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父亲顾忱书,率先发动了针对程璋的六一九文物走私行动。让程璋名誉一败涂地,让中国人提到程璋的名字,都会感到耻辱,都会恨之入骨…他们也真的成功了。但没想到的是,即使这样,程璋还是中国独一无二的陶瓷之王。

程璋的才华,无人能否认。他破解的五大窑口的秘密,成为了当今古陶瓷鉴定的典范。

那么,唯一超越程璋的办法,只有挑战柴窑!破解连程璋都无法破解的柴窑之谜!

所以,他的父亲弃置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不要。只要了这一只柴窑碗。假如,他们顾家能够破解柴窑的秘密。那么顾家的盛名,就能够重现于世。但没想到,这一研究就是七十年。父亲没有研究出结果,就撒手人寰。而他,也花费了几十年来潜心研究…

柴窑啊,你到底是如何呈现出这雨过天青万般从容之绚烂的呢?

未破解这个谜题之前,未把这个震撼世人的结果公布之前。他,顾亦泽,怎么能够把柴窑交出去呢?!

放在博物馆?!笑话,给人们参观有什么好处?!那些专家只看重它的利益,真的有几个人,愿意花一辈子的精力来研究它?!倾家荡产亡命天涯有什么!柴窑在,人在。柴窑亡,人亡。因为,这是比生命更贵重的东西啊!

顾亦泽紧紧抱着这一只柴窑,干瘦的手腕,凸出一根根青筋。

外面,爆炸声渐渐小了。他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这才发现时间马上就到凌晨了。

朱炎岐已经下令,要大船倒退一千多米,驶向大闸门的另一边。防止爆炸的余波伤害到船身。

到了凌晨时分,下面几吨的黑色炸药就会进行爆破。到时候,他们就能够逃出这个黑漆漆的开封…

忽然“砰!砰!砰!”连着三响枪声传来。

驾驶舱里面的人一下子全部愣住了:这是哪里来的枪声?!但走出外面,却看前方甲板上忽然出现了大团大团浓白的烟雾。走在烟雾里,面对面都看不清彼此。伴随着枪声带来的恐慌,人们彻底乱了。不知道子弹从哪个方向飞来。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烟。还有人以为船身着火了。拿着灭火器一通乱按。

而白汐就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绕到了踏板的下面。

她不太敢在船上放火。只是用火烧河水,弄出大团大团的烟雾,为谢文湛提供遮掩。现在,敌在明,我在暗。制造混乱,他们就有机可乘。但是,潜行了大半个船舱,就是没有董明堂的影子。他们到底把他带去了哪?!

从前面的甲板上来以后,谢文湛过来告诉她。大船的两个驾驶员大副都已经解决完毕。他已经向部队发了消息,可以派特警登船进行抓捕行动了。

现在,船上已经乱成一锅粥。没有了驾驶员。他们根本逃不掉了。

此时此刻。时间是11点30分。等到谢文湛终于抓住了一名朱家的属下,得到董明堂确切的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11点39分。抢抵在这人的脑门上。他很快就招了:“那个…是有一个人质。朱,朱老板不想带这个人质走…”

“那你们把他带到了哪里?!”

这人结结巴巴道:“就,就在下面船闸走廊的储物间里。朱老板说了,如,如果带这个人出了国。以后的麻烦事很多。不如,不如等到凌晨的时候,点燃炸药,就一起把他炸死好了。反正已经欠了几条人命。也不差这一条。”

白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她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是11点40分。离炸药爆炸只剩下了20分钟。而谢文湛二话不说,抽了领带,脱了自己的外套。白汐知道他要干什么,直接跳下河,游到对岸,还有一线生机救出董明堂。

但,这也只是一线生机而已。谢文湛根本不知道董明堂关在什么地方。再聪明的人,他也是个人啊。不是炸不死的小强。看到谢文湛真的走到了甲板上。她慌张了,似乎这一回,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文湛!你不要,不要…”

“白汐,你在这里等着我,别下船。”说完,谢文湛就跳下了河。

她冲到栅栏前,看到的是黑漆漆的一道水痕。滑向岸边。谢文湛游得很快,片刻就上了岸。岸边,是错综复杂的船闸底部长廊。无数的线路,机房,充斥在走道上。但是局限于视野。她根本看不清谢文湛上了岸后去了什么地方。

她急忙绕到了船舱的最底下,这才发现正对船头的前方,安放了如山的炸药。一排排集装箱,都刻着危险品的名字。一起堆积成山。

此时此刻。炸药的引信已经点燃,火花四射,像是一条火龙在急速融化自己的身躯。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也跳下了河。顿时,冰凉的河水将身躯淹没。深吸一口气,凫水上了岸。岸边冷冷清清一片,半个人影也没有。她看了下手表,11点55分。谢文湛已经上岸了十几分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站了起来,正要施展法术浇灭引信。只听“轰!”地一声。第一堆炸药库炸了。巨大的冲击波,差点把她的灵魂都要炸碎了。原来,导火的引信不止一条。而是四面八方各有一条。同时向着中央急速收缩。到了凌晨时分,一起引燃这巨大的火药堆!

