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嬷嬷又与青嬷嬷讲了胡香灵如何咄咄逼人,又怎样夺了崔珊的嫁妆等物。

青嬷嬷轻叹一声,“珊瑚郡主和大公主都不是能由人欺负的,等一切好起来,再让大公主出面讨公道!”

翠嬷嬷又住了几日,到了冬月末,她再也呆不住,整日挂念着崔珊,又求了青嬷嬷几回。

青嬷嬷理解她的心思,要是素妍有个差错,青嬷嬷也是这般,代翠嬷嬷向素妍那边说了好话。

素妍又求了宇文琰帮忙。

腊月初二,宇文琰找了同在西北打过仗的荣国公世子程小勇帮忙,方将翠嬷嬷顺利送出城,将她送到素妍的陪嫁庄子上与崔珊见面。

主仆二人恍若隔世一般,抱头痛哭一场。

翠嬷嬷看到崔珊的脸,还有已经变得沙哑不复昔日清脆动听的声音,疼到了心眼里,含着泪水,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更将胡香灵狠狠地骂了一场。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嫁妆簿子来,“这是左肩王妃请了九公主出面,从大公主那儿拿来的。大公主已经知道你没事,病已大好了,只说现下还得忍耐,好歹等皇城解了禁行令才好寻曹家的不是。”

崔珊低头啜泣着,她原不是柔软的女子,如今想到经历的种种,早已泣不成声,悲切之中有自责、有愧疚,更多的却是对曹玉臻和胡香灵的恨。

如果不是素妍派人及时找到了她,她在无色庵里不死也会疯掉,哪里还有机会活下去,又如何能报仇呢。

翠嬷嬷道:“左肩王妃做了一场噩梦,梦见你被人害了,一觉醒来便令人打听,竟听说你病殁了…”

崔珊隐约听服侍的婆子说过,只知晓个大概,心下也好奇着。

翠嬷嬷将青嬷嬷告诉她的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通常,没有人会因为一场梦就去做什么,可素妍做了,而且还做得很用心。

崔珊道:“我这条命是素妍救的,如果不是她,我在无色庵就被静石那个老尼姑给折磨死了。她是故意的,天天让我去打水,让我对着井水看自己鬼一样的脸…”

分明就是要这种方式来逼疯她!

明知她爱美。偏要面对一张伤痕累累的容貌。

翠嬷嬷知她最是爱美,忙道:“我瞧着疤痕又轻浅了许多,伤得浅的地方脱了疤。新长的肉比旁的更粉嫩些,再多养些日子。一定瞧不出来,许是玉颜膏的缘故,竟比以前的皮肤更好了呢?”

崔珊喜道:“嬷嬷说的是真的?”

翠嬷嬷又将她夸了几句。

只是这嗓子,怕是彻底毁了。

崔珊如实与翠嬷嬷说了,胡香灵如何给她灌哑药,为了吐出药来,她连自己的屎尿都吃了。

翠嬷嬷目瞪口呆。

狠绝、果断。她依昔瞧见不一样的崔珊。

这一场劫难,崔珊如浴火重生。

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服食自己的粪便解毒。

眸光里,有着过去不曾有的坚定。是仇恨,是冲天的怒火。

腊月天,每日清晨雾蒙蒙的。

各家各户大门不出,都在府邸时各自忙碌着。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朝廷还没有解禁行令。

听说腊月二十五日。皇城内又有七人染疫病亡。

这些染病的多是城西、城北的寻常百姓,这两处住的贫苦百姓最多,有做小商小贩营生的,有给人当脚夫的。

因时有人染疫,朝廷暂未下通行令。

也至这一年的年节。各家不能四下走动,只能呆在家里。

虞氏是腊月的生辰,江舜诚在正初十,也因着皇城瘟疫的事,不能操办寿宴,江家自家人聚在一处吃了顿饭,就算是给江舜诚过了寿。

整个冬天,皇城暮气沉沉,仿佛不是北齐都城,只是寻常的一座城池,就连皇城也如冬天的蛙、蛇一般睡着了。

正月十四,朝廷解了禁行令,允许各家欢度上元佳节。

一时间,整个皇城似突然热闹了起来,挂灯谜的,摆地摊的,各大商铺也陆续开门做生意,就连街上的人都如同沸腾起来一般,一夜之间就从冷清的城池变成了最繁华的国都。

正月十五一早,镇国公府的六公主亲自送了百两黄金,感谢素妍的玉口金言。

届时,素妍还在偏厅逗耀东玩。

耀东小小的人儿躺在小摇床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不停地转动着,看着小摇床上挂的铃铛,还有各色的平安络,嘴里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突地,府门口就传来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

