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棋结束,素妍起身,“时辰不早了,父王和婆母早些歇下。”

素妍领了白燕出来,刚出静堂的外院门,童英迎了过来。

“王妃,宇文轾死了。”

“死了?”素妍停下脚步。

童英将嗓门压得极低,“是,被毒杀在珊瑚县主府,是崔家三小姐下的手。”

宇文轾可谓愚蠢至极,害了崔家人,现在全城的百姓都说宇文琮设计这死了崔左相一门,她们姐妹恨极了宇文琮父子,竟然自投罗网,送上门去给人杀。

转而又一想,素妍觉得这么明显的事,为什么宇文轾会往珊瑚县主府?难不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说,崔家被灭门根本就与宇文琮无干?

一定是这样,宇文琮并没有算计崔家,所以宇文轾以为崔珊姐妹也会这样看,这才跑进了珊瑚县主府,否则就解释不通。

宇文轾到底太年轻了,不过才十六七岁,他的睿智远不及宇文轲。

童英道:“刚到三更,整条皇祠街就被御林军重重包围,有三成的皇族子弟都下了大牢!”

素妍快步走着,童英跟上。

“皇上这等到雷霆之势,好不容易清空的天牢,这会子又人满为患了。”

童英忍不住笑道:“王妃多虑了!”

她回头看着童英,似不认识他一样。

童英回道:“叛党案,由顾右相大人亲自出马主审,听说韩、曹两家的案子罪证确凿,已经定罪,韩、曹两家主犯一律秋后问斩,从犯发配肃州服苦役。终身不得离开肃州半步;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发配玉门关充军。十五岁以下的女子贬为宫婢,十五岁以上者充为官婢。”

从昨晚到现在,不过整整一日。

“这么快就定案?”这倒是素妍没想到的。

“明儿一早,官府就要发布公文。韩、曹两家的下人于西市拍卖。”

素妍停下脚步,含笑道:“你的消息倒也灵通,官文未发,你竟先知道了。”她微蹙眉头,“可知青霞、紫霞如何?”

童英道:“属下特意寻刑部的旧识打听了一番,顾大人已上禀皇上,原以为她们不知情,没想紫霞郡主竟是一早知道的。皇上有口谕,将其二人贬为庶人,随她们的夫婿发配肃州。”

叶浩在卫州河渠上都吃不下苦。而今又怎会受得了苦役的劳作艰辛。雷厉风行,是今世新皇宇文轩行事风格,但为了今日世人看到的雷霆手段,他却默默地思量了太久,等待时机。骤间暴发。

素妍走了一程,突地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夜空,“也不知王爷在徐州如何?应已抵达徐州了吧?”

这一世,她应是保住了父兄的性命,改变了前世悲惨的命运。

前世猖狂的人,今世落魄。

前世悲凉的。今生得势。

白燕接过话,道:“王妃,也许等不到中秋佳节,王爷就回来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借你吉言。”

素妍道:“替我继续关注皇城大事动向,一有动静立马通禀。”

童英应“是”。

素妍领着白燕进了内院门。

童英问:“王妃不打算救紫霞、青霞二位郡主?”

“要救。但不是最近两年的事。”

要过几年才救,童英不解。

素妍回头,看着一脸迷茫的童英,“有一种人,你及时救她。她反而不念情,唯有让她堕入地狱,吃尽地狱的苦头,再将他救出来,她才会感恩,也才会牢牢抓住那个救她于水火、苦难的人。”

白燕道:“奴婢明白了,王妃要她们记住你的好。”

“不!我不要她们感激,我只要她们从此不再给我添堵,不再为王爷惹麻烦。她们如此不懂事,让她们吃吃苦头也好。青霞、紫霞的事暂时不要让老王爷知道,至少告诉老王爷这一切的人,不是琴瑟堂的人。”

那就是当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自然而然传递给老王爷知晓。

童英沉吟着素妍的话,她已经进了内院。

丫头们忙碌地替她准备香汤。

王妃…

童英在心里轻唤着。

*

夜,万簌俱寂,有夏虫鸣叫。

童英一袭黑衣,抱拳静立大殿。

新皇听罢他的禀报,“她是这么说的?”

