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灵,我最后说一遍,跟我出来。”

……

从灵一口闷了剩余的酒,拿起手包,看也没看边上的王朝一眼,转身就走。

顾城坐在吧台边,看着王朝又气又无奈的跟在从灵身后,玩味的笑了笑。

“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多。”陈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顾城回头,笑,“你知道谢静嘉年底要回来了吗?”然后又转过来看远去那俩人的背影,“这下有好戏看了。”

迷色的顶上是个天台,人可以走上去,不过一层之隔,天台上闹中取静,和底下的喧闹却已是两种境况。

从灵也不知是自哪知道的这里,竟然上来的熟门熟路。

王朝跟在她身后刚站定,就听她背对着他,冷淡的说:“王总有何要事?”

“你妈妈没教过你,和别人说话时要看着他的眼睛吗?”

从灵转过身来,双手抱胸,面无表情,“没教过。”

王朝:“……”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归正题:“不要对顾城动心思。”

从灵漫不经心的说:“王总的被害妄想症,现在都已经蔓延到身边的朋友身上了吗?”

王朝眯了眯眼,低声道:“是不是被害妄想症,你我都清楚。”

从灵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她那副轻率的姿态看得王朝皱起了眉,他低下头靠近她,“顾城的段数,不是你这个小丫头骗子可以对付的,我事先提醒你。”

从灵抬眼,语调轻软的话语从口中溢出,“王总这是在关心我吗?”

王朝一窒,随即笑开,轻佻道:“当然,你毕竟是个美人儿,就这么折了,多可惜。”

从灵微微笑着盯着他的眼,听他说完后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心里道:说谎。

可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为什么被她点破后,他会瞳孔微张呢?

瞳孔微张,意味着害怕/恐惧,或者——性唤起……

他喜欢她?

从灵回去以后,细细的回忆了方才在迷色的天台上王朝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还是想不明白他那一瞬间的反应代表了什么。

费时间想这个做什么,她晃了晃脑袋,坐到书桌前,拉亮台灯,打开笔电,登录Skype。

联系人的一览表里,除了Test call外,只有两个人。按理平时这个时候,两人都应该在线,然而现在却有一人离线。

从灵点了在线的那位视频通话。

嘟嘟响了几声后,屏幕上闪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看到她就咧开了笑,“Hi, love!最近在恒盛过得怎样?”

从灵扯了扯嘴角,“就那样。”

“喔——”中年男人透过镜头盯着她看,“看来进展得不大顺利。”

从灵从没想过能瞒过他。她爸爸是行为语言学专家,她的一切关于此的天赋皆是承继于爸爸。但她也不想就此多说,“这是工作,有不顺利的时候很正常。”

屏幕里,中年男人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末了还是妥协般说:“好吧,Cheryl,只要你开心就好。”

从灵松了口气,她和她爸聊天很轻松就是因为她爸爸就算看出什么了,也不会戳出来让她难堪。就如现在,明明知道她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轻,他还是轻飘飘的揭过了这个话题。

反而是她,方才脑中又闪过几小时前王朝的那个反应,就没忍住和爸爸说了,包括前后的情景。

……

“我分析不出那会儿他瞳孔微张代表的情绪,总觉得他不像是那么容易就被我一句话吓到的人,而且我说的也没什么可怕的。瞳孔微张还有其他的含义吗?”从灵微蹙着眉叙述。

她爸爸默不作声的听她讲完,随后意味深长的笑笑,“他当然不是被吓到了。”

“那是什么?”

“他恐怕是喜欢上你了,Cheryl。”

“怎么可能?!”从灵心漏跳了一拍。

“至少,他也已经被你吸引了。”她爸爸肯定道。

她还没从这个shock中醒过神来,更大的一个shock冲她迎面击来。

从灵看着视讯画面中开门进来的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妈。”

他爸扭头,惊讶道:“你怎么那么早起床了?”

接下去的话从灵没问,看她妈穿着睡衣进来的状态,就什么都不用问了,怪不得她Skype不在线。

而她二十几年来,也难得从她爸脸上看到“尴尬”的表情。

噢——这荒谬的世界。

她妈看到她,直接一捂脸,“Oh my god! Cheryl,妈咪改天再见你。”然后扭身就跑了出去。

从灵:“……”

她又看向她爸,语无波澜的问:“所以你们是时隔二十年,又要复合了吗?”

