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郑晗不在乎她这点钱,郑晗可是要做大生意的。

素妍道:“年前就派了田二家的去你府上,原是要给你送银子,郑管家说你得年节后才能回来,我正等着呢。”

她与青嬷嬷叮嘱了两句,青嬷嬷折入内室,取了账簿来,又拿了一个盒子,外带了一个算盘。

素妍道:“还是请你的丫头再核算一遍,所有田庄、店铺去年一年的总收益都在这儿了。”她始终笑着,“用你的话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我们是朋友,更得照着约好的规矩来。”

郑晗也不客气,唤了丫头来,那丫头在一边案上坐下,拨弄得算盘珠子叭叭作响。

一个小丫头都能是打算盘的好手,只怕其他方面也是厉害的。

崔珊觉着,素妍夸郑晗能干,不是随意说的,当真是个极能干的,一脸欢喜地瞧着郑晗,心里想着,回头也找郑晗帮忙打理店铺,到时候给她分收益红利。

小丫头核算完毕,起身道:“小姐,你应得六万二千一百两银子。”

素妍与青嬷嬷使了眼色,青嬷嬷会意,从盒子里取了银票,双手递给郑晗,郑晗递给丫头清点。

丫头道:“小姐,数目是对的。”

郑晗点了一下头,“写个收契,去年的收益就算结清了。”

丫头应声,素妍令白芷备了笔墨,很快写好了收契,郑晗接过收契,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才递给了素妍。

但见纸氏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拿到佑正二年江素妍嫁妆田庄、铺子收益一万五的酬劳银子多少。

翠嬷嬷低声问青嬷嬷,“一年赚四十万两银子,怕得不少田庄、铺子呢?”

青嬷嬷道:“不多,只是二十多家。”

二十多家就有这么多的银子,看来交给郑晗当真是对了。一年收益四五十万两,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当真是太有钱了。

郑晗也是来瞧耀东的,几人坐了一阵,素妍着大丫头去唤乳母。

耀东躺在襁褓里,两个多月了,长得白胖了一些,一双乌黑的眸子像嵌在粉白面盘上一对黑曜石,乌溜溜地转动着,时而看着素妍,时而又望着郑晗,偶尔瞧着崔珊,三个人都觉甚是有趣。

郑晗好奇地捏了一把,耀东不哭不闹,正似要发作般地嘟着小嘴。

崔珊吵着要抱,可她连孩子都抱不好。

奶娘忙道:“大公子一会儿许又要尿尿,小心尿湿了郡主的衣裳。”

崔珊立时缺了大半的兴致,“小孩儿最是可爱,乱尿就不讨喜了。”

一句话,逗得素妍和郑晗都大笑起来。

756 厚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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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各替耀东备了一份见面礼。郑晗的是一对好看的、小孩子戴的赤金足铃、手铃、项圈铃铛,一整套的,铃铛打造得很是精致,轻轻一摇就传出声响,每只铃铛约姆指大小。崔珊给的是一把墨玉的长命锁,也是贵重的。

郑晗总爱在耀东粉嘟嘟的小脸上捏一把,娇嫩的肌肤,似随时都能捏出水来,“一瞧这孩子,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

素妍笑道:“你们俩赶紧也生个孩子,到时候陪我家耀东一起玩。”

郑晗未嫁。

崔珊昨儿才休夫。

换作旁人心里会不舒服,素妍觉着这二人今儿的心情都不错,也并无过多忌讳,随口道出。

崔珊经过一番大劫,整个人豁达了,也看透了许多。

郑晗却是一早就看得透透的,她更相信自己,淡看爱情,尤其是宇文辕另娶娇妻后,郑晗几乎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了,所有心思都用在打理生意上。

崔珊接过话,“我得找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与我生,要不然生个丑八怪就惨了。男儿还好,女孩丑了可配不上你家耀东。”

素妍道:“上了一回当,还以貌取人呢?”