吓得乳母立马伸手去捂耀东的耳朵,生怕吓着了孩子。

王府上下,今儿仿佛才像过年节,人人打扮得喜气洋洋。

白芷穿了件大红色的褂子,总让素妍不由自己地想到“封红”,进了偏厅,欠身道:“王妃,六公主求见,说是又添了大胖小子,要谢王妃的玉口金言呢。”

素妍整了整衣袍,白莺取了件昭君斗篷给她罩上,“不会又备了百两黄金做酬谢吧?”

白芷捂嘴笑着,“奴婢可没问,不过还真瞧见六公主的嬷嬷提着个盒子。”

领了白芷又白燕等人来到静苑花厅。

刚坐下,六公主带着长女杨文馨就到了。

这孩子比上次瞧见时又长高了许多,越发地与六公主有几分神似,清瘦细高的人儿,小心地跟在母亲身后。

六公主瞧见素妍,细细地审视几分:“倒比做姑娘那阵珠圆玉润了,瞧着也妩媚了许多。”

素妍请她坐下,“当初,听阿九说了你的烦恼,我就说了句实话而言,你生一个儿子就送份厚礼,要是你生上十个,我可不大赚一笔。”

六公主爽朗大笑起来。

如今,她有了两个儿子,在杨家说话都大声了。

杨秉忠最疼长孙,整日地将长孙杨文韬抱在怀里玩耍着。

745 宠妾灭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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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馨则是对小孩子感兴趣,好奇地看着乳母怀里抱着的耀东,围在乳母身边,伸出指头逗耀东玩,将手指搁在耀东嘴角,耀东以为是乳母的递来的乳汁,张嘴含住,并很用力的吸吮起来。

六公主挑着眉头:“*岁的人了还不知事。你手未洗,就把指头放到表弟嘴里也不嫌脏!”

杨文馨立时收回手来,耀东没了吃食,扁着小嘴,正要哭闹,乳母左右摇晃起来,“不哭,不哭,早前不是才吃过么,镇国公府的大郡主逗你玩呢。”

耀东还是扯着嗓门嚎啕大哭。

青嬷嬷对乳母道:“许又饿了,再喂他吃些。”

乳母应声,折到偏厅喂耀东吃奶。

六公主歪着头,细细地打量着素妍,“你怎知道我会有三个儿子,要是我再生,也是儿子?”

素妍道:“你可是有大福气的人,如今儿女成双,可不是好命么。”

六公主觉得素妍很厉害,随口说她能生三个儿子,这儿子一个接一个就生出来了。最开心的除了她,还有杨秉忠、杨云简父子俩。

她指着素妍,“如今皇城人都说你是神人呢,听说你做了个恶梦,醒来就让人去查珊瑚郡主的事,结果她还真出事了?”

原本只觉四下审视的杨文馨,这会儿也竖起耳朵,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白芷便将那晚做梦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六公主惊道:“你梦到珊瑚被人毒哑、毁了容貌?”

白芷肯定地点头,“当时王妃醒来确实这么说的,还说珊瑚郡主满脸是血,好吓人。”

杨文馨忍耐不住,用稚嫩的声音道:“我和娘过来的时候。经过大公主府。大公主领着护卫、丫头、婆子一大群,又有皇祠街的族人已打闹到曹府去了,只怕这事会闹得不小。以前长得多好的珊瑚郡主,脸都被那个姓胡的姨娘给划花了呢…”

这分明就是一桩宠妾灭妻的案子。

素妍面露诧色。“珊瑚回皇城了?”

青嬷嬷小心回道,“昨儿解的禁行令,许是从庄子上回来了。”

六公主觉得素妍就是这样一个祥瑞之人,无论谁结识了她,仿佛都能沾染一股祥瑞。

崔珊都被胡香灵弄到无色庵去了,快要疯癫之时,竟被素妍派的人寻到。还给她治病瞧伤,脑海里掠过经过大公主府时,蒙着面纱的崔珊,脸上还能瞧见或红或粉的新肉。瞧上去,倒比早前的皮肤更细腻、娇嫩了。

杨文馨道:“这回大公主是真怒了,请了皇祠街的老寿王出面,那边的人一听说宠妾灭妻,还把人伤成了这般。去了不少人!”