时间还剩下五分钟,根本来不及浇灭这么多条引信!

就在这时,隔着一江,对面的走廊上来吵闹声。她看到很远的江对岸的走廊上,谢文湛架着董明堂出来了。因为距离太远,还隔着半条船。两个人都没看到自己在这边。但彼此离炸药库的所在地一样远。幸运的是,董明堂还能用一条腿走路。只是这种时候,他还在嚷嚷什么“家仇”。一点都不配合谢文湛往外撤离。

“谢文湛,你他妈的放我下来!老子不用你来救!”

“谢文湛,今天是我爸的忌日!老子我永远不会忘记就是你的至尊行,鉴定出了那个钧窑!”

“什么?!炸药库?!你哄三岁小孩呢!鬼才信!”

董明堂不仅不配合谢文湛。她还看到董明堂揍了谢文湛一拳。直接揍在他的左胸肋骨上。谢文湛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仍旧架着他在满地电线的小道上蹒跚行走。董明堂于是怒极了,不要你救你还要缠着我不放?!

又抬起健全的一只脚,重重踢了谢文湛的下腹。

而二人的撤退,就因为董明堂的这一脚。被彻底打乱了。

本来,五分钟可以从这条小路上走出来。跳进河里,逃出生天。但是现在,谢文湛受了这一击。脸上都渗透出豆大的冷汗,步子都缓了下来。董明堂还赖皮在原地不肯跟他走了。这一耽搁,他们是万万不可能走到河边了。

白汐这时候是真的恨了。董明堂!你要害死谢文湛了,知不知道?!

但是她也有心无力。隔着一条江,看着他们只能干着急。时间还剩下三十秒。她竭尽全力,浇灭了三条引信。而剩下来的七条引信,每条都有铁桶一般的粗壮。每一条都在肆虐着狂烧。现在看来,是万万不可能浇灭的了。

她大声对那边的两个人喊“你们快点,马上就要爆炸了!”但是大船上的警报声,枪声,还有惨叫声,茫茫江面上的风声,带走了她的呼喊。

那边两个人根本听不到她的一丝丝声音。

现在,她最恨的是为什么自己要穿成董青花。一群傻子!笨蛋!怎么就这么倒霉!自己如此人才,遇到的都是什么货色啊!算了,她认了,反正横竖也是死。大不了拼了。欠董家的,一次性全部还了。用自己的全部灵力。

但是从今以后,世上就没有董青花了。

她挽起一个起灵的手势。将自己千年来所有的灵力全部注入其中。火土之躯,最忌讳的是水。但是现在,只有水才能救得了这一群笨蛋。咒语刚念完毕,那边数百个集装箱就一起炸开来了。气浪所产生的冲击波,带起数十米的巨浪。

光是这一轮冲击波,就足够把人给摧残得尸骨无存。

第二轮是火焰灼城,铺天盖地的烧过来。把一百多米高大的钢筋混凝土船闸都给融化了。

但是,与此同时,江面上出现另一道数百米长的墙壁。浩瀚无际的江水,此时此刻全部听从了她的调遣,立了起来,竖立成顶天立地的屏障。为江对面的人挡住了这一场末日浩劫。火焰碰到水墙。灼烧出“刺啦——”的团团水蒸气。

她是花光了灵力。用了开封半条黄河的水来组成的墙壁。居然也差点被挥发光了。

而岸边,船上的人们,都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水吸龙的景象看过。但是水成了墙壁的这一幕,简直闻所未闻!

