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宫女轻声道:“娘娘不能动怒,如今正怀着龙胎呢。”

端妃咬了咬唇,“菊贵人、雅贵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比她年轻貌美的妃嫔。

端妃与皇后相处不错,看良嫔也还顺眼,最重要的是良嫔看上去就是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又不大说话,皇后让她干什么,她都应,就是端妃使唤了她几回,良嫔也得认认真真地把事儿给办了,虽不是办得令端妃满意,却倒也做得还成。

宫女笑道:“娘娘何必与她们滞气,她们哪能跟娘娘比,娘娘是天上的星月。她们最多就是地上的荧火虫。”

端妃笑了两声,携了宫人往永和宫去。

一到御花园,就见妃嫔们三两成群地在御花园里赏花。

早前,她是不懂。可这些日子的宫闱生活,让她倒看得明明白白的,一个个哪是什么赏花,分明就是抱着侥幸来试运气,想在御花园里见见皇帝。

新皇每日国事繁忙,千头万绪。哪能将心思搁在她们身上。

到底因着端妃、华嫔、良嫔娘家父兄封公候、袭爵位之事,一个个都想给父兄挣荣华、前程。

端妃瞧了一眼,见着那些个嫔妃心头就堵得慌,冷冷地瞪了一眼,一路过来,眼前时时都是纷纷见礼、拜见的嫔妃声音,是一张张或娇丽的、或妩媚的面容,便有一半都让她唤不出封号、名字来,她能记得的是贵人、美人们,才人、宝应和常在等多不认得。

端妃只觉平日里她们瞧着自己。一个个都躲得远远儿的,今儿倒怪了,竟个个上前请安。正讷闷着呢,却见大总管领着一名宫人过来。

哦,原是这样!

她们与其在讨好她,不如说是想巴结大总管。

大总管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只要他一句话,随便的提上那么几句,幸许就忆起哪位嫔妃了。

端妃停下脚步,问:“大总管这是要去哪儿?”

大总管笑道:“皇上令奴才去凤仪宫、永仁宫。”

“哦。”端妃懒懒地应答一声,去凤仪宫许是与皇后说事,去永仁宫谨妃哪儿,却不知道是为何事?“永仁宫…”

大总管道:“是。皇上隆恩,许谨妃娘娘回娘家省亲三日,奴才赶着过去传旨。”

谨妃回娘家,端妃也想回娘家。现今。长安又小,肚子里才刚怀上一个,胎气未稳,这凤辇、仪仗的一大堆人,只怕又得受累。就算有回娘家省亲的想法,也得打消,只是未来一两年怕是不成的,笑道:“大总管且去忙。”

大总管应声退去,因有端妃在场,一干嫔妃也不敢前去巴结,但还是有一些机警的,兜绕一圈,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大总管,一路轻呼“大总管留步”。

来的是年轻貌美的蕊美人,自打刚入宫时承过一回宠,之后再没消息了,她把皇帝瞧得真真的,皇帝却早早将她抛于脑后。她亦听说了曹玉臻因“宠妾灭妻”的事丢了官位,就想近了圣驾前,好与曹玉臻求个恩典。

蕊美人欠了欠身,“大总管辛苦了。”不说多话,避开众人,将一锭金灿灿的金元宝塞了过去。

大总管掂了掂份量,“原是蕊美人,可有事吩咐?”

蕊美人(曹玉媚)笑道:“还请大总管帮忙转圜,妾已经有大半年没见着皇上了。”

大总管笑道:“且好好等着吧!”

“谢大总管!”

大总管刚另了一个弯,路口又立着一位天仙般的人物,他一时愣住,忆不起这杏黄春裳的嫔妃又是何人,却见她款款许礼:“衍庆阁叶氏拜见公公!”

大总管摇了摇手,看她的打扮,是宝应位份,笑道:“叶宝应,咱家赶着去传旨,就不与你细说了。”

叶宝应一听,提着裙子,惊呼一声“公公”,扑通跪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瞧着沉甸甸的,“请公公帮帮贱妾吧!在这宫里,贱妾一个人也认不得…”

早前她虽是有孕,还不到三月,竟莫名地落了胎,要是那孩子还在,如今也快要出生了,有了孩子,宫里的岁月也能过得安稳些。

大总管掂着份量,用手一捏,头钗、珠子的,许她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姓叶?”

