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了师父早点帮她把眼睛治好,那么就要说到做到。

办成这件事并不算太难,只不过,先需要知道小五的身世来历才可以。

小五是孤儿,那么,想要知道她的身世来历,可以通过阴阳尺来推算她的父母所在。

阴阳尺除了可以沟通阴阳以外,还有一个功效是可以算出人的命理。这一点师父并不知道。

他用血写下了孟小五的名字,再用这具身体的阳寿去交换知晓过去的代价,很快就知道了小五的身世:她是苏州人。十七年前的一个大雪之夜被人抛弃。母亲是个被人欺骗,过来苏州卖淫的女大学生。而父亲,则是她的一夜恩客而已。

现在,双方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而那个被丢在垃圾桶里的孩子,他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动作不紧不慢的调墨弄笔,铺开宣纸,很快就记下了两个人现在的名字,身份,地位。然后,按图索骥而已。

收起了阴阳尺,他慢慢自个给自个包扎伤口。其实这样自残的行为,他已经习惯了:四十多年前,他爱上了师父,却不知道师父到底中意谁。于是一遍又一遍割破了手指,一年复一年问阴阳尺——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结果,阴阳尺都算不出师父的命格。

直到那个雨夜,他亲眼看到师父拥抱了小师弟程禹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过去的鲜血都是白流的。师父从来没有爱过他。

但,这样的“预测”倒也不是没有成效——他起码通过交易知道了师父的身世,包括她的父母,长兄到底被流放去了什么地方。

这些,都是师父藏在心里的秘密。

有的时候,他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些,这样师父就不会恨自己入骨了。

松开了尺子,他走进了客厅。张管家过来,勤勤恳恳地问他:“少爷,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张伯。”他把宣纸交代给了他:“苏州那边查一查这两个人。”

管家捧着宣纸去了,他的目光则放在了博古架上的一件骨瓷上面,心底却是划过了一声叹息:陆师兄,如果你知道师父她现在复活了,你是安息,还是不安息?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的“忠心”差一点把师父给害成了万劫不复的冤魂?

其实,说起冤枉,他也着实有过冤枉。只是师父根本没有问过他一句“为什么?”

他走向了博古架。在骨瓷下面的一个抽屉里,还存放着一片碎瓷片。这是一片宋代影青釉划花花口渣斗碎片,他戴上手套,拿起了碎瓷片细细观摩。璀璨的光华,温润的包浆,细腻的火石红,以及白皙的胎质…都标志着它的价值不菲。

他还记得:四十多年前,这片碎片划破了师父的手指头。继而,让事情无法收拾地泛滥了。

有一些古董,那是绝对不能触碰到人类的伤口的。这些古董是陪葬品,当初随着主人埋入地下的时候,被放置在了墓主人的身边,侵染了几百,几千年的腐尸尸毒,又被水银所腐蚀入胎骨。即使重见天日了,这些毒瘴也绝对不会消失的。

这一小块宋代影青釉划花花口渣斗碎片就是这样的存在。四十多年前,它来到了江西瓷厂。

它藏在了众多碎瓷片中,被师父给一眼相中,拿了出来精心修复。

但师父修复古董的时候,只在一个地下室里偷偷干活。那时候,工作的条件太过简陋。她那么拮据,那么简朴。单位发放的工作手套明明已经用坏了,她也没有办法再买个新的。这就导致了,那片侵染了尸毒的瓷片,轻而易举接触了她的血肉。

当他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尸毒已经控制不住侵入了她的心脉。让他感到无能为力的是,这一次的尸毒是女子的怨气所化,厉害得紧。

一开始,他甚至连遏制的法子都不知道。不过几日,这怨气凶煞的尸毒,通过师父的血肉,开始折磨起师父。师父开始日日夜夜受到毒发引起的心绞痛的煎熬,好几次她吐了血,疼昏了过去,可是翌日醒来还是保密这件事。

也许,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就快要死了,所以策划留下遗著。

他看着她越来越消瘦,眼窝深深地塌陷了下去。纵然如此,还是绝世美人的风华傲骨。

他就这么越来越为她着迷,她越是飞蛾扑火般地燃烧生命,越是美丽的短暂,越是令人难以忘怀。

男人,只要遇到了陈归宁这样的女人,那你下辈子就别想忘记她。

他一边猜想师父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一边设法解师父的毒。但是解毒的方法还没找到,师父先撑不住了。

