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走后,他们自然会去查,可能比我们查得还要快。”从灵整个人陷在副驾座位里,语气寻常的说道。

哦……

两人到了警局后直接找到孔祥俊,让从灵意外的是,他配合得很,一见到他俩就说:“来我办公室吧。”虽然没什么好气,但这倒像是提前接到了命令,早知道他们会来,特意空出了时间给他们。

从灵看了王朝一眼,王朝点了点头,是他安排的。不然随随便便的想找警察谈就找警察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扣上一顶干扰公务罪的帽子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说吧,有何贵干?”孔祥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王朝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头的纷纷扰扰。

瞧见这一幕,孔祥俊讥讽一笑,“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非得遮遮掩掩的?反正不该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讲,就算你们拿局长压我也没用。”

从灵没时间跟他废话,见门关上,她立即逼近孔祥俊,冷声问道:“余微言被送去了哪?”

孔祥俊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他慢悠悠的开口道:“抱歉,这是机密,不是你们能知道的事情。”

“哦?她被你非法逮捕到这里,也是机密,我却知道了,你以为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非法逮捕?!你说我非法逮捕?”孔祥俊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忍住了没说下去。

然而从灵不会允许他就到此为止的,她步步紧逼的迫问道:“难道不是吗?华夏的案子早已经移交给检方了,你们警方还有什么资格插手?你又有什么权利传她来警局?这不是非法是什么?”

“这么低级的错误我会犯吗?”孔祥俊反而平静了下来,“你用不着采用激将法来试探我,我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从灵回头和王朝交换了下眼神,往后退了两步,两人对调位置,换他来问。而从灵,则避到一侧凝神观察。

“你叫余微言来,审的不是华夏的案子吧?”

王朝问得很温和,没有从灵那么咄咄逼人,却无端的让孔祥俊感到心底发毛,本来他们俩这样忽然换了个角儿就很奇怪了,听到他问的问题,孔祥俊条件反射的张了张嘴,而后意识到什么,立马闭住,再开口时很谨慎的回道:“无可奉告。”

语毕忍不住瞟了眼立在他左前方的从灵,心想自己应该没露馅吧……

不等他侥幸,边上从灵淡声道:“不是。”

孔祥俊尚未反应过来,王朝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惊出他一身冷汗。

“是春意阑珊吗?”

孔祥俊眼珠子瞪得跟铜铃大,话还没说出口,边上从灵的声音就“阴冷”的冒了出来,“是。”

接下来进展的一切快得他根本没时间思考对策,王朝问一个问题,从灵就从他的反应里解读出一个答案,准得让他心惊。

王朝:“是有人告诉你的吗?”

……

从灵——“是。”

王朝:“是孙旭吗?”

……

从灵——“不是。”

王朝:“是春意阑珊里的人吗?”

……

从灵——“是。”

王朝:“余微言是被劫走的吗?”

……

从灵——“不是。”

王朝脸色阴下来,“是上级命令吗?”

……

从灵——“…是。”她的面色也随之不好起来。

王朝继续:“警方?”

……

从灵:“不是。”

“…军方?”

……“是。”

孔祥俊懵然的看着他们俩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办公室,片刻后,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惨白的瘫坐到座椅上。

他什么都没说啊,可上头会相信他吗?

三个人密闭的关在一间房里不长不短的时间,出去后他们俩就什么都知道了,谁会相信他一句不该说的话语都没说?

与此同时,奔出警局的两人分工明确。

王朝:“你让你家里人赶紧去查清楚到底是哪一支xx带走的余微言。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个很重要。一个弄不好冲的就是你外公,甚至傅家。”

“嗯,嗯……”从灵手冰凉的抓住他的,闻言只盲目的点头。她怕,说直白点,从21岁起,她出来混那么久,从来没有怕过,可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怕。怕自己的疏忽,做的事没擦干净屁.股连累了家里;怕自己的无能,保护不了余微言而让她替自己受罪。

王朝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摸到她手心的汗渍,明明手的温度凉到不行,却出了一手的汗?她到底是有多害怕?他一阵心疼,更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给她安全感、给她依靠。那一瞬间涌出了太多太多他这一生都从未细思过的念头。

“那你呢?”从灵的手紧了紧,她好像从来都没那么依赖过他。

王朝倾身过去亲了亲她的额角,一下,又一下,温言道:“我去查一些事情。”

把从灵送到了傅宅,王朝停留了一小会儿就起身走了。

见女儿的目光就黏在他身上,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傅琮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长这么大,这幅小女儿的模样她这个当妈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混杂了嫉妒和欣慰,总之滋味难言。

可过了一会儿,傅琮璇感觉到不对劲了,什么儿女情长!从灵仿佛是精神恍惚,出了什么事了吗?

她刚想问,从灵就抬头直截了当的问道:“外公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傅琮璇问道,有点心焦。一定是出事了!

