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好!待我写了信。再与居士细说,还劳你转告孟氏。”

素妍唤了青嬷嬷与紫鹊进来,“小心招呼客人,我去小书房写封信。”

她进了小书房。白燕在一边砚墨,素妍在一边写了几个字,取了信封,对白燕道:“照着这几个字,抄到信封上。”

白燕不解,“王妃…奴婢的字也太差了。那就多练习两遍,直到能入目了再写,这是楷体,只要写得工整就好,除非是深谙书法之人。很难分辩出优劣。”

白燕不敢多说,拿了笔,在一边的纸反复练习了几遍,素妍扯了张白纸叠好,看了白燕还工整满意的字。将信纸放了。

白燕越发迷茫,素妍居然将白纸装了进去。

“白燕,你马上去外院找童英和韦雄,告诉他们,这个居士形迹可疑,让他去找大门外的侍卫,一定要小心监视此人的动向。不许把人跟丢了!”

白燕应声,出了小书房,去寻童英。

二人觉这事态重大,韦雄去大门寻宫里来的侍卫,童英继续留在外院,却在暗处观察着那居士。

素妍将信递给青嬷嬷。“给居士吧!”她吐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我亦不敢保证能否救出人来,但我愿意一试。孟氏近来可好?”

居士垂首答道:“还好。”

素妍很想再多问几句。却又怕惊了她,“来人,送居士离开!”

紫鹊说了句“请”,领着她出了琴瑟堂。

居士出了府门,立有韦雄领着侍卫暗中跟上,就如素妍猜想的那样,她并没有出城,而是在城南一带兜绕了一圈,竟入了皇祠街。

*

养性殿。

新皇伏案阅奏章,听罢石福的禀报:“宇文琮之子宇文轾进皇城了?”

石福忙道:“正是!今儿一早,有个居士打扮的妇人去见左肩王妃,以孟氏之名,求王妃救出钦犯宇文轲,被王妃瞧出了端倪,令人禀报了宫里侍卫,一路跟踪,竟然发现那假居士进了皇祠街南十七号,暗卫们发现,她要见的人正是宇文轾!”

素妍竟发现了异样!

看来宇文琮急着要救出宇文轲。

他雷霆之间,铲除了襄助宇文琮的几大门派,就连流星阁也捣毁了两处分舵。

他若仁慈,便会给自己埋下杀机,“继续盯着,活的不行,给朕就地射杀!”千古帝王,名留青史者,哪个不是手染鲜血。“淮阳王当真可恶!竟与宇文琮狼狈为奸!”

石福抱拳道:“皇上放心,估摸最迟今晚,我们的人就能抵达淮阳王府,淮阳王的家眷妻小一个都跑不掉。”

“不!”新皇一口更正,“宇文辕父子而今还在洛阳龙虎山庄!他们以为藏在洛阳,朕就奈何不得,待朕抓捕了朝堂乱臣,再来收拾这些江湖中人。一个个的全是乱臣贼子!妄想染指朕的江山,当朕是昏厥无能之辈?”

石福静立,看着一脸杀气的新皇,敛住呼吸。

素妍,被江舜诚称为江家的福星,同样也是他的福星,她一个发现,竟钓出宇文琮长子宇文轾来。

石福领命退下,领人严加看管皇祠街,现在,朝中判党已尽数捉拿下狱,剩下的就只皇祠街的人还没动手了。

新皇想抓宇文辕父子,可他的家眷远在淮阳,人在洛阳。

原是一早就要抓的,但他只派人看住了他的家眷。

夜里,宇文轾小心离开皇祠街,刚出来不久,就心觉异样,一阵不安,急忙往前面奔去,走得越远,越能看到周遭诡异的黑影。

不知走了多少条街,他一抬头,看到了“珊瑚县主府”几个大字,轻唤“崔珊表妹”,纵身一闪,翻墙进入府邸。

阁楼里,崔珊端坐琴台前,反反复复弹着同一首曲子。

寂寞如无边的黑夜,包裹在周围,崔家遭逢巨变,她变了,崔瑶变了,她的母亲也变了…所有人都在变。

宇文轾张望四下,好歹是表兄妹,崔珊总不至害他性命。如此一想,他纵身进了阁楼,崔珊似听到脚步声,大喝:“谁?”猛然回头,却见帷幕之中立着一个蓝灰锦袍少年,瞧着眉眼,令她忆起了宇文琮,他的七舅宇文琮,居然不顾兄妹之情,拿她崔家为饵,害她祖父、父亲的性命。