崔珊一脸不屑地道,“我再不做傻子,反正男人靠不住,不如待自己好些,孩子总是自己的好,找个好看男人生孩子还不容易。”

这些日子,她想了太多太多。

曹玉臻是个阴险、恶毒的。

静王出事后,大公主失了依仗,贵太嫔又被宫中的太后刁难,虽有位七皇舅。自先帝时就软禁于府中,要见一面也极是不易。大驸马再不将大公主放在眼里,抬通房、纳妾侍,而今连妾侍都怀上孩子了,可见都是靠不住的。

崔珊今儿听了郑晗说的那些打趣话,言辞之间也透出几分道理。与其总是被男人所伤,干嘛要认真。虽人人都说,世上总还有好男人,可好男人脸上又不会写着“他是好男人”几个字。崔珊最难看透这男人心思,不想再拿自己去冒险。

耀东有些困乏了。奶娘抱着他去偏厅困觉。没多会儿。就睡熟了。奶娘小心翼翼地将他搁到小摇床,趁着他睡觉的工夫,拾掇了尿布、脏衣出来,交给白茱清洗。

大家彼此熟识。郑晗笑着道:“素妍,我想劳你帮我写几幅大字,要做成招牌呢。”

素妍道:“好,你把想要的字给我,待我抽空写好,令白芷给你送到府上去。”

崔珊似赶热闹似的,忙道:“你可是皇城出名的大才女,呵呵,我也讨一幅。就‘珊瑚郡主府’如何?”

郑晗还想再多坐会儿,偏有府里的下人寻来,向她禀报道:“是望春楼派人来请小姐示下,有人花巨金要给李雪姬姑娘赎身。”

但凡成名,总会吸引一拨又一拨的男子前赴后继。男人们总是希望自己得到的女人是天下第一绝色,而女人却希盼着自己就是那第一美人。

却不晓得,这拥有之间,又会牵出多少情缘,多少心事。

郑晗微微敛额,“早前与李雪姬说好的,待她二十五岁后,还她自由身,只要她呆在春秋馆里,每月发放月例银子,我自会护她。”

下人是郑晗府上得力的心腹小厮,瞧着打扮,穿着墨绿色的锦缎,虽不是管家,只怕也是二管家的身份。

郑晗问:“雪姬姑娘怎么说?”

下人轻舒一口气,“是望春楼的老鸨与李雪姬姑娘身边的侍女小米回府说的,瞧这样子,雪姬姑娘已动心。听说其间有位赎身的公子,年纪二十,许以平妻位份,还听说此人乃是启丹国的东贤王,这事儿已传出去,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

崔珊虽与郑晗初次见面,因着素妍的关系,也视郑晗为自己的朋友一般。“这种不讲信义的,你也勿需与她客气,只管多要些赎身钱。”

郑晗面露难色,“要得太多,反弄得我真是青楼老鸨,可若是不要,唉…”到底花费了不少的心力。

最初她开春秋馆,就是想卖点茶酒,再调养二十多年能歌善舞的,供文人墨客们欣赏,就算是歌舞坊,但她手里的姑娘个个都只卖艺不卖身,只要到了相应年岁,她自还她们自由身,没想李雪姬却给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郑晗道:“素妍、珊瑚,你们且坐着,我先回去了。”

素妍唤了白芷送客,“你每次来都这般忙,我也不留你,保重。”

郑晗出了琴瑟堂。

崔珊还愤愤不平地道:“这个李雪姬也太没良心,要不是郑晗,在别的青楼里,就被老鸨迫着接客了。郑晗买了她,还教她歌舞、亲自调教。刚做花魁就忙着另攀高枝了。”

青楼女子就算是花魁,也不过是身价高些。

多少女子,最好只能沦为旁人的姬妾。

这次萧天纵许以平妻身份,他人年轻、俊俏,又是启丹国的皇族贵胄,可不就吸引了李雪姬么?