“是!”

“她可说了旁的。”

“没有。但属下从王妃…”新皇的眉头跳了跳,童英改口道:“从安西郡主的神色里,似乎对皇上此次雷霆之速的行事作风很是赞赏,尤其听说皇上只杀主犯,对从犯发配边陲为苦役时,郡主笑了。”

新皇扬了扬头,“朕又不是杀人魔,杀那么多人做什么?人,杀几个就够了。剩下的人若能有用处,何不留着。”他唤了声“来人!”大总管奔了过来:“皇上,老奴在!”

“传顾右相入宫!”

既然她认为妥当,就那样行事。

弱水,朕不宣你入宫,照样能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天下唯一一个懂得朕的人,朕也要做那个唯一懂你的人。

*

次日一早,皇城各处城门贴上了公告,韩、曹两家,两族主犯秋后问斩,从犯发配边陲为苦役,年满十五的男子一律发配充军,可携女眷同往。十五以下的男子,贬为官奴。女子十五以下贬为宫婢,十五以上的妇人随夫充军,未嫁女子充为官婢。

大郡主府早已装点一新,窗明几净,红幔耀天,处处锦绣,虽是炎炎夏日,却喜气喧天,繁华无比。就连花园的树上也挂着大红的灯笼,各院窗上贴着大红的“囍”字窗外,或鸳鸯戏水,或蝴蝶成双。又或是双鲤拥囍,连园中的花儿都染上了喜气。

一早就来吃喜酒的人便不少,正巧选在了日曜日又值沐休,前来道贺的人更络绎不绝。客人们齐聚在花园里,园中又分了男女贵宾处。

众人除了道贺,亦有不少人三五扎堆地小声议论韩、曹两家为首的叛党案。

鸣凤坐在铜镜前下由喜婆开脸上粉的,已换上了大红的嫁衣,这嫁衣是太后令宫中司织房绣娘们做的,茜红如火,耀花人眼。上面用金丝银线绣了凤凰牡丹图案。没挽繁复的发式,头上顶着一张凤冠,这亦是太后所赐。

冯婆子进了新房,欠身道:“郡主,听说韩、曹两家十五以上的未婚女子充为官婢了。”

喜婆拉弹着丝线。歪头细瞧,冲一边的嬷嬷点头,丫头启开了脂粉盒,开始为她上粉打扮。

鸣凤一惊,微微侧目,“韩家小姐也在其中?”

冯婆子道:“今儿一早整个皇城都在议论呢。韩小姐已满十五应在其中。”

她在左肩王府的酒宴上见过韩小姐,倒也生得美丽端方。寻常人怕沾上这事儿。甚至都不愿替韩小姐赎身。可她是郡主,是皇家的金枝玉叶,用教引嬷嬷的话说,皇家的女儿就得有一股子寻常人没有傲气,她怕谁?上面有太后疼着,自己要嫁的还是太后的舅家表兄。

鸣凤道:“奶娘。派人去刑部问问,想法替韩络赎身。要是可以,你再瞧瞧韩、曹两家可还有其他生得貌美的姑娘,一并买下,先买三个。”

但凡定罪。被贬为官婢、官妓的女子,只要有人愿出银子赎身为妾,便可免入奴籍、妓籍。

冯婆子迟疑着:“这…”心里猜着鸣凤买韩络的缘由,难不成是买来服侍大郡马,但转而又想,觉得就算要给大郡马纳妾,也没有这么快。

鸣凤见她多想,道:“长庚的年纪不小了,失了爵位,想娶权贵之女怕是不能,先为他纳上三房妻妾。他想让谁做正妻,且由他去。有了她们陪着,再给他千亩良田,三处店铺,我这个当亲娘的,就算对得住他。而今,我有夫婿,有自个一家人,就让他在‘税宅’过自己的日子。”

她寒心了,任是税长庚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不能让她动摇半分。

他虽无义,但她却会手下留情,更会念着那是她十月怀胎的儿子。

冯婆子轻叹一声,鸣凤初抱希望,税长庚再三伤她的心,她如今决定另嫁他人,再不依仗这个儿子。太后留她在宫里学规矩,又令德太妃亲自传带,还请了太医为她诊脉调养,太医说她还能生。

有了这些,鸣凤一心想再生个儿子,这一回她要自个儿带大儿子,教他走路,教他说放…这一回,她是和自己丈夫生的,而不是和禽兽、恶魔生的。

在鸣凤的心里,被叶大老爷强占的记忆,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忘却耻辱与恶梦。

既然不喜,就彻底的忘却!

