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太太深晓,今日不给个说法,族里的人很难打发。要是不给出得体的处罚,族里人一旦闹腾起来,回头就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来家里讨说法。

族里人才不会管他们过得如何,但。伤及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闹。

曹老太太冷声道:“玉臻让你做平妻有何用?这得族里说了算,你可是入了族谱?”

还不曾入族谱,曹氏族里的其他人便可否认。

曹员外对胡香灵是厌恶到了极限,“小小姨娘,居然妄想嫡妻之位,下手残害嫡妻,罪不容恕!抢在嫡妻之前孕育子嗣,更是犯了大忌…”

这就是说,嫡妻未孕,胡香灵却先孕,这是犯忌的事,更是证实早前曹玉臻母子纵容胡香灵也是错。

几人的话尚未说完,就传来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在下是大公主府的翠嬷嬷,今儿请了皇族珅老爷出面,前来收回我家郡主的嫁妆:两处田庄,两处店铺,又有一座别苑。昨儿可是请两大牙行的人做中,都清点好的。还欠我家郡主纹银四十五万两。不知贵府可都备好了?清单上的田庄、铺子还不了,可得还五十二万五千两银子。”

翠嬷嬷大大方方地进了上房,含笑扫过众人,只对曹玉臻行了一礼,“哟,今儿真是热闹呀!看来曹家真是团结一心,定是要助老太太、二太太共渡难关了。好了,老婆子就不多嘴了,是来取东西的,请几位给老婆子我行个方便,要是备好了,与两大牙行的掌事说一声,好让他们来做个见证。”

曹老太太的三房子孙,各有各的心思,哪里会陪二房人共进退、患难。

翠嬷嬷只对曹玉臻行礼,她是从七品的嬷嬷,曹玉臻是官身,而其他人不行礼,因他们都非官身。

曹玉臻冷声道:“本官还没休珊瑚呢。”

只要没休,就还是夫妻,也算是一家人。

翠嬷嬷笑道:“昨儿是我家郡主休了曹大人,这可是众人皆知的。就连官媒署也都备了案,今儿一早就送了份《和离书》来,为示公允,已经请了皇族的老寿王做证盖了印鉴。,我家郡主已在《和离书》签字。这位珅老爷,是奉了老寿王之命前来见证监督曹大人签字画押的。”

昨儿闹腾一场,曹玉臻声名俱毁。

翠嬷嬷粲然一笑,眸光里冷若寒霜,“老寿王自来最是公允的,说自来有皇家公主、郡主与夫君和离的,却没有休夫一说,所以令曹二爷与郡主和离。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只是我家郡主的嫁妆当还的得还。”要是不还,崔珊会把这部分给皇祠街的皇族人,让他们整日来曹府吵闹,定会让曹家人过不安生。

崔珊此次的事办得漂亮,让曹家直了大亏,可曹家却不敢叫嚷出来。

“今晨早朝后,我家左相爷请示了皇上,说郡主愿将一半的嫁妆献给朝廷。皇上英明,怜惜皇族子弟多有无家业的,这些东西都要交给皇祠街的皇族子弟。偏生不巧了,这几处田庄、店铺都一并要送到皇祠街去。”

珅老爷带了两个年轻的皇族后生,冷冷地扫过众人,因是皇族,虽未爵位、官位,也自比旁人要尊重一些,只他们的姓氏“宇文”就能让曹族长起身让座,族长让座,旁人也不敢坐着。

翠嬷嬷取出两份《和离书》,一一打开,又让随行的丫头奉了笔来,“请曹大人画押吧!往后便是你抬了胡氏做嫡妻,也与我家郡主再无关联。”

曹玉臻不想签字,这一家老小还指望着崔珊生活呢。他一签下,这一大家子人都得喝西北风去,哪怕是嫁妆少了一半,可也够他们吃用了。

翠嬷嬷指了指老寿王的证人印鉴,神色里带着洋洋得意,她早不用在曹家人面前以奴婢自居,总算是得意了一把。

崔珊以前敬重他们,而今再不需敬重。

“一日夫妻百日恩,珊瑚她…”

翠嬷嬷觉得可笑,“临出来时,郡主说她与曹大人,全无夫妻之恩,只有伤害之苦。她成全了曹大人,曹大人可不要不知好歹,曹大人宠爱胡氏只管宠去。往后呀,这曹府如何,再与她无干了。”

两名年轻后生见曹玉臻迟迟不肯签字,其中一人索性起身,走到跟前,将笔塞到曹玉臻手里,厉声道:“快签!”