叶宝应道:“正是!”

大总管微眯着眼睛,他依稀记得,卫州叶家送了女儿入宫,因叶家并非官宦人家,只是寻常的富贵人家,便借了同姓叶的都督之名,“与左肩王府老王妃是何关系?”

叶宝应道:“她是贱妾的姑母。”见大总管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又继续道:“贱妾乃叶家大房庶女。”

拿人钱财,只得替人说话。大总管打了个手势,小太监远远避开。大总管走近几步,压低嗓门:“你求咱家,倒不如求左肩王妃。”

叶宝应一脸错愕。她听人说过,便是江素妍自个的族妹也不愿出手相助。否则江传珠也不会被贬为宝应。

大总管微微一笑,“明儿左肩王妃要入宫,你且求她帮忙。”

能说的,就这么多。大总管点到即止,依是他不变的笑颜,他得了叶宝应的珠宝金银。只给她一个最好的点拨。若叶宝应是个聪慧的,自然知晓如何做;若还不明白,就是他想提点,也是枉然。这位王妃还真不简单,在皇上那儿都能说得上话。太后的话,皇上未必会听,可她的话,皇上总会想上几回。

不待叶宝应回过神来,大总管携着小太监翩然而去。

进了凤仪宫,大总管用眸光扫视着两侧。只请安不说话。

杨云屏斥去左右。

大总管低声道:“皇上说‘有大半年没见着左肩王妃了’。”

上回素妍入宫,是因为新皇太过胡闹,纵欲过度,太后与杨云屏都担心他的身体。杨云屏借着机会,求素妍劝说新皇。

现下,好好儿的。怎又让素妍入宫。

杨云屏问:“可是有大事?”

大总管笑道:“皇上想与左肩王妃下棋了。皇后知道的,皇上没有兄弟姐妹,这王妃是他师妹,自然挂念着些。”

到底是怎般感情?杨云屏最是清楚,但她从来没有吃味半分。

不说便罢,她又不是傻子。

杨云屏道:“本宫明儿一早就派人请左肩王妃入宫叙旧。”

每回皆是同样的理由,素妍不嫌烦,连杨云屏都厌烦起来。不过,她有大半年没见素妍,也不知现下过得如何。

大总管挥舞着拂尘。动作流畅漂亮,“皇上赐了些东西给永仁宫谨妃娘娘与许候爷,老奴还要传旨,就此告退!”

“公公走好!”

新皇既然应了谨妃所请,自然就得给谨妃之父赏赐些东西。

杨云屏长舒一口气。想到素妍,她亦好长时间没见了,心里还怪思念得紧。

*

每日清晨,一到五更二刻,耀东在雄鸡报晓声中醒来,睁眼第一件事扯着嗓子嚎哭几声,将琴瑟堂内仪院上下诸人都给吵醒。

奶娘习惯先给耀东穿好衣衫,再扒上两泡尿,这才将他递给素妍。

耀东在亲娘怀里,睁着一双眼睛看素妍,定要瞧个分明才罢,要不是素妍,继续嚎哭。直至奶娘将他送到素妍怀里才作罢。素妍总是惺忪困乏,半醒半睡的慵懒模样,却不得不倚坐在床头,抱着他打盹,便是她不说话,耀东都是舒服的。他闻嗅着素妍身上那清雅的馨香,审视着内室里熟悉的一切。日日如此,她总是抱上他大半个时辰,待他精神足了,能被人逗笑了,这才肯让旁人抱着。

青嬷嬷嘟咙道:“王妃昨儿近三更才睡,这才几个时辰,又被他给吵醒了。他倒好,每日醒得这般早,全然不肯让人多睡。”

