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舅舅欢欢喜喜的带着米粮回去,兴哥儿他们也立马快速的往家中赶去,这会儿这三人心里最大的事儿或许就是回家了,在外头他们怕财露了白,让人惦记了去,可到了家那可就能放松了不是,对着旁人或许不能细说,但是对着家人难不成还能憋着?这对于他们来说,那真是这一辈子都难得遇上的大喜事儿,不说出来,估计他们晚上都别想睡觉了。

当然回去了之后,也不是立马就能完事儿的,还有一件大事儿,那就是米粮的事儿要处理,三人进了村子,除了将五百斤米线放到山洞中,作为起屋子时候吃用和分发当做工钱的存货之外,剩下的还有足足四百斤。(起屋子约莫需要十人,即使为了赶工,人员翻倍,用上二十人,半月下来分发也不过是三百斤,加上这十五天每日供应工人一顿午饭,估计十斤一日,那就是一百五十斤,自然也就要四百五十斤,剩余五十斤作为家中存粮,故而留下了五百斤。这个数字还是很符合的。)

四百斤这样便宜的粮食钱大海第一个不会放过,自然立马也要了一百斤,他手头有钱,直接从怀中拿出了半两的碎银子,递给了兴哥儿,虽然是亲戚,可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他可不想沾晚辈的便宜,再说了,这样便宜的粮食,已经占了大便宜了,不能不知足,若不是想着这村子里人口众多,大家都沾着亲,不好将这好处占尽,他实际上就是全吃下也不是不成的,毕竟他家也将起屋子了,这粮食花销也是不会小的呢。

留下的三百斤根本不用兴哥儿张罗,村长听说后立马过来主持了这事儿,家境不好的多分些,好的少分些,他自己更是只要了二十斤,意思了一下,保证每家都能用上这样便宜的粮食,给大家都得些好处,如此一来,各家几乎都对贾家心存感激,直念叨这老贾家的孩子是个重情义的,当年各家不过是对他们孤儿寡母的行了那么一点点善,如今有了这样大的好处,也不吃独食,念着大家伙儿,让大家都得了这样的好处,要知道即使只是像村长这样,得了二十斤的,那也是直接俭省了足足一百文,这对于渔村人家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钱了。

也就是如今,靠着这小半年的海螺之类的花样往外卖,各家才多多少少有了些结余,不然他们的日子,比秋山村贾环家那两个舅舅还不如些,你说这样一算,这一百文又该是多大的人情?

自家孩子得了村人的赞扬,齐氏那是最高兴的,若不是记着家中的粮食那是为了起屋子用的,她都恨不得在拿一些出来,让大家多赞上几句呢,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高声说了几句自家的打算,说是这起屋子的时候,来帮忙的一人给一斤米粮,一条鱼。

原本是想说出来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到时候人手多些,速度快些,可不想不说还好,一说,这众人反而愣住了,神色有些不对,贾环立马反应过来了,这是自家当了出头的椽子,惹了众怒了,你想啊,原本这起屋子,都是村中大家帮忙,除了一顿饭,没有别的好处,这样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都成了定例了,你倒是阔气,一下子开始给好处了,那以后别人怎么办?他们也想修屋子,起屋子的人怎么办?跟着一起给?这负担可就一下子上去了好大一截,绝对超出了他们的预算,不一定能负担的起,可若是不给呢?那岂不是让人骂吝啬?

贾环想到了这一点,他马上就开始补救。

“各位叔叔伯伯们,我家的情况大家也知道,这屋子本来就破旧,如今过了一个冬日,更是直接塌了一半,我家这么些人,到如今还住在山洞里,实在是不成样子,所以我们想着,这一次起屋子,往日那样早饭过后开始,下午太阳下山就歇工怕是不成了,为了赶工,说不得会做的晚些,用力气的事儿也多些,甚至可能这地还没开冻就要开始挖地基,只为了更最早将屋子起起来,让我们这一家子能有个像样的家,这样一来,若是还按照原来的只给帮忙的人一顿饭吃,实在是太过了些,亏待了大家伙儿,在说往日,咱们家没有转运的时候,也没少得大家的帮扶,如今好歹宽裕了,也想回报大家一二,只是这平白给大家送东西,大家伙儿估计也不会要,那样也是看轻了大伙儿,所以我娘就想着用这个方式弥补大家,一来是算回礼,二来也请大家好歹帮忙多加把劲,让我们也好早些住上新屋子。“

贾环这么一解释,虽然这还是有些破坏规矩,可是理由大家却已经能够接受了,因为工程赶工,时间提早,还加大了工作量,所以给补贴点工钱,这个理由还是能说的过去的,其他人家要是也起屋子,只要时间宽裕些,不赶的,不用这另外给好处的法子,也不算是吝啬,不会将大家伙儿顶到了墙上。

再加上这会儿大家正享受着贾环带来的好处,回头想想自家如今能宽裕的想到起屋子这样的大事儿,算起来也是沾了这贾环两兄弟的光,自然有些不好听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而这会儿齐氏也多少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当,没有能顾忌到集体,立马也扯了两个往日关系不错的媳妇在一边小心的说着讨好的话,这场面这才缓和下来。

村长看着这样子,皱着眉头,颠了几下手里的粮袋,随即也跟着说了几句。

“老贾家的屋子要动工确实还真是要给些工钱才是,这一次你们不是说要多买上一亩宅基地嘛,还要建瓦房?这样一来,这好些工可不是咱们这些打渔的人能干的,只怕要去隔壁村子请会的人才行了,自家村子的人帮扶着干活,不给好处成,旁人能不给?总要给人家点工钱的,可话又说回来了,给了旁人,自家村子的邻里就能慢待了?那也是不成的,所以啊,还不如就这样,一视同仁都给些,自家村子里的人多做些,让那些外村的手艺人只做咱们不能做的,如此一来他们轻松些,给的不多也能凑合,自家村子里的人劳累些,可也能补贴家用一二,这才是正紧的道理。“

村长说话那就是有水平,贾环转头看向他的眼神都闪着光了,这话到了他嘴里这么一说,就好像这给些米粮什么的,变成了贾家生怕村人委屈,是为了让干活的人更加公平些这才这样做的,十足的用心良苦,贾环深刻的意识到果然,这语言的艺术自己还是修行的不到家啊,若是一开始就往这个地方引导着说,只怕这会儿大家会更能接受,甚至还会觉得贾家人厚道什么的。