那一场交易,就来临于她跳河自杀的那个晚上。

那一日,满瓷厂的人都沉沉入睡之后,她被尸毒腐蚀的心脏又开始锥心刺骨的疼痛。那种疼痛可以把最健壮的男人,也给活生生逼疯。她一个弱女子,已经苦熬了大半年的折磨了。这一天晚上,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她想到了死,于是悄悄起了身,执着一盏小小的灯,走到了宽阔的河边。晨曦还未到,她就跳水自尽了。

这一年是1976年。离那个解放的日子,还差了很远很远。

师父死的时候,他正好从噩梦中惊醒。然后,阴阳尺指引着他找到了她的尸体。

那时候的黎明静悄悄的,她浮在水面上,好像是睡着了。身边落了几朵雪白雪白的梨花。

他跳下了河,把师父捞了起来。感觉她还活着,但是怀抱里冷的彻骨。奇怪了,当时他就想啊:人真是很奇怪,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她做错了什么,非得要死?!她死了,世界上其他的人,为什么不给她陪葬?!

不行!师父一定不能死啊!他爱她,还没来记得说爱她!

抱着这个念头,他进入了阴阳尺内部。进行了一场关乎灵魂的交易。

阴阳尺并不负责复活谁的灵魂,除非,是它自己的主人,它才愿意做出交易救主人。

这个交易,他再清楚不过,也清清楚楚的明白:只要交易达成,这样一来陈归宁一家就完蛋了。

可陈家其余的人的死活跟他无关,他只想让师父活过来。于是,他主动放弃了阴尺主人的身份,把尺子的所有权转移给了陈归宁,为了让她复活,他利用阴阳尺做的最后一件事,是通过尺子找到了她的父母兄弟,并且杀了她家所有人。

阴阳尺本来是阴阳两界的通道,只要会使用,那么想去哪里,就可以走出阴界之门去往哪里。

于是,趁着晨曦还未亮的时候,他通过了阴界之门去了草原上,杀死了陈归宁的父母。又通过阴界之门,找到了她的哥哥,把她的哥哥的灵魂桎梏在了阴阳尺内部——之所以选择父母,长兄这三样祭品,这也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由父母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换而言之,父母的灵魂就是你的灵魂,从阴间去往阳间的指引人。现在,陈归宁香消玉损,想要再次打开地狱的大门,把她的灵魂给指引回来,那么牺牲她的父母当交换条件是必不可少的。

这也是阴阳尺交易的原则之一:沟通阴阳,必须需要相关的媒介。

阴阳阴阳,转化之间,命格才可能颠覆。他为了复活她,不惜搞了这一出阴阳颠倒的戏码。

至于杀害她的哥哥,则是安置一个“守门人”。

这个所谓的守门人,就是在阴阳尺内,摆着一个代替主人的假象。因为阴阳尺的力量会反噬所有者,如果主人阳气弱的话,那么根本无法控制。所以,需要一个跟自己血缘相关的魂魄,代替自己坐镇在尺子内部,这样,才可以保护阳间的人一世无忧。

当然,这也是一场与阴阳尺的交易:因为无论是谁持有了这尺子,不管十年,二十年…最后都会死去。死去了以后,尺子内的守门人就会更换。这就是使用阴阳尺的条件,使用者,必定成为守护者,直到下一个主人出现。灵魂才可以解脱。

但是他不想解脱,所以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陈归宁只有陈归荣一个哥哥,他没有选择,就让那个半死不活的陈归荣担任了守门人。

做完了这一切以后,他才回到了师父的身边。把师父抱回了属于她的地下室,然后,躲在角落里,看着旭日初升的时候,师父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件事,她后来自己都记不得了。只把那一晚跳河自杀,当成黄粱一梦。梦醒之后,她就再没犯过心绞痛了。她还以为,这病不治而愈,却不知道,他在她的背后做了多少。甚至把关乎自己性命的这一把阴阳尺,也拱手相让。

本来,师父好好地活下去,他也别无他求。但是上天捉弄,偏偏又让师父知道了这件事。

那天师父去草原祭奠父母,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循着他的尺子要捉什么杀父杀母的仇人。无意间,师父进入了阴阳尺的内部。知道了他囚禁了陈归荣,杀害她父母的真相。于是,师父剩下来的生命里,就是一心想让他死了。