除了值夜的丫头,其他丫头也学了耀东的样儿,每日落黑便睡,次晨五更就起。

耀东盯着青嬷嬷,握成拳头的小手,唯姆指翘得老高,将指头塞到嘴里,“决!决!”地吸吮起来。

素妍皱了皱眉头,“才吃了奶,你又饿了,怎又把头放到嘴里去。”她霸道地将他的小手从嘴里夺了出来,刚一松开,耀东又搁到嘴里了,素妍再夺,如此往复,约有七八次,耀东竟乐此不疲,素妍轻声斥骂:“真是个不长记性的,不让他吃手,偏还要吃。”她来了劲,对青嬷嬷道:“把昨儿泡的黄莲水拿来。”

青嬷嬷递了瓷蛊,素妍用手沾了黄莲水,涂抹到耀东的姆指头上,耀东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指头瞧,看了片刻,将指头往嘴里一塞,立时,耀东的表情古怪极了,眼睛圆瞪,又微微眯了又眯,似不相信刚才还没味儿的手怎的就有了苦味,一双不浓不淡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素妍只觉好玩,放开嗓子大笑起来。

笑了没几声,又发现他吸吮得越发香甜起来。

素妍道:“这孩子是傻的么?那么苦,竟也不哭。”

她似跟孩子较上劲了,整天把他的小手往嘴里塞,这哪里能成。素妍又夺出他的小手,再抹了黄莲水。他再往嘴里塞,表情越发丰富起来,瞪眼、眯眼;皱眉、展眉;还摇晃着小脑袋。

799 坏习惯

素妍第三次将他的小手拖出来,再往指头上抹黄莲水。

耀东继续往嘴里塞,只一瞬,他把手拿了出来,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将嘴里发苦的口水都给嘟了出来,直嘟得满嘴都是唾沫。

青嬷嬷觉得有趣,笑道:“这回他也学精了,知是苦的,再不肯吃,先吐出来。”

素妍盯着耀东,“叫你还吃手,看我不收拾你。你再吃,我就再抹黄莲水,把你好好的苦苦。”

她正说着,耀东看着自己的两只小手,尝了一下有苦味的,连连“噗”嘟出口水,又换成是另一只小手,原是不苦,又吸“决!决!”直响。

素妍又在另一只小手上涂了黄莲水。

耀东往嘴里塞,立时发现极苦,再换另一只,也刚被素妍涂了黄莲水,还是一样的苦,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小手,竟看到素妍的大手,伸手抓住素妍的大手就往自己嘴里塞。

青嬷嬷笑了起来:“辉世子还真是有趣,这会子吃上你的手了。”

素妍道:“我的手也抹黄莲,让他吃。”她伸手在黄莲水里泡了一下,耀东刚放到嘴里,立时推开来,看着她的手发呆,仰头看着素妍。

素妍得意地笑着:“还吃不?让你吃?这是手指头,又不是奶,你不是刚吃了奶么,还吃手指头?”

明知他不过快四个多月的孩子,也听不懂,但素妍还是轻声说着。

青嬷嬷似恍然大悟。“王妃昨儿让白芷泡黄莲水,原是做这个用的?”

素妍道:“总不能他整日吃手指头,趁着他小,得把他这坏习惯改掉。”她对奶娘道:“你盯着他。要是他吃手指头,就在指头上抹黄莲水,要吃你的手,你也抹黄莲水,我倒瞧瞧,他到底是不是个长记性的。”

奶娘笑道:“这么大的孩子。多是要吃手的。”

素妍道:“又不是没奶吃,他吃手做甚?”

反正她是拿定主意,一定得让他改了。

耀东被亲娘抱了一阵,精神也好了,青嬷嬷拍手逗他玩,他咯咯笑了起来,“笑了!笑了!瞧是新鲜了。”伸手抱了耀东。

素妍捂嘴打着哈欠,“你们带他玩,我再睡会儿。”

她侧身躺下,不会儿就沉沉睡去。

丫头们听到耀东几声嚎哭。一听没了哭声,就知素妍抱着他,个个几乎已经习惯了,每日这个时候都能听到哭声,蒙头继续睡觉。青嬷嬷或值夜的丫头帮衬着奶娘照看耀东,每日晌午。青嬷嬷和值夜丫头都可以再补睡一两个时辰。