“别急,”外婆按着她的手,“是你手下那个小丫头的事吧,你外公已经知道了,他会去查的。”

“外婆,我问出来是军方插手了。对不起,我可能惹大祸了。”从灵抿唇道。

偌大的客厅一静。好像瞬间把人的呼吸都给抽走了。

最后还是外婆开口,“灵灵,不是你的错,你要知道,会发生的事情就是本来注定就会发生的。你外公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扳倒他的,我们傅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你的那个小姑娘,我们一定能把她救出来。”

“可这很可能就是个陷阱!可能他们就等着外公派人去救,好抓个正着!余微言就是一只饵,现在无论我们去不去,都注定了会中他们的计。不可以这样,不可以……”从灵摇着头念道。

可能有些东西本就是根植在基因里的,从灵平时的政治敏锐度很低,可等到了这样的非常时刻,她却能够迅速的反应过来很多弯弯绕绕。

傅家众人沉默了,她说得对,这次,对他们傅家来说或许真的是一个坎儿,但不是从灵的错,形势如此,该来的总会来的,差别只不过是时机问题罢了。

第58章 王勋结局

另一头,王朝已经查出来了是谁去找孔祥俊揭发了余微言的,那个人他不认识,但想来某个人应该很熟。他眯了眯眼。

甘棠她正在睡觉,日夜颠倒是她们这些特殊行业从事者的特点,现在的她比以前更累,*不值钱了,就得更卖力的卖,肮脏的交易让她过得浑浑噩噩,所以当出租屋的门乍然被踹开,日光倾泻,她惊得从床上坐起来,眼都还没睁大了看清楚,就开口大骂。

来人是三个魁梧大汉,进门后跟几座山似的矗立在她眼前,挡住了大半的光,直到这时甘棠才看清他们的模样,才真的开始慌了,手撑着床板往后缩了缩,“你们要干嘛?江姐已经放了我,我不属于春意阑珊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找来?”

这些人正是春意阑珊的保镖,俗称打手,他们的特征甚至他们身上的气息,甘棠再熟悉不过了,也因此更加恐惧害怕。

“江姐放了你,前提是你管得住自己的嘴。”

甘棠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和心虚,“我什么都没说,真的!我谁都没说!”

没人听她的,三个打手中的领头下巴一点,对另两个示意道:“绑了。”

甘棠没发出一声尖叫,就被封住嘴,无声无息的带走了。

这个世界,出租房里的妓.女,多一个少一个,又有谁放在心上。

王朝得知是曾经春意阑珊的人泄露的消息时,尽管知道其中和自家兄弟脱不开关系,他仍旧选择告知江月照。

他要在茫茫人海里寻一个东躲西藏的妓.女,难度不亚于海底捞针,而江月照,或许连一小时都用不着就能将人找到,既然如此,为何不假她之手?

毕竟从灵若是因此出事了,春意阑珊也决撇不掉关系。这一点,王朝和江月照都心知肚明,因此一拍即合。由江月照审问甘棠,而王朝去处理王勋。

王朝现在才知道爷爷去世那晚,王勋逃出警方控制的那几个小时是做什么去了,他忍不住冷笑,有些人就是这样,给他活路他不要,不撞南墙不死心。

b市市郊看守所内。

王勋正和其他牢友排成一排,在狱警的监视下机械的做着手工活,他进来没几个月,整个人就仿佛老了十岁,手上粗糙不堪,全是劳作留下的疤痕,继而成茧。名义上的教改,实际上就是免费劳动力,在这之前,王勋虽非正统公子哥,却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刚开始他还会愤怒、会偷懒,被狠狠教训过几次后就什么棱角都磨去了,他也学会了识时务。

只是今天和往常不一样,他动作虽麻木,目光里却时不时的闪过几丝光亮。

如果他没估错,今天就是沈从灵从国安局出来的日子,他的嘴角诡异的弯了弯。

他的礼物,她收到了吗?

门口的铁栅栏哗啦一串响。

“494号,有人探视。”

王勋手上的动作顿停,今天不是接见日。

狱警将他带到了会见室,单独的一间,彰显着来人的身份地位。王勋走到门口时心中就已有数,开门望见里边面无表情坐着的王朝,他了然的笑了笑,他知道他的好哥哥来的目的。

“不要超过一小时。”狱警在离开前说道。

很宽宏的时间,一般犯人的探视时间基本都控制在半小时以内,因此听到这里,王勋讥讽的叹道:“不愧是王氏如今的总裁哪。”

“原来你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位置我既然坐上去了,就不会轻易下来。”王朝语气平淡的说。

王勋闻言面不改色,“那请问王总今天屈尊至此,有何贵干?”