好像天地就是一个巨大的水帘,将火焰全部阻挡在了另一边。

或许那边是烈火熔城,这边,却始终平静无波。仿佛地狱景象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终于,“刺啦——”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白汐也累倒在地上。伸出手,这才发现手已经开始干枯,腐坏。没有了灵力,这一具董青花的身体。终究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渐渐地,全身的肌肤都开始发灰。她知道身体已经没办法复原了,而且很快就会烂的只剩下白骨。

靠着墙壁坐下来。她想笑,或者安静地欣赏一会儿夜色。但是天公不作美,小雨下个不停。

她抚摸上眉骨。眉骨处开始龟裂。一丝绛红色的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再摸了摸身体,好像只剩下了半幅。还能摸到很硬的东西。是骨头。原来,她忘记了水墙只能挡住江对面,却挡不到她自己。怪不得腐烂的这么快。

她站了起来。把烂掉的东西,都扔进了江里。然后重新坐在原位置上。看周围的血慢慢缓了下来。而大雨把血全部冲到了江里。

她并不感觉疼痛。没有了灵力,也就无法维持这具身体的五感。事实上,只剩下一点头脑对四肢的指挥能力了。这一次,她真的玩的太大了。区区半仙之体,做出了孤注一掷的行动。难怪那只黑猫徘徊不去,多次向自己报警。

报的,是她自己的丧。白汐啊白汐,你笨呀。有你在,还有谁会那么轻易地死。遇到危险,第一个死的人,是你自己呀!

但是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老天惩罚她做错了什么呢…

第60章 沉睡

迷离的雨幕当中,警报灯不停地闪烁着。

刚才几乎撼动半个开封东城的爆炸,已经引来了数百辆警车。爆炸过后,特警第一时间强攻荷兰籍商船“Lyra”(天琴座)号。并且成功控制了局势。缴获了一船的走私文物…大批媒体疯狂地赶来了。他们竞相报道这一起几乎轰动全世界的新闻。

据说,走私的文物多达数千件。犯罪嫌疑人朱某,顾某,全部被逮捕。而人质董某的下落还尚未知晓。警方正在全力搜救董某。

而在离大船只有五百米的船闸走廊上,刚才爆炸炸下来的碎片,还有成吨成吨的混凝土土块,挡住了走廊的出口。谢文湛查看了左右,发现无路可走。就扶着董明堂坐在一处高地上。这里的环境不太好,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董明堂的腿骨折,他自己也腹部受伤,凫水到对岸很危险。不如在这里等待救援。

十几分钟前,他们是目睹这一起爆炸最近的两个人。就在他们前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巨大的爆炸形成了一个令人目眩的小太阳。那种强烈刺激的灼热,几乎能把人的骨头都烤焦了。但奇迹的是,他们并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

董明堂一言不发,他明白自己是捡了条命回来的。刚才错怪谢文湛,还出手打伤了人家,这让他特别愧疚。什么仇恨,几乎都消失殆尽了。而谢文湛打了白汐的手机,显示的是对方已经关机。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又拨打了特警指挥员的电话。对方告诉他:大船上的人员全部被逮捕。没有发现一个叫做白汐的女孩。

直到这时候,谢文湛才发现,她不见了。

谢文湛并不隐瞒董明堂这个消息,董明堂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两个大男人,开始在船闸走廊,大坝附近寻找她。不断地徘徊,喊着她的名字。

“白汐!”和“青花!”其实是同一个人。一个是本体,一个是原形。

白汐其实离他们真的不远。她寻了个空的仓库,就进去休息了。席地而坐,隔着玻璃窗看外面的两个男人。董明堂一瘸一拐,谢文湛则是不断地大喊她的名字。两个人都十分焦急。焦急的连踩到碎玻璃渣,都顾不得了。

还没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谢文湛。董明堂也是,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了。

但她不能答应他们。现在自己的样子很难看。人要有自知之明,自己这样还不如一具干尸好看,干嘛出去吓唬人。所以,她不打算出去。这个房间很空荡,而且墙壁很白。正好让她把未完成的事情做完。反正死,也死不了的。

她解下铜豌豆项链。把之前在A市收集到的古董全部拿了出来。

战国血沁古玉璧。北宋影青瓷仕女枕。曜变天目建盏。定窑白瓷梅瓶。汝窑三牺尊。每一件都完美无瑕。相比之下,自己这一副丑陋残缺的躯体,简直不堪入目。

它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也很吃惊,尤其是她的老朋友,曾一起在北宋皇宫当差的汝窑三牺尊,很同情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一言难尽。她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然后把它们都摆在风吹不到的角落:“以后就不能再见面了。”

她最后拿出来的,是自己附身的那一只钧窑天青釉海棠红莲花碗。

从道理上来讲。只要这只碗没有碎掉。灵魂就可以不断地依附上去,重新修炼。

所以,董青花的身体没了。对她来说,不算特别大的损失。只是灵力没了很麻烦。她不能再保持活的状态,要变成死的物体。下一次再借尸还魂,或者能修成人形,就又要等个一千多年了。而且,没有好的际遇,说不定要沉睡更久。