贾环忍不住想到了以前在贾府的时候,那些个比他这个正紧的贾家子弟还得宠的丫头们,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个嘴皮子最是利索,什么话到了她们嘴里,都好像能立马变上一个味道,满嘴皮子的忠心可嘉,一个个都是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可事实上呢?他可是最早从牢里被放出来的,知道的比其他贾家人更多些,那些管事之流在抄家的时候,据说家产可是比他们这些个不得宠的主子们多多了,甚至比琏二哥都多些,那可真是忠心啊,忠心的把主子家的家产都弄到自家去了,可往日那些英明的主子们却从未察觉,这靠的还不就是那一张嘴?果然自己对以前的认识还是不够,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是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个,贾环微微叹息了起来,果然自己失败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37章

村中分那廉价粮食的时候,齐氏并不知道自家如今家底已经完全的不一样了,看着众人对自家孩子弄来的半价的粮食一个个感恩戴德的,虽然心里很是舒坦,自觉腰杆子都直了几分,可是只要转头一想,这粮食若是拿出来卖,又会挣多少钱的时候,心下还是多少有些心疼的,只是她更知道,这村子里的人,那都是自己家的依靠,老贾家人丁单薄不说,还没有了掌家的男人,辈分也比村中其他人小,若是和村中的这些人起了隔阂,那更是不妥,更不用说往日这些村中邻里亲戚也多有照顾他们,若是有了好处就见利忘义,就是她自己心里只怕也是过不去这个坎的。所以只能忍下了心中的心疼,满心往好的地方想,好歹如今有了这么一出,这村中的各家人情也算是还上了不少,家里的孩子也得了村中其他人的看重,未来在村里也能说上话了。这对孩子以后成家立业什么的都是好的。

可当这粮食的事儿都处理干净,一家子人重新回到那山洞中,听到兴哥儿说出那个不起眼的,她寻思最多值上一两银子的东西,居然足足卖了七十两的时候,齐氏真的是直接满脑子昏昏沉沉,已经被吓傻了,好半响才在孩子们的呼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死死地抓住了兴哥儿的手臂,眼睛瞪得就像是要吃人一般,哑声问道:

“你,你说的是真的?咱们家真的,真的,真有了七十两?“

“哪里是七十两,娘你也不想想,咱们家存下建房子的银子不是还有二十两嘛,加在一处那可是九十两,娘啊,咱们家这是发了大财了。“

兴哥儿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齐氏的心那是猛地往下一沉,只觉得整个人都一下子灰心到了极点,只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做梦了,可是下一秒,这心又重新被提溜了上来,那一上一下的,弄得她连喘气似乎都有些要岔气了,这才听清楚了全部,而听清楚之后,她那脸上立马绽开了笑,整个人精神都不对了,就像是猛地吃了什么十全大补药一般,一个劲的点头。

“是,是,娘糊涂了,家里还有二十两,可不就是九十两了吗,要是在卖上些海货,或许咱们家也能有个百两存银了,这可是往上数几代都没有的家业呢,就是你们爷爷的爷爷,在还没有战乱的年月,也不过是三间瓦屋,五亩坡地的家业,这可真真是光宗耀祖了。若是你爹还在,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话说道后面,齐氏眼泪都下来了,心下忍不住遗憾,若是当家的还在,那如今家里有了这样的局面,他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他爹怎么就走的这么早呢,如今这房子即使盖得再好,他爹也住不上了,真是个没有福气的。

死去不到两年的爹,那是全家人心里的痛,那个男人,还没有到四十岁,正是壮年,却永远消失在大海之中,这怎么能不让人心疼,特别是对家人来说,那是怎么样的天倾之祸,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爹他们也过了将近两年了,再多的悲伤也只能留在心底,而不是拿出来翻检伤口,让大家在痛一次。

所以兴哥儿在一阵黯淡之后,第一个转头对着齐氏说道:

“娘,你这梦做的可有点大了,哪有什么百两,您莫不是忘了,咱们建房子就要花出去十五两呢,看看这粮食,足足五百斤,那就已经是二两半没了,想要百两存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这么一说,齐氏也回神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嘀咕:

“是呢,我这是只记得进来的,不记得出去的了,可见天生就是个攒钱的,手紧的很,不怕败家,只是兴哥儿,咱们这多了这么多钱,这怎么花用?白存着只怕我还要担心哪天被偷了去呢。“

前头还说自己是个会当家的,不怕败家,一个转身,话音都没有落下,这花钱的话又说了出来,这让石洞中的几个孩子一下子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贾环更是直接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就这么傻傻的瞪着齐氏,最后还是兴哥儿,因为惊得忘了呼吸,一下子被呛到了,咳嗽出来,这才打破了这静的有些诡异的气氛。

“咳咳咳,娘,娘啊,你这不是刚才还想着要有个百两家底,怎么,怎么,咳咳咳,这会儿又想着花钱了?“

这话问出口,换来的是齐氏的一个白眼,

“你当我傻啊,不知道什么叫财不露白?家里存着白花花的银子,那就是露白,换了那些个实实在在的家产,什么房子啊,田地啊,这些个不能被偷走的东西,那才是真实在,也不怕人家眼红咱们家有钱,打别的心思了不是。“

这是齐氏眼里的财不露白?好吧,这个说法确实有道理,谁让银子确实是银白色的呢。只是这解释的实在是有些强大,害的孩子们又是一阵的无力。

不过不得不说,齐氏说的确实在点子上,银子能偷走,这买了田地,盖了房子,谁能偷走?贾环也忍不住跟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了起来,而一边的兴哥儿更是直接开始盘算:

“还真是这样,不过娘,如今这天下承平,地价可是上涨了不少,听舅舅说,如今就是他们家那些坡地,如今也要三两银子一亩了,下田也是三两,中田更是直接要五两银子,咱们家这九十两银子,除了起屋子的,就是再加上您说的买骡子置办骡车,估计要十两,买船还要十五两,这样一算,就去了足足四十两银子了,再加上咱们家中总要留点银子开销,弟弟们读书的钱也要先置办下,您还要养猪,怎么也要留着十两银子,如此一算,只剩下四十两了,能买什么地?难不成咱们去买坡地不成?十亩坡地倒是能够银子买,可舅舅家那五亩坡地是个什么收成您是知道的,还不够他们一家子吃的,就这还是他们自己种的结果,就是咱们有十亩,自己不可能去种地,那只能租给旁人,可这坡地有人佃?就是有人佃了,咱们交了税赋之后,能得手的租子,只怕也还不如舅舅家呢。“

贾环听着这话也跟着点头,确实是这样,自己种还好些,除了税赋,其他的总能糊口,可是自家是渔民,从来没有种过地,又只有兴哥儿这么一个壮劳力,怎么可能去自己种?如此一来,按照佃户和地主对半分的规矩,自家这十亩地,最多也不过是和舅舅家那五亩的收入持平。而不是自家的地,你能知道人家佃户会全心全意?不会少报产量?或者直接没人佃呢?到那时候这十亩坡地还真是成了鸡肋了。