他不想签。

他后悔了,没错,悔断肝肠。

现在才明白,要是没有崔珊,曹家将会大祸临头。

首先,皇族子弟们就会瓜分了整个曹家。

那么多银子,多是被他给花了,还有一部分被他拿去打点官路。

曹二太太也意识到此事的重大,忙忙起身,“玉臻”,问翠嬷嬷道:“若要郡主回心转意,又当如何?”

翠嬷嬷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我家郡主说了,她年轻貌美,身份尊贵,他日就算另觅夫婿,自要寻个比曹大人更好的。曹二太太就别说笑了,郡主心意已决,否则不会请老寿王做证人。”

老寿王…

皇族里最得高望重的老王爷。

便是当今皇上,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能请老寿王出面,看来这次崔珊是花了大价钱的。

和离已成定局。

即便昨儿闹了一出“休夫”,今儿改作和离,这也是曹玉臻一辈子的耻辱。

曹玉臻还是没签,道:“我家怎会欠她那么多银子?只怕这其间有什么误会?”

翠嬷嬷又是一笑,“各处店铺的收益是何时交上来的?是腊月,而那时候,我家郡主在城外庄子上养病。交给谁了?各处店铺的管事可都交给了胡氏,手里还有胡氏写的单子呢。”

不能!

不能让整个曹家作赌。

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法。

曹玉臻若有所思,“胡氏欺上瞒下,若非珊瑚出现,我们全家都会以为珊瑚染病身亡,在下对郡主是真心一片。”

他的真心,就是听从胡香灵的计谋,作贱崔珊?

崔珊对曹玉臻再无幻想,当她从胡香灵口里知晓了真相,只有憎恨。

胡香灵惊呼一声“夫君”,她没想到,曹玉臻会如此绝情,居然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她身上,推了个干干净净。

“胡氏是如何抢了地契、房契去,如何拿了三十万两银票去,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胡香灵厉声道:“你这个老东西,我何时拿了你三十万两银票,不过只得五万两而已。”

“五万两?”翠嬷嬷自然不会认,“明明是三十万两银票,亏你还说只得五万两。”

759 告官

其他的二十五万两,崔珊嫁入曹家,手足大方,对下人又多有打赏,人情往来上又花了不少,加上她爱买首饰、置新衣,的确是被崔珊给花掉了。

但现在,翠嬷嬷非讹上胡香灵不可,尤其是这块原没有账目,是崔珊自个花掉的,翠嬷嬷念着在曹家过的艰难日子,正想一下子都讨还回来。翠嬷嬷道:“各处店铺的管事可都把你写的单子交上来了,各位要不要好好瞧瞧。”

胡香灵写收契单子时,是认定崔珊不会翻身,认定自己阴谋得逞,谁曾想到百密一疏,所有的一切都毁在素妍的插手上。

曹玉臻此刻拿定主意,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胡香灵身上,抱拳道:“嬷嬷也瞧见了,她做的事,从来不与在下商议,在下确实没有见着你们说的银票,更没有看到地契、房契等物。”

他的每一个字,于胡香灵都是刀、是剑,仿佛要将她生生凿出窟窿来,她浑身一颤,无力软坐在蒲团上,眸眼里全是惊慌。

过了片刻,才定定地看着曹玉臻。

他没有喜欢过她,他一直都在利用她。

他利用了崔珊,何曾不是同样利用了她。

胡香灵厉声道:“你没见过?所有的银票我可都交给你了。你还说,要存到百通钱庄去,你还拿了十万两银子去卫州买地,年前十二两银子一亩,如今已是二十两银子…”

翠嬷嬷正想知道,那一大笔银子去了何处,这会子二人狗咬狗,胡香灵竟说了出来。

轻声对珅老爷道:“这些可都是皇族子弟们的。”