素妍轻叹一声。

青嬷嬷接过话道:“听郑小姐的意思,春秋馆里的姑娘,多是精通音律、擅长舞蹈的。”

素妍点头,算是承认了青嬷嬷所言。

翠嬷嬷目光落在崔珊身上,“这天下间,能歌擅舞的多了去,年轻貌美时是平妻。他日红颜衰老,天晓得能不能依然。就算是花魁、名妓如何,在贵胄之家,到底连丫头的出身都不如。”

萧天纵看中李雪姬的美貌、风情,方花高价赎身。

容易得到的,也容易丢弃。

素妍道:“李雪姬若真是聪明的,当认清自个的身份。”

曾有一度,素妍在心下希望萧天纵是真正聪明之人,而今看来,也不过是轻薄男子,竟因李雪姬的倾世美貌而动心。

青嬷嬷领了翠嬷嬷去自己屋里小座闲聊,唤了田荷来奉茶。

素妍自与崔珊闲话着。

“珊瑚,我们虽是朋友。往后相处的机会甚多,有些话,我还得先说了的才好。”

崔珊连连应声,“有什么话,还请明言。”

素妍呷了口清茶,“好,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便直说了。”垂下眼帘,“你往后遇上什么难处,但凡我能帮你的。自当尽力。只是…有些属于你的东西。我不会招惹、沾染。比如你心爱的男人,或者是你最紧要的亲人和朋友。”

与其说是她,还不说是她希望崔珊也能如此。

素妍粲然一笑,“郑晗说得好。男人与牙签不能与人共享。”

崔珊先是微愣,转而笑了起来,脑子里幻想着郑晗说这话时的样子,一定甚是有趣。“素妍放心,我知道了。”

一早,就把自己的底线透给崔珊,就是希望以后减少纷争。

素妍道:“那你说说,你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崔珊想到了胡香灵,从小到大。自己待她如姐妹、朋友,可最后胡香灵一次又一次地算计和伤害,“我没有姐妹,素妍,我拿你当最好的姐妹和朋友。我希望有什么事。你不要瞒我,我害怕算计和利用。”

素妍点了点头,“真诚相待,是朋友之道的基础,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崔珊笑得很释怀,她这一生有一个真诚相待的朋友,比什么都重要。

素妍唤了白芷来,小声叮嘱几句。

白芷从小书房里取了个小盒子来,双手递给崔珊。

崔珊不解,面露疑惑。

素妍道:“你打开看看。”

崔珊启开盒子,打开画时,立时惊道:“你早前送我的《牡丹图》?”

素妍继续品着茶,“我不知道曹玉臻是如何拿到这画的,但这画是傅右相给傅承仪的。傅承仪得了画又赠给我,是想为早前算计我的事求宽恕。”

崔珊捧着画,这是她的耻辱,那日曹玉臻第一次给她喂下媚药,为的就是惹得她欲火难灭,逼她乖乖儿地交出《牡丹图》。而今想来,点点滴滴都是耻辱。

她想起来了,交出这画后不久,就听说傅右相收曹玉臻为门生,之后曹玉臻步步高升。拿了她的东西为他自己铺路,功劳却成了胡香灵的。

好!当真是算计得好!

崔珊手捧着《牡丹图》心潮起伏,不是失而复得的欢喜,而是觉得自己这一程走得好艰辛,在曹玉臻和胡香灵的眼里,当真拿她当傻子了。

胡香灵昔日在风雪杂房里羞辱她的话,又回荡在耳畔,至今想来,令崔珊恨如天崩地裂。

白莺进入花厅,低头禀道:“王妃,王爷来了两位好友,王爷让午膳时多加几个精致的菜式。”

素妍应声,笑着对崔珊道:“用了午膳再回去?”

崔珊念着要去曹家的事,她还得回左相府打听消息,早些把这事给处置了,也好有个交代,道:“不了,许我祖父已回家,还有要事要处理呢。”

翠嬷嬷听说要走,出了青嬷嬷的屋子。

崔珊笑道:“改日,我再来瞧你。你可答应了给我写幅挂府门上的匾额,可别忘了。”

“我会记得的。”

崔珊在王府二门处上了轿,自大门而出,却见胡香灵还跪在地上,不知何时,她的膝下多了一个蒲团。

紫鹊禀报了胡香灵还跪在大门前的事。

素妍皱眉,令青嬷嬷去大厨房那边多备菜式,自己一路到了二门,便见崔珊的轿子近了胡香灵:“你打的上好盘算,害死我再夺我嫁妆,让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享尽荣华富贵,呵呵…真有意思!”胡香灵居然还有脸舔在左肩王府门外不走,当真是个脸皮厚的,崔珊冷声道:“你忘了当年是怎么害安西的,而今倒有脸求上门来?”