天色,大亮。

大地笼罩在一片融融春光中,琴瑟堂外面的杏花开得正艳,远远望去,如霞似锦。

素妍睡到近辰时方起来,正用早膳,宫里的太监就到了,说皇后想她了,请她入宫叙旧。

听了禀报,素妍的目光停落在孩子身上。她旁的不怕,就怕自己不在,万一老王妃想出什么害的法子来。老王妃在静心苑诅咒耀东,她也是知道的。

“嬷嬷与奶娘收拾一下,一会儿带耀东回江家去玩。把文馨姐妹也一并带上。我若回府,自派人去接你们。”

白莺明白,这是素妍在防着老王妃。“王妃不必如此小心,有我们几个在呢。”

素妍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好的。老太太也想耀东了,带回去让她瞧瞧。”

青嬷嬷想到府里的事多,道:“让白莺陪奶娘回江家,我还留在府里。”

现下,都拿老王妃当贼防,青嬷嬷担心素妍不在,她又不在,万一老王妃想出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素妍问几个丫头:“你们谁还没去过宫里?”

白燕忙道:“王妃,奴婢想去。”

田荷在外面听到话,提着裙子就跑到花厅来:“王妃,奴婢还没去过呢。”

青嬷嬷骂道:“只长个不长心的,就知道玩,好好干你的活,这里哪有你什么事。”

田荷翘着小嘴,王妃都没说,她娘偏先说上了。

青嬷嬷也没去过宫里呢,素妍每次带的都是丫头去。

素妍笑道:“好,今儿带你和白燕去,快去换身体面的衣服。下回,再带白茱去!”

不多会儿,文馨姐妹带了各自的嬷嬷过来。

姐妹俩得了花盆和花种,正在无忧阁里种花呢,听说要带她们去江家玩,都跑了过来。

二管家备好了马车,分成两辆马车,送三个孩子奶娘去江家。

素妍乘轿入宫。

白燕也听白莺和白芷说过宫里的规矩,田荷临出门前,被青嬷嬷唤去叮嘱了几句,总之入了宫,能不说话就别说话,要多看,少说话。

二月下浣的御花园,杏花娇艳,桃花初蓄花苞。蔷薇盛放,花色浓重,浓至深处,掩饰不住的薄脆。那一丛丛的花朵压在碧叶绿枝上,似承载不住花的重量一般。

白燕与田荷小心地跟在素妍身后,两人的眼睛却在四下审视、欣赏,田荷好几次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白燕伸手轻拽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快奔几步跟上素妍。

当周围没人时,田荷惊叹道:“皇宫好气派!太美了!”

白燕低声道:“注意规矩,莫要失了左肩王府的体面。”

兜转之间,抬头能望见凤仪宫,但见四角飞檐上挂着斗大铜铃,在风里锵锵作响,如同奏乐一般的凝重、悦耳。

领路的小太监哈着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二位姑娘以前没来过么?”

素妍早前带白芷、白菲来过,紫鹊、白莺也是来的,但这回带的是白燕、田荷。只是想让她们瞧瞧宫里的样子。

田荷道:“没来过呢。王妃说奴婢近来变得乖巧了,才这带我来的。”

小太监笑了一下。

正待继续往前走,却见一边的丁字路径上立着一袭玫红宫装,凤羽飘飞。华美宫锦红彤彤,映得她的玉脸犹如红霞铺面,耀花人眼;金丝梅形凤冠嵌在飞仙髻上,梅妆妍秀,长眉朱唇,少许笑意绽在唇角。玉润中略显羞赧。

音如春日归燕,神似春风娇杏,真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仙子人物。“拜见左肩王妃,左肩王妃万福!”她款款行礼,动作谦恭。

在她的身后跟着位年轻宫娥,低眉垂眸地行礼请安。虽是宫娥,却也生得眉目清秀。

素妍微愣,看这女子的样子,似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你是谁?”