珅老爷没表态,两个年轻后生倒是一脸喜色。

拿不回来的,只要他们用心一查,就能查得清清楚楚,那几处田庄如何在何人手里,只屑一打听,就能问出来。到时候无论是新置的房屋还是田地都得是他们的。

翠嬷嬷吐了口气。道:“珅老爷,一早在老寿王那儿,大公主可是交接得清楚。这几处田庄、铺子都归了皇族,而曹家欠我们的钱,也有一半是你们的。四十五万两银子里,二十五万是皇族的,二十万两是郡主的。郡主是晚辈,想让珅老爷先催回账目来。”

这位珅老爷,打小就是皇城的混混、纨绔,占着姓氏的优势。整日里无所事实。专爱干些不上台面的事儿。人倒有几分侠义。大公主母女正是借了此点,让他出面打头阵,又许了他一些好处,珅老爷乐意忙前忙后的跑着。

几人闲扯了一阵。翠嬷嬷见曹玉臻还不肯画押,心下有些生气,立时道:“还愣着做甚,你倒快些。我家郡主正收拾着新府邸,老婆子还忙着回去帮忙打理呢。”

还是不能画押。

倘若一画押,便是承认他与崔珊和离。

年轻后生见曹玉臻磨磨蹭蹭,也坏了他们要办的事,拉了曹玉臻的手,沾了印红。按下他的指印,虽只一张,就够了。

翠嬷嬷接过《和离书》,乐呵呵地瞧了一眼,笑道:“珅老爷与二位爷忙着。老奴告退了!”

曹玉臻心下不满,几个箭步冲了过来,拉住翠嬷嬷,从未有过的恐慌,宇文珅是什么人,仗着自己是皇族后嗣,为非作歹,虽无官身,可他把谁放在眼里了?要是曹家落到他手里,只怕难缠得很。“嬷嬷,你告诉我,珊瑚到底要如何才肯回心转意?”

翠嬷嬷只觉厌恶,虽长得俊俏,可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卑鄙的伪君子。

她的目光睃向胡香灵。

胡香灵浑身一颤。

曹玉臻似已明白,“我明白了,只要珊瑚能消气,我愿意为她讨个公道。只是,胡氏对珊瑚所做的我当真不知,祖母与我母亲也是不知的,否则哪里会纵容了她去!”

翠嬷嬷拿了《和离书》,携上同来的丫头,转身离去。

至院门外,只听曹玉臻大声道:“现在,我就给族人和珊瑚一个交代。来人,给胡氏煎一大碗堕胎药,随胎之后,送往珊瑚郡主处,听从珊瑚发落。”

胡香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

就在三日前,他还与她说着甜言蜜语,期待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是个男孩,这样她在曹家的嫡母地位就算牢固了。

胡香灵快爬几步:“夫君,这是你的骨血,这是你的呀!”

曹二太太斜睨一眼,“玉臻做得对,这等扫把星、恶妇,不配做曹家妇。不过,得让她把吃下去的银子、地契、房契给拿出来!”

珅老爷起身,冷声道:“你们且准备一下,明儿我们再来讨要我们的东西。”

领着两个年轻后生出门了。

出在曹府大门,两个年轻后生唤道:“珅叔父,怎就走了?”

珅老爷微微一笑,“你们俩且带了人去,好好打听一下这些田庄、店铺、别苑的主子是谁?”

老寿王不爱搭理这事,可不代表其他人没兴趣,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家业,谁不会要呢,皇祠街里没家业,依靠着族里接济的人可不少呢。

两个年轻后生笑道:“珅叔父,要是讨回来了,你可得给我一处店铺。”

另一个道:“我要一处田庄。”

珅老爷道:“这个好说,若真讨回来,少不得你们的好处。快去打听!打听妥了,我再想法子。”

崔珊这么做,就是不想让曹家人沾上半分的便宜。

先让珅老爷去闹,把曹家挤个干净。以珅老爷的痞子性子,只有他拿别人的,没有别人敢拿他的。

此刻,崔珊正坐在大公主的屋里。

大公主歪头审视着崔珊,越发不认识这个女儿了,“你可知道,两家店铺、一处田庄,可是曹玉臻巴结了傅右相。”