她跑到素妍跟前,拽着素妍的手摇摆着,“我娘说王妃是祥瑞之人,让我沾沾你的福气。”

素妍一脸惊愕,“这孩子的话从哪里来的?”

六公主捂着笑着。“崔珊要不是得你相助,哪还能得见大公主。今儿一早,云简就去江家了,江家今儿办了百花宴,你是神仙眷顾之人,也是半个神人,这大过年的,先带着文馨来你这儿沾沾瑞气。”

素妍越发觉得六公主这玩笑大了。

六公主挥了挥手,一边的嬷嬷捧着盒子过来。

启开盒子,金灿灿地全是金元宝,耀人眼目,上下众人都觉这一盒子金元宝怎么也得有一百两黄金,个个觉得都睁不开眼了。

六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之一,当年出阁,先帝也陪嫁了不少好东西。

而今,新皇依仗镇国公父子,也多有赏赐。

“能得你的玉口金言可不多见,照着鬼谷宫的规矩,这可是要酬谢的,若是不谢,就不灵验了。”

丫头们奉上茶点,六公主吃了几块,“去年九月,黄桑道长给家里几个孩子都算了一卦,那几个还好,就是文馨打小体弱,黄桑道长说,文馨生于蔷薇花开的四月,得拜个百花诞出生的人做义母,方能保她平平安安。”

六公主也不是尔虞奉承之辈,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就是喜欢,对于不喜欢的就理都懒得理会。

青嬷嬷觉着这是好事,一来杨文馨是许给江家六爷传堂的,素妍自小就与传堂亲近,传堂也甚是敬重素妍,这帮的都是自家人。笑道:“真是巧了,我家王妃正是三月三出生的呢。”

这事儿,原先不知道,今晨听杨云简说要去江家参加“百花宴”,她也突地忆起来,素妍确实是三月三初生的。

珊瑚生于三月初二,二人同岁同月,这在几家多有往来的圈子里,众人都是知晓的。

六公主面露窘色,“怕是王妃不乐意呢?”

素妍伸手,拉了杨文馨到怀里,笑道:“平白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我可高兴着呢。”

六公主与宇文琰在皇家也是平辈,既然六公主愿意,她也不推辞。

杨文馨低着头,带着羞涩。

素妍也听说过,杨文馨在姐弟几个里,体质稍微差些,听说在两岁前,就常风寒发热的没完没了,过了五岁,身子才稍好些。

六公主的嬷嬷道:“这可是大事,好歹办个认亲宴。”

素妍觉着不错。

要是杨文馨做了自己的义女,将来嫁了江传堂,那孩子瞧着自己的面子,也会善待杨文馨几分。

青嬷嬷道:“王妃,二月初二龙抬头,又赶上大公子满百日,不如来个双喜临门,就选在这日一起办。”

素妍道:“哪能这般随意,回头你去趟义济医馆,找道长帮忙挑个吉日。”

六公主小心地审视着素妍的脸色,温和的神色,眸里都是如水的柔情,这是一个做了母亲的人才有的眼神,瞧来也是真心喜欢杨文馨。

心下觉得。在左肩王妃嫡长子的百日宴上一起办,这样多好,人多又热闹。六公主道:“我觉着二月初二好。”

素妍道:“既然你说好,就不另挑日子了。搁在这日一起办。”

几个人寒喧了一阵,方送了六公主出去。

左肩王府处处都挂上了年节时未用上的灯笼,大半日的工夫,将整个王府装点得喜气洋洋。

*

曹府大门前,今儿已经吵翻了天。

大公主领着皇祠街里早前与她府里有交情的皇族子弟、媳妇,正在曹府门前大闹,说曹家如何宠妾灭妻。

因是上元节。新皇下了休朝令,着令文武百官回家过节。

不到半炷香,曹府门前已围聚了不少人。

一路过来,人多势众。如潮如浪,大公主是一路自大公主府里步行而来的,又唤了皇祠街里的同辈兄弟、嫂子们助阵。

大公主一路又哭又说,又有翠嬷嬷嚎啕大哭地诉说,皇家公主的女儿竟被狠毒小妾算计了去。借着皇城发生瘟疫,竟诬陷珊瑚染疫不说,还强行给珊瑚灌毒药,打晕珊瑚毁人容貌…

自静王党案事发,先帝大怒。大公主失了势,近两年少迈府门,而今一出来,竟是要给自己女儿讨公道的。

跟着起哄的皇族媳妇们也叫骂连连,一时间,都吵嚷着要闹到官府去。

这么个闹腾法,就算不告官,也会很快传到都察院一干御史的耳朵里,早有人看不惯曹玉臻,还不得抓住进行弹劾,居然干出宠妾灭妻之事,这可是本朝大忌,有多少官员就是因为被降职严惩。

