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嬷嬷急得团团转。“五小姐还未满月呢,也染了病。三太太恐将病气过给了七爷、月小姐、君小姐,早早令乳母带了五小姐去乡下庄子养着。”

说是养着,那么小的孩子,只怕是九死一生。

素妍急道:“可抓了药?”

田嬷嬷道:“请了义济医馆的郎中瞧病抓药,可三月初五一早,黄桑道长、瑶芳道长等人就离开皇城回山上了。医馆里瞧病的人都排起了长龙,虽留下了方子吃着,说是极管用的,可做父母的,总得请郎中诊过脉才放心。”

娘家遣了下人来请,她定是要回去瞧瞧的,小八、小九没了亲娘,杜迎秋虽是个好的,到底比不了亲娘,即便他们的亲娘闻雅霜是个不靠谱的,但孩子可怜。

素妍收拾了东西,正要带耀东一起回去,乔嬷嬷就到了,“老敬妃听说江家孩子有患病的,让奴婢接世子去静堂。老敬妃说,王妃放心回娘家照应,世子有老敬妃看着呢。”

凌薇不愿让素妍带耀东去江家,就得这一个宝贝孙子,万一有个好歹呢如如何是好。早早令人接了耀东与奶娘去静堂。

素妍带了白燕、紫鹊两个回江家。

虞氏简要地说了小九的病,又说大房的奇峻总算是发出痘来,体温也算正常了,人也清醒过来,能吃些清淡的肉粥,为恐痘好留疤,好些东西都不能吃,比如泡菜、生姜,还有酱油等东西。

芝兰院内,小八坐在病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小九,愁容不展。

素妍轻咳一声,小八见是她,立时欢喜起来:“姑姑,快瞧瞧小九,昨儿天刚黑就说困,到现在都没醒来。”

她进了内室,坐在榻前,给小九诊了脉。

虞氏问:“怎样?”

素妍道:“从脉相上看,确实染病了。”她顿了一下,坐在一边,掏了瑶芳留下的药方子,瞧了片刻,重新写了张药方子,拿在手里左思右想一番,确实无碍,这才交给了田嬷嬷,“先拣两副药来。”

田嬷嬷正待离开,素妍说了句“且慢”,想了一阵,又开了一张方子,“在这当口,再拣一副药,着人熬了,让家里上下照顾孩子的主子、下人每日早晚各喝一碗,免得染了病,若是早前患过天花的,不必喝了。”

这天花只会患一次,得过一次,下次就不会再得了。

素妍小时候便得过一回,听说人昏迷了两天三夜,吓得虞氏丢了半条命,不眠不休地坐在榻前服侍她,后来还是宫里的太医下了方子,强灌药汁后发了痘子出来,人也就清醒过来,她的病也就好了大半。天花最忌吹风,病人需得在屋子里静养。

834 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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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瞧着少年老成的小八,“你且去如意堂住着,待小九病好再搬回来。”

小八摇着头,“祖母,我不去!小九病得这么重,我得留下来照顾他,待他醒了,陪他说说话也好。您是知道的,他就听我的话,我得守着他。”

虞氏见劝他不动,望着素妍。

素妍一脸宠溺,伸手轻持着小八的头,“既然他不想离开,就让他留下来吧。”

虞氏叹道:“万一他也染了病,这可如何是好?唉,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延后家学,免得孩子们染了病气…”

素妍道:“药方是瑶芳师姐留下的,我做了些修改,下药也重,要是小九吃上两天,我想第三天就能发出痘子来,应该无碍。”

虞氏求助似地道:“峻哥儿染了病,大奶奶忙着照顾他。你大嫂那儿,得打理府中上下,又有几月大的岩哥儿,还有个绮姐儿要照顾。我今儿就住在芝兰院,直到小九病好了再回去…”

虞氏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也不年轻了,要是再不眠不休地照应小九,只怕身子也吃不消。

素妍心下不忍,轻声道:“娘还是回如意堂歇着,我留下来照顾小九,等他醒来,发出痘子后我就离开。”

虞氏道:“你家里还有辉世子呢?”

