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汐反应过来了:“我已经修成实体,魂魄转移到了身体里。和莲花碗关系不大了。”

谢文湛这才放心。他先打了个电话,从监控室调来录像。录像带显示,在运输这一件秘色梅瓶时,电梯里曾发生了短暂的停电。配合着陶瓷忽然碎裂一事来看。这短短的十秒之内,电梯里应该有人将秘色瓷打碎了。

但,录像里没有记录下声音。配电室的人,也没有在电闸上发现什么可疑的指纹。

谢文湛又拿过一片秘色瓷碎片观察了下。裂口裂的略诡异,他就闻了闻瓷片的边缘。脸色一下子沉到底:“氢氟酸。”

白汐吃了一惊:“腐蚀玻璃的那个?!”

“不错。氢氟酸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腐蚀玻璃,陶瓷。向来被用来做蚀刻玻璃,陶瓷的化学腐蚀剂。”谢文湛下了个结论:“有人趁着这一片黑暗,打开了玻璃罩,然后滴了氢氟酸在梅瓶表面。又迅速将玻璃罩和幕布盖上。”

“那惨了,”白汐撑着脖子:“一旦鉴定了是化学腐蚀,没办法要保险吧?”

“这一笔账,查出来是谁做的。谁来赔偿。”谢文湛冷冷道。至尊行总部大楼,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做出这种事。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岂能善罢甘休。

这一回,谢文湛,真的生气了。

生气的直接后果是,第二天,谢文湛直接取消了庆功会。将那天电梯里的所有人都招了来。众人一起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前脚进来。后脚,七八个保镖就把门关上了。白汐陪着他,不用多说。她也感觉到气氛很不寻常。

除了邱经理和开封的三个秘书是谢文湛的心腹。电梯里其他的五个人,都是谢老从各地调来帮助他的人手。其中有人不太把谢文湛放在眼里。至尊行元老,江南经理曾安民就是。他仗着资格老。向来目中无谢大少。

要知道,他跟着谢老打天下那会儿,谢文湛还在床上尿裤子呢!转眼,竖子敢来号令他们这些元老了。哪能甘心受摆布?!

于是人齐了,曾安民就道:“少东家,您这就不够意思啦。庆功宴不摆,让我们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哇?您年轻力壮,我们这些老骨头可受不了喽!”

“曾老,”谢文湛站了起来,冷笑道:“我记得,父亲当年在奉天跟那些爱新觉罗贵胄争地盘。还是您帮衬着父亲上下打点,海关,税务局,一天两头跑。怎么,这三十年还没过去。站一站,就折煞您老人家了?”

曾安民脸“唰!”地红了。

接着,谢文湛开门见山。直接把秘色瓷片,还有录像带公布了出来。九个人都面面相觑。没想到秘色瓷在电梯里出了意外。

邱经理先发话了:“当时电梯一停电,大家都吓了一跳。的确没察觉到谁打开了玻璃罩。不过,可以做指纹鉴定来…”

谢文湛扔出了另一份报告。就是对玻璃柜和手推车的全方面检查。除了亲自押送的邱经理。上面没有任何人的指纹。

“那不就得了。”曾安民冷笑道:“谢大少,您用人不利呀。”

谢文湛不怒反笑,悠悠然端起茶盏:“曾老,容晚辈说一句。只要这个作案的人有脑子。都会戴上手套再将毒液滴上梅瓶。相反的,心里没鬼的人,才会干净利落将指纹留在上面。因此,邱经理可以第一个排除嫌疑。”

曾安民冷冷道:“得了,总归是少东家不信任我们。您说吧,要做什么?”

谢文湛看了一眼四周:“说一说,当时都做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站在什么方位。”

于是九个人都说了一遍。都没什么破绽。说完了,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

曾安民,还有几个“元老”就耐不住了。率先刁难:“哎呀,大少,您把我们弄过来开玩笑。这扣的工资,还要您出啊。”

谢文湛也注意到了时间。心知再留着这群老油条,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让他们再得寸进尺。于是道:“先下去吧。”

等这一群老油条走了之后,谢文湛却是摔了笔。好好的一支派克,七零八落,墨水都沾上了西服。他分明气得连肩膀都在发抖。但是刚才在人前,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白汐怜悯地看着他,原来,这就是至尊行的上海战场。

但谢文湛毕竟是谢文湛。发泄过后,又冷静地拿起另一只笔。根据刚才九个人的口述,将他们在电梯里的站位,全部画了出来。画到第三个人,他就停下了笔:“不对。”

白汐凑了过去:“怎么了?”