先帝时,说得很简单“一家之主尚且当不好,如何治理一州一县,如何做好臣子?”对这样的人,先帝是颇为轻视的。

曹家老太太、二太太得了消息,一脸惊容:“珊瑚郡主不是染疫病亡了么?哪里又冒出了一个来?”

胡香灵知道这回捅了大篓子,急得团团转。

曹玉臻厉声道:“你说清楚,人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你想了法子赶出去的?”

胡香灵心思一动,“人明明死了,哪来的人?指定是大公主不想丰厚的嫁妆落到我们手里,故意寻出个这样的人来。”

她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就算崔左相如今失势失宠,大公主因静王案如今也府门不出,但到底是皇亲贵戚,是寻常人不敢招惹的。

他沉声道:“既是如此!那你得想好应对的法子。”

那么多的陪嫁庄子、店铺、别苑,如今到了他们手里,自然就是他们的。

谁也别想,再让他们拿出去。

上房,老太太、二太太遣了丫头来唤人。

大公主领着一干皇族子弟已经进了上房花厅,崔珊与翠嬷嬷站在一处。

早前服侍过崔珊的两名陪嫁丫头,也认出来了,虽然脸上有新愈合的疤痕,可那五官、眉眼不是崔珊还有谁?

陪嫁丫头们见着崔珊,微愣之后,一个个都泪盈于眶:“郡主,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

胡香灵没想原已经死去的崔珊,突然从天而降,顿时将皇城闹得沸沸扬扬。

她领着春燕迈入上房,“你们这些死奴婢可瞧清楚了,这不是珊瑚郡主,这只是有人想讨回嫁妆,不知从哪儿寻来的山野村妇。”

大公主凤目圆瞪。

皇族媳妇们个个看着进来的女人,明明是小妾,却穿戴得精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崔珊提着锦袍裙子,站立中央,恶狠狠地盯着胡香灵:“胡姨娘,人在做,天在看,你是如何对我的?我这把嗓子,就是被你所灌的毒药所害,要不是我机警,饮粪水呕吐,就被你毁得彻彻底底,只怕连一句话都不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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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6 曹家祸(上月粉红120枚+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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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崔珊,这样逼人的目光,这等强硬的势头。

虽然脸上有深深浅浅初愈的疤痕,瞧起来恢复得不错。

她以为,自己毁得够彻底,她竟被人救人,脸上的肤色竟变得比以前还经细腻,如同刚剥壳的鸡蛋,如果不是那或红或粉的伤痕,定是个美人。

照这样的情形看,只要她善加保养,过上三五个月,定能痊愈,甚至会变得比以前更水灵。

胡香灵拿定主意:“她不是珊瑚郡主!珊瑚郡主声若黄莺,容似牡丹,这个女人虽有些神似,绝不是她。你们听她的声音…”

大公主从未见过有这等颠倒黑白之人,好在一早,就请了崔左相出谋划策,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崔珊曾经清脆的声音,都是毁于那毒药。

崔左相是失势了,可他的嫡长孙女被人欺到这等份上,又岂能善罢干休。

大驸马也站立人群中,小心地跟在大公主的身后,厉喝:“你这贱妇,胡言乱语,难道我和大公主连自家女儿都不认识了。我们一早就想到你会否认,没关系,这件案子已报到大理寺去了,相关此案的人,该抓的抓,该捉的捉,如今都在大理寺呢…”

他们是有备而来!

胡香灵浑身一颤。

曹老太太、二太太被人吵得头晕,厉声盯着胡香灵:“二孙儿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孙儿媳妇…

情急之下的唤出。崔珊心头一怔,她那样敬重她们,老太太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总是不冷不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唤胡香灵是“二孙儿媳妇”。

翠嬷嬷也亦留意到,厉声道:“这便是曹家,宠妾灭妻,儿子如此,府中的老太太也如此。想我家堂堂郡主嫁入府中,你们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唤这个上不得桌面的姨娘为‘二孙儿媳妇’!大家都听到了,都听到了吧!”