904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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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崔家一门,就剩她们几位堂姐妹艰难度日,连个男丁都不曾有。

崔珊勾唇一笑,“哟,这不是轾表弟么?怎的跑到我闺阁来了?你这个时候,不该是在洛阳的么?”

宇文轾抑下惊色,“表姐救我!我…被宫中侍卫追捕。”

崔珊用目光搜索四下,“这外头黑黢黢的一片,哪有什么人追你。”故作单纯,对着外面道:“金钗!”

金钗应声打起帘子,见屋里只得崔珊一人,而她明明听到了说话声。

崔珊笑盈盈地道:“来了位客人,去另取一壶凉茶来,可是位贵客,我们得好生款待!”最后几字时加重了语调,眸眼里掠过杀气。

宇文琮,你害我崔家满门,我虽是云河之女,可更是崔家的孙女。

担心金钗不解,抬手掠着额上的头发,借此挡住宇文轾躲在暗处的视角,不动声色地冲金钗使了个眼色。

金钗会意,点了一下头,“奴婢这就去。”

不多会儿,送来了凉茶。

崔珊倒了两杯,自己一杯,一杯留给宇文轾:“你也口渴了,喝一杯吧!”

宇文轾一脸疑惑,临离开洛阳时,母亲千叮万嘱,他得处处小心,捧着凉茶杯,却没有喝。

崔珊冷笑一声:“怕我害你?”自己端了另一杯,一口饮下了三分,拿了帕子擦拭着嘴,“瞧,没毒!”扭过头去,再不看他,继续练习起琴曲来。

素妍是闻名皇城的才女,不。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女。

她是素妍的朋友,她只想更靠近素妍些。

至少有朝一日,宇文琰不会再反对她和素妍交往。

宇文轾连饮两杯,正要喝第三杯。只觉人影叠叠,头脑发昏,“你…你…”她明明也有喝的,为什么她会没事?话没说完,已经倒于地上。

崔珊走向前,踹了一脚,挥着帕子,那上面竟已湿了大半,她根本就没吞下去,而是吐到帕子上了。

金钗与翠嬷嬷听到声响。上了阁楼,看着地上的男人,“县主!”

崔珊道:“马上报官!”她起身走到内室,拿了一个小瓷瓶。

金钗惊呼一声“县主”,“这是要做什么?”

她的祖父、祖母。她的父亲、叔父…那么多人都死了!而她却无能为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宇文琮害我崔家满门,我杀他一个儿子又有何妨!他们就没一个好的,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视我崔家为棋子!”她蹲下身子,打开瓷瓶,可这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宇文轾。

他们曾是表姐弟!要她亲手毒杀了宇文轾。她下不了手。

宇文琮拿崔家当棋子,但她不能像宇文琮那样无情。

云河大长公主的改变,一半是因为崔家的变故,还有一半则是贵太嫔、静王、宇文琮等人接二连三的出现意外。她已经害怕了太久,索性放纵自己,快活每一天。

正在犹豫。却见三小姐崔璃已挑帘进来:“大姐!”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昏迷的男人,“他是宇文琮的儿子?”

崔珊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她。

崔璃狠声道:“你可不要怪我!我们崔家那么多条人命可是被你父亲害死的!你该死!你该死!”启开瓶塞,捏住宇文轾的下巴,将毒液灌入他的口里,灌完之后。她仰头望着崔珊,“大姐,这是什么毒?”

现在才问,是否已经晚了?