素妍笑了一下,“我走的时候。婆母接到静堂去了,有她照看着,我也放心。”

耀东虽小。可到底认人。

素妍狠狠心,虽然挂着耀东。却不能不顾小九。

小九病了,还不知何时可以醒来。

杜迎秋和江书麒都不在,照顾孩子的事就落在虞氏身上,虞氏倒里经得住劳累,她必须留下来,直至小九没了性命之忧。

虞氏留了紫鹊下来,说是紫鹊小时候也得过天花。遣了白燕回去照顾耀东。

不多会儿,芝兰院的丫头熬好了药,素妍将药凉在一边,估摸着不烫了。用调羹要喂药,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想到了西北军中时,给昏迷的将士灌药的情形,令人寻了灌药的工具来。让紫鹊捏住小九的鼻子,扳开小九的嘴,用纸卷的漏斗强行将药灌入小九嘴里,灌一会儿,就松开。让小九自由呼吸,如今三回,将一碗汤药灌完,小九轻咳了两声,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八立在一边,泪眼汪汪地瞧她们灌药。

素妍取了帕子,替小九拭了嘴角,道:“你瞧不下去?”

小八摇头,这样灌药也太难受了,“我知道姑姑是为小九好,如果不把药灌下去,小九的病就好不了。”

素妍微微一笑,“你倒是个懂事的。”

小八低头,“前几日,听说峻哥儿吃不下药,大奶奶都急得哭了,后来还是大哥拿的主意,让丫头婆子将他按住,强行灌下去的。”

素妍看了眼昏睡的小九,“小九是个懂事的,就算药苦,等他醒了,也是愿意吃的。小八,你也呆了许久,去看书写字吧,这两日小九这儿有我照顾呢。”

小八应声,抱拳打躬,方小心地退出内室,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床上的小九。

白燕回去,送了素妍的药来,叮嘱紫鹊记得一日三顿的服侍素妍吃了。

凌薇听说素妍要在江家照顾五房的九爷,便令奶娘与白燕搬到静堂住,自己也方便照顾。

辛氏怕她忙不过来,领了苦儿也来静堂帮忙,有时候帮她照顾耀东,有时候也打个下手。

耀东见不着素妍,午后就开始哭闹起来,众人换着哄抱,又有苦儿陪他玩,小孩爱小孩,他虽不会说话,倒似很喜欢苦儿的样子,哭闹得轻些。

小九是三月初七早上醒来的,芝兰院的管事嬷嬷在他身上发现了几枚痘子,知无大碍。

小八见他醒来,陪他说话,笑着道:“姑姑这两日都累坏了,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你,还给你喂药呢,连辉表弟都给丢在王府里了…”

素妍夜难成寐,小八这两日也没睡好,许有心事,一晚好几次起来瞧小九。

他倒希望得病的是自己,瞧着小九的样子,倒惹他心疼。

因有素妍在,小八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素妍懂医术,经常给小九诊脉。

就是张双双那边,一日三次地请素妍过去给奇峻诊脉。

何氏生怕传鉴染了病,也请了素妍过去诊脉。

她虽是照顾小九,却是将几个孩子都给照顾上了。

染病的治病,没染病的也喝着药,由各自的母亲监督着,喝不下药的,就让下人们抱着强灌,就连近身服侍几个生病孩子的下人,也都喝着防病的汤药。

小九揉着眼睛,审视着屋子,好似比以前更干净了,屋内还有一股子药味,“姑姑呢?”

“祖母请姑姑去如意堂,才刚换了身衣服出门去。留我和嬷嬷、紫鹊姑娘照顾你。”

小九见小八在,心里很是踏实,“哥哥,我要读书写字!”

小八道:“我知你是个用心的。可你正病着呢,且再养上两日,待好些了,就让你读书写字。”

素妍一袭素净袍子,迈着莲花碎步进了如意堂。

花厅上坐着虞氏与沈氏,中间站立着一袭紫褂袍子的年轻妇人,瞧着她丰盈的胸脯,似府里的奶娘。

“老太太、大太太,奴婢也是衣不解带尽心尽力的服侍着。五小姐那么小,药又喂下去,昨儿夜里人没了…”年轻妇人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同样是何氏的儿女,何氏自打生下这五小姐。就没当回事,一听说染了病,就要赶孩子和奶娘去乡下庄子养着。没想昨儿夜里五姐儿就没了气息。何氏一心想要儿子,虽有个传鉴。却巴巴儿的想生一个儿子,盼了一回又一回,竟然都失望了。因五小姐生在二月,自打五小姐出生,她就不大乐意,说过要送到乡下庄子养的话。