“但这会儿,这些东西是皇族子弟的了。”

珅老爷要拿回来,傅右相不好惹,以崔珊和翠嬷嬷私下议论的结果是,珅老爷不乐意别人拿了他的东西,自然会一纸状纸把傅右相告了。然后说傅右相侵吞了皇族的东西。

傅右相是个爱面子的,自然会如实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接下来的后果…

是曹玉臻无意间得罪了傅右相。

傅右相自然不会忌恨珅老爷,相反还会忌惮,因为珅老爷与皇族里游手好闲的年轻后生着实是太难缠。傅右相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应对此事。

大公主想到深处,“胡祥志怕有牢狱之灾了?”

崔珊笑道:“胡三奶奶为了救夫,自然乖乖把地契、房契交出来。胡祥志一旦下狱,少不得吃一顿苦头。到时,自会忌恨胡香灵。”

曹玉臻在傅右相那儿失势。

胡香灵将彻底与娘家兄嫂闹翻。

胡祥志是她唯一的兄长,也是她在娘家唯一的依仗。

崔珊现在想想都觉得痛快。

还是青嬷嬷给翠嬷嬷出的主意好,报复仇人。最好的法子不是以牙还牙。而是用十倍之苦还击。

大公主问:“你之后想怎么办?”

崔珊敛住笑意。眼神转狠,“待珅舅舅闹过之后,我再上门去讨二十万两银子,与此同时。再与官府递一张状纸,要曹家还债。我们手头有两大牙行的《证词》,这可是比什么都管用的。曹家还不了债,便可拿曹府抵债,再拿曹家的人来抵债,曹家上下无论主子、下人,全都是我的奴婢。”

她的女儿,曾经是那样的单纯,而今也学会步步为营。

崔珊微眯着眼睛。为了复仇,每一步都打算好了。

大公主问:“你当真不与我住一处?”

“不了。我已让翠嬷嬷挑了最大的一处别苑出来收拾,该置的摆件也有的,等拾掇好,我就搬过去。”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虽然和离了,也不能总住在娘家。

对于她此次的行事,左相和大驸马都不大赞同,始终站在她这边的也只大公主一人。

大公主面露忧色,“等过些日子,你再寻个好男人嫁了。”不由悠悠轻叹,崔瑶也是个好的,今年就十六了,至今也没寻上好婆家,连个提亲的都没有。

崔瑶要论相貌,也是个好的,要说家世也不错,只因早前左相府与静王党的案子扯到一处,新皇如今对崔家用意不明,满朝文武竟没愿意与崔家结亲的。

“嫁人做什么?平白被男人糟践,我以后不嫁人了,就算要找,也挑个入赘夫婿。敢让我不快,我就休夫、和离。天下的男人那么多,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哼,历史上那么多尊贵的公主、郡主,过得快活的也有不少嘛。”

大公主没想崔珊经历一遭后,连许多想法都变了。

崔珊则是真的不抱什么幻想,只想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

“比如呢?”

崔珊想了一阵,“唐明皇的妹妹玉真公主,终身未嫁,身边美男、才子环饶,就是王维、李白都是其裙下之臣。可不比嫁人的公主、郡主们还过得快活。”

大公主一脸愕然。她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竟然说出这番话来,直将双眼瞪着突出一般,仿佛不认得崔珊。

崔珊不以为然,“娘不也常说,人生苦短,既是如此,干吗为难自个呢?”

不嫁人了!

除非那人真的待她极好。

崔珊想,这样一个人是没有的吧。

还真被崔珊和翠嬷嬷给猜中了,珅老爷把傅右相、胡祥志给告上了大理寺,罪名是“侵吞皇族子弟的财物”。

傅右相被人请到了大理寺,胡祥志是直接被大理寺派人抓到了大牢里。吓得胡祥志妻(胡三奶奶)不知如何是好,使了银子一打听,才知是胡香灵给的田庄、别苑出了差错。那处别苑虽然是三进的,也不算太大,却是珊瑚郡主原要给皇族子弟宇文珅的,如今被人告了。