冯婆子笑道:“先为税公子纳三房侍妾,待他日有了好的,再娶娇妻。”

“下去办吧!”

韩、曹两家,在这之前可都是皇城的名门世家,则今这两家的未嫁姑娘还不得任由她挑,买三个服侍他,倒也不算委屈他。若两家未曾败落,以税长庚的身份哪能得到这样的女子。

因是郡主与吴广久成亲,非娶非嫁,而是两家合一家之好,吴广久是新郎,免了催妆下聘、出嫁之礼。直接在晋陵大郡主拜天地、入洞房,此刻吴广久抱拳与来贺的宾朋打招呼,相熟的亲朋到了,认识的同僚也至,好不忙碌。

平王以娘家兄弟身份站在郡主府门前,笑着与宾客说话。

907 中年嫁娶

(ps:浣浣求粉红票!月底了,如果你手头还粉红,请投给这文吧,祝各位读友阅文快乐!)

贤太妃几日前就领了闻雅云来郡主府内张罗,喜宴、果瓜、美酒一一都准备妥当,又因是夏天,不敢备多了。

素妍打扮妥贴,领了白燕、青嬷嬷二人候在二门上等候老王爷与姚妃。

辰时一刻,老王爷换上蟠龙袍,携上盛装打扮了姚妃,各乘一轿前往晋陵大郡主府。

素妍上了轿,问:“这几日晋陵大郡主府还好吧?”

青嬷嬷虽是她的乳母,但到底是下人,不能乘轿,只能快步跟在素妍的轿子旁边,几乎得一路小跑方能赶上。

“也无甚大事,倒是听说晋陵大郡主入宫学规矩后,府中大管事奉命将税公子送往税宅独居。晋陵大郡主买了一座三进院子拾掇成税宅,另给税公子两处田庄约有一千多亩良田,又有三家店铺分给税公子。税宅里,另选了几个税公子用惯的婆子、丫头和小厮,有十八名下人服侍着。”

税长庚自以为得到了爵位就不以为然,合着叶大老爷步步紧逼鸣凤,没想失了到手的爵位,还与鸣凤闹翻脸。鸣凤另嫁,而他虽得了些家财单独过活,无论是身份,还是旁的地位,都远不及之前。

鸣凤手里的田庄、铺子,亦都是新皇所赐,早前抄没傅翔等几位贪墨官员的家产。这回,鸣凤分了一些给税长庚,也算是情至意尽,瞧这样子,往后是不愿再多管税长庚了。

一声高呼:“左肩王府老王爷到!姚妃到!左肩王妃到!”

上房大花厅里,已云集衣着各色的男女,老的、少的,年轻的皆有,有说有笑。

素妍穿着湖蓝色绣海棠花夏裙。身上穿戴着一整套珍珠头面首饰,浅描黛眉,轻染红唇,竟越发的显得她肌肤胜雪。

有司仪领了客人们分男、女入休憩室喝茶闲聊。太太、奶奶们亦有不少聚在一处打牌的。

素妍自与闻雅云、石小文姐妹一处聊天,说的都是些听来的趣事、笑话,一些未出阁的小姐们觉着有趣,也围坐在她们身边。

素妍是左肩王妃,闻雅云是平王侧妃,石小文而今嫁了北安郡王为侧妃,都是尊贵的身份。石小文因生得貌美,又是新嫁北安郡王府,正是得宠时。

聊了一阵,素妍对青嬷嬷道:“你去瞧瞧老王爷。今晨出门老敬妃可叮嘱好几回了,不许他喝酒,身子还没大安呢。”