“曾安民说,他在那十秒里就站在原地。但问题是,他身后的徐启才当时去摸电梯按钮。曾安民和邱经理正好挡在徐启才的前面。按照徐启才的位置,他要摸到按钮,肯定要往前走两步,那肯定会碰到邱经理,或者曾安民才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曾安民在电梯停电的时候,移到了手推车的前面。才让出了徐启才的位置。而玻璃罩的防盗开关,就在手推车的前面。”

白汐吃了一惊:“手推车的防盗开关没上锁吗?!”

谢文湛解释道:“从仓库到展厅这一段,至尊行没硬性规定要上锁。”

“曾安民为什么要这么做?”白汐不明白了:“他现在快退休了。怎么和你这个继承人作对呢?”

“白汐,继承人不止我一个。”

白汐不说话了。至尊行到底鹿死谁手,还有待商榷。于是坐了下来,慢慢品茶。现在,就算谢文湛清楚谁在耍阴。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扳倒曾安民。更重要的是,曾安民资格太老。动他,说不定他要拼个鱼死网破。只能从长计议。

谢文湛就喝了一杯养胃茶,暂且放下曾安民。先将秘色瓷的保险理赔处理好。

而白汐看着谢文湛的几张简笔画发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画画,立体感很好。颇有后现代的风范。

到了下午,理赔的事情已经办理妥当了。虽然有电视直播证明东西是意外损毁的。但谢文湛这边,无法提供损伤报告。保险公司就说了,顶多赔偿40%的本金。也就是四千多万。离东西的原价,一亿多,还相去甚远。

白汐也没闲着。她算了一笔账,假如,六千万的损失,至尊行背了,那整个夏拍都亏本了。本来,直到下季度的秋拍,至尊行未来四个月的运转费用,都要从这一次夏拍的佣金里面扣。六千万的损失,实在是担当不起。

更简单来说,六千万真的由至尊行来赔,未来四个月,至尊行所有的进项都是亏本。

这么一想,方才晓得,为什么奢侈品拍卖行业这么难做。

三个字:赔!不!起!

白汐想了半天,觉得这是这个死局。却不知道谢文湛如何将损失讨要回来。不过等到晚上的时候,邱经理又来了。还带了另外两个老员工。其中一个老爷子,就是那天在后台帮她的那个人。挺慈祥一老爷爷,逢谁都笑。

谢文湛道了句“坐。”然后老爷爷就坐下来笑了:“白小姐,那天还多亏你上台去演了一出苦肉计。要不然,大少他可就惨喽。”

她也笑了:“我这是周瑜打黄盖,愿挨。”

谢文湛先介绍了一下:“赵老,这是我的未婚妻白汐白小姐。白汐,这是至尊行的上海分区总经理赵宪赵老先生。”

“赵老先生,久仰久仰。”

“久仰不敢当。就是从前听大少的几个秘书说,少爷的女朋友会鉴定,人还长得漂亮。我当时就不相信了。漂亮的女孩子,天天埋在枯燥的鉴定书里头。那也捂成了黄脸婆喽!哪知道,白小姐是修炼成了书中的颜如玉呀。”

一段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赵老爷子能当至尊行的四把手,和这一张左右逢源的嘴脱不开关系。

笑完了。谢文湛直接开门见山:“赵老,今天叨扰你。为的就是一件事。曾老和你共事这么多年了,你觉得他如今怎么样?”

“从前不敢说。现在嘛,老当益壮。”

白汐问道:“那赵老觉得,老当益壮,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嘛…对于维持从前至尊行南北相拉锯,北京——上海——这样的局面,是好事。毕竟曾老是北京人,他告老还乡了。还去北京过日子的。北京收到上海总部来了,他在北京就不得什么大权了。但是对于少爷来说嘛…”

谢文湛点了点头:“我要接手至尊行,肯定要将北京收回来的。”

“这就对了。”赵宪道:“少爷,您收回北京。可要得罪不少人呐。远的不说,北京的顾铮那小子,肯定是第一个不服气的。顾铮的师弟,您的二师兄刘丹林,大概是第二个不服气的。问题在于,他们都没必要亲自动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文湛心知肚明了。于是赵宪就笑眯眯地告辞了。

接着,另一个老伙计坐下来了。他说的也是曾安民:“少爷,您不知道。前几个月,曾安民那老家伙,常常在背地里说您坏话。什么少东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为了个女人,居然去南京掺和什么太平天国盗墓案…到头来,还不是瞎折腾。”