五小姐染了病,何氏生怕把病气过给了其他几个孩子。早早令人收拾东西,只遣了奶娘抱着五小姐去乡下庄子。

夜里头,奶娘一觉醒来,用手一探鼻息。孩子便已没了气息。她初是不信,请了乡下的郎中来瞧,郎中说“人没了”。

“老太太、大太太,奴婢与三太太说了,三太太还将奴婢训斥了一顿。说奴婢没有照顾好五小姐,还不给这些日子的工钱…”

她生了孩子,因为家境贫寒,只得给富贵人家当奶娘,也挣些银子贴补家用。想让家里人过得好些,不想三太太寻了藉口,竟不给钱,还拿了五小姐的死说事。

五小姐自打生下来,就不得何氏的心,出生这么久,何氏也没正经瞧过那孩子两眼,更别说抱了。

奶娘心头气不过,索性告到如意堂来。

虞氏听得心头起火,可又发作不起来,想要训斥何氏,可她还在月子里头呢,轻叹一声道:“那就是个不知理的。罢了,她欠了你多少银子,我这里给你拿。”

沈氏笑了一下,“婆母,还是儿媳出钱吧。岩哥儿的奶娘至今也没寻上合适的,我瞧这伍奶娘倒是个知理的,你的奶水还足吧?”

因何氏不喜欢五小姐,连带着伍奶娘也受了冷落,奶水喂女孩倒是够的,这男孩子原就能吃,面露窘意。

虞氏瞧得明白,道:“妍儿回头给她开副下奶的方子,要是奶水足能喂岩哥儿,你就留下来照岩哥儿。”

奇岩现下与曹玉娥所生的三少爷共用一个乳娘,这乳娘当真是奶多了,居然能喂养两个孩子,只是两个孩子似乎每日都只吃了八分饱。

伍奶娘虽不能在三房做,却留在大房继续做奶娘,心下欢喜,跟了沈氏的嬷嬷去了睦元堂。

素妍开了方子,嬷嬷当即令人抓了药,又让伍奶娘与三少爷的奶娘一道吃用,争取多些奶水,也好喂养奇岩。

沈氏面露忧色,对素妍道:“平王府的大公子没了。”

素妍一声惊呼,在她的记忆里,闻雅云的这个儿子也是因染上天花没的,前些日子不是请了瑶芳去瞧病么,“不是已经发出痘子了,怎就没了。”

虞氏看了眼沈氏,原想着三月时就要给绮姐儿和那孩子订亲,后因他染病,这事也延后了。闻雅云就这一个儿子,这会儿指不定在府里哭成了什么了。

沈氏轻叹一声,“昨夜三更时,平王府的下人来报信。原是病瞧着就好的,也不知身边的丫头、婆子是怎么照顾的,竟由着孩子跑出了屋子,在外面吹了大半个时辰的风。就昨儿那天气,又是风又是雨的,便是好人都不能久吹,况是个孩子。昨儿申时,孩子的病情就加重了,昏迷高烧,没到三更就咽了气。”

虞氏面露憾色,还要与大房的绮姐儿订亲,如今是不成了。

田嬷嬷接过话,“听说是有人估意趁闻妃打理王府各处,引开服侍下人,诱了那孩子偷偷溜出屋子。贤太妃很是震怒,把服侍的六个下人尽数杖毙,要他们给大公子陪葬呢。”

这孩子今年三岁了,说没竟就没了。

早前,素妍还在想,有瑶芳道长的药方子,他许是能过了这劫呢。

谁能想到,竟让个小孩子跑到风雨里玩了在大半个时辰,小孩子是静不住,可那也是服侍的下人没用心。

这会子,许闻雅云已经哭得死去活来。

闻雅云因认了镇江候夫人花氏为义母,得那头缘故,平王待她倒也宽厚、疼爱,又因她生了长子,在平王府的地位虽次于王妃安氏,却又比安氏还要得人心些。只怕暗中引开服侍下人的,也没安好心,存了心要害了那孩子的性命。

835 卖画

虞氏吐了口气,“听说云州平王府的王妃在三月初一添了个男孩。”

素妍心下一沉,难不成害死平王府大公子的幕后黑手是安氏的人下手做的,目的就是要她的儿子顺遂成为平王府世子。她虽贵为王妃,如今却不及闻雅云得贤太妃和平王的心。

沈氏轻声道:“还得令人备份葬礼去,难得双双与闻妃又是手帕之交,唉…”

素妍对那孩子无甚印象,只是隐约听张双双提过两回,说是长得极好,有三分像闻雅云,又有六分像贤太妃,因与贤太妃的眉眼相似,这也是贤太妃疼他的缘故,加上平王府没有孩子,他又是贤太妃的长孙,贤太妃对他也心疼得紧,这会子没了贤太妃和闻雅云都伤心着。