青嬷嬷应了去传话。

素妍笑着道:“前些日子染了暑气,又洗了冷水浴,听我婆母说。竟是冷热伤风一并患上了,这种病最不敢吃酒。”

闻雅云扭头对贴身丫头道:“近来天气热,你告诉王爷,让他少喝些,莫要伤了身子。”

石小文也派丫头去叮嘱北安郡王。

小姐们一个劲儿地往素妍身后挤。

石小文看自个身后,竟无一人,。

闻雅云身后原也置有绣杌。却被人都搬空了。

小姐们都往素妍身边挤,扇形围坐着两排人,约有十二三个,不仅有未出阁的小姐,还有年轻的奶奶。

石小文道:“你们怎都往左肩王妃身后挤,个个热得满头大汗。也不怕中了暑气?”

其中一个奶奶正捧着西瓜吃,忙道:“我婆母说了,左肩王妃是祥瑞之人,见过神仙的,要我跟着沾份瑞气回家。”

闻雅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石小文一脸无奈。“你们挤着倒无碍,莫把左肩王妃给挤得中了暑气。”

正想训斥她们几句,可定睛一看,有几个都是皇族子弟的女眷,论辈份比他们的丈夫还要高些,石小文只得生生的咽下。

有丫头来禀:“各位王妃、夫人、太太、小姐们,快去花堂观礼,吉日已到,要拜天地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往上房花堂移去。

司仪大喝道:“奏喜乐!请高堂上坐!”

贤太妃自一边的偏厅里出来,闻雅云半扶着她,她笑着对老王爷道:“十一弟,还是请你吧!”

老王爷抱拳道:“有皇嫂,弟不敢上坐。皇嫂忙前忙后的张罗,当得晋陵的高堂。”

素妍听他说话,不似饮过酒的样子,这喜宴还未开就喝上了,这还了得,没饮酒便好。

贤太妃不肯上座,老王爷更不敢了。

两个人推攘了起来。

素妍笑道:“还是贤太妃更合适些,请贤太妃别再推辞了,这再推辞怕要误了吉日。”

贤太妃笑着扫看众人,“哀家恭敬不如从命,那…就上坐了。”她爽朗地笑了起来,端落上座。

司仪唱:“请新娘!”

内室之中,有喜婆、丫头簇拥着鸣凤移身出来,一张茜红色的薄纱盖头罩在鸣凤头上,但见目不点漆,肤如璧玉,又着有妆容,竟瞧不出她的年岁来,众人一阵唏嘘,虽知鸣凤年纪极大,可这么一瞧,竟如一个妙龄少女一般。

喜婆捧着红绸,一头给吴广久,一头握在鸣凤手里。

吴广久是个高挑瘦高个头,皮肤还算白净、端正,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颇有几分男子的阳刚之气,虽是中年男子,却自有一股成熟风度,与鸣凤站在一处,倒也得配。一袭大红色的喜袍罩在身上,越发显得他神采奕奕。

素妍在人群里扫视一番,就看到一脸落漠站在人群里的税长庚。

生母另嫁,他原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其实不曾知晓,对于鸣凤来说,那样的家从来就不是完整的,更不是她想要的。

税长庚讷讷地瞧着一对新人在司仪高唱声中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他,就如同是这些前来贺喜的宾朋一般。

素妍移开眸子,司仪高呼:“礼成!送入洞房!”众人笑着恭贺:“恭喜吴大人,贺喜吴大人!”“祝吴大人早生贵子!”“吴大人得拥美人,羡煞我等啊,哈哈…”

鸣凤的生母梅夫人,当年就是名满皇城的美人,被誉为美人中的美人。不仅人美,连她的气质也如傲雪红梅,只要有她在,再美的女人都会被她抢去几分光芒。

每对新人拜天地的吉时得请大师或半仙相看。鸣凤与吴广久的吉时是钦天监的袁天师选定的,吉日也是如此,选在了午时二刻,而酒宴开席的时辰则是午时三刻。

众人观完了礼,各自回酒席用宴。

女客们吃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人陆续离席。

男客那边则是一片闹哄哄,猜拳的、射覆、藏弓赌酒的,什么玩法都有,只几个因身子不适不能饮酒的,早早离了酒席。随自家女眷告辞离去。

素妍瞧着时辰不早,起身告辞!