757 斥骂

崔珊的话没说话,就听翠嬷嬷小声提醒道:“郡主,王妃出来了。”

胡香灵摇摇晃晃站起身,正想迎过去,只见看门的婆子手里拿着扫把:“胡姨娘,你乃晦气之人,请与我家王妃保持九尺以上的距离。”

婆子手里的扫把有丈长,用那扫把一量,胡香灵急急提裙跪下,地上很凉,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请王妃救救贱妾!”

素妍抬了抬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语调冰冷而淡漠,她会帮胡香灵,除非她疯了,黑白不分。

“珊瑚是我自小的手帕之交,而你不过与我相识罢了,我不会为一个寻常人伤了珊瑚的心。胡姨娘请回,往后别再来我家!”

胡香灵见她说得坚决,心头一沉,连最后的希望也扑灭了。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求得素妍的原谅。

“安西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贱妾不过是从五品官员的平妻,贱妾只望安西看在幼时相识的情分上帮我一回…好歹小时候,我们还曾义结金兰…”

青嬷嬷此刻气不打一处来,厉喝道:“胡姨娘当年是如何算计我家王妃,害她被染天花,害她险些毁容,而今还敢提当年。想与我家王妃义结金兰,你配么?我家王妃的金兰姐妹乃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是堂堂长平伯夫人、平国公夫人,何时冒出你这等人物来?”

崔珊见胡香灵这般纠缠素妍,心下大急,喊了声“停轿”,从轿中下来,提着裙子就奔过来,翠嬷嬷紧随其后,指着胡香灵连骂两声“贱人”,“真不要脸,害了人倒有脸求了。哼!素妍,这种贱人你不必理会。再不肯走,就让人赶她。”

素妍突然觉得如今的自己变得善良了,微微一笑,“她再不走,我让下人泼她粪水。”

她与崔珊才是朋友,胡香灵算个什么东西。

翠嬷嬷也听王府的婆子们说了,说胡香灵乃是祸水、灾星,笑道:“王妃,对这种灾星就得用粪水泼。”

素妍扭头对看门婆子道:“可听到了,我要她立即从这里消失。否则遣人提着粪桶一路泼着。我的地方宁可被粪水污了。也不要她呆着。”

婆子得了指示。微微一笑,脸上划出坏坏的笑。

胡香灵提高嗓门,“你…你…”

素妍一扭头,不说多话。转身离去。

曾以为,只是下人没有通禀到,原来素妍早就不在乎她了。

她还视素妍为最后的稻草,素妍却早无心管她的生活。

青嬷嬷厉声道:“我家王妃嫉恶如仇,像胡姨娘这等残忍狠毒之人,与我家王妃根本就是两路人,请胡姨娘快快离去!”

她已经跪了一天了,但凡素妍说几句帮忙的话,曹家就能平安渡过一劫。

但。素妍不会说。

她等这个结局,已经等了很久。

以崔珊的性子,定不会就此善罢干休,既然是如此,她为什么要帮忙。

素妍一走。看守各处门的管事婆子,当即令门丁提了两桶粪水来。

胡香灵还想僵持,却已明白如果再不走,他们会真的做得出来,急急上了轿子。还是走晚了一步,有被她闹得心烦的门丁,提得粪桶,还是狠狠地泼在了轿子上。

“扑啦”一声,胡香灵见轿子晃了又晃,轿夫一路快奔,一股恶臭四散开来,充斥鼻尖,道不出的让人心厌。

江素妍!

胡香灵心下唤了一声,握紧拳头:你这辈子,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定会十倍奉还!