她爸难言尴尬的咳了咳:“大概就是这样。”

从灵看了眼她爸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说:“Ok, whatever.我们改天再聊。”

挂了Skype后没多久,不出她所料,她妈打电话过来了,哼哼唧唧的说:“宝贝,你也26岁了,有些事情你也应该懂,但不用太放在心上。”

从灵头痛的按了按额角,“我明白,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不用考虑我,我没关系。”

“什么叫不用考虑你?!宝贝,你要知道爹哋妈咪最爱的人都是你。”

又来了……“好,妈,我还有工作要忙……”从灵扶额找借口。

“关于你的工作问题,妈咪回来要找你聊。”

从灵耐着性子应承,“好……好……”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妈咪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啊宝贝,妈咪下周就回国,”

“好。”

总算结束通话。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从灵陷在沙发里发呆,早已经把王朝或许喜欢她那事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然而就在她快睡觉时,余微言的一通电话过来,又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王朝。

“组长,我的身份暴露了。”余微言很少有那么严肃的时候。

“从律师事务所泄露出去的吗?”从灵打起精神,很快反应过来。

“没错。组长知道是谁了吗?会影响到您的任务吗?”余微言担心道。

从灵皱着眉,脑中想的是最近一段时间王朝的种种异常举动,她当然知道是谁,叹了口气说:“暂时应该不会。”

的确,按照王朝对她的态度分析,他短时间内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是她也是时候该采取行动了。

从灵之前就怀疑王朝知道了些什么,现在随着余微言身份确定被人揭开,她也确定自己已经处在被动地位。

怎么办呢?

她忽然想到她爸爸说的,他喜欢她?

不,喜欢应该不至于。

吸引?

男人对女人感兴趣,不外乎就那一种。

然而,异性之间,吸引并不代表好感,好感也并不代表喜欢,喜欢那更不代表爱。之间层次的递增横着一道道鸿沟,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她之前就有考虑过的,但问题在于王朝,他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轻易迷惑住的普通男人。单单就看他在最应该意乱情迷的时候,都能够瞬间抽离保持清醒这一点,她就知道了,对他使美人计,要不被他发现她有所目的,绝不容易。

但现在的她别无选择,只能试一试让他那一抹浅浅的兴趣为她所用,让他不再妨碍她。

可对象是王朝,她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玩这个,她未必玩得过他。因此紧张的同时,从灵心里也隐隐燃起一股嗜血的冲动,那种冲动来源于她心中久违的、棋逢对手的兴奋。

完美的机会是需要等待的,制造难免会落下刻意的痕迹,从灵也不着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在某一个工作日的早上,从灵难得晚了点到公司,她匆匆忙忙上前按了按钮,已经在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又朝两边打开了。电梯里立着零零散散几个人,而她一眼就看到了王朝,他单手插兜站在那,看着她,从灵脚步顿了顿。

有人向她问好,她才点点头进去。

走到他身前,立定。

电梯门又缓缓的合上,从灵透过门上模糊的影像,看着她身后的男人,她用视线比了比,穿上高跟的她还和他差了一个头。

电梯到了二楼餐厅层,门打开,外面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快到上班时间了,大家都吃完早饭卡着点上去,也难怪。

人太多,谁都不想迟到,于是大家就拼命的往电梯里头挤,她和王朝自然而然的就被挤到了角落里。

从灵皱着眉,前面一个男人紧靠着她,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距离那么近,于是那人贴过来时,她就往后退一分拉开距离,可别人没有这样的意识,得到间隙只会愈加得寸进尺,以至于她都退无可退了。

等到这时,从灵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然贴着王朝的前胸,几乎无一丝缝隙。她都能感受到他的胸口的热度和紧实的肌理。还有浑浊的电梯空气中,他身上传来的清洌的味道。

从灵稍微出了会神,身后王朝就低下头贴过来跟她咬耳朵:“沈秘书踩到我了。”

因为是耳语,全是气声,他的气息伴随着话语全部喷薄到了她耳边和颈侧,从灵忍不住颤了颤。然后就听到身后男人的轻笑。

从灵心中冷笑一声,一脚没松开,另一脚还踩上去了,顺道磨了磨。

王朝:“嘶——”