虞氏对身后的田嬷嬷道:“你去芝兰院吩咐一声,小九染病,吹不得风,可不许出了房门,要是出了差错,我可饶不得他们。要是照顾好了,待小九康复,我自有重赏。”

田嬷嬷应声去传令。

这种病原是不敢马虎的,原已见着就要康复了,居然吹了风,那孩子病情加重,不过几个时辰,说没就没了。说来说去,还是那幕后之人才可怕,好好的孩子就给害得丢了性命。

紫鹊进了如意堂,欠身禀道:“老太太、王妃,九爷醒了,说肚子饿,院里的嬷嬷备了清淡的肉粥。”

素妍点了一下头,“今晨小九的肚子和后背皮肤上就发了几枚痘子出来,醒了就好,算是离了鬼门关。”

得了这种病的人,几乎都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只要发了痘子,又能清醒,便说明无生死大碍。但也得防着如平王府大公子那般,跑到屋外吹了风。

虞氏轻声道:“妍儿来府里也有三晚,你且回去瞧瞧辉世子。往后我自照顾好小九、小八。盯着他们仔细吃药。”

素妍也想回去了,她也挂念着耀东。因为要照顾小九,硬是没去打听耀东。“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回到芝兰院,又给小九诊了脉,见无大碍,重新开了方子,嘱咐嬷嬷,照着方子抓药煎药。再仔细服侍小九吃了。

就如她所想,小九虽然不喜欢吃药,但因小八在一边劝着,自己抱着碗。竟强忍着把汤药吃了,瞧得小八一脸笑容。

许是没有亲娘,这两个孩子懂事得让素妍心疼,瞧着生病的小九,再看着懂事的小八。

小八扭头见紫鹊在收拾包袱。轻声问:“姑姑这是要回去了么?”

素妍应“嗯”一声。

小九面露不舍,“姑姑就不能再留几天,陪陪我和哥哥,母亲去了盐坪县,听说要给我们生妹妹了。得过些日子才回皇城。姑姑再留两天,就两天,好吗?”

杜迎秋一直渴望做母亲,早前江书麒不许她怀孩子,生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待小八、小九不好,后来还是虞氏写信去劝说他,说好歹让杜迎秋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也了却她做母亲的心愿。

杜迎秋又说了些保证话,说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依旧会将小八、小九放在亲生孩子之前,江书麒这才动了心,不再逼她喝避孕汤。

素妍很想拒绝,可又挂着耀东,唤了紫鹊来,问:“王府那边可有递话来?”

紫鹊笑道:“有!来的头天,世子哭闹了一阵,第二天也有哭,昨儿就没再哭了。白芷带话来说,世子在静堂玩得可高兴了,有苦儿陪着,又有辛太太帮衬老敬妃,府里都好着呢。”

耀东到底年幼,不过三日时间就把她给忘了。

只要他不哭不闹,素妍也能安心些。

笑对着小九道:“姑姑就再陪你两日,两日你就大好了,我可得回去照顾耀东。”

小九歪着头,“我也想表弟了,姑姑把他接来吧?”

小八瞪了一眼,“你还病着呢,表弟哪能来府里,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

小九忆起这岔,低头再不说话。

素妍留在芝兰院,一则陪这兄弟二人,二是督促他们读书习字,偶尔在旁教着他们兄弟,很快,她就发现小九聪明,但小八是读书用心,又肯脚踏实地,加上万事都用了比其他同龄孩子多一倍的刻苦认真,才有了今日的进步。

素妍照顾小九的时候,宇文琰正在宫里见新皇。

新皇一脸惊色,“你真要把义济医馆交给朝廷?”

还真是夫妻,素妍就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而今连宇文琰也是如此。

宇文琰抱拳答:“是!黄桑、瑶芳道长离开时说,能教太医和郎中们的,都已经亲自传授了医术,而今臣想把义济医馆交给朝廷。太医院里,有那么多的太医,而今杏林书院也有不少会医术的学子,臣以为,皇上不防在城西、城南、城北再开三家医馆,每月选出一些学子医馆,依旧遵照‘义富济贫’的宗旨…”

“你与朕说实话,开了两年医馆,可是亏了?”