760 转赠

珅老爷当场递交珊瑚郡主的嫁妆清单,又有珊瑚郡主亲手写的一份转赠皇家族长部分嫁妆的《书函》,上面清楚地写着,这两处财物的原主人是她,她自愿捐给皇家族里的宇文珅舅舅云云等。

傅右相当即表态,愿意把东西还给皇家。

胡祥志却在牢里呆了五日,被鞭笞了一顿,说他“胆子不小!竟敢侵吞皇家财物!”还了东西不说,胡三奶奶又打点了大理寺上下不少银子,连她的首饰都变卖了,这才将胡祥志从大理寺带了回去。

一回家中,胡祥志就病倒了。

夫妻俩大骂着“没有那样的妹妹”。

珅老爷又同样将曹玉臻给告到大理寺,罪名一样。

曹玉臻矢口否认自己有钱,只说是被胡香灵吞了。

珅老爷却早早做了调查,知道曹玉臻在百通钱庄存了多少银子,又在卫州买了多少田地,并请了证人出来。

原是百通钱庄里有个伙计是珅老爷交好的朋友,卫州那边也有相熟的故人作证。

一转眼间,这些东西都成了珅老爷的。

曹玉臻再想否认,却是证据确凿。

由大理寺当场判定,着曹玉臻限期交还财物。

珅老爷平白得了一笔家财,又有了一处别苑,自然也给前后跑腿帮忙的两位年轻后生,其中一人得了一处店铺,另一人又得了一座田庄,算得皆大欢喜。

曹玉臻没想崔珊行事果决,这是拿定主意便宜不相干的外人,也不让他占上半分好处。

早前还抱有几分希望,能挽回夫妻情分,而今瞧来,再无可能。

心里暗自幸庆,他在旁处还另存了五万两银子,到时候另用这银子置些店铺、田地,勉强能过好日子。又想着。过些日子,待曹家的事在皇城淡了,另觅一段良姻,哪怕是商贾之女也使得,只要能让祖母、母亲过上好日子。

正独自一人走着,不远处移来一骑熟悉的轿子,他整个人呆住,辩得分明,抱拳道:“老师近来可好?”

傅右相一听到这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涌来。既然是珊瑚郡主的陪嫁东西。就敢拿给他。害他昨儿被大理寺请过去,丢了面子,传扬出去,世人还不得说他贪污受贿。因在街上。不便训斥,只得冷冷地应答一声,“甚好!没被你给气死罢了。”

曹玉臻心头一震,傅右相定然心下怪他。珅老爷把傅右相给告的了,如今这一告,各处财物去了何处,立时就清楚明了。对是想巴结傅右相,不想反把人给开罪了。

傅右相冷声道:“连家中妻妾都管不好,又能做成什么大事?还真让为师失望!皇上圣明。罚你在家反省,你且好好反省己过。”

先帝时,最忌恨的便是臣子家里内宅不宁。当今皇上虽然年轻,也同样厌恶这些事。宠妾灭妻,这在哪家都是被人不耻的。要不是曹玉臻给了胡香灵胆儿。胡香灵哪敢做出这等事来,毁嫡妻容貌,还谎报官府说是染疾,这胆子不可谓不大。

“是。”曹玉臻明白,他眼里的失望到了严寒之际。

就不在久前,傅右相还多有夸赞,而今这事一出,他是丢名丧誉,如今真是人见人鄙视。

曹玉臻回到曹府,刚入府门,就有曹二太太身边的丫头过来,一脸急切:“二太太请二爷去上房说话,二太太问大理寺没为难二爷吧?”

曹玉臻没答话,一路想着如何与祖母、母亲好说。

而今,三房人又挤在一座府邸里,还按以前的样子住着。

大房、三房都是从别苑搬回来的,自家的东西都还在,可屋里的摆件少了许多,各房都盼着公中拿了银子再置备些,可一看那大库房,似被打劫一般,怕是老鼠也不去了,哪里还有能瞧上眼的。

曹老太太近来生着闷气,见着曹家大太太、三太太时还能说几句,见着二太太也一并不理睬了,虽然过往曹二太太是最得她心的儿媳,如今却是她最烦的。

曹老太太与曹二太太都住在上房,一个居在东屋,一个居西屋,好几日没说几句话了。

曹玉臻直接穿过花厅,进了西偏厅里,曹二太太半躺在西屋的榻上,有气无力地说着话:“你没事吧?”