无论她下不下得手,毒,是崔左相的孙女亲手喂下,宇文轾必死无疑。

“鹤顶红!”

三字掷地,无尽的挣扎。

她想报仇,可她到底下不了手,甚至连崔璃都不如。

翠嬷嬷刚打开大门,就看到外面的侍卫,唤了人来,带了昏迷的宇文轾离去,刚下阁楼,宇文轾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刺醒,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火把与十几名御林军侍卫,他幡然醒悟,是崔珊!“你…”直视着崔珊,眸光里闪动的是火焰,要把崔珊瞬间烧成灰烬的火焰。

崔璃向前,抬腿踹了两脚,“可恶!是你父亲害死我祖父、父母,我们崔家几十条人命,都是被你父亲害死的。父债子偿,是我下的毒,我要你死!”她厉骂着,转而笑看着众侍卫里一个为官模样的,“大人,是我杀死这叛贼的,皇上会不会有赏赐?”

“小姐杀贼有功,在下会如实禀报。”

崔璃想着,虽然崔珊每月给她三两银子的月例,可就这么一点,哪里够使,“有了封赏,大人可别忘了小女。”

崔瑶得了消息,赶了过来,“大姐没事吧?”

崔珊摇头,姐妹二人手牵着手,看侍卫架走浑身颤栗,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毒性发作痛苦难耐。

崔璃颇是得意地道:“大姐连个人都不敢杀,也太胆小了。回头皇上有了赏赐,你可不要和我抢!”

崔珊不置一词,只瞪了她一眼。

崔瑶轻斥道:“你吃的、用的、穿的,全是大姐给的,现在还说这种话。”就连她们姐妹的嫁妆,崔珊也是帮忙置备好的,只是现下因为失了祖父、父母,崔珊自己先打理着。

崔璃得了个无趣,想要反驳几句,识趣的丫头轻拽了一下,示意她住口,她只得欠身告退。丫头快走几步,追上崔璃道:“三小姐还得敬着县主和二小姐,她们俩的感情最好,可不敢顶撞了县主,你可别忘了,而今没了老爷、三爷,你的婚事能说上话的可是县主和二小姐呢。”

不仅是婚事,就是她的嫁妆也还被县主捏着呢。这些嫁妆又不是三爷夫妇留下的,这是崔珊给她们置备,万一惹恼了崔珊,将来崔璃出阁不给东西就惨了。

崔瑶看着崔璃的背影,“大姐不必与她计较。她和我们不同。”

崔璃是庶子之女,而他们的父亲才是嫡子,是同母出生的兄弟。

崔珊紧紧地,紧紧地抓住崔瑶的手。她杀人了,她以为自己会很轻松的,没想真杀了人,却是一阵阵的后怕,她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与宇文轾玩耍时的情形。“二妹,我快有些扛不住了。”

“大姐,我明白,你独自一人支撑府邸,要打理田庄、店铺,很是辛苦。大姐。我会帮衬着你的。”

崔珊巴巴儿地看着崔瑶。

崔家没了,她和崔瑶间却亲近了起来。

崔瑶含着泪。

崔珊道:“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哺养环儿,也会替环儿预备一份嫁妆。我是嫡长孙女,我会担起责任来。”

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崔珊是带着崔瑶、崔璃、崔环一起过活的。

她们姐妹的处境堪忧,府里没有主事男子,在外行事多有不便。

崔瑶紧拽住崔珊的手,“大姐,要不你送我去左肩王府的店铺里,让我学做生意。祖父没了,长辈没了。我们还得活下去…”

云河大长公主说了,当她放下了崔家,甚至不愿再与崔珊一起生活,她就放弃了曾经的自己。曾在崔家中规中矩为人妻、为人母的大公主没了,现在有的只是云河。她的余生,都为她自个活。快乐的、恣意的活。

崔珊带着羞愧地一笑,“好做的生意不易,我买下的几家铺子,生意都不大好,好在我们还有些积蓄。田庄的收益倒是没有风险。原想开花仙子脂粉铺的,可是郑小姐离开皇城后就再没出现过。连素妍都联系不上,我更就别说了。日子总还得过下去,府里原有的护院、侍卫不能辞…”

一府之中,没有男子主家,她心里有些怯懦。

她有了再嫁的念头,可现下她还在守孝期。

曾以来自己可以顾忌人言,等一步步走来,她崔珊也不过是凡尘俗女。

“二妹,等孝期满了,我一定风风光光地送你出阁,给你寻个最匹配的男子。”

“我若走了,那大姐呢?”

