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玥玥淡淡笑道:“是我打电话给你的。谢文湛,我要你来看看,你继续爱白汐,她的下场会是什么。”说完,她就从陈玥玥的身体中抽出了魂魄。落到地上,化为持箫而立的侍女。而那黑猫开始流泪,一滴,两滴,三滴…

窗台上已经一大滩泪渍。好像永远也流不完似的。

侍女淡淡立在黑猫的面前,毫无畏惧之色。她长得相当美,是苏州美女那种干净清澈,温柔端庄的美丽。衣服,鞋子,头发,都织着一层古典而奢华的光芒。裙子的下摆很轻,随风飘舞。边缘绣着参差的梅花花边。

手中的碧玉的玉箫,莹润着淡淡的清雅光泽。好像青山绿水之中,孕育的天地精华之所在。

但是,黑猫流完眼泪之后。地板上,就出现一道漩涡。从一个小黑点,慢慢扩大。却单单绕过了王雪依和王墨林。袭向了仕女。仕女很淡定地闭上了眼睛。而地上的黑点,开始发红,下面传来鬼哭狼嚎,伴随着死亡的气息。

白汐瞪大了眼睛,却看从暗红色的漩涡之中,忽然刺出来一道锁链。穿透了仕女的身体!接着,七八道锁链,用同样的方式,穿透了仕女的身体。此时此刻,仕女像是一片纸人一样。被这些烧的通红的铁索,往下面拉,却没有力气挣脱。

白汐明白了,却是脱口而出:“十八层地狱?!”

谢文湛的脸色惨白。他的双手握紧成拳。肩膀因为害怕而发抖。

仕女淡淡笑道:“是的。下地狱。这就是鬼杀人,鬼续命,鬼爱人的代价。白汐,你若是觉得不够解气。不如现在就烧了我。”

白汐感觉呼吸不过来了。甚至不敢看这一幕。虽然,爱上人,不会是这么大的罪过。但眼前血淋淋的下地狱惨象,却让她觉得,爱情变得可怖起来。

而仕女就要被拉下去了。却是冷笑道:“你来烧我呀。你不是一向很慈悲吗?你不是讨厌我和你作对吗?那你慈悲到底,给我个痛快。”

白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稳定了情绪。女鬼说得对,与其下地狱活活受苦。不如一把火,将三魂六魄,都烧了来的干净。她有这个权力,对作恶的女鬼除以魂飞魄散的惩罚。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者,罢了。

于是,她燃起了掌心中的窑火。烧了这仕女之画。仕女在烈火中,没怎么挣扎,就灰飞烟灭了。临走前,她听到了她的一句:“谢谢。”

谢什么谢。大傻瓜,白汐想。直到最后,我还是很讨厌你。为什么要文湛看到这一幕…他是无辜的。

很快,屋子里一片寂静。黑猫也走了。地上,陈玥玥的身体还在,并且苏醒了过来。她站了起来,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仕女图的高傲和冷清。而是小玥玥的少年老成。

小玥玥看了一眼四周,要走出去。擦肩而过的时候,白汐问她:“你要去哪里?”

“仕女姐姐已经不在了。我不会留在陈家。”她这么说,然后打开门。走出了这所囚禁生命的牢笼。

白汐没追问她的下落。小玥玥应该保留着仕女图的记忆。离开了陈家,生活也会无碍的…

最后,事情怎么结束的。白汐也不太记得了。

只知道,自己魂不守舍地走出了医院。谢文湛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他拿了一支烟来抽。抽得太猛了。咳嗽了。然后,自己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的脸色白到了极点。他很可怜,今天这一幕,对他的打击很大。白汐明白。

她走了过去。谢文湛反而退了几步,似乎连碰,都不敢碰她了。她觉得有些委屈:“文湛,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妖怪很奇怪?”

“不,白汐,假如那就是惩罚的话…我不会碰你…”谢文湛没有说下去了。紧紧抿着唇。夜风再轻柔,也吹不散他蹙着的剑眉。

她接着他的话:“爱情的惩罚,不可能那么重。我没听说过,哪个妖怪和人谈恋爱就魂飞魄散了。你别见风就是雨。”

“白汐,我想,我是太缠着你了。”

心里咯噔一声响,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文湛,你不打算再爱我了吗?”她有些委屈:“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他走过来,将自己拥入怀中:“白汐…我爱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受那种折磨。假如你也会那样…那我宁可离开你。”

白汐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害臊了。舌头探入他的口中,与他不断地纠缠。彼此的味道推杯换盏,最后交融在一起。

有人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俊男美女接吻的一幕。还有的父母拉着小孩赶紧离开:“别看!”