说完他好整以暇的等着,甚至带着点期待,因为他笃定今天王朝来的目的就是逼问他余微言在哪。现在是他掌握着主动权,所以他不着急,他等着他的好哥哥求他,然而无论他怎么求,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抱着这样的心态等着,王勋的嘴角满是恶意的弯起。

他以为剧情会按照他想的那样走,然而——

王朝双肘撑桌,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你想打一石三鸟的主意,首先要保证自己能从这里出去。”

他的话语落下,王勋的神情微妙而迅速的变了,从胜劵在握到将信将疑,再到惊恐失色,不过用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

“你要做什么?”没等王朝开口,王勋就意识到王朝的意思是洞穴潜水那一次他的蓄意谋害,他失控的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爸说过,你早就把那份证据毁了,绝不可能!”

王朝的目光转冷,没说话,可一切已经很明白了。

那样的证据、那样的把柄,王朝怎么可能听之任之的说毁就毁?之前放王勋一马是权宜之计,而后事情过后他也没想要将王勋置之死地,奈何这次王勋自己犯到他手里,他就不会手软。

王朝本就是很冷漠的人,亲情、血缘对他来说并无多少羁绊。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被从灵全然占着,王勋胆敢动从灵的主意,他就不会再顾念一点情面。

而这些,王勋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也全部反应过来了,他脸色煞白,嗫嚅着模糊不清的说了好几句话。

王朝站起身,淡声道:“谋杀未遂的指控这两日就会下来,你马上就会挪地儿了。”

就在王朝转身要离开时,身后扑通一声,他开门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哥!”王勋跪下了,语无伦次的说:“我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不是故意的,是、是甘棠!没错,就是她这个贱.人怂恿我的!她和沈小姐有过节,所以怀恨在心,这才找上我,但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朝回身,“那个记者是你找的吗?”

“是,不是!”王勋点头又摇头,“是他找上我的,是他告诉我余微言这个人的,说只要我站出来指证在春意阑珊发生的一切都是沈小姐策划的,就有人能保我出去……”说到这里他顿停,抬头瞟了王朝一眼。

“还有呢?”王朝嗤笑了一声,“是不是说还能扳倒我?你还有可能夺回王氏?”

王勋没应声,可脸上的神情早已说明了所有。

王朝笑容一收,“那人说得没错,毕竟那都是事实,不是吗。”

王勋腆着脸的表情一僵。

若是成功逼供余微言,抖出从灵做的事,那从灵就彻底完了、傅家被牵连会倒、他王朝也会因此下位。如此一石三鸟的大好事,难怪王勋动心,就算不许他这些条件,他也依然会做同样的事。

这是一匹狼,他今天若是放过了他,明天他就能回头咬死他。

王朝冷冷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手放在门把手上,道:“我会为你请律师。”保证你永远都只能缩在这高墙之下。

王勋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从惶恐的恳求到布满了狰狞的憎恨,转变不过一息的功夫。他嗖的站起来,猛地朝王朝扑过去,王朝听到动静巍然不动。

王勋的势头很凶,可惜脚下的链条一绊,终是扑倒在地,连王朝的衣角都没碰到。他崩溃的大吼大叫,立刻引来了狱警,顷刻之间便被五花大绑的押走。

王朝冷眼旁观,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从看守所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王朝抬头长出一口气,手机的信号回来,短讯提示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是江月照发来的。

王朝三两行看完,不得不感叹江月照的效率之高,不过这么会儿时间就查清楚了甘棠在这整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传话之人。

有些身居高位的人不便出面,甘棠就是一个传话筒。出乎王朝意料的是,她不仅给王勋传话,还和孙讯有联系。那么余微言就是孙讯抖出去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也就华夏曾经的总裁有可能知道从灵和余微言在暗地里做的事。

华夏的案子已经敲定,孙讯是狗急跳墙了,冒着一招不成被傅家收拾的风险也要将从灵咬下来。但同时,也暗示着在背后操控之人权力之大……能与傅家抗衡的,b市,乃至全国,能有几个?

到晚上,消息完全确定。

余微言被关在军区某限制区块,上辖正是与傅老对立派系的人。简而言之,就算有傅老的特权,他们也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那个限制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升到了政.治博弈的局面,不是可以谈人情的时候了。

傅琮明和傅老在书房密谈了许久。

“……可以进去,但是人带不出来的。……没有办法了,趁早吧。”

傅琮明从书房走出来,叫从灵进去。从灵看着舅舅的神情,止不住的心慌,慢吞吞的上楼走到书房门口。傅老在里面坐着,冲她招手。

从灵顿了顿,方才走进去。

傅老看了她一会儿,目光中溢满了疼爱,不...好像疼多过了爱。从灵忽然不想听他接下去说的话了,然而此时想要回头已然过晚,傅老语重心长的开口说:“灵灵,你要明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愿意牺牲了那个小姑娘——”

“外公!”从灵听出言中意,打断了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摇头。

傅老话语不停,“但事有轻重,我们没有办法把她带出来,待久了,她吃的苦也多——”

“不行!”从灵再次打断他。

傅老面色一肃,“你所有在乎的人都会陪着死,你也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