崔珊呢喃相问:“这世上还有好男子么?”

多想母亲还能再唠叨一回,哪怕是骂她也好,可现在云河仿佛和从前的一切都断绝了,只与二大长公主一处玩乐、嬉笑,忘了曾经,忘了她还有一个女儿。

姐妹俩相携回了闺阁,崔瑶望了眼琴台。

崔珊苦笑道:“二妹,我们好好活着,手足相扶,就像闻雅云姐妹那般。”

崔瑶点头。

崔珊坐在琴台前,一侧摆着本琴谱:“这是上回与素妍见面,她送我的,说我心烦时,可以弹上面的曲子。二妹,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依仗,能求助的只有左肩王妃了,你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伤了左肩王妃的心。如今,在我心里,素妍和你是一样的重要的。”

她常想,如果崔左相听从了素妍的话,是否崔家就会平安无事。

没有如果了…

崔家已经没了。

留下的,只是她们几个孤苦无依的姐妹。

琴声萧瑟,带着落漠,含着伤痛。

*

左肩王府,静堂。

老王爷坐在花厅,看着耀东。

素妍亦坐一侧,怀里抱着耀东,耀东一双小手抱着素妍的头,正啃着素妍的脸,直将一脸的口水涂抹到她脸上。

凌薇摇着扇子,“瞧瞧,几日没见他娘,喜欢成什么了。”心里想着没让素妍带耀东回江家的事,道:“前几日到江家,半点也不生分,还是那样热闹。”

虞氏抱他,耀东不闹;沈氏抱,他一样欢喜。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在如意堂花厅上审视着、打量着。

905 釜底抽薪

姚妃自顾自地吃着西瓜,偶尔拿一枚杏子吃。

珠承仪的心思全都是红霞身上,红霞比耀东略小些,因是早产孩子更显孱弱。两个孩子近了,耀东总是好奇地伸手抓红霞的小脸。

凌薇道:“你是怎么想的?青霞、紫霞家里出了事,连她们俩都下了大牢,可得想法子救人。”

姚妃心里暗想:凌氏比自己还恨叶氏,连带着连叶氏生的两个女儿也一样恨,可在人前还扮演着贤妻良母的形象。

老王爷并没有生病,只是他提前知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本王能如何?这案子还没查清楚,让本王如何向皇上开口求情?这两个混账东西,帮着婆家,一并监视起娘家。出了事,还想娘家相救,且让她们吃些苦头。”

老王爷仰头望着屋顶,想着那些事,心头就烦得紧,到底是他的女儿,他哪有不疼之理,虽然出阁了,可还是他的孩子,他也是疼着的。

素妍并不说话,只与怀里的耀东逗闹着。

凌薇笑了一下,道:“你叫了大家来,又不说话。耀东原是睡下了,又被吵醒,这一玩又不知什么时候睡。”

老王爷看着姚妃,“与你父兄打个招呼,休理旁人的事,尽忠皇上,安心办差。”

今日午后,又有一批官员被下了大狱,其罪名是“叛贼党羽”。

今儿朝堂上,有御史替韩家说情,新皇震怒之下,抛出证据,只吓得弹劾的御史连连请罪,再不敢多说一字。

姚妃也是胆颤心惊,从今儿一早老王爷就不见任何人,只有凌薇能进他屋里。当即唤了陪嫁嬷嬷来,与她叮嘱了几句。

老王爷道:“从昨晚起。一到二更三刻,全城宵禁,别说各府行走,就是你出去买份吃食也不能。明儿再遣人送信。姚家要是与叛党无干,自然无事,要是背里勾结,这次本王就想求情想保也无用。皇上是下了狠心,要清除叛党!再不会心慈手软了!”