一千年是什么概念。她再看谢文湛,董明堂他们,就是宋代的人了。

虽然很舍不得。很舍不得…但,总比人类连转生都无法转生来的好呀。

这五件文物,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们。她不能拿走。将来,程璋纪念馆要是落成的话,这些宝物就有了更好的归宿。本来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还有些事要交代。口袋里还有一支笔,是上次买来的录像笔。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找到一面空的墙壁。她写下了嘱托:请将这些文物,转交给国家。希望谢文湛帮自己完成替程璋洗刷冤屈的心愿。朱炎岐,顾亦泽,还有宋峥,一定要绳之以法。写完了这些要求。她也写了些个人的私语。对不起谢文湛,自己好像要食言了。还有董明堂,不准再与至尊行为敌。不准再冲动用事。仇恨蒙蔽了理智,那人将不是人。

写完了。她松了一口气。觉得人生真是短暂。不过自己也算幸运。

普通人,缺了半边身子。肯定早就死了。自己还能有一点意识。还能继续下一世,已经够幸运。

不过“遗憾”二字终究是浮上心头。太短了呀,美好的日子…接着,扶着墙站起来。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不过现在,她发现连“站”这个动作都有些勉强了。骨架要从中间散了。肋骨也不剩下几根。前面的东西也看不到。

还是老朋友汝窑三牺尊告诉她:“白汐,你的眼珠子掉下来了。”

“没关系,很快我就要走了。”她的右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有些伤感,连声音都在颤抖。

汝窑三牺尊倒是看得很清楚。面前这一具行尸走肉,还在不断地腐朽,败坏。看起来,那个最完美的窑变钧窑莲花碗,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叹了一口气:“白汐,你过来一会儿。我有事要交代你。”

她走了过去。

“抱一抱我,我很冷。”

她抱了抱老朋友。但触摸到汝窑三牺尊的刹那,一股清澈的灵气从它身上源源不断地传输到自己的体内。她想放手,但是此时此刻,她一个空了壳子的妖怪,肯定抵不过三牺尊这种圣器的灵力。两只手被粘附得死死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填充着她的灵魂。她张开口,也是嘶哑的声音:“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白汐,很谢谢你替我们找到了一个好归宿。以后,用不着这些灵力了。”

说完,其余的三尊瓷器,也全部把灵力给了她。

白汐已经泪流满面。走到这一步,是同类给了她活下去的生机。虽然这些灵力,和她之前的半仙之力相比,还是太微弱了。但好歹不像刚才那样,时时刻刻感觉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但,董青花的身体必坏无疑,她也必定要沉睡无疑。

至于什么时候醒来,那就听天由命吧。

灵力交换完成。地上的四件宋代陶瓷,都没有了灵气。但是清明的包浆光泽,莹润温雅。

她把它们留下来,托付给谢文湛,自己则要踏上未知的旅程了。

抱起窑变的莲花碗,一步一晃地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她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谢文湛和董明堂已经找到了另一边去。她可以放心地为自己找个沉睡的地方。水里面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走到了江边,沿着微弱的灯光,寻找一处可以安安分分待上个一千年的深渊。

但是她走了不久。就看到一只碧绿眸子的猫。皮毛依旧是湿的。紧凑凑地贴在身上。猫儿这一次没有跑。而是迎着她走了过来。

她知道这是死神的使者。死神对她很宽容,没有立即取走自己的命。只是让她沉睡而已。本来该很满足。但她觉得很不甘心。回顾从前的所作所为,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究竟是什么样的错误,老天要自己沦落至此呢?

看看这尸骨不全的样子,她都觉得反胃。而猫儿那鬼火一样的眼神。让她的怒火,终于遏制不住了:“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猫儿告诉她:“因为你爱上了人类男子。”

“不可能!”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妖怪和人类结合,并不是什么大错。本来,为了妖怪一族的生存,采阳补阴是必要的。但是“爱上了”就有罪了。这个她明白。爱,是男女之爱,是那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这种爱是一种禁忌。所以她很小心,并不付出太多的感情在谢文湛的身上。

但是如今,死神告诉她。所犯的错误,是爱情。

她怎么会爱上谢文湛?!不可能的!本来,男人都是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东西!

她是一千岁的妖怪。身子交付出去就算了。怎么可能把心也交出去?!当她的年纪是摆设吗?!

“我才不爱谢文湛!他有什么值得爱的?!”她几乎是自言自语道。

猫儿告诉她:“不,你爱上了他。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白汐,你以妖怪的身份,爱上了人类。这就是你罪无可恕的地方。”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动了心?!真的达到了爱,而不是只是肉体伴侣的地步?!怎么可能,她明明和他上床也就是图个报答而已。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是爱他的?!不,一定是他们搞错了。自己才没有爱谢文湛!