一吻完毕,她有些情不自禁:“文湛,我们上车去…”

男人也明白她的意思。上了车,把车开出城。到了别墅的车库里就停下了。他们来不及上楼,第一次交融就在车里完成了。

事毕,她攀住他的肩膀。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文湛,我想我们得分开一段时间。但这并不代表就得分手。总有办法的…”

剩下来的话,被他的吻给淹没:“白汐,我会一直等你。”

“嗯。”白汐感觉身子一轻,却是被他打横抱起。他用大衣盖住了她的身体,把她一路抱进了房间。白汐仰头看到吊灯的灯光璀璨。耳边,是他温柔的话语:“宝贝,至少今晚,我会好好爱你。”

第91章 景德【二更】

一夜缠绵。

比海潮还汹涌的热情,持续了整整上半夜。男人对她的身体,着了迷。不断地攫取温暖与快慰。白汐被他的过度索求,弄得喘息不已。感觉整张床,都变成了一张蜘蛛网。而文湛和自己,就是网中的两只被爱情焚烧的小飞蛾。每一寸的蠕动,都伴随着强烈的感官膨胀。她知道,男人已经到达自己的极限之地了。

他动作很快,像是脱缰的野马,但是温柔的时候,又极尽温柔。抚摸着她,叫她为:“宝贝。”“亲爱的。”还有“我的公主。”

海潮退去以后,灵堂空明。然后,谢文湛把自己抱在怀里。沉沉睡去。这一睡,就到了大天亮。很好,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白汐起床,不太想动。谢文湛就先穿好了衣服,再帮她穿衣服。似乎要践行昨晚的呢喃那样,他给她挑了一件维多利亚公主牌的连衣裙。和外面蔚蓝的天色很相称。她举起手,谢文湛就帮她拉上拉链,曲线被他拿捏的很好。

白汐看向了窗外,恰好有两只飞鸟飞过:“文湛,我想离开南京一段时间。”

“怎么了?”谢文湛蹲下身子,帮她穿鞋子。三厘米的坡跟凉鞋,镶嵌了碧玺宝石。穿在小巧的脚上,别有一番珍而重之的奢华之美。他也是被人服侍长大的大少爷,但是轮到自己的女朋友穿衣服。却是心甘情愿,当她的忠仆。

白汐看着他半蹲的这个姿势,觉得别样的帅:“嗯…墨林现在没事了。陈玥玥离家出走了。南京的案子,办的差不多了。现在,我想帮和氏璧完成心愿。然后再去景德镇看一看。一千年了,我还没有去过那里呢。”

他“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不需要我陪你去?”

“不需要。等事情办完了。我自然会去找你。和氏璧传国玉玺,还得托付你们谢家转交给博物馆。”白汐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文湛,我相信你的真心。但请你也要相信我。我不会那么容易,和命运妥协。”

接着,她要盘发了。谢文湛就站在她身后,帮她把头发梳好。贴着布料,传来男人温热的气息。白汐一仰头,一个吻就这么落了下来。他们从没用这个姿势接吻,觉得很新奇。就这么吻了一会儿,又点燃了火花。于是床单又被折腾了一回。

直到晌午,白汐才走出了别墅。先打了个电话给王雪依,对方几乎是喜极而泣:“白汐,我哥哥的病好了!医生说,他痊愈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说完,电话那头又哭起来。哭完了,又对她道:“晚上来我家吃饭,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于是,晚上的时候,白汐去了王家。

王雪依除了邀请她,还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宴会的气氛十分热烈。本来都懒得讨好王家的那些人,听到王老板痊愈的消息,这会功夫也赶上门来巴结他们家了。

而宴会的主人公,王墨林,神清气爽。一改之前的病怏怏。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王墨林。高挺的鼻子,像是希腊的众神雕像。薄唇轻启,漾着温和的笑容。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中透红的皮肤。弯度适中的眉毛,向上翘起。难怪人人巴结,有这样的人才在,王家大有前途。

看到她来了,王墨林也迎了过来。却是牵起自己的手,一吻:“白汐,是你治好我的吗?”

她可不敢占功劳:“不是。”

“白汐,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多客套吗?”王墨林笑了,整个人都精神抖擞:“那一天晚上,你来找我。后来我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我身上的病,全部好了。你说,不是你施了法术治好了我,还会有谁这么大方?”