昨儿一夜,御林军查抄了韩、曹两家,这两家都是皇城的百年世族,亦都落魄了,又有十几家朝中官员的府邸。

午后,御林军又再度出动。又抄没了几家,所有家奴,如今都圈禁在威远候府内,分院落关押,只等着案子订了。再行发落。

凌薇小心翼翼地问:“那皇上会不会杀韩家?”

让老王爷不安的是,皇上如何对待皇族子弟。“就算不杀,从此皇城再无韩氏一族。”他却用眼看着素妍,这丫头对于新皇的事了若指掌。很显然,他这个儿媳,比他更为了解新皇的心思,“妍儿说说。皇上会如何处置韩家?”

素妍淡然一笑,“父王,儿媳又不是皇上,哪里猜得出皇上之意。依照大齐律法,叛逆乃是诛灭全族的大罪,皇上如何处罚都不为过。亦都恰当。重,诛夷全族;轻,贬为庶人,发配苦寒边陲之地。”

韩家与她有何相干,他们是死是活。她不想知道。她所关心的,只要江家在这场风雨中可以安然无佯便可。

当府门外传来更夫的声音:“三更一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当——”回荡空中,然后是梆子的时间,如此往复,更鼓、梆子、喊声交替传来,这样的更夫,整座皇城就有好几十名,他们漫布在皇城的大街小巷。

老王爷抬头望着漫漫长夜:“唉…”是叹息,是无奈。

素妍扭头,他的目光停凝住正是皇祠街方向。

今晚,皇族子弟里暗通宇文琮的,亦会被拿住。

素妍似看出了老王爷眼里的不忍与纠结,到底是皇族的后人,同为齐太祖的子嗣,只因他们卷入皇位争斗之中,也获了重罪。“父王,我陪你下棋吧!”她起身,将孩子给了凌薇。

老王爷是不安,是觉得无助,就想与家人说说话。

丫头们捧来了棋盘,翁媳二人相对而坐,下起棋来。

“皇上收下了售卖三县官田的六百万两银子!”似有意,又似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以素妍对他的了解,新皇会期望有更多的收益,他只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以朝廷的名义下拨,如今却有了六百万两银子的进项。“进国库还是内务府了?”

老王爷一脸茫然,“是私下呈上去的。”

避开众人呈上去,“就是进内务府了!”素妍淡淡地道。

老王爷走了十几步,有了兴致,抬手对姚妃、珠承仪道:“你们也下去歇着。姚妃,明晚我再去你那儿。”

姚妃应声退下。

前晚,老王爷就留在姚妃屋里。

姚妃自然想多留他几回,正巴巴地想着早怀子嗣。

凌薇将耀东放在小摇床上,哄耀东睡觉,偏耀东再不肯睡,手里拿着小木马玩着,竟似越来越精神。

老王爷道:“妍儿,皇上那日说了句:宇文理、宇文琮之乱,归结原因,皆因其封地太大。太祖皇帝订下封赐规矩,那是有原因的。”

先帝因将后位、太子位给了许皇后母子,对原配贵太嫔母子生有愧意,这才重赐封地,将晋地赐予宇文理,又给宇文琮赐封咸阳、洛阳之地,这才引得他们贪心不足。

亲王封地十县;郡王为五、六县;皇族候爷为二县或三县。公主最多封赐三县沐食邑,郡主一般只有封号,嫡出郡主可在自家父亲的封地得一、二县的沐食邑,这要看父亲如何上奏朝廷,但若有郡主得皇帝青睐,可另得一、二县的沐食邑。公主、郡主的沐食邑多为终身,不能世袭,像晋陵大郡主宇文鸣凤那样可世袭,着属恩赐。

这是新皇在传递一个信息,在新皇寻找叛臣为何造反的原因里,有一点:封地太大,反惹得他们不安分。

素妍道:“父王改日代阿琰上递一份折子,就照亲王之例来,请辞两县封地。”

老王爷摇头,“这个先例可不能由左肩王府来,要是先递上去,就成了各亲王、郡王的眼中钉。”

“寿王府亦有十五县的封地,照矩,寿王世子袭王爵时该是郡王。这一次,私通叛贼,不知有没有寿王府?”