“大哥,要是咱们少买些,直接买中田你看可好?四十两,咱们买上八亩,这样总成吧,好歹产量能上去,如此一来,总比十亩坡地好些,而且毕竟是中田,不愁没人佃,按照舅舅家的产量估计,这八亩即使只有五成的租子,估计也能勉强吃饱了,那咱们家可就不用买粮食了?“

“二子,你不知道,这买地是要交地契税的,坡地什么的,因为价钱低,所以这税几乎是没有,可是中田就不一样了,外头行情好,所以这税赋也高,若是咱们买八亩中田,那最起码还要准备二两银子的地契税,这钱可不低。再有中人的钱,书吏的润笔,怎么也要出去四两。“

兴哥儿说着这话的时候,眉头皱的紧紧的,往日里不过是替人跑腿知道了这么些事儿,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如今遇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这钱真是不经花,这衙门的道道实在是要钱太狠。

贾环上一辈子做过小厮,做过活计,做过生意,做过货郎,可就是没有在乡间多走动过,就是置办田产也多半是托了人做的,比如在衙门做事儿的贾芸,写契文什么的,更是重来不愁,家中有的是识字写字的,还真是不知道这里头如此多的道道,如今这么一听,第一个反应就是,往日只怕贾芸为了自己的事儿只怕也是补贴了不少的银钱,自己却懵懂无知,真是太亏欠了些。回神又想着自家如今这银子算的紧巴巴的,似乎这八亩中田也有些不妥当了。

“罢了,罢了,先买六亩中田,这样也不过是三十两,多留下十两存着,这样就是有什么事儿家中手里也宽泛些。“

齐氏听着兴哥儿这么说,也忍不住心疼银子,可是要她放弃这置办产业的事儿,又有些不甘心,她眼睛扫过了三个儿子,忍不住就想着,这产业以后怎么也要给三个儿子分的,还不如就买六亩,以后一人二亩也好分些,有这些田产做底,家中未来即使在没有旁的家业可以给这三兄弟,也不至于让他们饿死了。留下银子,以后拿出一亩中田的钱给鱼娘做嫁妆,也算是对得起闺女,到了婆家也挺得住腰杆子,这样孩子们都有了依仗。所以狠了狠心,直接做了决定。

当娘的永远都是为了孩子千万般的算计,可她这样的算计,这会儿孩子们却是不知道的,只是听着这话点着头,

“也好,好歹咱们家有了田地,也算是有了根本,也是家业兴旺了,至于田地少,不够吃,大不了以后挣了钱再慢慢添置就是。“

兴哥儿说着这话的时候,难得带了几分的豪气,心下对着那片不断给家中带来银钱的大海充满了期待。

第38章

不用兴哥儿他们自己多嘴,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这个总体不过是十六个人家,几乎家家都连着亲的渔村,就都知道了这贾家的两兄弟在海底掏上来一个古董,卖了五六十两银子,是的,在这些人嘴里只是五六十两,而不是七十两,可见他们并不知道确切的数字,甚至有可能钱大海在说漏嘴的时候,也下意识的为两个内侄隐瞒了确切的数字,也许只是说了二三十两,也许是三四十两,可是人的这张嘴啊,经过几个周折这么一传,自然而然的就容易被夸大些,等大家都知道的时候,一下子成为了五六十两也是寻常的,这还是口里留德的结果了。

贾家的人没有去解释什么,也没有招摇,甚至在其他人隐晦的问起的时候,立马说起了房子,说起了作为渔民至今没有船只这些个事儿,让其他人立马从羡慕妒忌好奇,转换了角色,一个个帮着开始商讨这些个事务的花销,甚至有几个精于算计的还忍不住摇头,感慨几句,这再多的外财也填不满贾家这已经空的快要看见棺材的家底,这些银子进去,也不过是能建起房子,让他们有个像样的家,有艘船,好歹补上当初老贾家那海难的损失。

发现这老贾家就是得了如此一笔巨款,似乎也没有一下子拉开大家的距离,还和村子里其他人家水平差不多之后,很自然的,好像又重新恢复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状态,甚至有几个原本家中也要修房子的人家还大方的表示,可以先做贾家的活计,自家的再等等。

事实上呢?这是大家突然对于大海又热情起来了,一个个不自觉的想着,既然老贾家能捞上古董,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以往那是他们不懂这海里还有这样的宝贝,如今知道了,自然也要好好的试一试,若是也能走运,得上那么一件,即使不如老贾家的值钱,有那么五两,十两的,那他们家原本的休整房屋的计划岂不是就能直接上升一个台阶,立马改成建新屋子?原本起新屋子的,那是不是也可以和老贾家一样,直接扩建?弄个瓦房?这样的念头别说是其他人家了,就是钱大海也忍不住寻思了好几遍。在回到村子的第二天就扯着儿子出了海,他还不和其他人一样,是瞎找,而是直接去往了他记忆中那青绿色珊瑚的所在,这可是实打实已经确认了能卖钱的,怎么能放过?什么?天太冷?海水还冰?再冰也熄不了钱大海心中对于银钱的渴望。连着两天都在那个水域下水寻摸,冻得嘴唇都青紫了也不肯歇息。灌下几碗姜汤继续。

付出总是有收获的,拼命了自然也会有收成,在老贾家卖古董的消息风靡了没有几天,钱大海捞着了珊瑚,卖了二十两银子的消息,也火上浇油一般,传遍了整个村子,将村子里出海的浪头掀的足足有三尺高。

人一旦有了盼头,还是近在咫尺的盼头,都会爆发出惊天的热情来,去年的海螺,扇贝就是实证,如今又有了更大的可能,这些渔村的人哪里还会躲懒,在这海风依旧刺骨寒冷的初春,一个个都鼓足了劲,开始出海了,甚至连贾家建房子的事儿,也不能兼顾,那一日一斤的粮食都不去挣,白吃的午饭也不要,只想着出海挣钱。

村人对于自己邻里的事儿不能帮上忙很是愧疚,家中男子出海,女子妇孺倒是纷纷过来,帮着做些活计,海边的女子虽然不出海,可是这家中补渔网,种植菜蔬,拎水等等活计也是都做的,实在不济的时候,跟着出海下海摸些海味也是常有的事儿,故而力气比寻常的妇人都强些,虽然不像是男人能做些粗重的活计,可寻常的旁的活计却能做的不差,有她们来帮忙老贾家自然也是欢迎之至,再说了,总不能拦着人家发财不是,没的惹人厌烦。