她张了张口,想说“仕女图”或者“玥玥”。但是气氛这么好,却是不忍心说出来。只是装作看了下左右:“玥玥怎么没来?”

“她爸爸说,她去美国留学了。去的挺突然,来不及参加宴会。”

她缓慢地点了下头。王墨林却拉过她的手,走到了阳台上。夜色正好,气氛也很好。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坎肩小礼服,发尾小卷。唇施了蜜似的丰满。就在霓虹灯下,王墨林仔细打量了下这样的她。问了句:“做我女朋友?”

“嗯?”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谢文湛虽然很好,但我既然康复了,那我会做的比他更好。”王墨林凝视南京的夜景:“白汐,从前,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不敢说这些话,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也会全心全意去爱你,去呵护你。”

白汐笑了:“你是想说,你会把迎娶我,当做人生的动力?”

“你是值得每个男人,花全幅心思去撷取的那一颗启明星。”他赞美道。

“那抱歉了。王先生。”她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别样的从容:“我不是谁的星星。谁也照亮不了谁的黑夜。”

每个人,假如把命运,牵挂在别人的身上。那就会忽略自己身上的光明和温暖。只有自己发光发热,才能照亮黑夜,走向黎明。

所以,她和王墨林,只能说一句:“后会有期。”

回到谢家别墅的时候,文湛还没有回来。她随便吃了点东西,看电视。结果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等到了半夜三更,谢文湛才回来。一进门,她闻到了一股子水气。连忙开了灯,只见谢文湛几万元的西服裤腿下摆全湿了。

“怎么了?外边淹了?”

谢文湛把一张身份证放到了桌子上。白汐“啊”了一声“哦”了:“原来你是去找这东西了。我怎么就给忘记了。”

“没了身份证,别说去景德镇了。连湖北南漳都去不了。”

“好了,好了,”她收起了身份证,男人就扑了过来。她大叫了一声。就被他扑了个满怀。又啃又咬她的脸蛋。白汐觉得他身上发臭,不禁推搡起来:“文湛,你是掉进下水道没洗澡吗?!”只听他气呼呼地道:“在河边捞了半天。想你会在王家干什么。结果跌了个跟头。白汐,你还真是男人缘好啊。”

“得了。”她把他推搡起来:“别说的我那么犯贱好不好?你觉得爱上你一个人,还不够我倒霉的吗?”说完,她就愣住了。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滞了。静了三秒,男人危险地凑了过来:“刚才你说什么?”

“没什么…”望天花板。

“你说,爱上我?白汐,你从来没对我说过爱这个字。”谢文湛眯起眼,仿佛很享受道:“再说一遍。要大声点。”

“…那是你听错了…别,啊…流氓!放手…嗯。”于是,这个晚上。男人在沙发上折腾她,直到她再说了一遍“我爱你”。才满意收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还犹自吻她个不停。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红印。

但是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第二天醒来,她就要走了。

谢文湛帮她订好了去往湖北襄阳的机票。传闻,卞和就是襄阳市南漳县人。而传国玉玺和氏璧,又名“荆山之玉”。荆山,就在南漳县境内。

到了机场之后,谢文湛帮她把行李办了托运。她坐在椅子上等,顺便看看无聊的杂志。然后,谢文湛过来了。他陪着她等。等啊等,眼看飞机到了。她起身准备走了。谢文湛这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钥匙放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

“景德镇那边,我为你买了一套别墅。去的时候就住在那里。会有人照顾你。”

“什么?!”她怀疑听错了。但仔细想想,谢文湛之前好像说过,给她购置了一套别墅。没想到,却是这种时候交付。顿时哭笑不得:“文湛,这不太妥当吧。我自己也有钱…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看还是我…”

“白汐,你是我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半个家。既然这样,家哪能没有房子。”谢文湛倒是说的心安理得,把她的摊开的五指,合拢了。

她囧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了?”

“某人来南京的时候,不是说,等找到传国玉玺,就嫁给我吗?”他坏笑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更不知所措了。眼看登机的时间快要到了。得了,就闭着眼睛,拿走了钥匙:“那我就暂时替你保管。”

“白汐,”谢文湛又追了几步。印上一个吻:“我爱你。”

虽然知道…但亲耳听到,还真不一样。她按捺下怦然心动,坐上了飞机。舱位还是头等舱。她一坐下来,就有空姐端来一杯浓茶,沏得酽酽的。喝一口,顿就茶香四溢。却是最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茶。再看了下左右,只有自己这边端过来这么高档次的茶。顿时明白了,肯定是谢文湛的安排。于是闭上眼,享受旅程。