白汐咬了咬牙,想说什么。谢文湛递了个眼神给她,于是继续当观众。

这老伙计又道:“曾安民的打算是,不想让您上台。这样,他退休后到了北京。还能掌握至尊行的半壁江山。到时候,还能再捞个十多年。捞几套二环内的小洋房不成问题。但不想想,他这样搞至尊行,谁还信任他…”

谢文湛冷笑道:“但借给他曾安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昨天的事情。他肯定有恃无恐,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那老伙计倒是推心置腹:“说的没错。我看,一定是北京那一批家伙…”

这还是白汐第一次了解到至尊行内部的局面。

原来,“古董之王”谢镛倾尽半生力量,培养了三批徒弟。每一批,都是作为继承人考虑,而放在各地历练的。其中第一届的五个弟子,以北京的顾铮,刘丹林为首。垄断了沈阳等地的至尊行决断权。这就是所谓的“北部势力。”

而第二届弟子,以一个叫做“谈本清”的人为首。在西南发展。因为生意做的不好。已经被谢镛所放弃。

最后一届弟子,才是谢文湛,沈正霖,徐卿卿这一届的。

但是最后一届弟子。却也最多灾多难。八年前,徐卿卿因为鉴定汝窑高仿惹祸上身。沈正霖目睹了家破人亡的悲剧,金盆洗手不干了。其余两个弟子,因为谢文湛太年轻,所以先投奔了北京的顾铮。但顾铮又是给他们介绍女朋友,又是给安家置业。最后把谢镛给谢文湛培养的势力,全部钉死在北京不动了。

到头来,谢镛给第三届弟子准备的“江南——上海”的富饶地区。只剩下谢文湛一个人在做。虽然地盘大,财源多。但是父亲的元老也集中。有的时候,上头几个岁数大的人出面,就敢给少东家使绊子。曾安民就如是。

所以,谢文湛这会儿的压力,也很大。但他不愿意将这些事告诉她,分她的心。

毕竟,她如今只剩下三个月的期限,成为人。

第101章 告密

夏拍的意外,暴露了至尊行内部的重重矛盾。

办理完了秘色瓷的赔偿,也到了谢文湛清算元凶的时候了。

这两天,有关曾安民的资料,一一送达到董事长办公室。很快,白汐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准备拿曾安民的亲属开刀,杀鸡儆猴。

作为江南分区的总经理,曾安民在至尊行的华南市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然,他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事。主要是,手下还有一些人的帮衬。枝枝叶叶的,滋蔓多了。自然良莠不齐。谢文湛就打算从坏的那部分入手。

这天早上,人员表就送达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谢文湛顺手批了几个人的升迁。然后将“曾连亘”的名字从员工列表中划去。

曾连亘,曾安民的亲侄子。一个初中辍学,还有抢劫记录的小混混。靠着亲戚提拔,居然做到了至尊行江南分区人力资源部部长的位置。整天在企业内部搞什么吃喝嫖赌。但靠着曾安民的庇佑,没人敢拿总经理的亲侄子开刀。

如今,谢文湛大笔一挥,将他革职。

上午,辞退书就下达了出去。下午,曾连亘就来董事长办公室报到了。他还不是空手来的,提着个紫檀盒子,大摇大摆就进来了。肚子胖的呀,肉肉都快坠到地上。谢文湛尚未开口,曾连亘就毕恭毕敬,打开了盒子——

“董事长,您看,上好的沉香。孝敬您的。”

白汐尚未靠近,就闻到了清洌的香气。

自古以来,沉香就被誉为沉檀龙麝,四大名香之首。受到历代文人墨客和皇室贵胄的青睐。市场上,价位也居高不下。这曾连亘巴结谢文湛,一出手就这么阔绰。而且投其所好,用的是名流最爱的香。可见这方面的功夫没少下。

他的嘴还甜:“董事长,您是大少爷,一般的沉香。都配不上您的。我这选的是奇楠沉香。只有这种极品的沉香,才配得上您。”

说完,曾连亘还唯恐谢文湛不信,掰下来一小块。用打火机点燃了。顿时,一股清淳的香味弥漫了出来。这香味穿透力强,飘荡在空中久久不会散去。就连白汐,也从未闻过如此老道的沉香之馥郁。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谢文湛终于开口了:“奇楠沉香,以穿透力,持久力著称。是沉香之首。市场价一克一万元。你这至少一千克,也就是一千万元。”

“对对对!”曾连亘竖起大拇指:“董事长英明!这还是纯黑的黑油格沉香!”