可笑的是,临终之前她才发现自己无法杀了他,就下了一个诅咒——“张云坤。”她红着眼睛,散乱着长发:“你用阴阳尺害得我家破人亡,那今日,我也用这一把阴阳尺诅,咒,你——他日,我所经历的痛苦,必定加倍奉还在你的身上。”

她说到做到了,他真的目睹了自己的家破人亡…

泛着悠悠光泽的瓷片,又重新回到了暗层里。锁上博古架,老管家也回来了。

“少爷。这两个人的住址我们查到了,男方现在住在苏州相城区,女方搬迁住在了上海。”

他点了点头,接过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个人名——

“蒋碧云,周恒。”

第56章 风雨

这天,本来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到了傍晚,天空却被狂风暴雨所覆盖了。

小五坐在窗边,听着电视台上播报这次台风登陆的盛况。南京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上海那边听说淹了好几个街道。

明知道梅景铉不会有事的,可这样的暴风雨,也会让思念加倍绵长。更无奈的是,她无法给他打一个电话——彼此确认了最好不要联系,以免,让秦禾找到什么把柄出来。然而,就算相隔万里,她的心也只在他的身上。

她爱他,离开了更加确定这一点。只不过,陈归宁的记忆部分叫嚣着的人是程禹。

到了夜晚,暴风雨停了。她接了秦禾的短信,说是晚上来知芳斋看看古董。

这两个月来,她逐渐习惯了和秦禾现在相敬如宾的相处。当然,秦禾也常常会借这样,那样的借口,喊她一起“观摩古董”独处。不过,这对彼此的关系更增一步没有任何好处。秦禾在面对陈归宁的时候,骨子里就透露着一股谦卑。

想来,四十多年前的那些日子里,陈归宁在张云坤心目中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

现在,陈归宁对秦禾的积威,对她有了大大的好处。以免她随时随地看到秦禾,然后气不顺。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两月里最大的收获,还是关于阴阳尺的。秦禾倒也兑现了他那日的话,教导了不少关于阴阳尺的知识。

比方说,秦禾告诉她:“阴阳尺来自古滇国的陵墓,是1000多年前,古滇国历代大巫师的法器。大巫师们本想用这一双尺子学究阴阳,继而为王国续命。只可惜,天命难违,古滇国最后还是败落了。最后一位大巫师,就把尺子随身葬下。”

这段历史,她在阴阳尺内部也听说过了,但秦禾怎么知道的,却是不得而知。

还有:“阴阳尺也叫生死尺,本来是一对尺子。阴尺掌握从阴到阳,阳尺掌握从阳到阴。两把尺子互补互助,谁也不能离开谁…”说到这里,秦禾却是叹息了一句:“只不过,现在另一把尺子没有了下落,我们的手中只有这把阴尺。”

她问道:“如果有了阳尺,那么阴阳尺合璧可以干什么?”

“干什么?”秦禾淡淡一笑,他都不知道,同时拥有者一双尺子可以干什么。只不过:“有一种说法:拥有了阴阳尺,就可以操纵世间任何人的生死。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传言罢了。阴阳尺分别只认一个主人,不会有人同时可以持有阴尺和阳尺。”

这个她明白,但只有一个情况除外:那就是彼此的命格互相融合。就好比张云坤跟陈归宁。

接着,她又听秦禾介绍了不少关于阴阳尺的知识。诚然,这把尺子非常凶煞,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伤害人。倘若想让它办事的话,自身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所以,秦禾一开始并不建议她使用阴阳尺子来惩罚孟青。

杀敌一百自伤八百,这并不划算。

至少在秦禾看来,这一笔交易并不划算。他的师父容不得任何人伤害。

其实,小五也不是真的要对孟青下那么重的毒手。拿孟青开刷,不过是出一口恶气,外加套出阴阳尺的秘密而已。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在她的建议下,孟青被下放到了一个制造高仿的乡下作坊去。手上,脚上还戴了镣铐,每日过得连猪狗都不如。秦禾这边还跟她承诺了:只要她想,可以随时取了孟青的性命,反正在他看来,孟青的用途就是给她撒气。