她的眸光犀厉,似要看透老王爷心头的秘密。

老王爷道:“你别瞧我,我可不知。”

素妍转头望着皇祠街方向,“那里火把通明,私通叛贼的皇族子弟今晚亦会被捉住不少。”

为了荣华富贵,有人弑父,有人残害手足,什么事不会做。

老王爷一阵沉默,眼里一阵幽暗,似有难言的苦痛、挣扎。

素妍捏起棋子,落定棋盘。

老王爷一副心不蔫的模样,时不时望着外面,“妍儿,你说皇上会杀皇族子弟么?”

“重罪者,杀无赦!”

这是自然,老王爷担心的是,他会杀多少人,这可都是皇家的后嗣。

素妍又补充了一句:“父王为什么不直接问皇上?”

老王爷“我…”却陡然止话,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妍儿,几日前在皇上面前,我说错话了。”

“父王就是为这个坐立难安的?”

老王爷回想那日进宫,好好的与新皇叙家常,干吗赞扬新皇英明,赞扬他的“釜底抽薪之计”,“釜底抽薪”四字一出,新皇立时龙颜转肃,全无笑意,“老王爷这话从何而来?”

老王爷自不敢说是素妍说的,忙道:“微臣瞎说的!”

“瞎说的?”新皇可不信,“老王爷当朕是三岁小孩?说!从何而来?”

他还是不能说是素妍说的,吓得立时跪在地上。

新皇低声问:“是安西告诉你的?”

老王爷垂首,这是宇文轩,不是先帝,在先帝的面前,他可以口无遮拦,可这是新皇,是与先帝完全不同的新皇。

新皇双手负后,挺了挺胸,“安西若是男子,朕定不容她于世。”可她,是女子,也是朱武的学生,这普天之下,懂晓他心意的,居然会是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子。

是她,发现了流星阁与宇文琮之间的秘密。

是她,除他之外第一个洞晓了韩家与宇文琮勾结。

既有韩家,便还有别的臣子家。

素妍听罢,看老王爷一脸沉重,“父王就是为这个不安?”

老王爷摇了摇头,心下愧疚,觉得是自己对不住素妍,“妍儿,往后不要告诉我那么多,我…我一介武人,性子又直,说漏了嘴险些惹来大祸。皇上下令,我出宫之后不许再见旁人。”

这才是老王爷府时装病的原因,就是青霞、紫霞府里出事,也不敢见两府的下人。

如或素妍是男子,新皇知晓她猜中圣意,岂会容她。虽因素妍是女子没有追究,可谁知道往后新皇会怎么看待素妍。

老王爷这几日都懊悔死了,干吗说赞扬新皇的话,想拍他的马屁,却一下子拍到马蹄上,临出宫还要被新皇告诫休要走漏了风声。

素妍道:“明儿是六月十二,晋陵大郡主与吴大人完婚,父王去么?”

鸣凤在皇城的长辈不多,贤太妃、德太妃算一个,还有便是老王爷了。

老王爷道:“去!明儿你和姚妃也一起去。你婆母要留在府里打理,又要看孩子,许是不愿去的。”

“明儿父王可不能喝酒。”

“我不喝酒,就说正病着,郎中吩咐不能喝。”

906 不助

三更三刻,耀东方才睡熟了,在小摇床上微阖着双眸。凌薇扒在床侧,开始打瞌睡,牛奶娘已经睡下,值夜的大丫头正在院子时晾晒站耀东的衣衫、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