但下一秒,谢文湛拿过了整块奇楠沉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不疾不徐地点燃了。他从沉香的底座开始烧。一下子,整个办公室香味四溢。白汐惊呆了,曾连亘更惊呆了。但是反应过来时,谢文湛已经把整块沉香烧光了。

“现在,它一文不值。你可以走了。”谢文湛将紫檀盒子,也扔进了垃圾桶里。仰起头,眉眼的冷清弧度,阴郁了整个俊美的脸庞。

一千万,奇楠沉香。没了。

名品之首又怎样?!稀世珍品又怎么样?!他,不稀罕。

别忘了,至尊行什么古董没经手过。谢家大少,什么宝贝没拥有过。

但曾连亘这个气得呀,肥脸紫红紫红的:“你!给你脸还不要脸…”但是话未说完,走进来四五个保镖。都虎视眈眈望着曾连亘。曾连亘顿时张口结舌。却是道:“谢文湛!你等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至尊行。

白汐心疼沉香:“文湛,你下手轻点。”

谢文湛扣住了茶盖,语重心长道:“白汐,我跟你说过,做古玩生意,不能只看利益价值。”

白汐点了点头。她也明白。谢文湛不用雷厉风行的行动,来镇住收受贿赂的不良风气。以后,指不定下属要升迁,什么玩意都往他这里送。送了古董,再送毒.品,美女…别以为至尊行这样大的企业。就能杜绝权钱交易,权色交易。

当然,辞退曾连亘只是第一步而已。不到晚上,曾连亘就被抓起来了。罪名:聚众吸毒。出入色.情场所…当邱经理来通报的时候,谢文湛耐心地听着公安局的报案。其中有的是真的,有的嘛…他说夜店是色.情场所,你能说不是吗?

白汐倒明白。显然,早上开除出公司,下午公安局掀曾连亘的老底子。肯定是谢文湛打了几通电话,与政府人员沟通下来的结果。

但是,曾连亘的入狱,也意味着谢大少与曾安民的彻底决裂。

这意味着什么,很快,白汐就感受到了。

第二天早上,怒气冲冲的曾安民,就冲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要不是保镖拦着,曾安民差点掀了桌子。但毕竟这是东家的地盘,曾安民先忍住了这口气。等谢文湛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的肥肉,开始颤颤巍巍地抖起来。

白汐坐在谢文湛的身边,这两天,她这个临时秘书,还真是长见识了啊。比如,昨天的沉香。再比如,今天这一尊“怒目钟馗。”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曾安民手上的清代翡翠扳指。然后,使了个法术,和扳指开始交流。

这边,曾安民开口就是:“哎呀!董事长!你听说了没有?!我们的人,被公安局抓走了!”

谢文湛冷冷道:“曾连亘已经被开除了。不是至尊行的人。”

曾安民没好气道:“连亘他是至尊行的老人了!先不说为什么无故开除,对待一个至尊行功臣,谢大少你是这狡兔死,走狗烹啊!”

“敌国破,谋臣亡——原来曾老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么,曾连亘是为至尊行出谋划策,还是劳心劳力了?”谢文湛拿出曾连亘的资料:“入职十年。什么贡献都没有。也谈得上功臣两个字吗?要这么说来,太监还是大唐的功臣。”

这话就见水平了。

白汐知道,唐朝的宦官之祸相当严重。到了唐朝末期。宦官对皇帝屡行废立,曾杀害唐宪宗、唐敬宗两个皇帝,自行扶立穆、文、武、宣、懿、僖、昭宗等七个皇帝。李辅国,高力士,鱼朝恩等大宦,加速了唐朝的灭亡。

再看看谢文湛找出来的资料——十年前,曾连亘体重120斤,小混混一个,身无分文,从苏北老家去往上海投靠叔叔。现在,190斤。女友五年换七个。而且开的是保时捷,住的是上海黄金地段的豪宅…夜夜醉生梦死。还拿高额工资。

面对这些证据,曾安民红了脸:“年轻人嘛!现在不知道好歹是正常的!让他多干干业务,接触生意,以后也能自学成才!”

谢文湛就更笑了:“不错。至尊行的大多数员工,都是进入公司大门以后,才开始学习奢侈品交易管理明细。但我想,没人会不知道22加38等于60吧。”

曾安民脸又红了一层。他也心知肚明,侄子曾连亘的文化水平低。数学更是不好。经常算错帐。甚至有一次,当着谢镛的面说:“董事长,本单位有22个男人,38个女人。所以我们单位的员工一共是50人…”

当时,谢镛只是笑笑。而他站出来道:“连亘呀,你这人是看到董事长就激动得糊涂了…”

然而,曾连亘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是一点儿文化都没有。曾安民还试图狡辩,但明显没了底气:“大器晚成!大器晚成而已!”