宇文琰一怔,实话道:“不瞒皇上,第一年赚了十万两银子;第二年又赚了十二万两银子。”

第二年赚了三十万两,可宇文琰得防着他。

究竟赚了多少,只得义济医馆的账房知道,而这个人原是他的人,他拿定要将医馆交给朝廷时,就把这位账房先生给换回府中了,另派了个年轻的账房过去。

新皇太喜欢银子了,当年把素妍卖画建医馆的银子都一并讨了去,他得防啊。

“二十五万两银子!”新皇沉吟着,只片刻,突地道:“回头把这些账一并交到内务府吧。”

原来,义富济贫,并不会亏,一年还能赚十万两银子,这可是皇城最好、最大的医馆才赚这么多的。

内务府设有新皇的小库房,而户部则是朝廷的大库房。

宇文琰莞尔一笑,他不真是没猜错,吞了口唾沫,道:“皇上不能这么算,义济医馆铺面、院子原是王府的产业,不说多了,三五万两银子还是要的。”

新皇眯了眯眼,敢和他要银子。

宇文琰一脸正气,“卫州那边缺银子的地方很多,早前臣与皇上禀报过,官田不能尽数都卖,一县最多只能卖二成,这二成还是因为被大户租下,再转租给佃户的。皇上给卫州拨的五十万两白银,三县之地许能卖出二三百万两银子来,可除去修渠铺路的,根本就不够,还得贴补些银子进去…”

素妍说的是能卖四成,宇文琰见新皇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说得保守了一些。

新皇微眯着双眼,“朕听人说,蓬东县打算卖掉三成官田?你父王一早就谋划好了,各县哪些田可卖,哪些田不能卖,打算从卫州拍卖行卖掉的都能卖的田,田还没卖,就吸引了一大批的富商前往卫州囤田。”

有的是想买田置业,有的是打算修建房屋院子,等着卫州建成了大码头,好在那儿经商,更有甚者,认为卫州是继皇城之后的又一处好去处。

于北齐而言,扬州、益州都是繁华富庶之地。

从卫河而下,可抵江南,再往上行至不到十里水路,就能抵达运河至皇城,可谓四通八达,是一处好地方。

宇文琰灵机一动,“着实凑不出银子了,只得再多卖一成的官田,盐坪、大垭两县内的河渠道路已经修好,只等着父王这头修抵境内便可贯通。这一修通,两县都等着给百姓们付工钱。”

他家现在很缺银子,需要大把的银子,几十年的积蓄,都砸在卫州修渠建路上。

他又道:“妍儿打算卖掉她的《百花图》,一早就说要卖的,可总想卖个好价,也好给父王凑备银子。父王说,谁的钱都可以欠,唯独不能欠了百姓们修渠的工钱,百姓们是指望这些钱过日子的。”

新皇听朱武、周耕林提过《百花图》,真真是好画,意境、繁花,都用了心思,梅花孤傲,金秋瑰丽,春兰娇俏,夏莲净植…各有各的美。“弱水真打算卖画?”

宇文琰一脸为钱发愁的模样,“原是舍不得的,可父王那边等着银子呢。各县官田许是凑不足,便是府中的店铺、田庄也准备卖一些了。”

当然,他没说,卖掉的这些,是因为收益不好的。

若真实用意传出去,还打算卖个好价不?所以,他给自己寻了个圆滑的藉由。

小太监弯腰走近大总管,低语了两句,自退去。

大总管轻声道:“禀皇上,雷嘏大人求见!”

新皇回过神来,脑子里全都是素妍的《百花图》,这样的好画,就该在宫里。

宇文琰抱拳道:“臣明日就把银票送往皇后娘娘那儿,旁的事务,臣与太医院使大人商议。”

内务府属于新皇的私个库房,由皇后掌管着。

新皇会意地点头,平白得了义济医馆不说,还得了二十万两银子,好,真好!

雷嘏,豫平伯、华妃的父亲,而今从豫地上任左相一职,得了旨意,自己就先赶回皇城。

豫平伯夫人早早与儿媳收拾好在皇城的府邸,雷家庶出子女、姨娘稍后赶来,这对于雷嘏而言,因为嫡女做了皇妃,一门荣耀,封候晋爵好不光耀。

雷嘏一到皇城,就听说爱女晋为妃位,又喜得皇子,这皇妃位算是牢靠,有了他与几个儿子的扶持,后宫前朝,雷家的荣华算是稳固了。

836 游街示众

宇文琰抱拳退出大殿。

刚出去,就见着一个风尘赴赴衣着紫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国字脸,留着络腮胡子,怎么看,怎么都是武将出身,见着他,微微点头。

大总管在大殿高唤一声“传新任左丞相雷嘏觐见!”