只是这样一来,做工的人自然而然就要往外头找了,好在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春耕也没有开始,做活的人手是不愁的,不说别处,就是秋山村,也能提供足够的人手,而且还是齐氏的娘家,喊起人来也方便。不过也因为喊了外村的人,所以这渔村如今往海里寻找值钱的古董珍宝的事儿,也慢慢的传了出去,这之后不知道引动多少附近渔村,那就没法子估量了,倒是那些做活的秋山村的农户们听到这些发财的事儿忍不住也眼红了好一阵子,忍不住嘀咕,原本最是穷困,劳累,危险的渔民不想也有这样的财路,不过再一想这毕竟是出海,脚不踏实地,若是一个万一,这财宝没能捞着,命反而送了去,实在是不划算,再加上看到那些每每回来需要喝大碗的姜汤才能恢复力气的渔民,这些人心下越发的平衡了,这钱也不好挣啊,那可是搏命啊,就是没有送命,这也损耗寿元,这样的折腾自己,可比他们日子苦多了。

出海的人不可能都只顾着捞宝贝,既然出海了,顺带捕鱼也是常事,所以老贾家发鱼自然是方便了很多,直接和同村的人买,或者直接用粮食换就是了,而这些渔民也得了大利,因为别处还没有渔船出海,自然海鱼目前市场上是有价无市,这样一来,卖出去的价格比往常自然高了好些,有些珍贵的鱼类,更是直接翻了一倍,倒是让这些渔民们忍不住寻思,明年是不是也早些出海了。

另外既然这么多人在海里寻摸,一次次下海自然不可能什么收获都没有,有个渔□□气不错,下海用网兜直接在海底拉了一圈,居然拉上来好些大贝壳,打开后发现了足足五六颗大大小小的珍珠,这下子可真是乐坏了,送到县城这么一看,居然是东珠,虽然形状,大小都有些不足,可到底也是珍珠不是,足足卖出去十五两,有一个发财的实例就这么出现了。

还有的下海捞上来海参,大海蟹之流,虽然价格没有那么吓人,可也卖出去了三两多银子,足可以让这渔民忘却海水下的艰难,冰冷了。

有了这么两个人在前头做着榜样,渔民们自然越发的火热起来,出海的时间越发的早,回来的也越发的晚了,出海的时间长了,自然这回家后的渔获也会越发的多起来,贾家不可能要全部,那么剩下的自然就要卖出去,于是村长家第一个退出了这出海的热潮,开始重启运输的工作,一天两次的往县城,镇子上跑,不断的将这些新鲜的渔获送到各个鱼市,饭庄,甚至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后厨去,因为这是今年第一批最新鲜的鱼,在吃过了一个冬日的冬储菜肴之后,让不少人都看着眼馋,吃着欣喜,所以村长家除了固定的一些运费之外,还得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赏银之类,或是一二十文铜板,或是一两样开春后更换的器物,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居然也有一二两之多,让村长日日都笑开了花,感觉即使没有货的海里那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宝贝,好像也不耽搁他们家发财!看看,按照这个趋势,一个月下来,只怕积攒下来,也足够他们家修房子了,若是再加上这些日子来他们自家打渔的收获,海里摸上来的好些珍贵海产的销售,只怕四五两也是有的。

当然有好自然也有坏的,有好几个被冻得得了风寒,好在发现及时,渔民体质又大多强健,对于海浪冰冷有一定的抵抗力,又早就准备了浓浓的姜汤,一日不下两碗的吃,所以不过是病了三五日,也就恢复了健康;还有倒霉的被海蛇咬了,靠着村中秘药救了命的,等等,这些不一而足。

十六户人家,除却贾家和钱大海家,其他人家还有十四户,当出海捞宝贝的热情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慢慢的开始降温的时候,这些人家中最终靠着捞到宝贝,发了横财的,也不过就是那弄到珍珠的一家。其他人家多则五六两,少则二三两,却全都是靠着海里的那些海味得来的。慢慢的这些渔民似乎也回神了,终于再一次意识到,这横财什么的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倒是这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做自己的事儿,却能获得实打实的长久的好处。看看这一次的收获就知道了,海里的东西多着呢,只要你多下功夫,多弄点高价的好东西,就一样能挣大钱。

随着这寻宝热的降温,时间也到了春耕,秋山村的人来做工的开始减少,都要忙着去做自家地里的活计了,所以这些渔民反倒是开始逐渐成为了主力,整整大半月的功夫,终于老贾家的房子建好了,与此同时,村中其他人家也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扩建工程,整个村子都是一片的繁忙。

第39章

前前后后,这样的热闹足足持续了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直到山杏花谢,石榴花开,日子进入四月中旬,整个渔村才回到了往日的平静中,而这个时候,齐氏也终于能忙完了前些时候去各家帮忙的繁忙,能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家,看看这个她一辈子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家的样子。

如今的贾家,整整齐齐的四合院实在是看着就让人舒心,总计十三间的屋子,靠着大门这边的倒座虽然是海草做的顶,可是这石子和泥做的墙,让这屋子也看着就整齐干净还坚固,就是其他寻常人家住人的屋子也不过是这样而已,东面倒座最里头那间挨着东厢房的空地上一个大大的水缸,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用的,就是运来只怕也是费不少的力气,价格更不用说,必定是可观的很,可在这家却成了贾环捡漏,从大户人家买来的便宜货,不用说,这又是贾环抽奖的结果了。有了这么一个大水缸,只要挑满一缸水,那足足可以让这一家子用上两日的时间,可是省了不少的事儿,最要紧的是,泥瓦匠还帮着做了一个屋檐引水的积水条,只要下雨,这天上的雨水便能被引导到这水缸里,大大减轻了贾家男丁挑水的负担。

西面倒座连着西厢房的空地上则是搭了个小棚子,堪堪能遮掩住下面那个青石打磨出来的石磨,这也是贾环抽奖得来的好物件,虽然都不值什么钱,却极其实用,让贾环差点以为他这几次抽奖那都是大转盘关照的结果了。

院子的干净整齐,没有像是有些人家那样种上什么大树之类的,反而是打了个葡萄藤,四四方方,只是这葡萄刚种上不就,今年是不用想有什么果子吃了,而这院子中间不种树那也是有缘由的,是贾家小三显摆的结果,因为他说这四合院那就是一个口字,若是中间加上一个大大的树木的木字,就成了一个困字,那岂不是说,以后家里就要困难了?虽然说的实在是有些牵强,可是却让对这意外之财来的太多太快有些不安心的齐氏给听到了耳朵里,心下难免会有些疙瘩,所以最后成了这么一个样子。

