打着声响,“岳父许是知道宝宝五行缺火,特意取了这个字。”

素妍重复念着“耀民”,细细品味,倒也有些意思,小字很大字,“耀照万民”之意,能取这个小字的,不是该是皇子么,“只怕犯了忌,换一个,我瞧着不如叫耀东。”

“耀东这小字好,将来再生了儿女可以叫耀南、耀北,若是女儿还能叫南南、北北…”

夫妻正说着话,青嬷嬷从外面进来,面容有些异样,欠身唤了声“王爷、王妃”,不等素妍开口,白芷先问道:“嬷嬷这是怎了?”

青嬷嬷问宇文琰:“王爷,今儿怎了?外面怎么那么多官兵,听说东城门、西城门都禁行了,如今只南城门、北城门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