闻雅云因着随贤太妃充当晋陵大郡主娘家人的角色,亦是半个主人家,将素妍送至二门。

姚妃也随后出来,青嬷嬷领了老王爷出来。一瞧老王爷的样子便是喝过两杯的,却不见醉意。

姚妃轻叹一声,“原就病着,怎又喝上了?”

老王爷道:“今儿高兴,晋陵大婚,这喜酒自要喝的。”

素妍知老王爷原没病,只是知晓太多。又在宫里受了惊吓,先帝疼他,事事纵容着,也养成他直来直去的性子,如今的新皇却未必会如先帝一般待他。“只喝三两杯,应该无碍。若父王有何不是,一定得告诉我。”

老王爷摆了摆手,“不就是两杯酒,我还没醉,回府吧!”

青嬷嬷与白燕紧跟在轿子两侧。又戴了纱帷帽,刚出巷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半醉半喝:“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她亲儿子,她连亲儿子都不要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她要这样嫌弃我,这样不喜欢我…”

素妍挑起轿帘,却见两个小厮正扶着大醉的税长庚。

税长庚双脚打飘,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小厮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架住,他一边呼喝,一边泪流满面。

青嬷嬷唤声“王妃”。

素妍垂下轿帘。

税长庚自己寒了鸣凤的心,而今还不知错在何处。

他太看重叶家,对鸣凤来说,叶家是她的恶梦,是她的仇人,就算被强占了去,她从未在心里喜欢过叶大老爷半分,有的只是厌恶,有的只是不甘。

她怎么会爱上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是那样禽\兽行为的待她。

回到左肩王府,刚至二门,白茱就迎了上来,“禀王妃,无色庵孟居士求见,此刻正在静堂花厅。”

白燕撑着花伞,挡去头顶的烈日,素妍手里摇着锦扇,“孟居士什么时候来的?”

白茱道:“辰时三刻就到了。”

老王爷对姚妃道:“本王去你屋里。”

凌薇有客人,他也不便这个时候去,何况还是一个修行的妇人,更不方便见外男。

素妍应了一声,叮嘱了青嬷嬷、白燕几句“今儿天热,你们先洗个澡,再喝些消暑的凉茶。”自领了白茱往静堂去。

孟氏自请离开江家后,一直在无色庵中待发修行,每日过着如尼姑般的生活,吃的是清淡的素妍,穿的只一袭灰白色的比丘袍,一顶僧帽遮住三千烦恼丝。

素妍进了花厅,微微一愣,与凌薇见了礼。

孟氏行礼,“贫尼拜见王妃。”

她去了有三四年了,还清晰地记得她下山回家,见到孟氏,明明还活着,却如同没了魂灵一般,毫无生气,如今住在庵里,虽平静如水,却比那时候多了一份平静,是她眼时的平静,以前眼里有着绝望的光芒,现在却是一份释然的平稳。

素妍想笑,却因心头涌起的悲凉而笑不出来。孟氏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被宇文理利用和伤害过的女子。明明是待发修行的居士,却处称贫尼。江书鹏没有休她,可她却与休了差不多。

908 心结真相(求粉红祧)

ps:谢谢qazwsxbj投出的2枚粉红票!(*^__^*) 谢谢aikiofang、xdr456投出的宝贵粉红票!谢谢玉米小怕怕打赏平安符!

江家的人,包括素妍在内,似乎已经记不得有孟氏这么个人。真正能记得的,只得小六江传堂了。

素妍伸手止住孟氏,“大三嫂见外了!”