中午,法国式的海鲜大餐。外加一份慕斯蛋糕,正是她最爱吃的黑森林系列。吃完了蛋糕,又来一份冰淇淋,也是谢文湛为她准备消暑的。

看看,有钱有权的阶层,就是不一样。她吃吃喝喝个不停,偶尔看看面前的小视屏,里面放着谈恋爱的小电影。觉得坐个飞机都能胖三斤。

下了飞机,头一站去了湖北漳州,看望了卞和墓。然后转机去了景德镇。

景德镇,世界陶瓷之都。她一直都魂牵梦绕的地方。所有的陶瓷,都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故乡。

按照文湛提供的地址。白汐先去找景德镇附近的别墅。别说,环境还真是清幽。她饶了几道山水,才找到了这一座名为“四时瓷话”的别墅。听人说,宅子是民国的时候就有的了。第一任主人,在里面放置了景德镇历朝历代,历个窑口。将近一百多件真品古瓷。几经易手,宅子连同古董的价值,都是刷刷往上飙升。

最近成交给谢家少股东的价格,已经高达十个亿。没错。这就是谢文湛送给她的礼物。

早知道这么贵,她就不会这么轻易收下钥匙了。谢大少人精啊,走的时候才给。连个调查都不让做。得了,她背着包进去了。

然而,内部的古董之奢华。却让她还是震惊不小。五代至宋的胜梅亭窑,石虎湾窑,湖田窑等窑口的产品。明代的官窑龙江窑,青窑,军窑,小南窑…等众多景德镇名窑的产品,都有收藏。而且,这些稀世珍宝,就摆在客厅,卧室等地方。任其把玩。

白汐有点不淡定。这些都不是仿品,是真品啊!

尤其是她走进自己的卧室,看到一只真品钧窑天青釉紫斑窑变笔洗的时候,却是有点感动了。能让一千多岁的老妖感动。谢文湛也是够牛的。这件钧窑笔洗的年份是大观,和她出世的时候差不多。所以,算是她的同胞了。

白汐走到笔洗的面前,放下了包。笔洗先开了口:“你好。”

“你好。”

“你也是钧窑的瓷器吗?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气息。”

“没错。钧窑天青釉海棠红莲花碗。年份比你早了五十年左右。”

笔洗笑了:“欢迎来到景德镇。不过我猜,像你这样会用两条腿走路的陶瓷。到了街道上,就会被各种同类给吵闹死了。”

“或许吧。”白汐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这次我来景德镇,是为了向同类们寻找帮助。如何才能成为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鉴宝小常识。

龙江窑或称大龙缸窑。缸窑,是明代官窑之一。窑场也在景德镇。

龙缸窑专烧大缸,因缸上多画云龙,故统称龙缸。明代初年有龙缸大窑三十二座,后因青窑数量少,龙缸窑空闲,将其中的十六座改砌为青窑,仍存十六座烧龙缸。

烧制龙缸的工艺较特殊,烧时要先溜火达七昼夜。溜火时火力缓小,起初缓缓起火,使水汽渐干渐热;然后紧火烧二昼夜,到缸匣红而复白,前后皆明亮时,方可止火封门。待过十日窑内冷却后,方开窑。所烧之器有青双云龙宝相花缸,青双云龙缸,青双云龙莲瓣大缸,青花白瓷缸,青龙四环戏潮水大缸等种类。

青窑

明代御器厂的官窑分六种,即:风火窑,色窑,大龙缸窑,大小滥煌窑,匣窑,青窑,这里风火窑是总称,色窑和滥煌窑就是锦窑,匣窑是烧匣钵的,真正烧瓷器的只有龙缸窑和青窑。青窑就是官窑中烧造除大件龙缸以外的各种瓷器的瓷窑。所谓“青”并不是指青色,而是指瓷器的成色。

明以来,景德镇瓷器的成色是“上品为青”,如呼“头青”、“提青”、“三色青”之类。为了保障瓷器的成色质量,青窑的窑制都很小。所以,青窑的产品,很多都是小器。

第92章 斗瓷

晚上,白汐睡了一个安心的好觉。

第二天早起,菲律宾籍的女仆西贝来服侍她穿衣。打开立式橱柜,西贝为她挑选了一件范思哲的连衣裙。从天蓝渐变到海紫的款式,边缘镶嵌了数朵蔷薇水晶花瓣。穿上以后,西贝连连夸赞她:“夫人和这件衣服很相配呢。”