秦禾的这个安排,也可谓别有用心。来测测她是不是到底狠得下这个心。

她的确没有那么狠心,只能装作完全忘掉了孟青这个人。

但是另一方面,由于顾及到孟宁可能会因为孟青的事情而憎恨自己,继而背地里下毒手。她建议秦禾把孟宁也赶了出去。毕竟,她了解这两个兄弟姐妹,所谓的淳朴是一分都没有。各种背地里损人不利己的手段,全部学了去。

秦禾现在对她百依百顺,第二天,孟宁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只不过,有一次外出参观南京博物馆的时候,她偶遇到了孟宁。孟宁当时没有注意她,而是一直死死地盯住了秦禾。爱恋和悲恸的目光互相交替,是个男人看得都于心不忍,秦禾却完全无视了孟宁。只是伴随着她拾阶而上。

她也不再注意孟宁,毕竟这边,还有和秦禾的几场戏要做的。

参观完了南京博物馆,秦禾又带她去吃鸡鸣寺有名的素斋。她的胃口很小,只吃了寥寥。

回到了知芳斋,正好店里刚刚新进货的一批古董。都是在海外买来的珍品。秦禾打算在国内再次参拍。

首先是一件磁州窑的白地黑花瓷枕,秦禾也不先看,而是地给了她看。小五上手看了看,只见这枕头呈现八角如意形,平底,枕面微凹,通器施白釉,加绘黑釉,枕面边沿部依枕形绘一周黑色边线,边线内侧画黑细弦纹两道,枕面中心绘緾枝菊花两朵,枕壁周饰野草纹。

东西真倒是真,这一类的白地黑花瓷枕,往往底部无釉。在枕的前壁有一个圆形透气孔。这些特点,手上的这件海归藏品都符合。

“东西不错,真精新大开门。”她脱下了手套:“你打算怎么出手,出手什么价?”

秦禾目光温柔,还抱着双手,身体前倾到她面前:“我打算带着这件藏品去沈阳,参加那边举行的民间博物馆博览会,出手不出手倒无所谓,民间博物馆大会三年一度,现场好东西不少。到时候,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这话说的几近于讨好。她不太自在:“就是去看看而已吗?”

“当然,这民间博物馆博览会,历来也是古董鉴定荟萃的地方。五花八门什么高仿都有。”

她听明白了:“这博览会就是你说的,让我扬名立万的机会?”

“不错。”

之前秦禾许诺了,让她在国际性质的古董博览会和拍卖会上一展身手,没想到,他真当回事开始策划了。她在北京已经打响了名头,如今也是收藏圈子里,小有名气的鉴定师了。但是想要站得住脚,则需要一场国际性质的拍卖会撑腰才行。

很显然,秦禾正在策划让她再次出风头。

秦禾又说道:“我跟沈阳那边的人谈过了,参加博览会的时候,先把你的名头挂在当地的古董保护协会名下。等到博览会过后,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一个机会,挂名进入中国文物保护协会。以后有个名头,事情会好办许多。”

“这个…有必要吗?”

“师父,这些官场上的东西,你最不屑,但是世事变迁,现在不弄这些虚妄的名头,那么在古董这个圈子里,就很难站得住脚。”

这个她知道,秦禾的生意做得好,跟他身上大大小小几十个名衔那是分不开的。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只是晚上下班的时候,她刚出了知芳斋,却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给拦住了。定睛一看,她才认出来这人是孟宁。真正是一个疯婆子了。偏偏这个疯婆子还抓狂地问道:“三哥到哪里去了?!你把三哥弄到哪里去了?!说啊!”

“三哥前段日子得罪了我,我让他干干活吃一点苦头。”

“小五,你个混蛋!你忘了我们是怎么一起长大的吗?!你对得起爷爷吗?!”

不好意思,她还真的忘了怎么一起长大的。至于爷爷,她也有话要说:“爷爷是你送终的吗?”