凌薇笑道:“我与孟居士早前见过几回,也算旧识,我是个笨的,在庵堂里呆了那么多年,一点佛性也没有,反倒是她,去了不到半年,竟比我这个呆了近二十年的还要通透得多。”

素妍道:“婆母是挂着阿琰,挂着耀东和我,有这么多的牵绊,自然不同。”没说孟氏,孟氏也是有牵绊,这个人就是小六。

凌薇道:“耀东正睡着呢,我得把他叫醒,否则到了三更就醒了,再不肯睡。”小孩子就得多睡,白日睡多了,夜时就不睡了。

凌薇每天除了打理内宅的事,管着一府人的吃食、衣着,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带耀东身上,忙忙碌碌,倒也过得充实,许是这府里最忙的一个。

素妍请孟氏在一边坐下,又倒了杯凉茶给她。

孟氏目光平和,没了以前的怨恨,也没了昔日的不甘。只有平静,如镜子般的平静宁和,虽静却处有一股明亮,那是埋藏在心底的希望。“礼儿端午节前写了一封信来,说他在江南很好,还跟着慕容家的舅舅们去了好些地方,长了许多见识。”

提到小六时,孟氏的眼里有了一些光芒,处心底泛出流露出喜色。她低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是疼着礼儿的,就是礼儿和镇国公府嫡孙女的婚事。也是因着你的缘故才这么顺利。文馨郡主我在郊外见过,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她想说感激的话,却又想着,素妍是小六的亲姑母。为小六做这些她会觉得应该,说了感谢的话反倒生分了。

素妍点头道:“大三嫂安心,待小六将来成了亲你就回江家,像我婆母这样,帮着他们带带孩子。”

孟氏想到了何氏,那个女人许是不愿她回去的,而江家已经很难容得下她。

那是多遥远的事,孟氏从来不曾想过,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六能健康、平安地长大。

紫鹊进了花厅,手里拿着一只小钱袋。低声道:“白燕照王妃的意思取了一千两银票。”

素妍了然,拿着钱袋塞到孟氏手里,“大三嫂在庵堂过得不易,拿着花用。”

孟氏凝了一下,很快道:“我在庵堂也用不着这些。你还是收回去。”孟氏将钱袋推还给素妍,“我真用不着,再说早前你给我银票都还有呢,又有礼儿上回给我的钱,手头还多着呢。”

素妍推送了几回,又都被孟氏给塞回来。

她知孟氏是再不肯收了,不再强给。将钱袋又递给了紫鹊收好。

孟氏道:“今儿来,我就是想问问,宇文轲一家会被朝廷宽赦释放么?”

素妍微愣,忆起上回有人拿着书信来见自己的事。

见她不答,孟氏心下已明白几分,悠悠轻叹一声:“素妍。你觉着朝廷会治他们什么罪?”

素妍垂首,她不屑骗人,尤其是被她视为亲人的人,孟氏也算是她的亲人。“大三嫂,宇文琮起兵造反。洛阳龙虎山庄内云聚了一千多名门客,八成曾是宇文理的人。他们早前住在晋阳候府、受宇文轲恩惠收拢。”

这些人为什么在宇文理死后又做了宇文琮的人,很显然,宇文轲在这件事里起了极大的作用,至少暗中替幕僚、宇文琮牵线搭桥。

他不仅帮着宇文理心怀不轨,行叛乱之事;也同样助了宇文琮行叛逆之事。

如果宇文理的妻小该死,宇文轲可比她们更该死!同样的罪,宇文轲等同犯了两回。

孟氏眸光里掠过丝丝忧伤,这么说,孟桑青再无活路了!

素妍道:“大三嫂,犯下两次叛逆重罪,朝廷和皇上怎会轻恕?”

那一回最惨烈的天牢暴乱,其实新皇和中顺王最想杀的就是宇文轲,而他竟没有随众多钦犯逃出天牢,竟因此避过了一劫。

既然新皇要杀他,就没人会救他。

要是放过宇文轲,连素妍都觉得不可思议。

孟氏听得明白,此刻反而释然,“我猜到了,只想求你帮帮忙,我想见见他们母子最后一面,也算全了姐妹之情。我就探望他们一回,只一回…”

宇文轲可不是轻犯,是朝廷的重犯、要犯、必死的钦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