只要素妍一句话,一定可以帮忙。

但,素妍站在了崔珊那边。

胡香灵出了左肩王府的街巷,又折转到胡府,想要讨回送出去的田庄和别苑,也吃了个闭门羹,胡刘氏以她是灾星为由,下令不许她进府。如此,正遂了胡祥志妻的心意,也免了与胡香灵周旋。

胡香灵昨晚就吃了两个馒头,今晨也是如此,这会子早就饿了,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五月身孕,见不能进府,只得乘轿回去。

春燕已寻了清水,把沾有粪水的地方清理了一遍,依旧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胡香灵再无去处,只得乘轿回曹家。

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回答曹家人。她还怀着孩子呢,老太太、二太太一直都期望曹玉臻能早是子嗣,一定不会拿她怎样的。

曹府早已经闹翻了天。各院各处一片狼藉,但凡值钱的东西早被皇祠街的人拿了个干净。大房、三房的人已经回来,正在上房里又哭又闹,说曹玉臻不该害得他们两房人连栖身之处都没有。

曹家大太太拖儿带孙的,此刻正嚎啕大哭,说往后这一家人可怎么过活,难不成当真要搬回乡下祖宅里去?住惯了大房子,而今再回来,几房人挤在一处,大家都觉不舒服。

曹家三太太虽没哭,却一脸焦急。

曹家大老爷、三老爷分坐两边,蹙着眉头,各自想着应对之策。

曹大老爷道:“母亲糊涂,怎能纵容玉臻干出宠妾灭妻的事?如今这事传得满城风雨,我们曹家可算是丢了大颜面。”

曹三老爷道:“可不坏了门风么?我家还有两个小子要说媳妇呢,小四去年新订的高家,听说了这事儿,今儿高家就闹上门,说要退亲,直说我们曹家门风不正,怕小四他日也闹出一桩宠妾灭妻的事来,高家再不愿将女儿许给我们曹家了。”

曹三太太想到这事,眼泪汪汪,“婆母可得拿个主意。”

曹老太太微阖着双眸,她也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不是说崔珊死了么?偏那人就活生生地出现了,还带了大公主、皇族子弟们来闹。原以为大公主失势,宫里的贵太嫔,而今也是自身难保,谁曾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曹家的家风、名声,这会算是全毁了!

一家人正在上房里说着,有下人来报:“老太太,族里来人了。”

来的是曹氏族里辈份高、威望重的,一个是曹氏族长,一个是曹氏族里最能说上话的曹金石,此人是皇城有名的商贾之一,每年都给族里捐献银子,在族长面前也很有面子。还有一个,是曹氏族里前几年致仕的男子,人人尊称一声“曹员外”,年近七十岁模样,头发花白,一进上房花厅就板着脸,用手指着曹老太太道:“弟妹便是这样教养子孙的,害得我孙儿订下的好亲事也要被女方退亲!你们干出的好事,平白累及了全族人。知道今儿有多少曹家孙儿、孙女被人退亲的么?”

曹金石一脸不满,“有三起被退了。”

还有两起虽没退,可对方也说曹家门风不好,生怕连累了自家好女儿、好儿子,再不肯与曹家结亲。

曹老太太请族长上坐,在族长面前,就是她的辈份也要晚上两辈,恭恭谨谨地道:“还请五叔公恕罪。”

族长冷声道:“你家风光时,族里人谁沾了你们半分好处。你们出了事,倒累了族里的子孙,多少好儿郎、好姑娘因你们被人退亲。你们说说,怎能纵容玉臻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曹家本已破落,无数曹氏族人已经迁到乡下居住,每到过年过节,大伙才召集在一处。

昨儿是十五,曹老太太没有携儿孙去乡下曹氏祠堂,可一夜之间,曹家的丑事就传开了,加上各处街道、墙上贴有的诉状、诗词,甚至还有人编成了童谣四下传诵,而今的曹家,可谓声名俱毁。

曹员外审视四周,看着屋子里几个年轻的奶奶,厉声道:“谁是胡姨娘?”

曹三太太道:“说是去左肩王府寻人说项了,至今还没回来呢。”

曹员外冷哼一声,“左肩王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当朝亲王,无论先帝还是当今皇上甚是器重。就她一个失德的姨娘还想进王府大门…”

曹二太太想到胡香灵说的话,道:“胡姨娘与左肩王妃是打小相识的手帕之交…”正待多说几句,看门的门丁进了上房院子,禀道:“老太太,胡姨娘回来了。”

曹二太太立时道:“将她唤进来。”

如果素妍愿意帮忙说项,崔珊就不会咄咄逼人,好歹让他们曹府上下有个住处。

胡香灵一脸落漠,面容苍白,见到上房里坐满的人心下微沉。众人坐的凳子、椅子也是各式各样,但凡好的,也被人拿走了。

她裣祍行礼,正要唤人,曹员外厉声道:“你便是谋杀嫡妻、夺人嫁妆的胡姨娘?”神色俱厉,没有半分和暖,仿佛坐在高堂审案一般。

曹二太太关切地问:“王妃可答应帮忙说项了?”