“我不是夫人。”她还没承认这个身份:“以后叫我白小姐就好了。”

西贝偷着笑了笑。点了点头。大概在他们这些佣人看来,谢家大少爷赠送豪宅的女性,一定就是未来的少夫人了。

下到楼下,宅子的现任管家宋仁已经站在桌边等候了。他是谢家的老员工了。早年在景德镇谢家的九鼎茶轩里担当主管。上了年纪以后,谢文湛怜恤他操劳,就派他到这所别墅来当管家,顺便弄花弄草养老。

只是想不到,住进别墅的第一个人,会是一位陌生的小姐。

宋仁行了一个标准的见宾礼。但白汐觉得受之有愧,连忙还了一礼:“宋管家,我是少爷的客人。您不必如此客气。”

宋仁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姐。她不仅美丽,而且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周围的环境十分相宜。更重要的是,她看这些瓷器,眼神发自骨子里的爱。

吃完了早餐。白汐要去瓷器博物馆,宋仁叫来司机驾车,白汐笑着拒绝了:“初来乍到,还是我自己去看看比较有意思。”

走到大街上,果然如钧窑笔洗所说的那般。十分喧嚣。古老的瓷器店到处都是。

别的城市,只有微微淡黄的古董华泽。但是景德镇的古董光泽,已经浓密成土黄色。这里是火与土烧造的城市。窑火历经千年,生生不息。

经过码头的时候,来来往往的工人,将刚刚发掘出来的陶瓷碎片,摊倒在地上,一片片捡拾。宋定釉白瓷,元枢府卵白釉,明永乐甜白、宣德宝石红、正德孔雀绿,清康熙郎窑红、雍正胭脂红…各种年代的古色古香,鱼龙混杂。

到了景德镇陶瓷博物馆,更是琳琅满目。

白汐先找到了一对宋代的素胎文吏、差役俑。表明了来意。

“妖怪成为人的办法?”文吏想了想:“没有听说过。景德镇出产的古瓷,成灵的也有许多。但是没听说过谁成了人。”

差役俑问她:“你既然已经成了半仙,为何要自降格位,成为人?”

“我爱上了一个人类。”

两座陶俑对她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接着,白汐又问遍了所有的同类。都说没有听说过哪个陶瓷成了人。还有陶瓷建议她去烧窑的地方看一看,那边出产的陶瓷更多。说不定有什么奇遇。但也有陶瓷给她泼冷水:“别做梦了。死人复活,是三界的大忌。”

对,她没忘记自己是个死人。

倒是一只明代的霁兰三足鼎式炉对她说:“假如你对人类男子动心的话。那不如让那个男人成为妖怪好了。”

她摇了摇头,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最后,所有的同类,都表示无能为力。事情陷入了僵局。从早上,一直咨询到傍晚。白汐听到的,都是这些令人丧气的话。

没办法,只能隔日再想办法了。

走出景德镇博物馆的时候,天色将黯未黯。远处,各家陶瓷厂的窑火,还在吐着滚滚黑烟。

白汐看到,博物馆对面一家陶瓷艺术品商店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在“斗瓷”。于是凑了过去。

所谓“斗瓷”,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互相抵押一件古董。再从盖着白布的历代古瓷碎片一箩筐里,随手拾拣出一片古瓷碎片给对方鉴定。所鉴定之人,要说出碎片本来的器型,年代,出产地。谁先说错了,古董就输给谁了。

也就在景德镇这样的陶瓷之都里,才玩得起这么上档次的斗法。

白汐从程璋那里听说过斗瓷。抗日战争之前,程璋曾云游四海,吸取百家之长,编写《历代陶瓷手册》。他到了景德镇的时候,与人斗过三天三夜。将近三千片碎片,无论黑夜白天,程璋无一说错。一时间,轰动了瓷都。

至今,景德镇的老人,都把1930年来到景德镇的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称为“瓷神”。

没想到,历时八十多年,这种玩法还在。

她看了三局,过手的瓷器碎片已经数百件。唯独一个三十岁不到的黑衣男子,坐在东家的位置上。手边压着一支清银点翠蝴蝶头簪,不疾不徐,将对手一一打垮。他鉴定的又快又准,而且心态极好。遇到难以下结论的物品,也能心平气和。

白汐细细打量这簪子——簪上蝴蝶和花卉均用点翠工艺完成,其它配件用缠绕成弹簧状的金属丝连接。一看这点翠的工艺,一看这做工,一看这银的呈色。肯定是清廷造办处出品的。年代还在乾隆朝至嘉庆朝。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