孟宁的脸色立即变了,又愤愤然道:“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等着瞧,你等着…我要让你在我面前跪下,要你在三哥的面前跪下!”说完,孟宁就转身而去。她来时匆匆,去的也匆匆。脚步踉跄的,似乎每一步都踩出了极端的恨意。

小五没搭理她,比起孟宁,她现在全心全意对付的人是秦禾。

外面下起了小雨,她撑起了伞。刚好秦禾开了宝马,过来接她。

秦禾开车把她送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到深夜时分了。他现在养成了习惯,必须看着她进入别墅才安心。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变相的囚禁。

她很讨厌这样的囚禁,但知道,秦禾绝对不会放松他的监管。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跟秦禾相安无事。秦禾策划他的商业活动,她策划接下来该怎么套出秦禾的口风。偶尔询问询问孟青的状况,只要确定了他还活着就成。只不过,联系不到梅景铉,无论如何,她都是非常寂寞的一个人。

这时候,她想起了远在上海单独生活的大哥。大哥虽然是个痴呆儿,但是也重情重义的。要说亲人,除了梅景铉,她就只认大哥和沈爷爷两个亲人了。只不过,她现在的日子也是战战兢兢的,也无法把大哥接到身边住一住。

归根到底,她的亲人实在是太少了。显得每一个关怀自己的人,都非常非常的珍贵。

所以每一个亲人,她都要拼着性命去保护,绝不容许秦禾伤害到他们。

第57章 欲言

隔日是知芳斋成立十周年纪念日,晚上,秦禾邀请她去家里坐坐。

她本来不想一个人过去,只不过,这次还有李师傅等几个知芳斋的元老们作陪,她也就跟着去了。想来,秦禾这一个月的表现,还算像模像样,她虽然没有忘记复仇,但也不会再轻易暴露自己的杀心。所以,到了秦禾家里,该说的说,该笑的笑。

吃完了甜点,她的目光又放在了客厅当中的那一件骨瓷上面——陆修远,你,还在那里吗?

只是生怕秦禾看出什么破绽,所以匆匆一瞥她又收回了目光。

紧接着,秦禾跟几位元老进去内屋商量正事了。她陪着李师傅等几位知芳斋的门面鉴定师们坐在外面,各自奉承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想去瞧瞧这一件骨瓷。所以,她寻了个空儿,走到了骨瓷的前面,轻轻触碰了玻璃。

“师父…”

骨瓷有了反应,她叹了一口气道:“修远,你…怎么还不走呢?”

“师父…我不瞑目,我不要瞑目啊…你,你快走,秦禾,不,张云坤这个畜生…又在杀人了!这回,他带了两个苏州人,是一男一女,已经囚禁在了地下室里面!我,我看得出来,他要杀了他们两个,要拿他们来…”

陆修远的话却是欲言又止。

小五听出了一丝诡异:两个苏州人,一男一女?!秦禾要杀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逼问:“那两个苏州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秦禾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两个?!”

骨瓷沉默了会儿,却是叹息不止:“师父,你别问了,你千万别问了…”

但她了解这个大徒弟,越是不说的话越是严重。她意识到了可能这一回秦禾杀人,跟自己有关。于是问道:“秦禾要杀那两个苏州人,是不是为了我?!”

骨瓷无言以对,她却着急了:“那毕竟是两条人命,你忍心让师父一辈子都蒙在鼓里吗?”

“师父!”骨瓷中的陆修远终究是开了口:“那一男一女…我听了秦禾说的话,他们是…你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母亲。秦禾说,他要找阴阳尺做交易,治好你的左眼,就,就要杀了他们两个为牺牲品,来换取师父您的左眼…”

小五颓然后退,又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

她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亲生母亲!秦禾又要来屠杀人父母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绝对不要…让孟小五的父母落得陈归宁父母一样的下场。

她又问了骨瓷杀人的时间,地点,骨瓷告诉她,今晚秦禾就要动手杀人了,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也是为了方便交易仪式的举行。

不过,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庆祝的晚会结束了,秦禾果然把她留了下来。说是一起观摩藏品。

她跟随着他进了地下室看古董。庆幸的是,地下室修建的不大,只有两条走廊。陆修远告诉了她具体的房间号,就在走廊的尽头,所以,她经过这间房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就在秦禾还未转身的时候,猛然撞开了房门!

门一开,门后面的场面又让她彻底愣住了。

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吊在半空中,是一男一女,约莫四十岁左右。

女人已经气息奄奄,男人也紧闭着双眼。他们的身上,散布着不少的血痕和勒紧的印记。

这就是孟小五的…亲生父母?!

一瞬间,她的心头有热血在上涌,几乎恨不得立即下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