胡香灵快速地想着应对之策,指着翠嬷嬷道:“这个老奴婢偷盗曹府,是我们…”

话没说话。翠嬷嬷直接搧了一记耳光:“我是奴婢,是皇家的奴婢,是先帝封的从七品宫中女官。怎么,你们曹家也成了皇族么?”

二太太接过话,道:“我女儿入宫做蕊美人。曹家可不就是皇亲国戚么?”

大公主冷笑道:“一个小小的美人娘家,就敢自称是皇亲国戚,照曹二太太的话说,这全天下可都成了皇亲国戚?”

崔珊在庄子上住了几月,头脑异常的清明。而今再不对曹家,不对曹玉臻抱有半分的奢望,她要做的是狠狠报复,而这第一步,就是讨回自己的陪嫁。

“娘,我们不扯这些,只说我的事,只讨我的陪嫁。娘,曹家容不得我,我也容不得他们,我今儿来就是休夫的!除了休夫,还要讨回一个公道!”

立时,崔珊的话就引起了一阵议论。

崔珊定定心神,将一早花重金令人写的状纸、诗词诵朗而出,她的声音暗哑,带着一种凄凉的感伤,令听者心痛,让闻者心寒,更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公主的爱女,为了追寻真爱,竟被婆家践踏至此,被夫君肆意羞辱,被宠妾诬陷、灌毒…

就在这时候,有左相府的小厮正拿着一夜传抄好的诗词、状纸四下分发,或张帖,或发出。

崔珊为了今日的事,已经谋划了一个多月,就算皇上不管不问也不可能,皇家最重颜面,她的血液还有一半是皇家的,而她更是先帝钦封的珊瑚郡主。

就算左相府失势,就算贵太嫔失宠,就算她娘已经没有了最强硬的靠山,但她,得全力以赴为自己谋划。

曾经的心思都在曹玉臻身上,而今心思都花在自己身上。

曾经听不进去翠嬷嬷的劝导,现在,她对翠嬷嬷说的话,都会用心的聆听,更会细细地琢磨。

人若自欺,人必欺之。

她如果不保护自己,只会任人欺凌。

曹玉臻见上房吵吵嚷嚷,领了一名小厮转入上房。

隔着院墙听见的,是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熟悉,是因为他听过崔珊感染风寒嗓子沙哑的声音,就和那时候差不多,却又有些不同。

“院墙外的大爷、大叔,大婶、大嫂们,这样一个帮衬妾侍欺凌嫡妻的男子,能嫁吗?如若是你们的女儿、妹子被人欺辱至此,难道还要死守在这样无情无义,冰凉的婆家?不!我崔珊不愿意!都道自来只有夫休妻,崔珊我如今忍无可忍,被贱妾毁了嗓子,毁掉容貌,险些还被贱妾算计丢了性命。今日,我崔珊要休夫!”

休夫!

这可是当朝从未有过的事。

曹玉臻是骄傲的,即便他骨子深处是自卑,如若她休夫,将会让曹玉臻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这样宠妾灭妻的男人,我崔珊不稀罕!既然老太太、太太相中胡姨娘的精明能干,愿意让她做你们的儿媳,你们请便!但在我崔珊休夫之时,我要照着陪嫁单子,一并拿走所有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否则,我就对簿公堂,闹上大理寺,就算我崔珊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讨一个公道!”

这,是她最终拿定的主意。

他们伤她至此,她定要曹家声名狼藉。

胡香灵不是觉得,曹玉臻能得圣宠,全是因为胡香灵打点的缘故么?

那么,她崔珊就狠狠地毁去!

毁了曹玉臻的名声,撕裂他的伪善。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自古以来。只有夫休妻,何曾有过妻休夫。

二太太心下慌张,本是淡漠人。此刻赔着笑脸:“珊瑚,这事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老太太、二太太。如果你们险些被人害死了,你们还会说这样的话么?可见,没落到你们自个身上,你们都可以说得轻浅。”

她恨曹玉臻!

现在,连带着他的俊美都是一种讥讽。

就为了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她搭进去自己的一生。

而他的心,从来没在她身上半分。

就连他对她说的甜言蜜语。也都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