“我不相信,我根本不爱他。”

“你在自欺欺人。”

“爱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爱谢文湛?!我死了一千年了!”

“爱情无关你的身份,地位,年纪。只关乎你在他身边时,是否真心觉得快乐。”

白汐还是在摇头。但,就在这时候。天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响。她抬起头,看到了白昼一样的夜空,飞舞下无数的星光点点。夜未央,人已寂。星沉碧落,寒光四起。低头俯视水面,这一场流星的倒影点缀了整个河面。

这种东西她见过,当年开封沦陷前夕,日军夜间来轰炸开封古城。就用这种照明弹点亮了整座城市。然后投下一颗颗炸弹。

谢文湛和董明堂为了找她,居然连军事设备都动用了。可惜,她还是得走。

她低下头。黑猫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浅浅的爪印。她循着猫的爪印走了过去。

自己爱谢文湛吗?一开始以为这不是爱,一开始以为从来不会动心。一开始以为,千帆过后不是春。千年前的灵魂,永远不会爱上一个现代人。但,直到这时候,要分别了。或许是永别了。她才发现,或许,那真是爱情。

爱就是原罪。就是吃了禁果的亚当和夏娃,要被永远驱逐出伊甸园的原因。

爱就是妖怪和人的区别。妖怪有欲无爱,人类可以有爱无欲。她一路蹒跚地走着。好的谢文湛,坏的谢文湛,生气的谢文湛,冷漠的谢文湛。一一浮现在眼前,都那么清晰。居然犯了这么大一个错。白痴的是自己。

她真的,动了心,而且不可救药。

猫的爪印消失于长廊的尽头。这里,是一处很深的驳船岗位。水位将近四十米。

白汐抬起头,看到紫薇,房宿星交汇于此。从天南风水位上来说,这是一处灵气极盛的福地。假如在此地修炼,可以事半功倍。

她明白,这是死神最后的仁慈了。只是,这一跳下去,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次浮上来。到时候,遇到的又是些什么人呢?那么下一次,自己是继续借尸还魂当一个妖怪。还是放弃自己千年的修为,当一个平凡的人类呢?

爱是最伟大却也最伤人的东西。是最踌躇,也最坚定的东西。

她闭上了眼。听到背后谢文湛呼喊的一声声“白汐”渐渐近了。再听到谢文湛的声音,却是不舍得极了。即使再怎么不肯承认,直到此时,她忽然满脑子都是他。栽了,栽得彻底。居然之前还天真地认为,真的一辈子不会动心。

但毕竟要跳下去啊,这里是很好的归宿。她慢慢脱离了董青花的身体。抽出了自己原来的灵魂,仍旧抱着附身的那一只莲花碗。而地上的“董青花”开始快速腐朽。不一会儿就化为一滩脓水。流到了黄河里面。

“白汐?——”这个声音忽然变大了许多。她确信谢文湛就要找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闭眼,跳了下去。手中紧紧抱着莲花碗。慢慢往下沉,沉没。这时候,能够隔着江水,看到银河灿烂,星光亘古不变。但爱上一个人,就连同一片天空,也舍不得了…闭上眼之前,她咬紧了牙,这一次,要快点醒来才行啊。

最终还是自己输了,承认了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在古代神话中。人爱妖(神仙)是无错的,但是妖(神仙)爱上人就有错了。参考: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天仙配。牛郎织女。沉香救母。

第61章 程璋

日子总是指尖砂,不经意间全部溜走。

白汐闭上眼睛往下坠,直接就坠到了河床的最底部。坠到了最深沉的长眠当中。

她也很累了。这一睡下去,就是万事不知了。外面的好的,坏的,男的,女的,都和自己毫不相干了。静静等待岁月,再给钧窑碗镀上一层更厚的包浆。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有了一点点要苏醒的念头,但是时机不够。

真的把她再次唤醒的,是一次大洪水。

鬼知道黄河一年泛滥个几回。这一次,好像泛滥的过了头。船闸开闸泄洪,激烈的水流把钧窑碗冲出了那个洞天福地。冲啊冲啊冲,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就这么把她给弄醒了,却发现自己流的速度比坐火车还快。

水流过后。她落到一具白骨旁边。黄河里有尸体不奇怪,但这不是刚死的人。而是死了很久的人。具体一点,大概是民国那会儿的人。之所以能认出来这是民国那会儿的人,是因为她看到这人的身边放了一把雪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