雷嘏进了大殿,高呼“万岁”,见罢了礼,规矩谦恭地跪在大殿上。

新皇细细地审视着这人,怎么瞧都与他想像不一样,华妃生得娇柔美丽,怎么也没猜到这雷嘏长得身材魁梧,还是个络腮胡子,一身男儿的阳刚之气。

他看雷嘏,雷嘏也小心地仰视着新皇: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越发映衬得他肤白如雪,仪态不凡,他女儿嫁的这新皇,当真年轻,与他女儿倒也得配。

新皇有种被骗的感觉:怎么看都是武将,居然让他做左相,要将户部、吏部、礼部交给他管理?这可是最有油水的差使。“雷爱卿,可瞧过华妃了?”

雷嘏愣了一下,虽是他女儿,如今还坐月子呢,哪能说见就见的,就算见了也得隔着道帘儿。“回皇上,臣刚抵皇城,还没来得及探望。那里有夫人代为照应,不需臣担心。”

华妃生了位皇子,这算是给雷家人带来了新的希望。

新皇手握着奏折,一脸神往,情不自禁地道:“岭雪的《百花图》可真是好画!”

她用了那么多的心血,怎说卖就要卖画了,当真是个舍得的。

雷嘏没听明白,侧耳聆听,却再没听新皇说话了。

大总管见他拿了奏折批阅。轻声禀道:“皇上,雷左相还跪着呢。”

新皇回过神来,朗声道:“雷爱卿平身,明儿一早参朝议政,好好当差。”

雷嘏应答一声,起身告退,只是刚才新皇到底说了句什么。他隔得远竟没听清楚,对于皇城的局势尚不分明,多问一下也没错。

他站在殿外,终于等到大总管出来,立马迎了过去,随手塞了张银票过去,“大总管,刚才皇上说了句什么雪什么画的?”

大总管示意,收了银票。低声道:“今儿皇上听左肩王爷说,左肩王妃手里那组《百花图》要卖,心里一直念着呢。”

原来是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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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新皇喜欢。看在他女儿、外孙的份上,也得巴结新皇。新皇高兴了,就能待他女儿、外孙好。

雷嘏谢了大总管的提点。告辞离去,人还没走远,就见一个美貌宫娥慌慌张张地近了养性殿,对着大总管深深一拜,“劳请大总管与皇上通禀一声,大公主…大公主报喜了,端妃娘娘这会儿吓得直哭。”

雷嘏不便见华妃,出了皇城,乘轿返家,正遇见几辆游街的囚车。

车内。押着崔丛善、大驸马崔稹、崔二爷崔和、崔三爷崔积,又有崔家的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等游街示众,崔丛善走在最前面。周围的烂菜叶子、砖块、石子迎面飞至,崔丛善披散着头发,双目空洞木讷。

听说已经游街两日了,每日辰日一刻就押出来,每次走的街道不同,在外面游走两个时辰,再押送往刑部大牢。

曾经风光无限的崔左相,而今沦为朝廷钦犯、重囚,等着三月十一于西城菜市口斩首示众。

百姓们有义愤填膺,有污言秽语大骂的。

“打!打贪官!”

“呸!卖国贼!那年西歧人杀了我们北齐多少百姓、将士,难怪早前总打败仗,原是这恶贼干的勾当。”

他家藏有的证据,是大辽人的,可百姓们却说崔家与西歧有染。

不知何处,飞来一个臭鸡蛋,一声脆响,碎流崔丛善一头,连额前的头发上都是。

又有几个顽皮的市井孩子,拿着包用芭蕉叶裹着的东西,“啪”的一声砸来,那里面竟然是包大粪,顿时恶臭四散,连崔丛善自个都险些被熏得作呕,偏化成了无力的咳嗽,一喘一吸间,竟有大粪自鼻腔内吸入,咳得他几近窒息。

过往的他,就算失落,也没人敢如此待他。

崔丛善竟然一夜之间沦为朝廷罪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如若,他听了崔珊的话,一早对府里进行搜查,又哪会有今日的麻烦。

让他被灭满门的,不是他贪墨几何,而他“通敌卖国”,只这一条,就足够崔家满门抄斩。

街道两侧,挤满了瞧热闹的百姓,一些心怀不满的百姓,索性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