“滋味好受吗?”她扭头笑看了他一眼。

某一瞬间,王朝以为珠峰5300米营地上的她,又回来了。

她很能喝

某一瞬间,王朝以为珠峰5300米营地上的她,又回来了。

然而等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人潮涌出,看着从灵上前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转瞬间又成了那个无趣、冷漠的沈秘书。

王朝皱眉,心头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因此让他更不舒服。

电梯门再次打开,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一个往左一个往右,都没有回头。不同的是,王朝面色难看,而从灵嘴角微弯。

***

市场部经理的缺儿,近日总算补上了。女,32岁,常青藤盟校商科毕业生,还有着闪瞎人眼的工作履历。人叫安然,长得不错,但就是面相看起来刻薄了些。

安然第一次见到沈从灵,就盯着她看了许久,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从灵看着她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我想也是。”安然最后瞥了她一眼,眼里是意料之中的轻蔑。

从灵面色无波的目送她走远,然后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一封封机械的查看邮件,思绪却飘远了。安然问她她们见过吗,实际上她们见过,不仅见过,还是校友呢,从灵扯了扯嘴角。

发怔间,陈潜忽然从办公室里探出个头来,“从灵,晚上有应酬,通知一下刘总、安总、王朝和钱孙。”说完这些他头探了回去,过了一秒又探出来,“还有唐朝颜。”

从灵应是,拎起电话一个个拨了过去,除了唐朝颜,其余几个都不是本人接的,代为传达有误传的风险,从灵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离下班还有不到20分钟,万一错过了,等人走了就麻烦了。

她想了想,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一个个部门过去,消息传递得很顺利,到了王朝这里,刚到下班时间。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从灵问门外他的手下们,“王总人呢?”

大家互相看了看,就是没人敢跟她对视,从灵环顾了一圈,没空跟他们磨叽,从人中迅速挑了一个容易下手的女孩命令道:“你说。”

被她点名的女孩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还是说了出来,“这个时间,王总应,应该在顶层。”

从灵:“谢谢你。”走过去的时候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放心,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女孩显然不大相信她的话,满脸沮丧。

“他不敢。”

甩下这句话后,从灵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留下被她的话语震慑住的一部门人面面相觑,半响后才有人出声——

“饿滴娘,到底是执总秘书,霸气侧漏。”

“的确有气势,但我们王总连陈总都不怕,还会怕他的秘书?”有人不信。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就是感觉沈秘书能镇得住我们王总。”另一人摸着下巴高深道。

被他们议论纷纷的从灵,乘着电梯升到了顶层。

顶层被分割成了三块,一块是露天平台,布着零星的阳伞和桌椅沙发,供员工们休息时间上来小憩;一块是健身房;另一块便是室内泳池,顶上一片玻璃,阳光直射进来,通透明亮。

从灵隔着玻璃门瞟了眼空无一人的健身房,转身拿卡刷开了泳池的门。

空旷的空间,偌大的几条泳道,只有中间那条有人一起一伏。

蝶泳。他倒是有力气。

高跟鞋缓缓踩在光滑的瓷砖上,一声一声,清脆得好听。她和他同一个方向,一个走,一个游。

他比她快了两步,先触壁到达另一端,从水里冒出头来摘了泳镜和泳帽,抹了把脸,从灵不自觉地停住脚步,他却忽然转头,目光毫不犹疑的朝她站的方向射来,见是她,王朝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从水下穿过几条泳道,没两秒,就到了她的跟前,双手伸到池沿,一撑一起,哗的一声就从水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了岸上,和她的间隔瞬间不到半臂。从灵没料到他就这么上来了,吓了一跳,慌忙倒退了两步。

高跟鞋在半湿的瓷砖上打了滑,王朝扶了一把她的小臂,得意的说了句:“虽然我身材很好,但你也不用那么激动。”

从灵闻言朝他看去,挂着水珠的胸肌、腹直肌、紧实的腹外斜肌、还有腹内斜肌勾勒出的轮廓分明的人鱼线……视线下移,慢悠悠的扫了一眼他身下。

然后抬眼看他,缓缓靠近,注视着他的眼,越逼越近,直到快贴上了,她微微张了张口,王朝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呼吸都不由的屏住了——

“晚上应酬,七点整,天香楼,不要迟到。”

从灵贴着他,交代完这几句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高跟鞋快速的踢踏在瓷砖上,击出声声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