也因为这样,正房两边耳房和厢房中间的空地上原本想要种点树木的事儿也一并黄了,直接变成了两从竹子,就这还是贾环好歹忽悠出来的结果,这大大的一个院子若是没有些树木点缀,那也太难看了,好歹这竹子还能长竹笋,也能算有些产出了不是。

前院通向后院的门被开在正房的堂屋最东面,靠近齐氏屋子的地方,原本这样的堂屋,中间不是拜访什么大大的画作,就是供奉些什么祖先神像,可这是渔村,又是寻常百姓家,哪里有这样的讲究,不过是一个能放置东西,过年过节祭祀摆放东西的条案如今放置油灯等一应事物,就是一张大大的八仙桌,这是家中吃饭待客的所在了。就这样也已经让不少人家眼红,好些人家住的紧凑,这样的堂屋也常常被分割成前后两间,后头住上个孩子什么的,哪有这么宽敞的堂屋用啊。

至于后院,西面一个长形,越两间半屋子横长的牲口棚子里,两只小猪,一头骡子,已经赫然在列,就是东面后门的脚上也搭了一个矮棚子,里头有齐氏刚抱来的五只小鸡仔和一直老母鸡,另外空余的地方,靠着西面还有三分的菜地,种着一些应季的蔬菜,虽然产量依然不会多,可是在齐氏看来,好歹也能自给自足一部分,让家里的用度俭省好些。

院子的围墙很高,因为很多围墙都是借用了屋子的墙壁,所以这围墙为了统一,基本上都有一人半的高度,这在这村里也是不多见的,不过却也理由十足,毕竟省了那么多围墙的料,用到剩余的地方,高些也不是不对,浪费总是不成的,只有贾环心里知道,这是自家娘心里不安造成的,自打家中有了那么些银钱之后,娘总是晚上有些不安稳,生怕有个偷儿将家中的银子给偷了去。

好在这样的事儿在自家花了银子在秋山村买下了六亩中田后,已经有所缓和了,家中没有那么多的现银,显然是让这个没有了丈夫后,很有些失去安全感的寡妇放心了很多。

除了贾家,其他人家这些日子的变化也很大。村长家显然不愿意将这村中第一宅院的名号让人抢了去,所以也花了些银钱,甚至是积蓄,将屋子重新扩张了一二,原本村长家前头院子就和如今贾家的格局差不多,只是那厢房做的有些潦草,如今却直接正紧的盖了倒座四间,分给了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各两间。将厢房做成了厨房和柴房,左右各一大间,而后院直接盖了五间罩房,据说是给孙子准备的婚房?。。。虽然地方不大,可这房子实实在在却一下子变成了三进的格局。又在罩房东边上划拉了一块地,围上围墙做上牲口棚子,号称是跨院,这称呼若是让大户人家听了只有耻笑的份,可是在这里却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那可是十六间屋子的院子,谁家不羡慕妒忌的眼红啊。

还有钱大海,那屋子数量倒是增加不多,修改的也简单,不过是将正屋三间重新修整,成了瓦房,并且将正房西侧的屋子做成了书房,明显是想将来让孙子也和贾家孩子一样读书用的,即使里头其实什么书都没有可不妨碍他这么想对吧,反正还能让家里女眷当绣房的。两侧的厢房也重新收拾了,东厢两间给了儿子住,西面两间里,一间厨房,一间做了自己的工作室,如今这骨雕可是也能挣钱的,他可不愿意放弃了这手艺,而后院也没怎么改,只是收拾了一个牲口棚子,让家人养点鸡鸭而已。他最大的花销却是在船上,将原本的船折价六两卖给了贾家,他自己则是用了足足十二两让最好的船匠给造了一条新的大船,整个渔村最大的渔船,按照他自己测试的结果是,能比原本的船速度快上两成,拖动鱼群的力气也大了将近两成,如此一来,已经可以预见,未来他可能就是这整个渔村渔获最多的渔夫了。

渔村家家户户都靠着这大半年的收入过上了还算是满意的日子,家家户户几乎都重新翻新了宅子,添置了家中的器物,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而经过了这大半年的饱食日子,脸色也一个个好看了起来,最重要的是,因为渔村这样的大动作,村子里原本说不上媳妇的人家,嫁不出去闺女的人家终于有开始迎来了媒婆的光临,这才是这整个渔村最让人感觉挺直了腰杆子,扬眉吐气的事儿。

没看见吗,就是村子里最不成的老王家那孤老太太和王小苗,日子都好过了,因为村中有钱了翻新了一下龙王庙,那孤老太太住的屋子都敞亮了起来,当庙祝看庙都能混个肚饱了,而王小苗,据说因为到处做帮工,还忙乎着捡海螺,串风铃,也积攒了二两银子的嫁妆呢。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兴哥儿和王小苗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你说他们贾家还没过三年孝期?拜托,乡下人家,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说是三年,可实际上有个两年也就差不离了,就是高门大户不是也不过就二十七个月嘛,更不用说乡下了,没看见这所谓的孝期,有了肉吃,这贾家还不是一样的吃?在贫寒乡下人家家里,守孝什么的,怎么都比不上活下去重要。再说了从商议婚期开始,到举办婚事,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如此一来,等正紧成亲的时候,时间上也差不多了对吧。

贾环看着这新房子,还有即将喜事临近而兴奋高兴的兴哥儿,整个人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连带着每每跟着兴哥儿出海好像也顺利了很多。只是世上的事儿总是磕磕绊绊的,这头刚感觉日子兴旺的让人着迷,麻烦事儿也跟着来了。

“事儿就是这样的,兴哥儿他娘,你也知道,那刘班头在县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手里毕竟有权,县衙里头也有人脉,若是回复的不好,万一给咱们使个绊子,那以后咱们村子里这税赋上头可就要吃大亏。“

这说话的人是村长的媳妇孙氏,人不爱多嘴,从来都是个厚道人,因为自家儿媳妇也是秋山村齐家人,和齐氏往日也挺亲近,可如今她却满脸的尴尬,一脸的愁容,显然说的事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原因是贾环他们兄弟海里得了古董,卖了好些银子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让县衙最是消息灵通的快班衙役的头头,刘班头给听说了。并且起了给他家儿子求娶鱼娘的心思,特意请了人来询问渔村的村长,这贾家的情况,这不是村长一听这个事儿,立马就派了老婆过来透信。