“那等他在监狱里反思成材,至尊行再考虑续约。”

说完,谢文湛就轰走了曾安民。一点儿面子都没给这位“元老”留下。

但白汐看到了曾安民那血红的双目,似乎要吃人似的。她明白,曾安民不会善罢甘休的。果不其然,第二天下班的时候,以曾安民为首,至尊行华南地区的二十几名经理,部长要辞职。理由都是一个:至尊行对老员工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敢情,养着曾连亘这种饭桶。就是至尊行该背的义气了?!

谢文湛望着满桌的辞职报告,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人全部辞退,至尊行起码三年之内,都会元气大伤。更何况,他要举行秋拍,还要依仗着华南的势力和北京的顾铮等人争。如果批准了离职,那就等于自毁长城。曾安民呀曾安民,商场上的捆绑销售这一套,倒学的挺好。

曾安民料定的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少东家,不敢真的大笔一挥,将这些人全部革职。

所以,以这些人才的去留作为威胁。晚上的时候,曾安民就发了一封邮件过来。提出来了自己的要求:释放曾连亘,谢文湛道歉。

笑话,要自己道歉?谢文湛觉得,自毁长城,也比便宜了这一个老流氓要好。

于是,谢文湛拿起钢笔,吸饱了墨水。打算一鼓作气,将这些曾安民的“门生”和“亲信”全部革职掉。大不了,他多花个几年恢复元气。今年不成,明年。明年不成,后年。他宁可现在亏本个几年,也不要这些毒瘤继续存在。

但白汐拦住了他下笔的手:“文湛。不要这样。”

她的这一只手,干净,漂亮。修长的指尖,泛着润润的光泽,谢文湛笑了笑,收敛起一些强势,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却是道:“白汐,我知道你想什么。这一笔下去,将来我要苦个三四年。但过去了之后,就好了。”

她想的不是这个:“文湛,你其实一早就打算这么处置曾安民,是不是?”

“不错。”谢文湛盯着厚厚一沓辞职书。笑的却是无奈:“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至尊行的元老,功臣。其实想的就是个人的利益。一旦靠山曾安民没了。个个都将至尊行的死活置若罔闻。跳槽的跳槽,投奔北京的投奔北京…”

“所以,你不能便宜了北京的顾铮他们,也不要让曾安民得逞呀。”

“白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曾安民离开至尊行之后,我自有手段对付他。只是,树倒猢狲散。他的亲信要离开,我也拦不住。”

白汐倒不这么认为:“文湛,这些人大部分不是真的想离职。而是曾安民逼他们在你,还有他之间站队。他们迫不得已,只能选择和曾安民同流合污。来给你施加压力。其实谁都明白,华南的至尊行,才是生意最好,待遇最好的。”

谢文湛来了兴趣。白汐只是旁观了几天,居然能想到这些:“哦?为什么?”

“首先,人口多,经济发达。其次,临近香港,澳门两个特区。国际市场大。别看中国地方大。私人收藏家其实主要集中在上海——香港——南京这一块。而香港还是国际贸易区,这是中国其余地方,都比不了的市场优势。”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继续道:“其次。曾安民这个北京人,来到华南来做生意。只是个例而已。大部分华南的经理,部长,都是本地人。他们愿意抛弃这么好的工作待遇,再去北部地区,白手起家吗?显然不会愿意的。”

谢文湛点了点头:“有道理。”

白汐继续分析道:“处理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擒贼先擒王。你把曾安民,先一步打垮。让他连威胁人的资本都没有。那不就得了。”

谢文湛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下白汐。从前觉得她漂亮,聪明,偶尔蕙质兰心。现在才发现,她不是一般的聪明。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于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眉宇间,一扫连续几天的阴霾。拉过她的手,到自己怀里:“过来。”

白汐坐在他的腿上。只听谢文湛道:“白汐,曾安民的经济犯罪证据。我也有掌握。但是他的罪,肯定也涉及到至尊行。到时候就是双方都陷入泥潭…”

白汐回过头:“那就不用他经济犯罪的借口。找其他的借口。”

谢文湛这才反应过来,拨弄了下她耳边的鬓发:“白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秘密被他发现了。白汐只好坦白:“你猜对了。昨天,曾安民来闹事。他大拇指上不是戴着一枚玉扳指吗?那玉扳指,是清代的古物。你们在吵架,我在和那玉扳指聊天。它告诉我不少八卦…”而且,对话如下:

她隔空传音:“扳指先生你的水头真好。是老坑冰种翡翠吧?”

“不错。”

“你的主人在和我丈夫吵架呢。”她说。

翡翠扳指笑了:“你丈夫和你吵架不?”