胡香灵想编个理由,可她着实寻不出来。

原是一个极好的计划,只是素妍怎的就做了场恶梦,梦里还是崔珊被害的点滴,就跟真的瞧见了一般。要是崔珊变成哑巴,容貌俱毁,是不可能有人知道她的过往。

可现下,一切都乱了。

曹员外冷哼一声,“此次给我们曹家惹下如此大祸,老太太还是说说此事该怎么办?累及你自家几个亲孙儿事小,累了族中子孙再难纵容。小妾就是小妾,居然下此狠手,毒害嫡妻,不可轻饶!”

胡香灵敢下手,也是瞧见近两年来大公主与左相府因静王党的案子,失宠失势,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大驸马也敢抬通房、纳妾生子。

758 成仇

崔珊出事,大公主一夜之间又张狂了起来,领着皇族子弟在曹府里搬东西,拿贵重物品,仿佛打劫一般。

近正午时分,曹玉臻也回府了,耷拉着脑袋,都察院的御史连递了三份弹劾他的折子,说他宠妾灭妻,竟然对嫡妻做出毒害、毁容的恶事。皇帝闻后悖然大怒,当即令他“回家反省,停发俸禄,暂不用回朝当差了”,虽没有降职,却是停职了。

原指望傅右相帮忙说两句好话,可那会儿,傅右相连大气都不敢出。

满朝文武,一听说这事儿,个个交头接耳,更有甚者满脸怒容,议论纷纷“珊瑚郡主好歹是先帝赐封的郡主,这胆儿也太大了,居然毒害、毁容,想借皇城瘟疫的事做文章,还上报官府说染疫身亡,不可纵容…”

当即就有若干臣子启奏,要求皇帝重惩。

如若,他不是皇帝亲近的臣子,恐怕早就被降了官职。

曹玉臻进入花厅,只见胡香灵跪在中央,再一细瞧,家里多了几个人,都是曹氏族里的长辈。

族长厉喝:“糊涂呀!你怎能干出宠妾灭妻之事,历朝历代,这皆是各家大事,再宠妾侍,也不能纵容她越了嫡妻去?”

老太太不喜欢崔珊,可这会儿也不敢帮胡香灵说半句话。

曹二太太一听说素妍没答应帮忙的事,立时就气馁了,抛了句“我真是错信了你”,可见对胡香灵失望透顶。

曹员外道:“玉臻,今儿就跟我们大伙一个说法。这事不处理,只怕会影响族中年轻子孙,胡姨娘犯了大忌,必须重惩。”

曹大老爷坐在一侧,他也生气呢,崔珊可是答应过:在崔珊生下嫡子后,那座大屋子就赠予大房。如今,眼睁睁地泡汤了。失了大屋子,还有可能引来一场麻烦。

曹三老爷的儿子早前能订下亲事,也是因为女方听说他家有屋有田,如今在城里没房,乡下虽有二百亩祖上留下的田,可也当真是破落了。

曹大太太面带愤怒,想着胡香灵坏了大房的好事,恨不得立马生吞活剥了去。

曹三太太面色平和,眼里自有恨意,手里捧着茶水。只是极为寻常的茶叶。在崔珊未嫁入之前。喝的茶也比现在的要好。

就在三日前,他和胡香灵还你侬我侬,而今就要他重惩胡香灵。

曹玉臻好不矛盾,他是喜欢过胡香灵的。虽然知道胡香灵心机深重,可胡香灵会谋划,如果不是胡香灵出谋划策,他不会做上今日的从五品翰林院侍读。

二人目光相遇,胡香灵带着哀求的眼神。

曹玉臻则是一片纠结。对曹员外道:“三叔公想如何惩罚胡姨娘。”

胡香灵抬头,哀怨地道:“夫君忘了么?冬月十二,你就升我做了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