叶宝应轻声道:“贱妾衍庆阁宝应叶氏。”

小太监笑道:“叶宝应,这位可是皇后娘娘要见的贵客…”

素妍抬手打断。“公公且去与皇后娘娘通禀,我随后就到。”

小太监应声,不满地瞪了眼叶宝应。

叶宝应见小太监离去,双腿一屈,跪了下来,重重一叩。道:“请王妃瞧在老王妃情面上帮帮我!”

素妍听说过,叶家有两个女儿待选秀女:叶海虹与叶海月。

叶海虹乃是大房庶女,叶海月为三房嫡女。

她微眯着眼睛,“是叶家大房的庶女,你生母是…”

叶宝应抬起头来,答道:“生母是大房的大姨娘冯氏。”

“冯氏…”素妍若有所思,“听人说过,她的闺字是…是…”

叶宝应道:“闺字鸣凤。”

素妍听人提过的,她从未见过这位大姨娘,却知她也是个苦命女子。快走几步。扶起叶宝应道:“冯姨娘可还育其他孩子?”

叶宝应不明白,素妍好好的问这些做甚?依旧答道:“育有我六哥沛。”

素妍点了点头,“可曾成家了?”

叶宝应道:“原是要订亲的,可后来叶家出了事,那家捧高踩低。再不肯把女儿嫁他了,至今也没寻上合适的。”

素妍面露难色,“既然今儿你求我相助,叶沛的事我会留意。”

叶宝应求她,可不是为叶沛,是为她自个,她自己过不好,又哪里能帮到一母所生的哥哥,想到入宫近一年来过的日子,想到她原怀上身孕,却莫名落胎,思来想去,定是有人害她。像她这样,要出身没出身,要靠山没靠山的,又哪里寻得旁人的帮助。

“王妃,贱妾是想求你…求你…”她支吾一会儿,又要再跪,素妍虚扶一把:“快别跪了。”白燕抢先一步搀住了叶宝应。

素妍道:“有话且说来听听!”

“贱妾已经大半年没见着皇上了,早前原是怀上龙脉的,未曾想竟未保住…”

这一辈子,做了一回皇上的女人,一生都是皇上的女人。

她不求旁的,只盼有个孩子相伴,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可有多少女子最初想得极为单纯,步步行来,却沾惹上满手血腥。

素妍问:“你入宫所求何物?”

叶宝应没想她问得这般直切,面露疑色。

在她面前的左肩王妃,是一个聪颖的女子,要是骗她,指定不成,弄不好不会被她厌恶。

叶宝应咬咬双唇,低头细想,这与她预想的不一样,即便昨夜辗转难眠,也没此刻这么难以应对,“我亲娘这一辈子过得委屈,我六哥也活得压抑,明明我六哥是叶家最优秀的男儿,却被嫡子们打压得畏首畏尾,处处不敢强了他们去。我只想…为他们求一份荣华,让他们因我不再受人欺辱…”

就在她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能令素妍满意的时候,素妍已经明媚一笑,仿若这春日的阳光一般照耀人心。她凝眸审视,似要辩晓出叶宝应此话的真伪。

叶宝应坦然而淡定地迎视着素妍。

素妍道:“我帮你,结果如何要瞧你自个的。”她从一边的路口侧身而过,走了几步,回过身来,“叶宝应,我帮你不是因为你姓叶,而是因为你的母亲冯氏鸣凤,因为你是冯鸣凤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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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左肩王妃,不是应该因为她是叶家女儿帮忙的么?为什么,她说愿意帮衬一把,只是因为她亲娘的缘故?

叶宝应满目愕然,她着实不明白,这到底是何缘故?

听素妍的意思,好似认识她生母一般。

冯鸣凤自嫁入叶家为妾后,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生下叶海虹后,更是连她住的院门都不迈出了,整日里敲着木鱼,念着佛经,人虽活着,却似死了一般,无悲无喜地过活。

在叶宝应的记忆里,她的生母有着过人的美貌,有着极温婉的性情,总是待她父亲淡淡的,不像其他的姨娘,百般打扮,千般讨好叶大老爷。

冯凤鸣衣着素净,不爱脂粉,却是难得一见的真美人,那种清丽,那种孤傲,便是极少见的。

叶宝应讷讷地望着素妍的背影,身后的宫娥道:“叶宝应,左肩王妃真的会帮忙么?”