“没事。”曹玉臻只觉是自己累及了母亲。

曹二太太年轻守寡,好不容易教出一个状元儿子来,如今却是这般光景。

她轻咳一声,立有丫头递了帕子去,她用帕子捂着嘴,连连轻咳。“要是能见着蕊美人就好了,可她在宫里位份太低,嫔妃女眷要入宫探望,最少也得是贵人娘家女眷才行。”

曹玉臻知道,这是曹二太太想通过蕊美人在新皇面前说几句好话,也好让曹玉臻早回翰林院当差。

他不在皇帝跟前,说曹玉臻坏话的人着实太多了。

曹玉臻道:“午后,我去找秦京,让他帮忙说说话。”

曹二太太道:“胡氏如今藏哪儿了?”

曹玉臻应答一声“在一位交好的同窗家里。”

他原是要给胡香灵打胎的,可曹老太太与曹二太太都不同意,只同意待胡香灵产下孩子后,就将胡香灵送给崔珊处置。

曹氏族里的人虽然闹腾得厉害,可到底念着那一抹肚子里的骨血,倒也没咄咄逼人,要了曹玉臻一个承诺,剥夺胡香灵的贵妾名分,只作被弃的小妾送往别处养胎。

曹二太太吐了一口长气,“这些日子我反反复复地想过,珊瑚是什么性子,在我们家呆了那么久,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害你失了圣宠,又害曹家失了名声。”

曹玉臻近来被诸事扰得不厌其烦,“母亲的意思…她背后有高人出招?”

曹二太太道:“是谁不重要,但这人必须得是崔左相,只要是崔左相出招,就证实崔左相贼心不死。”

她这些日子因为儿子声名尽毁,再失过几月就能出世的孙子,件件不顺心。可越不顺心,曹二太太就想得越多。

曹玉臻若有所思,“母亲可有什么良策?”

曹二太太得老太太欢欣,便是她不同于大房、三房太太的只晓内宅之事,她更会谋划。“不要耽搁了,越早越好,要早耽搁,我担心崔珊会借了我们贪她银两的事,要把我们变成她的奴婢,只有先下手毁了崔家。才有我们的一线生机。也只有这样。你在皇上面前才能重获圣宠。”

曹玉臻点了点头,抱拳道:“儿子这便去安排。”

胡香灵从曹府偏门离去,被曹玉臻安置一位同窗的乡下屋子里,那位同窗去高中二榜。带了妻儿去外地任知县,家里只余下一对老仆夫妇。

胡香灵没想自己就落到了这等田地,打个呵欠,正准备侧身卧了睡去时,房门突然格地一响,慢慢打开一条缝隙,夜风迅速掠过,将门上垂挂的布帘吹得迅速鼓起,几乎要拂到她的面颊之上。一道修长的人影也踱进来。迅速将门阖上,似很担心夜风灌得多了,会惊着她或冻着她一般。

春燕因助她残害嫡妻,被贱卖远方。

曹二太太另派了她身边的丫头服侍胡香灵,只等胡香灵生下孩子后就早早把胡香灵交给崔珊处置。

胡香灵又怕又恨。恨曹玉臻的薄幸,怨遭到的淡漠。

她算计那么多,为的还不是曹家的日子过得更好。

到头来,连曹老太太和曹二太太都容不得她。

不想便罢,想得多了越发心寒。

胡香灵冷斥道:“你来做什么?”

曹玉臻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依如从前,“我不说给你灌下堕胎药的话,族里的人会善罢干休么?老太太和母亲也不会同意的,尤其是母亲,她一直都希望能抱孙子。”

胡香灵将脸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他挑起衣袍,在榻前坐下,含笑看着她,“这几日可好?”

“你现在关心的是孩子,可不会问我是不是过得好?”

曹玉臻轻叹一声,“我被宇文珅告上大理寺,宇文珅将我在卫州置地,又将钱存到百通钱庄的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还不是胡香灵气愤之下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