要说,鱼娘如今也是十三岁了,有人来说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前些日子,隔壁其他村子不是没人看重,请了媒人来询问过,成不成且不去说,好歹这媒人上门说明了贾家的闺女受欢迎不是,齐氏还是感觉挺长脸的呢,只是关键问题在这刘家的家世上卡住了。

刘家是衙役世家,上下几代都在衙门当站班,或者是快班的衙役,捕快之流,不管是哪一种衙役吧,反正那就是属于吏,还是贱籍的胥吏,家中子弟不能科考,只能世世代代在这衙门里头做这些最底层的差事,可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们家即使身份上不怎么的,权利,人脉却不可小看,寻常大户,有自己上层的人脉,自然是不用放在眼里,可是在寻常百姓中,他们却很有些威慑力

这样的人家不上不下,身份尴尬,或许银钱不至于没有,上下油水蹭上一层,就足够他们过日子,攒家业了,就是遇上天灾*,谁家都没得过了,这些人家也不用担心饿死,可以说日子也比寻常人家都好些。

可别的都好说,在娶媳妇这样的事儿上却相当的吃亏,因为好人家的闺女那是从来不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去的,而贫寒的他们又有些看不上,所以在这事情上,刘班头也是伤透了脑筋,如今猛地冒出来贾家这么一个没什么根底,没什么人脉,家境还算是宽裕的人家,运势貌似也相当不错,家境人口还简单的小门小户,自然是立马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有心结亲了。

被这样的人家盯上,那真是没法子说了,想推都有些犯难,这也怨不得这村长一家子感觉有些难堪和无奈,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惶恐,生怕一个不好,被这样的人家惦记上,从而让整个村子吃亏。要知道如今的渔村可不是以前的渔村了,往日里穷的都要当裤子了,衙门对他们不交税赋什么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知道这地方没油水,不想多事儿,可若是和这刘班头交恶,然后这刘班头往上头报告一下,稍稍夸大一下情况呢?那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是补交不知道多少的税赋,还是以后力役什么的,重重的压下来折腾人?真是很不好说啊!村长不敢做主,也不敢乱说,害了村里的村民,伤了亲戚邻里的情分,故而特意让自家媳妇来问问,这贾家人的意思。

贾环兄弟两个出海归来,进家门的时候,遇上的就是这么一个局面。听到居然有这么一件事儿,一家子人都有些傻眼了,这叫什么?难道是晴天霹雳?或者是祸从天降?遇上这样的事儿,他们哪里有什么应对的经验?

第40章

“班头?那他们家所有的人都在衙门做事儿?人品如何?家底如何?家中亲友如何?有没有读书?家里几口人?那个哥儿是个什么性格?“

相对于其他人一听到是贱籍,不能科举什么的,就已经心生抵触,感觉这些人身份实在不好,贾环却更知道事无绝对的道理,身份什么的,这个东西其实在高门大户里,那是最不看重的东西了,像是贾迎春嫁的那个什么孙绍祖,真说起来,原来也不过是贾家的家丁亲兵而已,最后呢,还不是得了个世袭的五品爵位?还不是娶了一等将军的闺女?

即使贾迎春是庶出,即使是孙家高攀,那贾迎春也是一品人家的孩子不是,那就很能看出当时孙家的地位了。绝对已经有了和高门大户联姻的资格,不然那老太太能同意?她最要面子了好不。

当然这也有贾家不争气的缘故,也有孙家娶不到高品级人家闺女的缘故,不然贾赦也不会立马嫁闺女,孙家也不会在明知道贾家只有个空架子,名声还不好的情况下,上杆子来娶。

所以只要有本事,又有人提携,运气又不差,即使是贱籍的衙役那又如何?若是做的好,得上头的看中,成了六扇门的捕头什么的,妥妥就是九品的官职了,还能立马改换门庭,成为人上人。

到了那个地步,就是不及孙家,也是官了,除了和高门大户结亲上会被人嫌弃,相交或许也不过是在低等的杂官,流官范围,可在他们这样的平民中,这其实也是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好歹到时候也能称一句是官宦人家了不是。只是这个比较艰难,没几个人真的能做到而已。

可是再难,难道还能比得过科考那样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区别不过是因为这读书科举,从一开始就被太高了身份,被世人关注,还能做的高官显贵,青史留名罢了,而这从胥吏往上爬,最多不过是□□品的官职,爬上去的人又多半为了面子遮遮掩掩自己的出身,这才让世人都忽视了这么一个途径罢了。

寻常百姓不懂这个道理,可贾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公爵府邸出来的,还能不知道这个?所以他更看中的是这个人家的人品家风,是这一家子人总体的出路什么的,倒是更加的现实些。

可听了他这问话,齐氏却不高兴了,也不忌讳有外人在,就在贾环的背上拍了一下,训斥道:

“这是问什么呢?这样的贱籍人家,难不成你还想让你大姐也入了贱籍,你将来的外甥也是个贱籍不成?“

就是兴哥儿也一脸的怒容,还有满脸的不解,往日里贾环对着鱼娘可是很不错的,手头有了余钱还给鱼娘买梳子什么的,比他这个当哥哥的都细心些,怎么这会儿反而这样不忌讳了?

贾环回头一看他们这样子,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忙解释说道:

“娘,你是不知道,其实这贱籍什么的说是祖祖辈辈不能改,其实也不是这样的,我曾无意中听徐少爷的那个书童,就是忍冬说过一句,好像隔壁县一个主簿原本就是贱籍的捕头的儿子,从小读书就好,可是不能科考,所以他们家就帮着给谋了一个书吏的差事,后来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又有县令看中,最后在那个县令高升到了知府的时候,帮着他转了籍,当上了典史,到了如今四十岁,终于做上了主簿,那可是县衙三把手,只比县令和县丞老爷小一级,还有南面的一个什么县,听说他们的县尉,原本也是捕头,后来才升上来的,可见这贱籍也未必就是一辈子不能出息。只要你有真本事,一样能出人头地不是,最重要的是要看人家那一家子人怎么样,更不用说,这贱籍虽然不好听,可是有一点还是实在的,那就是这样的人家,就是天灾*的,也不用操心没饭吃,过不下去不是。“

徐少爷这个名字在老贾家那威名绝对的赫赫啊,因为老贾家几次挣大钱,那都是靠着这个徐少爷,连带着就是徐少爷身边的书童忍冬,也成了老贾家的知名人物,很有些威信了。听得是徐家少爷家的忍冬小哥说的,还是这样有名有姓的实例,那真是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兴哥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这可真是想不到,若是这样说,这户人家倒是也算是不错,只是这孩子不能科举还是可怜了些,你们兄弟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可都是在读书的,将来日子好过了,你们的孩子难不成还能在当不识字的睁眼瞎?若是读了书,还能不去科考?到时候只拉下鱼娘的孩子,我可怎么忍心。“