叶宝应不知道,为什么素妍会问起她的身世,问起她生母的事?

着实太奇怪了!

*

凤仪宫。

素妍行礼请安,杨云屏赐了座。

杨云屏含笑审视着素妍,如今比去岁相见时越发丰润了不少,更有一种以前没有风韵,那是妇人特有的风情。以前的素妍。身子显得太过单薄、清瘦;而今胖了一些,却显婀娜多姿,越发娇俏。

素妍也低头观察着杨云屏,含笑接过茶盏。抿着笑着。

雪雁看着白燕,笑道:“你们也是王妃的陪嫁丫头吧?我是早前的白芫,如今改名雪雁。”

白燕与田荷忙忙行礼:“雪雁姑娘好!”

雪雁道:“哪有这么见外的。随我到偏殿吃茶说话儿,走!”

二女望着素妍,素妍点头表示赞同。

杨云屏问起耀东的事,“长得如何?”“有多沉了?”“长得像谁?”

素妍一一回答。“长得还好。”“得有十多斤了。”“见过的人都说长得像我,因是男孩,倒更像我父亲。”

杨云屏令人抱了二皇子来,如今已经会走路了,由奶娘与小太监牵着,摇摇晃晃地走着,虽是二月,身上的衣袍却穿得厚重,一双眼睛瞅着素妍,瞧着杨云屏嘴里喊着:“母…母后!”却是先笑了起来。身子前倾,似要马上落到杨云屏怀里。

杨云屏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原说给玉郎断了奶,可每晚总喊饿,白天是不吃奶的。都搁到夜里吃了,身子倒还壮实,皮得跟猴似的,每日里把本宫的内殿弄得不成样子。昨儿就爬到衣厨里,把我的衣衫掀了一屋子。”

素妍笑道:“小孩子顽皮些好,说明他更聪明。”

二皇子扒在杨云屏怀里,腻歪了一阵,抬头好奇地审视着素妍,扯着杨云屏的凤袍,往她怀里钻。倒不像往人身上爬,更像在爬贵妃椅。

杨云屏将他抱住,偏二皇子嫌不住,拼命挣扎着,想要站立在杨云屏的腿上。仰头看着杨云屏头上的凤钗,抬手要去抓,杨云屏将他的小手捉住,“就不能老实坐会儿。我道你见着我这么欢,原是瞧上好玩的了。”

二皇子依是想站起,杨云屏偏不让,他急得拼命挣扎。

杨云屏道:“皇上赐了两个六七岁的太监来,每日有五个人围着他转,能把他们个个累得够呛。”

素妍像变法术一般,拿出个小孩儿玩的木雕马车来,还是染了色儿的,黑红的颜色,还能滚的车轱辘,二皇子一见,眼睛一亮,大声道:“我的!我的…”

杨云屏道:“无论何时,瞧着好玩的,都是他的。偏又只得片刻工夫就腻了。”

他离了杨云屏的怀里,直往素妍身边扑,一把抓住木雕小马车就不放,两个小太监也甚是好奇,陪着他到一边玩小马车了。

素妍看了一眼,“瞧着还真是喜欢的,我娘家给耀东送了不少这样的玩意儿,木头做的船儿、木头做的马车,还有木头做的战车、房子什么的。我一早备了一箱子,今儿一并带了来。”

正说话,两名太监抬着箱子进了大殿。

杨云屏笑道:“你倒有心了,一下子送这么一大箱子的玩意儿。”

素妍道:“好玩是好玩,得让宫人、奶娘们看着他玩,要是坏了,得立时搁到一边,尤其是那些个小车轱辘什么的,千万不能搁到嘴里去。”

杨云屏提高嗓门:“你们可都听见了?”

奶娘忙答:“听见了。”

杨云屏又重复了一遍,“要是有小木块碎片,立时放到一边,坏了就搁起来,或送到内务府找人修好,不许把坏的、零碎的指头大小、鸡蛋大小的东西给二皇子玩,小心他放到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