齐氏心里还是转不过弯来,贾环都被她说的苦笑了,问道:

“娘啊,人家徐少爷,五岁开蒙,到了这么一个岁数,足足读了十来年,也不过是个秀才,您觉得咱们兄弟几个能比他好?比他本事?就是您的孙子,看看咱们家,书都没有一本像样的,即使十年后,积攒足够了,又能置办起多少书籍?这样的情况下,您就能肯定您的孙子,各个都是天才,不用读书也能考上进士不成?即使真的考上了秀才,咱们家也算是书香了,可是这秀才有什么用?不是一样不能当官?大街上卖字的倒是有秀才,衙门里当书吏的也有秀才,就是运气好到头顶发红,祖坟冒烟,考上了举人,这倒是能做官了,可是一样要从最小的九品开始,也就是个主簿,最高也不过四品,只能在五品里头打转,若是运气不好,一辈子也就是□□品的命了,这和那些从胥吏起来的差别能有多大?“

“这个,这个?“

齐氏有些迷茫了,这样听起来,似乎这读书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时间长,投入多,收获还不确定,这样想似乎这当个胥吏倒是个图了眼前实在的活计,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那眼睛去看兴哥儿,这是当家长子,她拿不定主意,自然要听听兴哥儿的。

兴哥儿这会儿也皱着眉头游移不定,听着贾环这么解说,他感觉这个所谓的贱籍其实也不是那么坏了,虽然读书科考的路子是堵死了,可这往上爬的路子却依然是有的,甚至因为常年在衙门做事儿,似乎比寻常人还多几分机会的样子。除了这名头上不好听,实惠上却半分不差。再一个就像是贾环说的,即使不是贱籍,能科考,可是这世上贫寒人家出身,真的能一举成名天下知,从此高官显贵的人也不多,若是这样想,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现在的实惠最重要。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齐氏一眼之后,立马转头对着孙氏问道:

“伯娘,这刘班头是贱籍这事儿,咱们家可以不在意,毕竟咱们家也不过是小户人家,渔民人家即使是平民,也没有高贵到什么地方,没什么不般配的事儿,只是这人品,家境,公婆,还有未来的妯娌,姑嫂,小叔等等都是问题,若是这人家家里长辈难处,兄嫂轻视,小姑为难什么的,那咱们家鱼娘岂不是嫁过去要受罪?还有那说亲的是他们家第几个儿子?为人如何?有什么差事?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们也不想未来妹夫是个不能养家的混账不是。还有这人的长相气度也要问问清楚,最好见见,若是个身体有缺的,那也是一样不成的。“

兴哥儿问的更加实惠,就差没有要问人家祖宗十八代了,还是要验收合格的那种,可越是这么问,那孙氏却越是欢喜,这说明人家真的是不在意对方的贱籍,而是真心想结亲的,不然也不至于问的这样详细。忙说道:

“是对方的长子,今年不过是十五岁,若是鱼娘嫁过去,那就是长房长媳,他们家说来也简单的很,那长子就是他们家的独苗,下头只有一个妹妹,也有十二岁了,过不上两年就是要出嫁的,碍不到什么事儿,出嫁的姑娘总不能插手管到娘家来,所以这一点大可放心,至于这刘家的公子,听我家那口子说,倒是个温和的性子,从小也读过几本书,只是因为不能科举,这上头自然也没怎么用心,但也是能读能写的,和寻常的童生,也不差什么。家底也好的很,刘班头家几代在县衙做事儿,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在县城置办了一个铺子,在乡下还有十亩中田,二十亩坡地,如今都是他们家的族人帮着种,每年给租子。族里人口倒是不少,可这些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人在衙门做事儿的,不是在县城,就是在其他镇子上,甚至还有一个族人听说在府衙当着书办,路子广,人脉多。更不用说刘班头家,那还是老刘家的长房了,不但在县城有个院子,这乡下还有两进的祖宅,这样的家业,比寻常地主也不差了。至于那孩子,如今差事也有,就在县城管着他们家的一个油铺,人也勤快,听来人说,刘班头如今正历练他,想让他成了婚之后,把他也弄到衙门里吃公家饭去。“

孙氏既然是来当说客的,自然该打听的也都打听的很清楚了,再说了因为担心老贾家不肯,好多准备点说辞,村长更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特意转了几个弯,好生摸了摸那刘班头的底,生怕因为不慎,出什么岔子。要知道这能在衙门里混的好的人,那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货色,即使名声还算是可以的,背地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龌蹉,怎么可能不小心,万一自己被人下了套呢?不可不防。村长即使不是为了老贾家,为了这万一老贾家拒绝后,刘家有可能的报复,或者这是不是衙门准备要对渔村下手要税赋等等可能,总也要准备一二,来个知己知彼吧。

听着孙氏说了一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一通,就是没有提及这刘班头的为人,贾环即使不问清楚,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只怕这刘班头也是个狠角色,只是在贾环看来,狠角色只要只是对着外人狠,那就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自己人不会吃亏。若是能在稍稍护短一些,那就更好了,以后只要鱼娘有了孩子,那就不怕被人欺负了去。

“大哥,要不咱们去探探吧,既然有心做亲,这一步总不能省的。“

贾环说的那是真对了兴哥儿的心了,他自然是点了点头,转头继续对着孙氏说道:

“伯娘,这样你就回去说,咱们家可以考虑,不过要等等,毕竟咱们家对他们家不熟悉,总要探探再说,不然急匆匆的,也不是个正紧结亲的架势。“

这自然是应有之意,孙氏立马点头,放下了一颗吊了半天的心回去了,她感觉这事儿还是很有希望能成的,若是这样,那自家男人也就再也不用像是前几天这样,一到晚上就睡不着,总怕来什么祸事儿了,将来若是鱼娘嫁了过去,只怕还只有好处,最起码这县衙那也算是有自己人了不是,办个事儿什么的,也比往日要好做些,真是让人高兴。

等着孙氏离开,那关着的东屋的门就被打开了,走出来的鱼娘脸色还带着几分羞红,神色也有着莫名的惶恐,她未来的命运如何,她不知道,她如今能指望的,也就是兄弟能给她带来好消息了,她想的更多,知道这门婚事,自家是劣势,就是拒绝,只怕也难得很,心中的恐慌自然不小。

贾环经历过几次姐姐的出嫁,对于这样的事儿倒是比兴哥儿有经验些,看着他出来忙说道:

“大姐,听着那人还成,我和大哥去瞧瞧,若是真的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不好,你也别着急,是人总有对头,咱们也不用害怕就只能让人拿捏,再不济,我还能去求徐少爷帮忙不是。“

这样一说,不单单是鱼娘,就是齐氏心下也微微一定,也是,自家也是有靠山可以找的,这倒是让这一家子人感觉轻松了好些。唯有贾环自己知道,这找徐少爷什么的,也就是说说而已,人家怎么可能来管这样的闲事儿?他能指望的一是这刘家少爷确实还不错,二也就是期待自己这县城之行见招拆招了。

不过,贾环眼前一闪,默默的发誓,这个家,是他的温暖所在,是他竭尽心力操持着一点点兴旺起来的,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即使对方在厉害,只要他感觉不妥当,那就绝不会妥协,以他前世那么多年挣扎的经验,他不信,到时候还搞不定这么一个小人物。

第41章

孙氏回去的回复显然让对方很满意,这样谨慎却又不失慎重的善意,来人也是刘班头的亲信,也是衙门中厮混的人物,自然也是人精,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回去高高兴兴的立马告知了那刘班头,还细细的描述了他亲眼所见的这贾家如今宅子的近况,打听来的贾家家中田产,还有那几个孩子自学着读书认字,小小年纪已经颇有才干的情况,甚至连这家人家和村中的关系如何的和睦,如何自家发财也不忘提携邻里的义气,也一并说了一个一清二楚。

而刘班头听了对着这老贾家倒是越发高看了一眼,原本想着不过是个家境还算是过得去的小户人家,那兄弟两个也不像是个浑人,知道养家糊口,是个机灵又本分的,族亲还少,娶这样人家的闺女,他冲的不是别的,只是想着这样人家做亲家,不用自家补贴,也不用担心这儿媳妇总是想着那夫家的东西帮衬娘家罢了,更不用操心遇上什么极品亲戚,以后拖累了自家儿子。

甚至在这一次为自家儿子选媳妇的事儿上,这老贾家也不过是次一等的选择,他心下的人选足足有三个,毕竟这老贾家的家底实在称不上厚实,家中又少了顶梁柱一样的大家长,结亲并不是最有利的,他更想要结亲的对象,还是那些衙门中同僚的孩子,毕竟那样他比较省事儿,好歹不用担心人家嫌弃自家身份,这家底也不会太少,只是他头一个选择的人家不巧,遇上了一些纠葛,不但在前些时候赔进去不少的家业,听说还有意将他家那个他看中的儿媳妇人选送去州府给知府的师爷当个二房。这才转头又看向了贾家,让亲信过来说合。

可不想这一次倒是捡到了宝了,这小小的贾家,就靠着那么两个还不算是成人的孩子,就这么把一个快要彻底破门的家给撑了起来不说,还置办下如此的家业。你别看这不过是六亩田地,一处宅院,好像实在是不起眼的紧,和他家不能比,可是你也要算算人家办起这样的家业用了多长的时间,那可只有不到一年?若是这样下去,再过上两年,到了那女娃及笄能成婚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样的场面?这样的人才,不烧冷灶,赶紧拉近了关系,那就白瞎了他这么多年在衙门里混的厉眼了。

更不用说这家孩子的见识了,那真是听着都让人心生感慨,只觉不像是这样渔民人家生的出来的,倒像是高门大户,世代官宦人家少爷的见识。原本他还想着若是这家人家嫌弃他们家的贱籍该如何施恩,然后再提亲事,必能顺利办成,让自家也有个清清白白,又有些潜力,老实本分的亲戚,可不想人家居然不在意这个?甚至听着那亲信回来转述那孙氏学舌的话语,只觉得这家人家的儿子,竟然是个颇有谋算的人物,将来只怕成就比自己家还要好些。

如此一比,那最后一个,也算是合适的人家就根本不能看了,那是衙门中一个老书吏的闺女,虽然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家中也亲友少,家世简单,身份匹配,可那兄弟却不像是个能出息的样子,实在是没有投资价值了。

“恩,这家人家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还真是不错,我往日倒是看走了眼,小看了他们,有这样的见识,那这家的孩子,以后只怕不会差到哪里去,说不得以后还有咱们用到他们的时候。这样,你在走上一趟,把咱们家油铺的位置说给他们听了,到时候让成业和他们见见,我家那儿子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说不得相互认识了,这亲事越发的说的拢也是有的。恩,最好把他们来的日子打听好了,我到时候也去瞧瞧,既然要当亲家,那总该相互熟悉些。“

刘班头也是个谨慎人,虽然听了这些汇报后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印象,感觉确实不错,可没有亲眼见过总是不妥,所以就想借着人家来勘探自家儿子,他也看看对方。当然这里头有多少因为人家要考校自家儿子,当爹的护短,心里不平,想要趁机反过来考校一下这兄弟二人的心思,就不怎么好说了。

那个来回走动,忙乎的不行的亲信,听了他这话立马知道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笑着打趣:

“人家那是当大舅子的相看妹夫,姐夫,你这过去,那不是摆明了车马要帮儿子吗,以大欺小可不好。”

“说什么昏话,我是那种人嘛,不过是听着稀奇,咱们这地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号,想看看是个什么摸样罢了,难不成我那儿子还应付不了两个乡下小子?没的这么埋汰你侄儿的。”

看看,人家那是怎么都不会承认的,再说了他是真好奇,能说出这当个胥吏也能有出息这样一番在这个世道,有些惊世骇俗言论的孩子,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听着他这样说,那人也不多言,只是瞧着他笑,刘班头一时倒是有些羞恼,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

“好歹你也是个书办,是衙门里正紧的公人,怎么如今越发的不正紧起来,只知道闹我,倒是你,如今也不小了,这回替我办这事儿,可有替自己留意着?”

本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要摒除一些尴尬,不想倒是说到了那人心口的苦楚上,那人脸上笑容一顿,随即有些兴致阑珊的说道:

“我有什么可瞧的,注定是个无子送终的命了。”

“这是什么话,你那媳妇儿子去了,那是时运不济,遭了祸事,可如今不是安顿下来了吗,自然是要重新延绵子嗣的,不然如何对得起你家中祖宗?”

刘班头别看是个粗人,这人却也极其讲究情分,这亲信和他也是早年的旧交,还对他有恩,那时候那人还是官家少爷,因为性子豪爽,结交人来从不顾忌身份,只图个顺眼,倒是颇有些豪侠的样子,在他们这些人中,名声那是顶顶好的。若不是那人当时帮着说了话,当时刚刚当上班头的刘班头,只怕早就被一顿板子打的送了命,如此恩情,自然是不能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